攻:宇文笙
受:宇文玨
第三十八章 質子

  孟運國使者再次來朝,同行的還有八年前至孟運學習的三皇子宇文璦,這個消息使得天都城內的百姓議論紛紛。

  因爲年前吉禪國方滅,如今大陸上只剩兩國有實力對立,因此百姓的心裏都有些緊張,畢竟孟運不比吉禪,如果這兩大國開戰的話,那才是真正殘酷的戰爭了。而孟運國的做法實在離奇,竟然在此時將質子送回,却不知所爲爲何?要說開戰吧,直接把三皇子砍了不是更好?要說和談吧,有個質子在手,就算是沒用,也聊勝于無吧?

  不管百姓心底如何猜測,孟運來使終于安康九年三月內抵達天都城,此次車隊更爲盛大,連綿數裏。

  皇帝此前任命太子侍讀方心紹爲從七品典客,負責迎接安排孟運使臣。

  在衆大臣們的眼中這無疑是一個信號,之前皇上雖然寵愛太子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但一直以來只是像一個父親對一個兒子的喜愛,而如今將他身邊的人開始下放爲官,無疑是開始培養太子的勢力了。從七品典客雖是小官,但此次孟運來使一事何等重要,只要使臣一走,那方心紹的職位必然高升,更何况還有他老爹方丞相在那呢!

  于是有心巴結的人開始蠢蠢欲動,好在宇文玨是住在宮中,這些人倒還不敢明目張膽地來煩他,但一批批的古董珍玩可是快把雙玉宮塞滿了,弄得他總在那皇帝老爹那抱怨,而宇文笙向來只是安撫性地對他笑笑,說聲“習慣了就好”。

  這些暫且不提,且說今日早朝便要接見孟運使臣,宇文玨在當年王貴妃被賜死及三皇子被送與爲質的事件當中,也算是始作俑者,雖然他什麽都沒做!隨著一聲聲 “宣三皇子璦及覲見”在雲起宮中回蕩,他的思緒也變得有幾分悠遠,不知道當年那個漂亮的孩童如今變成什麽樣了?偏過頭向自家老爹看去,只見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威嚴,却不知他對當年的事可有一絲愧疚?

  “兒臣叩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見過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少年清脆的嗓音喚回了宇文玨有些散亂的思緒,低頭看去,正見到一個瘦弱的身體趴跪在地上,小腦袋深深埋起,青黛色的發絲垂在額前,看不清面目。這種謙卑的姿態怎麽也看不出身爲皇子的氣度來,怕是在孟運那邊吃了不少苦。

  “好了,起來吧。”安康帝的臉上帶著三分慈愛七分尊貴,恰當地表現出一個長久未見皇子的帝王角色。

  “謝過父皇!謝過太子!”宇文璦再叩了下頭,方帶著幾分怯懦,幾分故作的堅强站了起來,只是仍低垂著頭,顯得很是謹慎小心。

  這讓很多朝臣皺眉,也令部分人欣喜。

  帝王似沒有發現下面涌動的情緒,向身後的喜公公側了側頭,吩咐道:“命人帶三皇子回宮中先行歇息。”

  “是。”喜公公使了個眼色,便有在門邊守侯的小太監快速過去,領三皇子從小門出了太和殿。

  安康帝又恢復了原本的威嚴,不經意地往靜默的太子那邊瞥了一眼,方道:“宣孟運國使臣覲見。”

  層層的宣見聲傳了出去,宇文玨又不自禁在心裏腹誹,修那麽長的階梯,都不知道是在顯耀還是在破壞帝王的威嚴,見個人都要讓皇帝等人家爬完梯進來,累的還說不定是誰呢!至少他的肩都快硬了。想到這裏又偏頭向自家父皇看去,實在佩服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坐姿。却正好對向他斜過來的眼,偷偷扁了扁嘴,趕緊正襟危坐。

  宇文笙自然看到了他這些小動作,只是很無奈地拿他沒辦法,早朝結束這個小傢夥怕是又要抱怨了。

  “孟運使臣張明賢見過皇上,見過太子。”一身絳紅色的孟運國官服,張明賢成熟的臉上最多的是冷靜。

  宇文笙面帶微笑,很是和藹可親地客套:“張使臣客氣。”

  ……

  散了早朝,又擺著僵硬的姿勢坐在步輦上回到霽雲殿,宇文玨只覺得兩肩與脖子都酸痛得厲害,不停地晃動著脖子,以圖减輕症狀,心裏直駡這所謂的“貴氣”害人,真他?的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

  宇文笙看他那樣子不由得有些好笑,上前給他捏捏肩,柔聲問道:“怎麽?很累嗎?”

  “只是很無聊罷了。”宇文玨配合著他的動作動了兩動,很自然地享受皇帝的服務,畢竟穿越的事實擺在那裏,習慣了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關係,一點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更何况他也常常幫他捏肩的。

  宇文笙很喜歡這種溫馨的氣氛,運用自己所學,刺激他某些穴位,以圖讓他放鬆些,嘴裏說道:“國事本就無趣得很,玨兒習慣了就好,再說朕也是這樣過來的,多少年了,也沒覺得怎樣。”

  宇文玨頓時感覺舒服了不少,轉了轉脖子,突然叫了一聲:“父皇——”

  宇文笙笑了笑,很有耐心地問道:“怎麽?”

  “沒有,只是很想問,父皇你爲什麽要立兒臣爲太子?”宇文玨把困擾已久的問題問了出來,“兒臣自問聰明才智都及不上二皇弟,而且,他最像父皇你……”

  宇文笙手上頓了頓,道了聲:“傻孩子。”在他頸部按了幾按,停下來,走回自己的案台前坐下,隨手拾起本奏摺,邊看邊說道,“若是你,會不會喜歡一個跟你一樣的人?”

  “呃——”宇文玨想了想,道,“這個很難說——”大概喜歡跟自己從長相到性格都相似的人不多吧?畢竟同性相斥。

  宇文笙了然,道:“朕是不太喜歡琰,因爲看到他總像看到自己。”

  宇文玨凑到他面前,眨眨眼睛,很八卦地問道:“父皇覺得你這樣不好嗎?”

  宇文笙手撑在下巴上,想了想,道:“不是不好,只是那種感覺,很難形容。”

  “喔——”有些感覺是很難說清楚的,屬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那種,也不再追問,想到最初的問題,又道,“那父皇爲什麽要兒臣做太子?”

  “該怎麽說呢?”宇文笙做沈思狀,“朕一開始只是想給你找點麻煩,後來……”

  宇文玨又凑近了些,有些急切地追問道:“後來怎樣?”

  宇文笙看著他幾乎貼來的臉,眼中深沈的思緒閃了閃,嘴角勾起,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道:“後來你這小傢夥就討了朕的歡心,自然就想把最好的給你了。”

  “喔——”宇文玨摸著鼻子退後了些,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

  宇文笙裝作凶惡的樣子,氣呼呼地道:“可氣的是,朕對你那麽好,你還整天擺些冷臉給朕看,真是氣死朕了。”

  “嘿嘿!”宇文玨乾笑兩聲,拍拍他放在案上的手背,道,“不氣不氣。”

  柔嫩的觸感令宇文笙心中一蕩,忙收懾心神道:“好了,不怪你了,看你那傻樣!”

  宇文玨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得再摸摸頭,傻笑幾聲。有時候真懷疑自己是不是連腦袋都返老還童了,最近總在他面前做些幼稚的事情。想了想,還是問道:“無痕的事父皇是怎麽打算的?”那個張明賢可送了不少好東西來,金銀珠寶無數不說,還有數十個美女。

  宇文笙斜了他一眼,帶著明顯酸氣地道:“很關心你那小朋友?”

  宇文玨不明白他那酸意是從哪來的,只得再傻笑兩聲,道:“也不是,就是問問而已。”

  宇文笙想了想,道:“還得等等看,朕現在想知道孟子星有多在乎他這個皇弟。”

  原來是想待價而怙!宇文玨心下明白了,試探性地問道:“父皇覺得呢?”到底打不打算放人?

  “怎麽?”宇文笙若有深意地看著他,問道,“孟無痕想回去?”

  廢話!宇文玨在心裏暗駡了一聲,人家不回去當皇子,難道還喜歡在你這裏當質子了?眨眨眼,道:“兒臣也不清楚,但是猜想他應該是想回去的吧?”這倒是實話,他還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是怎麽想的!

  宇文笙看了他半晌,方道:“你倒是一心護著他。”突然很想讓那個膽小如鼠的人消失。

  呃!宇文玨垂眼避過他的視綫,知道自己是太急進了,腦中轉動了一下,作出一副落寞的樣子,道:“兒臣就這麽一個朋友。”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再說無痕他爲人單純,留在這裏,始終不是長久之計。”心裏慪得要死,如果那小子也算“爲人單純”的話,那他都可以成仙了!

  “玨兒——”宇文笙眼中不停變幻,最後閉了閉眼,長嘆一聲,道,“朕會儘量——”儘量不死抓著不放。

  宇文玨大喜,忙跪到地上,道:“謝過父皇。”

  宇文笙在他跪下的那一刻却差點站起來去阻止他,最後終是十指收緊,平淡地道了句:“起身吧。”

第三十九章 冠禮

  安康十年五月十二日,太子冠。

  因著二皇子琰與太子生日相隔不過三天,于是同時于太子生日舉行完禮,行禮之前齋戒三日幷沐浴潔身,皇帝特賜浴二人于碧清池。

  碧清池乃皇帝專門的沐浴之所,引天都城十數裏外的碧幽山中的溫泉水入內,常年溫熱,宇文玨在搬出雲起宮之前都是在此沐浴,後來還是安康帝命人引了股分流至雙玉宮,他才不再來此,說來倒是有幾年了。宇文玨熟門熟路地領先入內,沒有注意到身後人的眼神。

  宇文琰快走幾步與他幷肩,道:“太子得天獨厚,有時臣弟真是又羨又妒。”說話的語氣淡然得與其內容一點也不相符。

  宇文玨楞了楞,愕然地側過頭看向他。他一直覺得這個二皇弟是得了父皇真傳的,無論從長相到氣質,再到聰明才智都不比父皇差,缺得不過是時間的洗禮罷了,他今天這番話,未免太不像他會說出來的。

  宇文琰取下頭上的綢巾,一頭青絲泄下,與其父皇相似的面上帶著幾分自嘲,在宇文玨看來總有些奇怪。

  只聽他的聲音從掩住面的發絲後傳來:“皇兄輕而易舉得父皇喜愛,得太子之位,而臣弟却連叫上你一聲皇兄都唯恐會招惹麻煩。你我相差的也不過是……”不過是三天罷了,論智計,論才學,論長相,論哪一樣都不差半分,甚至還强上一些,偏偏却樣樣不如人,就連成年禮也得牽就。

  宇文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這一世是偷來的,本來打算也不過是悄悄潜出宮去,做個自由自在人罷了,哪想到會牽扯如此之多?現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再說,他也不想走,爲著那人的真心疼愛,他願意縛住自己。

  宇文琰本不是輕狂的人,只是不明原因地突然壓抑不住,這時發泄了一下,心情一松便感覺到不妥,但覆水難收,也只得勉强地對他笑笑,却不再說話。

  宇文玨自然不會去主動提起,兩人各自在布簾兩邊清洗乾淨,又換上采衣,著采履,爾後分開乘輦,前往宗廟。

  冠禮需正賓(爲其加冠)一人,贊者(協助加冠)一人,有司(托三套禮服)三人,宇文玨由安康帝親自加冠,逍遙王(宇文簫)充當贊者,而三套禮服分別由侍讀方心紹、二皇妹宇文儀芳及七皇弟宇文玨捧著。如此陣容,自然襯得二皇子宇文琰身邊的娘家人黯然失色,雖然有方丞相作爲正賓也難以爲其爭光,難怪他在隱忍十多年後也不自禁地口出怨言。

  宇文玨順著長階而上,在臺上那人溫暖的目光之下,一步步穩穩地登上高處。

  加冠說來嚴肅,實際上不過是梳頭、換衣服罷了,只是氣氛有些壓抑,在衆目睽睽之下又有些尷尬。

  安康帝解開太子束發綢帶(注:小玨玨死也不肯扎總角,只用條綢帶將頭髮束起,這也算是他對于前世女人身份的一種懷念——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取過逍遙王所托盤中的梳子,細細將及腰長髮梳直,取上半部分高高束成一束,用事先準備的碧玉簪固定。

  安康帝爲太子除下童子服(即采衣),進行初加:幅巾、深衣、大帶、納履,太子向父皇跪拜;再加:帽子、襴衫、革帶、系鞋,太子拜祭祖先;三加:襆頭、公服、革帶、納靴,太子向天跪拜。

  逍遙王奉上醴酒,安康帝接過,轉向太子,念祝詞,太子再拜,接過醴酒部分灑于祭台之上,作爲祭酒,剩下的飲下。

  宇文笙扶起他,握住他纖瘦的手掌,頗爲感慨地道了句:“至此玨兒已經長大成人了。”

  我早就成年了!宇文玨在心中狂吼。

  當然,誰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包括面對成年的兒子,心裏不知該喜該憂的皇帝大人。

  最後一道手續,皇帝爲太子賜字——銘念,希望太子能銘記教導,心念蒼生。至此太子冠禮成,那邊二皇子也差不多同時結束,得字冀騰。

  當夜宮中設宴,群臣與衆妃全部參與,以慶祝太子及二皇子成年。宴席按照一向的慣例設在保和殿,五百餘桌的灑席上均是各地上貢的山珍海味,極盡奢華。

  天宇國的帝後高坐于最華貴的位置上,兩人都噙著三分溫和、七分雍容的笑意,若有誰要說他們不是夫妻,那肯定是出于妒忌。

  蓉後拈起案上金樽,向安康帝笑道:“皇上,臣妾敬皇上一杯。”面對心愛之人,那帶著一分嬌羞、九分矜持的笑容瞬間柔軟了原本顯得有些生硬的綫條,一下子容光煥發,似雙十年華的女子般惹人愛憐。

  宇文笙拾起酒樽,與她輕輕一碰,笑道:“朕也敬皇后一杯,琰長大成人,皇后功不可沒。”那笑容是一個標準的帝王之笑,却一絲笑意也未曾達到眼底,舉起金樽一飲而盡,掩掉唇邊勾起的清冷與、殘忍。

  做了十幾年皇后,再多的愛意也學會了隱藏,蓉後只在一瞬間便恢復了雍容的姿態,淺淺地潤了口酒隨後放下,笑道:“都是皇上教導有方。”

  隨手將金樽放在案上,安康帝淡淡說道:“皇后過謙了。”

  蓉後抿著嘴,別有深意地道:“如今太子成年,以後這朝上的事便可交與他去辦,皇上也可以輕鬆不少了,到時有了很多空閑,可要記得到宮中姐妹那多走走。”

  宇文笙但笑不語,拿眼向底下看去。若是可以,他願意只要一人,再不去看他人一眼,只可惜,他想要的那人却是他親生子。

  行了冠禮,代表成人了,成人了,即,可以喝酒了,所以宇文玨首次面臨了被灌酒的危機。

  “恭喜殿下,微臣先幹爲敬。”還不等宇文玨阻止便一口氣幹 了。

  宇文玨默,端起一杯飲下。老頭子,記住你了,看老子怎麽整死你!心裏憤憤不平,手中的酒樽還沒有放下,又一雙手伸到了面前,這雙手細白纖長,是一雙很好看的手,可該死的是被握在這雙手中的酒樽!

  “微臣也恭喜殿下!”年輕人笑眯眯地站在那裏,一雙大眼睛快彎成兩條縫了。

  “方心紹!你找死是不是?”宇文玨咬牙切齒地低吼,揉揉額頭,眩暈的腦子讓他恨不得掐死他。

  方心紹委屈地眨眨眼,無辜地說道:“微臣只是想恭喜殿下,微臣做錯了什麽嗎?”

  你沒做錯,錯的是你做了!宇文玨恨恨地看著他,有些後悔當初給他當頭棒喝了,早知如此就不提醒他,楞頭青總好過現在這只小狐狸吧?還是只跑來對付他的小狐狸!

  方心紹努力地眨眼,發送“我很清白”的信號。

  宇文玨抓起酒樽,重重地與他的碰上,樽內的酒灑去大半,濕了兩人的手,他也不理,仰頭喝下,然後“嘭”地一聲將酒樽放回桌上,咬牙道:“滿意了?”

  小狐狸頓時笑得見眉不見眼,趕緊將樽中的酒倒進嘴裏,咂得“啪啪”響,嘴裏還無耻地說道:“殿下說哪里話,微臣這不是恭喜你嗎?滿意的應該是你才對嘛!”太子殿下吃憋,他可是極少見的!

  宇文玨懶得理會他,右手食指抵在太陽穴上,微閉著眼睛養神。

  小狐狸見好就收,行了個禮就退開了。

  “太子殿下,皇上讓您同台慶賀。”喜公公從後面繞了過來,低聲說道。

  宇文玨聞言向自家父皇看去,果見他對自己輕輕頷首,知道他是爲自己解圍,便回以一笑,起身行禮謝恩,然後隨著喜公公步上高臺。

  坐在皇帝案邊加設的椅上,果然沒有人敢再來敬酒,宇文玨忍不住嘀咕:“真是些欺軟怕硬的傢夥。”

  宇文笙聽了好笑,道:“嘀咕什麽呢?要是他們改到朕這裏敬酒,你個小東西還有地方好躲?”

  宇文玨想了想不再吱聲,實在是醉得厲害了,頭一陣陣地犯暈,便用手撑著下巴以免失儀,眼睛輕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出兩片陰影,白嫩無瑕的面上服現兩朵嫣紅,小巧飽滿的嘴唇像在蜜水中浸過的花瓣一樣嬌艶欲滴,引誘著人去品嘗。

  宇文笙突然覺得口幹舌燥,竟是不敢再看,偏過頭去大口大口地吞酒。

  “皇上?”另一邊的蓉後忍不住驚呼出聲,何是皇上竟也喜歡這些杯中物了?

  宇文笙也是頓了一頓,突然地起身道:“朕身體不適,先行離席。”爾後不顧衆人的反應,走到宇文玨的身邊,將他打橫抱起,之後大步離去。

  身邊伺侯的太臨宮婦趕緊跟上,先前還在互相客套著的王爺皇子大臣們慌忙跪在地上,高呼:“恭送皇上。”

  同樣趴跪于地的妃子們精心修飾的面容上有些微的扭曲,心中爲不能引得皇上注意而憤憤。

  蓉後蹲跪在高臺之上,看著漸行漸的明黃色身影,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有了極爲不好的預感,仿佛這一去再不會回頭。

第四十章 隱痛

  宇文笙從步輦上下來,又一路將醉人兒抱回了霽雲殿,放在龍床上。

  宇文玨睜開紅通通的眼睛,看到的景象都是模模糊糊的,因爲那片明黃色太過耀眼,才能大概猜到眼前人的身份:“父皇?”脫去了稚氣的聲音,介于少年與成年人之間,有一種沙啞的性感。

  “頭還犯暈麽?”宇文笙感覺自己像久未說過話一般,總有什麽在嗓子那裏阻隔著,而沖出來的話語也是破裂的。

  “嗯——”宇文玨雙臂廢力地支起上身,拿一雙醉眼往四處亂瞄,却只看到一片閃耀。

  宇文笙趕緊扶住他欲墜落的身子,道:“這是朕的寢宮。”

  “喔——”宇文玨傻傻地低喃了一聲,手下一軟,跌進他的臂彎,宇文笙一時不察,被他的重量帶得往下倒,隨後重重地壓在他身上。

  “嗚——”宇文玨悶哼一聲。

  “玨兒!”宇文笙根本來不及去感受軟香在懷的舒適,便急急去查看懷中人的情况。

  “痛!”宇文玨泪眼朦朧地看著他,以從未有過的撒嬌似的語氣控訴著。

  那可愛的樣子令宇文笙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胡亂在他身上揉著,嘴裏哄三歲小孩一樣哄道:“是父皇不好,不痛了喔——”

  宇文玨含泪點點頭,往他懷裏縮了縮。

  小動物尋求保護一樣的動作取悅了宇文笙,更觸動了他隱忍已久的感情,只覺得手下隔著衣衫的肌膚變得有些燙手,却奇异的不想放開,反而引起了想要除去阻隔,貼身一探的欲 望。于是原本單純的動作開始有些變味,十指靈巧地在韌性十足的身體上游走,時不時地揉捏一下那些敏感的部位。

  宇文玨哪里受得了他這樣,少年敏感的身體頓時變得滾燙,全身扭動著,不知道是想避開還是想迎合,“嗚——”少年發出一聲似歡喜似悲泣的嗚咽。

  “玨兒——”宇文笙頓時像著了魔一樣,輕喃一聲,頭一低便將那已期待已久的唇瓣連同其中的聲音一聲含入了口中。

  少年的身體刹時綳緊,喉中發出一陣意思不明的音節,像離了水的魚一樣不自禁地張開雙唇,任那熾熱柔軟的物體侵入口中,爾後更是將自己的香舌伸出,熟練地與其交纏翻轉。

  他這種行爲無疑是惹火,男人受到鼓勵,猛地一下將他抱得更緊,唇齒流轉間充斥著似未日來臨般的絕望。

  宇文玨眉頭緊皺,太過激烈的接吻令他呼吸困難,出于本能,他伸手抵住貼在胸前的物體,幷用力推拒著,無奈那物體重愈泰山,就算他用盡力氣也不能撼動分毫,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麽久,男人終于放開了他,新鮮空氣驟然涌入,宇文玨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宇文笙頓時清醒過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心裏那根弦綳得緊緊得,呆呆地看著伏在床邊咳邊喘的少年,第一次,心底如潮水一般涌入難以承受的恐懼 ——天,他都幹了什麽?一年多的時間,幾百個日夜的隱忍,竟然要在此時劃上句符麽?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他對自己撒嬌,再也得不到他的信任!他的眼睛再不會生動地看著他,將化作比之前更爲不可測的深潭。不,那是比死更難以忍受的事情!他不想、不願讓那種事情發生!

  這時少年咳了幾聲,突然沒了聲響。宇文笙手指顫抖地將他伏著的身體翻轉過來,才發現他是睡了過去,不用立即面對詰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隱隱有些失落,心底七上八下的又擔心明天他醒來時將如何面對。

  太過複雜的心緒,宇文笙再無睡意,珍惜地將少年安置在龍床上,小心地爲他拉上被子,然後就這樣坐在床邊看著少年清俊的面容,整整一夜。

  清晨的宮皇是寧靜的,伺候的奴才們起得雖早却不敢發出絲毫聲響,而有權利大聲喧嘩的主子們還在夢中。

  宇文玨做了很多夢,雜亂無章,有前世的也有今生的,甚至還夢到了他的初戀。

  那時他才十五歲,前世的父親還在生,他的生活還是輕鬆愉快的,整個腦中充滿了夢幻的泡沫。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交朋友都是一看長相二看成績,他也不例外,那個男孩子是他的班上的班長,長得很俊且斯文有禮,在同學之間又有號召力,是女生眼中的白馬王子,他也被吸引了。

  他們很自然地走在一起,做過了很多少男少女們會做的事情,很溫馨很幸福的一段時間,他的初吻便也在那個時候交付。可惜好景不長,過沒幾個月他的父親便得了重病,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壓在他的身上,再也沒有閑情逸致去談情說愛,于是很自然地分了手。

  半年之後,父親過世,從此他便是隨波飄動的浮萍。半工半讀的日子是疲憊的,做不完的工作和看不完的書本占去了他所有的時間,根本無暇去理會那一幫子在身邊打轉的男孩,等到他終于大學畢業有了穩定工作的時候,也已經沒有了激情。也曾跟幾個男人談過戀愛,彼此交會間看到的却不過是與對方相處的舒適性,而不是所謂的感情。

  緩緩地張開眼睛,散亂的思緒還沒有收回,一時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直到看到床邊的身影,才楞楞地出聲:“父——皇?”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沒辦法思考。

  宇文笙沒有說話,一夜未眠使得他看起來有幾分疲憊,帶著一種頽喪的美感。他看著少年,有幾分驚訝,驚訝著他的平靜。

  “父皇——”宇文玨見他久久沒有反應,不由疑問出聲,“你怎麽在兒臣寢宮之中?”

  宇文笙這才有了動靜,伸手拍拍他泊頭頂,勉强勾起嘴角,笑道:“小東西,看仔細點,這是誰的寢宮?”

  “呃?”宇文玨環顧一周,這才發現自己罷了別人的床,還是龍床!嘴角抽搐,無可奈何地看了看顯是一夜未眠的某人,道:“該不是因爲兒臣占了父皇的床,所以害得父皇你沒床可睡,導致你老人家一夜未眠吧?”宮裏不至于連一張多餘的床也找不到吧?

  宇文笙聞言氣得眉毛都快竪起來了,一手佯裝掐住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腋下亂擾,咬牙切齒道:“膽敢說朕老!”

  “哈——”宇文玨雙腿不停踢著被子,兩手亂抓著,嘴裏趕緊求饒,“不敢了,不敢了——”

  “看你還敢不敢笑話朕!”宇文笙乾脆兩個手開動,在他腋下、腰間一陣揉掐,惹得他怪叫連連。

  “不敢了,不敢了,饒了兒臣吧!”

  直到他上氣不接下氣了,宇文笙才放了他,嘴裏還哼哼道:“算了,看玨兒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這次便饒了你,若有下次,哼!”

  宇文玨滿臉潮紅,雙眼泛著水霧,哪里敢跟他分辨,忙道:“沒有下次了,兒臣保證。”

  宇文笙忍笑道:“還不快起身,過得半個時辰便是早朝了。”

  “是——”宇文玨委委屈屈地起身,活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經過這麽一鬧,宇文笙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聽聞宿醉之後會忘記之前發生的事情,昨夜那失態的一吻玨兒應該都不記得吧?只是放心之餘却覺得心裏在隱隱作痛,這禁忌的戀情要怎麽才有個結果呢?是等他到垂垂老矣,再帶進皇陵,還是他再也無法忍受,先行痛死?

  吩咐了太監準備洗漱,便去打開衣櫃,取出一套太子服。雖然現在玨兒很少在霽雲殿留宿,但他早年都命人備多一份太子用品在此,這個習慣直到如今都沒有改。

  享受著這世上最高等級的待遇——帝王級服務(是真的是帝王爲你服務喔!),宇文玨愜意地半眯著眼睛,雙臂張開,配合著將一層又一層的太子禮服穿上。來而不往非禮也,待得自己收拾整齊,他也幫忙自家老爹穿衣,拉拉沒穿正的衣襟和挂挂飾物什麽的,自己沒想到兩人這樣子倒像對新婚小夫妻一樣。

  這時小太監送了熱水過來,兩人各自淨了臉,然後坐到桌邊享用早餐。

  做皇帝就是好啊!宇文玨看著這一桌豪華早餐,不由地在心中感慨。

  “父皇,早餐用太豐富可不好。”他保證,他說的是真話,絕對沒有一點點私心在裏面。

  “是嗎?”宇文笙看了看笑得詭异的自家兒子,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宇文玨立即討好地笑道:“是啊,是啊,這早上就要吃得清淡又有營養,兒臣平日裏只用些清粥小菜,還有小點心而已。”

  這才是重點吧?宇文笙瞬間抓住他的小心思,却沒有說穿,道:“那日後朕也隨玨兒一般好了。”只要你開心。

  “嘿嘿!”宇文玨奸笑兩聲,埋頭進食。

  餐後兩人慢慢晃向太和殿(這個還是受小玨玨的影響,小笙也喜歡上飯後散步這個修身養性的活動。),身後跟著一長串的侍從,十分悠閑的樣子。

第四十一章 選妃

  太和殿上,喜公公照例宣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奏。”站出來說話的是禦史大夫丘舒悅,四十出頭的他實在保養得宜,看起來像是三十多一樣,白麵無須,帶著幾分儒雅,一點也沒有衆人口裏的奸詐形象。

  宇文笙面無表情看向他,准道:“講。”

  向來圓滑的丘舒悅帶著他招牌的和善笑容,道:“啓禀陛下,如今太子冠禮已過,是否應該選妃了?”

  這話受到了全部朝臣的支援,紛紛跪下道:“請皇上爲太子選妃。”

  宇文笙放在膝上的十指猛然收緊,來了,最不願面對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側頭向右邊的少年看去,問道:“太子怎麽看?”短短幾個字包含了隱忍,難堪,還有淡淡的,期盼。

  宇文玨猶豫了一下,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真到了這一天却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但是反正是怎麽也逃不過去的,何必令人爲難。想到這裏,他起身跪在父皇面前,伏下頭道:“兒臣但憑父皇作主。”

  宇文笙在那一刻以爲自己會窒息而亡,眼前陣陣發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眠的原因。過得一會他連稱了兩聲“好”,猛地站起身,縮在袖子裏的雙拳死死握住,雙眼狠狠地瞪頭伏在脚下的少年,道:“召告天下,爲太子選妃,退朝!”爾後不顧在場衆人,徑自離去。

  喜公公楞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

  餘下的人面面相覷,不明白是哪里觸怒了皇帝,莫非皇上不願太子過早娶妻,擔心誤了學習?一齊向臺上的太子看去,却見他低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面上倒是平靜坦然的。

  “粉紅色?”宇文玨拎著手中粉紅色的奏摺,看向左手案邊的人,問道,“父皇,什麽時候出了這種顔色的奏摺?兒臣怎麽不知道?”

  自一年多前巡視回來不久,被那些儘是華麗詞藻的奏摺弄煩了,便與父皇商議,最後下旨命大臣們按照統一格式填寫:標題、引語、正文、總結,要求用詞簡煉、清晰,幷按照不同的內容分顔色呈上,不遵令的一律連降八級。

  天宇官職總共才九級,連降八級除了一品大員還能撈個九品小官外,其他的可都得回家種番薯了,但朝中總共才三個一品,這分明是說沒按令行事就給老子卷鋪蓋走人。

  有幾個老資歷官員不信邪,照舊按以前那樣寫了一大堆之乎者也上來,被他大筆一揮,就在早朝上扒了官服扔出去,衆人這才當了真。關係著前途的大事,當然沒有人拿它開玩笑,這以後奏摺倒真是簡明起來了。他與父皇批閱起來也省事許多,只用以前一半的時間便可完成,多了許多時間吃喝玩樂,生活也滋潤得很。

  宇文笙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忙自己的事,道:“該是爲你選妃的。”

  “呃?”宇文玨楞了楞,“這麽快?”昨天才下旨,今天就選出來了?快也不帶這麽的吧?

  宇文笙提起筆,平靜地說道:“既然會奏請,自是早有準備,玨總是不長進。”

  “父皇——”宇文玨微皺著眉頭看向他,道,“父皇是否不願意兒臣過早娶妻?”

  宇文笙的手頓了頓,蘸滿了朱砂的毛筆顫動了一下,一滴赤色落在白紙黑字之間。不動聲色地取過一旁的棉布將血泪般的液體吸去,否認道:“沒有。”

  宇文玨挑眉,道:“但是父皇不高興。”

  宇文笙手一抖,沾了朱砂的棉布在紙上拖出一條紅痕,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氣,他猛地站了起來,吼道:“朕說了沒有!”話音一出自己先楞住了,五指收緊將棉布抓進手裏,潔淨的指間立刻沾上絲絲血紅。

  宇文玨嚇了一跳,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站起來呆呆地看著他,小心地喚道:“父皇——”

  就是這人,令他陷入進退不得的尷尬境地,自己却還無辜地置身事外。

  宇文笙看著少年俊美的臉孔,突然生出絲絲怨恨來。他應該折斷他的羽翼,斬斷他的雙腿,將他永遠禁錮在自己身邊,這樣心底就不會再像多了根刺一樣日夜受折磨,不必爲了他可能離去而日夜掙扎。

  如果中了魔障一樣向他步步逼近,看著他眼底閃現的恐懼,心裏一種升起扭曲的快 感。對,就這樣,讓他恐懼吧!讓他恨吧!要他眼中只能看見他一個,要他只能留在他身邊。

  緩緩擡起手,放在他的肩上。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廢了他,折磨他,將他壓在身下!讓他哭泣,讓他求饒,侵占他的身體!

  “父皇——”宇文玨心中升起强烈的恐懼,却連動一下也不敢,他怕一有動作,那用魔鬼般的眼神看著他的人會立刻將他撕碎,而他將連半點抵抗的力量都沒有。

  他怎麽了?爲什麽突然變得那麽可怕?他的眼神爲什麽像要將他吞噬一樣?難道他真的是被魔鬼附身了嗎?

  “父——皇——”眼看他將手搭在他肩上,宇文玨的身體忍不住顫抖,發出的聲音如撕碎紙般刺耳難聽。

  手抓住他的肩,重重捏了一下後急速放開,宇文笙猛地退了兩步轉過身去,道:“玨兒打算如何選妃?”

  宇文玨這才從恐懼中緩過神來,望著前現寬闊的背影,擔憂地問道:“父皇,你,不舒服嗎?”

  宇文笙不答,反道:“玨兒是沒有主意嗎?不如朕爲你想個法子?”

  “呃?父——”宇文玨還得要追問,却被打斷。

  宇文笙故作輕鬆地說道:“那就辦個游園會,邀請待選的千金參加,玨兒再去挑選,看中了哪個便選哪個,若是喜歡,多先幾個也無妨,反正也要爲你立側妃。”

  “但——”宇文玨還想再問。

  “這個提議不錯吧?那就照這樣做了。”宇文笙的語氣急促,不願意談之前那個話題的意思却很明顯。

  “這——”宇文玨眼見他肩膀動了動,怕是又要說什麽來打斷自己的話,便有些猶豫地道,“就按父皇的意思辦吧。”

  “那就著人去辦吧,三日以後就挺好。”宇文笙說著頓了一頓,道,“朕有些不適,回寢宮休息一會,玨兒便幫父皇批閱剩下的奏摺吧!自己拿主意便可,不必再來詢問朕了。”沒有回頭看他的反應,就這樣轉身向外走去,急而散的脚步,像是在逃——

  “是——”宇文玨應道,“兒臣恭送父皇。”

  回到雙玉宮時,宇文玨已滿身疲憊。

  因爲上午的事情而心神不寧,批閱奏摺的時候總是走神,以至于原本兩個人兩個時辰可以完成的事情,耗去了他整整一天時間,如今已是戌時初了。

  “太子哥哥!”

  才踏入寢宮便聽到少女尖細的聲音,循聲望去,果然是活潑可愛的二皇妹宇文儀芳,他向來疼愛這個妹妹,此時却無心應付他,便道:“儀芳,太子哥哥很累了,你自己去玩兒,好嗎?”

  宇文儀芳面露猶豫,道:“那太子哥用晚膳了嗎?”

  宇文玨這才想起現在早已過了晚膳的時間,而他因爲一點胃口也沒有,所以都忘記了,好像午膳也只是隨便用了一點,那時根本吃不下去。拍拍少女的頭頂,儘量放柔聲音,道:“太子哥哥現在不餓,等呆會餓了會讓人準備的,你自己用好嗎?”

  宇文儀芳見他果真很疲累的樣子,乖巧地點點頭,道:“那儀芳去找七皇弟好了,太子哥哥記得要用膳喔,不然半夜會餓肚子的,餓肚子最難受了。”

  宇文玨恨不能現在就躺下,敷衍道:“太子哥哥會的,你去吧。”

  “嗯。”宇文儀芳應了聲,終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宇文玨一直面戴微笑地看著她,真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才暗中松了口氣,回頭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小和子,道:“你也下去吧。”語氣雖淡然,却有不容拒絕的强硬在裏面。

  小和子清楚自家主子的性格,容不得他再多說什麽,于是行了個禮,道:“是。”然後彎著腰退了出去,幷關上了門。

  宇文玨快走兩步躺到落地窗邊的小榻上,這才完全放鬆了身體。

  白天的事情縈繞在腦中,却怎麽也想不出個頭緒來,那種眼睛令他恐懼的同時又不敢去探索,他有種感覺,如果他知道了答案的話,便將萬劫不復。禁不住有些想念無痕,那小子自從被他家皇帝老哥接回去後就再也沒見過,雖說還時常有聯繫,但這古代的通訊怎麽也比不上現代,不然遇到現在這樣的事情,打個電話就可以訴說了,要不然在網上跟陌生人說一說發泄一下也是好的,哪用得著獨自在這裏胡思亂想?

  宇文玨側頭望向窗外的圓月,心中不由地升起一種孤獨感,長久不曾有過的離宮念頭竟然又一次冒了出來。

第四十二章 游園

  天都城有一處好去處,名爲菡萏山莊,聽其名便知其是以蓮而聞名。五月十七,皇后娘娘將在此處舉辦游園會,遍邀京內名門淑媛共同賞荷。雖說打的是皇后娘娘的名號,可這京中的人誰不知道當今太子與二皇子俱已成年,此次游園會便是專門爲他們挑選妃子而舉辦的?

  聽聞太子殿下容貌俊美,才智高絕,更難得的是性情溫和,舉止有禮,于是這天都城適齡的姑娘們都快瘋狂了,自消息公布當天便卯足了勁地制衣買衫、添置首飾,只爲了在游園會那一天展現自己最美的一面,希望能被太子殿下相中下。所以這次太子選妃,受益最大的還是那些賺女人錢的商鋪。

  今日菡萏山莊很是熱鬧,華麗馬車上面下來的多是蒙著薄紗的美麗女子,也有少數優雅公子,而更多的男子都是騎著馬來赴會的。

  你說爲什麽太子選妃還有男人來參加?嘿嘿!消息不靈通了吧?這是太子殿下的恩典,說是男子選女子,女子照樣可以選男子,所以就邀了京中的名門公子一起赴會,大家一起公平競爭!

  公平競爭什麽意思?這就不得不說當今太子殿下胸襟廣闊了,殿下的意思是他將與衆公子一起赴會,若是殿下看中的佳人却沒有看中他,喜歡上其他公子,那麽殿下也會尊重佳人的决定,不作勉强。

  什麽?奇事?這奇事還多了呢!太子殿下還下了令,這次游園會上成的是佳偶,若有相對了眼的公子小姐,家裏人均不得將其拆散,否則當謀逆處理。

  你想參加?這游園會可是有貼子才能去的,邀請的都是十六到三十歲,未婚的男女,看你老這樣子怕有四十好幾了吧?還想去凑熱鬧?讓你兒子去還差不多!

  游園會定在巳時初開始,算是體諒了愛美的女子,給足了時間她們去作妝扮,但顯然大家的心裏都很急,還不到巳時收到貼子的人便已經差不多到齊了,門口到達的車馬也由原先的擁擠不堪變成了現在的稀稀拉拉。

  伴著馬蹄聲,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停在了山莊門口,車夫跳下馬車,立在車厢旁恭敬地向簾內道:“公子,菡萏山莊到了。”

  車厢裏有了些衣服磨擦的聲響,先是一隻手伸了出來,那手細長白嫩,顯是沒吃過苦的富家子弟才有的。果然簾子一掀,鑽出個風度翩翩的少年來,他身材修長,眉細眼大,配上一身白衣,端得是玉樹臨風。

  這少年先是望瞭望山莊大門,然後轉身沖著那馬車笑道:“銘兄果然料事如神,現在的路的確好走些。”

  “先前叫你去韵香樓坐坐的時候你還不肯,如今知道原因了吧?”車內的人說著也掀開布簾,跳了下來。

  好一個俊美的佳公子!他有一對修長的劍眉,鼻梁挺直,精致飽滿的嘴唇輕抿著,狹長的丹鳳眼斜斜看來,蘊含在其中的幾分笑意令他整個人顯得放蕩不羈,一身紫衣裹著那挺拔修長的身形,看得男兒都有幾分心動,更何况是女子?

  “是、是、是——”先前那白衣少年趕緊又是打揖又是作禮,道,“銘兄高妙,小生佩服。”這樣服軟的話硬是給他說出了幾分滑稽來。

  紫衣少年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駡道:“方心紹,你討打是不是?”

  誰知這白衣少年根本不怕他,擠眉弄眼地說道:“唉喲,我的銘念兄!你應該稱我爲表哥才對,小心呆會漏了餡,可選不著你理想中的美嬌娘了!”

  這紫衣少年正是宇文玨,他特意隱了身份來參加這游園會,便是爲了選一個至少不那麽驕縱的女子,雖說不一定喜歡,但怎麽說也要能和睦相處,不是麽?他可不喜歡壞脾氣的女人。

  宇文玨不理會他那整蠱作怪的樣子,提脚便向山莊走去,嘴裏說道:“時間差不多了,還不快進去,呆會遲了怕是會引人注意了。”

  方心紹也不耍寶了,趕緊跟了上去,嘴裏叫道:“哎,銘兄你可等等我——”

  菡萏山莊說是山莊,共實幷不在山上,而是在山脚之下。

  這裏是一個天然的湖,雖然不大,但很有特色,湖中有許多小塊的陸地,若不是水太深,乍一看去還給人當成了窪田。

  當年二王爺宇文笛一看到它便相中了,向皇帝老哥要了來,建成了這麽一個莊子。莊子的主要屋子都是建在湖中的小島上,又大手筆地在島間建了回廊連接起來,簡直比皇宮還奢侈,却多了幾分飄渺的仙氣。

  這湖中原本就許多蓮花,宇文笛就乾脆又移了許多不同品種的種了進去,後來看這一莊子的蓮花,乾脆就想叫蓮花山莊,想想又覺得不太好聽,便取了個菡萏山莊這名。

  一入莊子看見的便是鋪天蓋地的綠葉,五月的天氣正是初荷,那一顆顆欲開未開的花苞點綴其間,輕風一來綠葉翻飛,這些或粉或紫或白的也一隱一露,本是嫻靜地立在那裏,却給人一種動態的美感。

  “兩位公子這邊請。”引路的僕人舉止大方從容,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宇文玨點點頭,拉了方心紹跟在後面。

  “湘離,湘離,高管家叫你去一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突然跑過來,叫住了那僕人。

  “可是——”那叫湘離的一臉爲難地瞄向身後的兩人,道,“我這正接待著客人呢。”

  “可是高管家找得你很急。”來人看到這情况也知道不妥,可是高管家那麽嚴曆地吩咐——

  湘離猶豫了一下,道:“竹青,不如你幫我——”

  竹青不等他說完就趕緊搖著一雙小手,道:“不行啊,我也正忙著備茶呢,通知了你還得趕回去做事,不然又要被駡了。”

  “那怎麽辦?”湘離一臉爲難。

  宇文玨看到這裏,笑道:“湘離小哥先去忙就是了,我與表哥在這裏等等便是。”說著還捅了身邊的方心紹一下。

  方心紹吃痛,趕緊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去忙吧,沒關係的。”

  “這——”湘離有一點心動,却還是猶豫不决。

  宇文玨對他笑了笑,溫和地說道:“去吧。”

  “那——”湘離向兩人行了個禮,道,“就謝過二位公子了。”

  宇文玨微笑著點頭,方心紹也只好傻傻地跟著他點頭。

  “二位公子稍待。”湘離說完便跟著竹青匆匆走了,看來是想趕快忙完了好趕回來。

  “你搞什麽鬼?”待人走遠了,方心紹才轉向身邊的人追問。

  “這菡萏山莊倒名符其實。”宇文玨不理他,轉身向一邊踱去,邊走邊欣賞著莊內的風景。

  “是啊,是啊,看這蓮花開得多好,多大啊!”方心紹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只好附和著,心裏却在腹誹,剛剛也不知道是誰在那裏催人快行的?現在他自己倒是不急了,莫名其妙!

  宇文玨冷眼看他便知道他的心思了,却不想理會他,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以緩解這幾天來綳得緊緊的情緒。這都怪他那父皇,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到了,這幾天都是古古怪怪的,時常小事上對些大臣侍從發脾氣,動不動就要砍人。要不是有他在護著,那雲起宮該換一批人了,而朝中的大臣怕也會死個三分之一。

  想到這些事情,宇文玨的心裏一時間异常煩燥,什麽游園會也不想去了,看見湖邊上停著只小船,招呼也不跟身後的人打一聲就跳了上去。

  “誒?”方心紹被他這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連忙也跳上去,生于北方的旱鴨子一個,從來沒坐過船的人差點摔進湖裏去,還是宇文玨好心扶了他一把,才避免了凄慘的命運。

  “嚇死我了!”方心紹一屁股坐在船上,拍拍胸口,驚魂未定看著他,問道:“你這是幹嘛?說也不說一聲就跑船上來了!”害得他差點跌水裏。

  宇文玨瞪他一眼,有些賭氣兼耍賴地說道:“又沒叫你跟來!”

  “呃!”方心紹噎住,只拿他那對大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宇文玨嘟長了嘴,氣道:“不去了,什麽游園會,誰愛去誰去,本宮要去游湖。”

  “啊?”方心紹呆住,他沒有聽錯吧?

  宇文玨又瞪了他一眼,命令道:“划船啊。”

  方心紹乾瞪眼也沒辦法,迫于他的淫威之下,只好屈服,道,“那好吧。”說著便笨手笨脚地去抓船中的雙槳,那姿勢活像只傻呼呼的大螃蟹。

  宇文玨被他氣樂了,踢了他一脚,道:“看你那傻樣!”彎腰拾起兩隻槳,道,“今天讓你享受一把,本宮親自划船,你坐著。”

  “哼哼!”方心紹坐起身子,彆扭著臉,心裏憤憤不平:要不是你,少爺還不會落到這樣子呢!

  宇文玨不去理會他的臭臉,將槳架好便向湖中劃去。

第四十三章 毓馨

  宇文玨前世雖說是生于南方,但划船這種事也只做過一次而已,便是那次去桂林旅行的時候,他租的那條船的主人教他劃了一陣,沒想到事隔十幾年他居然還記得,心裏不免有些得意。這時陽光已經有些强了,他便往那些荷葉茂盛的地方劃去,後來到了一處陰凉處,乾脆就停了在那裏。

  方心紹一開始還有些緊張,後來習慣了船上的波動,又覺清風撲面確實舒服,倒慢慢地放鬆了下來,這時見太子停了下來,方想起此行的目的,斜眼看向他,戲謔道:“太子殿下難道打算就在這裏納凉了?”

  宇文玨根本不去理會他,走過兩步仰躺在甲板上,望著忽明忽暗的天際,發呆。

  “哼!”方心紹見此冷哼一聲,小心翼翼地伏到船舷邊,腦袋伸出船外,看著一動一動的湖水,突然童心大發地伸出手去撥弄,原本有著一定規律的波紋被他這一攪立刻碎了,變得雜亂無章。

  兩人這邊正安靜地各做各事,致却突然聽到了劃水聲,然後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

  “小姐,我們這樣做,好嗎?”少女的語氣有些遲疑。

  “不用擔心,那麽多名門淑媛,沒人會發現我們不見了的。”這被稱作小姐的女子聲音略有些懶洋洋的,仔細聽去,還有幾分不屑。

  看來也是同路中人!宇文玨心中一動,不禁留心聽了起來。

  “小姐——”那丫頭顯然很是無耐,“香巧擔心的是你,這次太子邀請了那麽多或有才、或有勢的公子,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小姐何不爲趁此爲自己挑選個好夫婿呢?”

  只聽那小姐極爲淡漠地說道:“緣來自然來,凡事不可强求。”

  “可是小姐你都二十歲了,別的女人在這年紀早就是幾個孩子的娘了,如果再這樣耽誤下去,小姐你可要做一輩子的老姑娘了。”小丫環說話毫不顧忌,看來這小姐平日裏極爲寵她。

  而宇文玨聽到此處也是愕然,在這女子普遍十四五歲便成親的時代,竟然有人二十了還沒有出嫁?

  這時便聽那小姐頗有些不以爲然地說道:“我就做一輩子老姑娘又怎麽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還不用跟人爭風吃醋。”

  那倒也是。宇文玨心中贊同,要是他以女兒之身投生在這古代也會有這種想法,但這個土生土長的小姐居然也有這種看法,倒令他大爲驚嘆了。

  小丫環聽到她這話顯然急了:“小姐!你這說的什麽話?哪有女子家不嫁人的?唉,都怪老爺,幹嘛要教你讀那些勞什麽子書的?這讀得人都變得怪模怪樣的了,還有哪個男人敢要啊!”

  那小姐佯怒道:“好啊你!數落本小姐不說,現在還數落起爹爹來了,看來是我平時太過寵你了,寵得你都無法無天了!看本小姐怎麽罰你!”

  “小姐,小姐,香巧再也不敢了,求你饒了香巧吧!”那香巧趕緊求饒,但語氣中却沒有絲毫害怕之意,顯是平時嘻鬧慣了的。

  方心紹也一直在留心聽她們說話,這時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可把那兩個女子嚇了一跳,驚道:“誰?”然後傳來一陣紛亂的水聲,看來真是嚇得不輕。

  想想也是,人家女子家的閨密話被個男子聽到,再放得開也會不好意思吧?宇文玨白了坐在那裏正樂不可支的方心紹一眼,雙槳在水中輕輕一劃,小船在水中打了個轉,便飄了出去。

  那聲音聽著是近,但這荷花枝種得曲曲折折的,還頗費了點時間才繞出去,至少那站在船頭的粉衣少女顯是等得不耐煩了。

  粉衣少女一見兩人便橫眉竪目地駡道:“哼!你們兩個小子鬼鬼祟祟地在那裏做什麽?”

  聽聲音,她就是那丫環香巧了,那旁邊那個一身鵝黃色衣裳的就是那思相奇特的小姐了。

  宇文玨帶著幾分好奇地向她看去,却見她低垂著頭,根本沒有看他們。

  “嘿嘿!”方心紹奸笑兩聲,道,“這位姐姐,我們可沒有鬼鬼祟祟喔!”

  姐姐?宇文玨黑綫,那香巧看來也不過十四五歲,這方心紹都十八有多了,還叫人家姐姐,真不害臊!

  香巧果然氣到了,駡道:“小無賴!你亂叫什麽?我與我家小姐在這裏說話,你們在那偷聽,還說不是鬼鬼祟祟?”

  “錯錯錯!”方心紹一手撑在船舷上,一手在空中竪起,搖晃了幾下,故作成熟地說道,“小姑娘,我們可是比你們先到喔!你們自己說話之前不先看看周圍有沒有人,怎麽能賴到別人頭上?”

  “你——”香巧氣絕,却又無言反駁,一張俏臉氣得通紅。

  “香巧。”那小姐突然喚住了她,擡起頭來。她的長相,怎麽說呢?說不上有多美,但勝在氣質,那是一種讓人很舒服的感覺。或許是讀的書多的原因,她的眼神有一種看清了人世的通透,她的面容恬靜,是不羈的豁達。她對兩人淡淡地一笑,道:“毓馨沒有管教好下人,讓二位公子見笑了。”

  “嘻嘻——”方心紹對香巧擠擠眼,意思說,看吧,你家小姐都知道是自己錯了。

  香巧氣得差點頭頂冒烟,哀怨地看向自家小姐,“小姐——”

  毓馨不爲所動,反而瞪了她一眼。

  “哈——”方心紹不客氣地大笑起來,誰知道樂極生悲,這時小船突然震動了一下,嚇得他趕緊抓住船舷,看起來頗爲狼狽。

  “嘻——”香巧立刻轉嗔爲喜,毫不客氣地嘲笑起來,毓馨也是忍俊不禁地後著嘴偷笑。

  方心紹待穩定了身子,氣鼓鼓地向某人看去,恨聲道:“你幹什麽?”

  宇文玨斜睨他一眼,道:“男人不應該隨便爲難女孩。”

  “重色輕友的傢夥。”方心紹小聲嘀咕。

  宇文玨瞥了他一眼,沒去管他,反向毓馨道:“在下明念,與表兄在此休息,不想驚擾了兩位姑娘,請姑娘莫怪。”

  毓馨還沒有發話,那香巧就搶著說道:“偷聽人家說話還有理了!”

  宇文玨但笑不語,只拿眼去看毓馨。

  果然毓馨立刻就喝止住了香巧,待她憤憤不平地退到一邊之後,方道:“明公子不必如此,本就是我兩人太過忘形,幷不關二位公子的事。”

  宇文玨勾起嘴角,笑著邀請道:“我與表兄正要去前面亭子歇歇脚,毓馨姑娘可願同去?”

  俊美的容貌令冷靜如毓馨也有片刻的失神,略收攏了一下思緒,微微頷首,道:“毓馨正好有些累了。”

  宇文玨說了聲“請”,便又坐下,架好雙槳,向不遠處的亭子劃去。

  那邊香巧也嘟嘟嘴,乖乖地跑去撑船。

  可能是因爲這裏較爲偏些,那亭中竟然沒人,不過若不是圖靜,他們也不會來到這裏了。

  兩隻小船先後靠了岸,方心紹當先跳下了船,剛剛被宇文玨那麽一整,他本來已經消散的恐懼感又回來了,害得他在這一段時間裏都在擔心小船會不會翻掉。

  “哈哈!”香巧仰天大笑兩聲,顯然是在報剛剛說不過他的仇。

  方心紹瞪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脚步略有些虛浮地走進亭中。

  香巧動作利落地跳下船,滿臉嘲笑地看著他的步伐,還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音。

  宇文玨與毓馨相視一笑,都在感嘆這兩人像長不大的小孩子。

  宇文玨先行跳下船,走過兩步,伸手給還在船甲上的毓馨,柔聲說道:“小心些。”

  毓馨禮貌性地點點頭,扶著他的手跳將下來,宇文玨立刻收回手,向亭中一引,道:“請。”

  毓馨落落大方地對他笑了笑,兩人幷肩向亭中走去。

  “喔——喔——”

  才走進亭中,便聽到一陣怪叫,却是方心紹一臉戲謔地看著他們,手裏拿著把不知從哪變出來的扇子吊兒啷當地扇著。

  香巧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連忙過來扶著自家小姐到凳子上坐下。

  “毓馨姑娘爲何不去參加游園會,而是躲到這裏來了?”宇文玨坐在她的對面,直言不諱地問道。

  毓馨款款說道:“明公子說的哪里話?毓馨可不是在‘游園’嗎?”

  “哈——”宇文玨真服了她的機智,道,“姑娘真是聰慧可人。”在這樣的時代,養在深閨中的女子能够如此,看來她的爹沒有少花苦功。

  毓馨微頷首,道:“明公子過譽了。”

  宇文玨笑道:“是姑娘過謙才對,方才在湖中姑娘的一番話可是令在下感悟甚深。”

  “喔?”毓馨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問道,“不知毓馨哪一句話觸及了公子的深思?”

  “便是那句‘就做一輩子老姑娘又怎麽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宇文玨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若有深思地看著她,道,“以及那句‘不用跟人爭風吃醋’。”

  毓馨顯然有些發窘,嗔怒地看了他一眼,道:“公子是男人,自然體會不到我們這些小女子的難處。”

  宇文玨笑道:“姑娘又如何知道我不知道?”這話說得有些拗口,好在大家都聽懂了。

  毓馨這才下有些悵然了,道:“男子自古三妻四妾慣了,又豈會考慮這妻妾們的想法?”

  宇文玨手指在桌上磕了一下,輕聲說道:“經濟不能自立,思想便不能獨立。”

  毓馨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隨即又黯然了。

  宇文玨明白她現在的感受,大環境如此,就算她真能經濟自立,也得不到同等的尊重,就算是二十一世紀,也存在著很多岐視女性的事情。

  “總有男子的想法是不同的。”至少他是,雖然他算不得純粹的男人。(汗!)

  毓馨苦笑一聲,道:“有又如何?”她不一定能遇到。

  宇文玨淡淡地笑了一下,若有指地說道:“‘緣來自然來,凡事不可强求’,說不定姑娘的緣分已經到了呢?”

  毓馨聽了這話,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怎麽看這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看他的頭髮已經成年,說這種話不是很妥當吧?“公子這是在,呃,調戲我?”

  宇文玨有些黑綫,這算調戲嗎?他這是暗示好不好?乾脆挑明瞭問道:“在下是想請問,姑娘可願意與我一起做這一夫一妻的先驅?”

  “啊?”

  “呀?”

  “啪!”

  兩個人目瞪口呆,方心紹的扇子掉到了地上。

  雲起宮 霽雲殿

  “邱毓馨?丘舒悅的長女?”宇文笙皺眉看著愛子,第一次懷疑自己聽錯了。

  宇文玨點點頭,道:“是。”

  “據朕所知她已經年滿二十了。”宇文笙繼續皺眉。

  “是。”宇文玨再點頭。

  “爲什麽選她?”宇文笙的眉頭可以用來夾蒼蠅了。

  呃?這要理由嗎?看她還算聰慧,性格也不錯,彼此應該還相處得來,不就行了?

  “你喜歡她?”問完這句話,宇文笙隱在袖內的五指不自禁地收緊。

  嗯?算是吧?至少不討厭,于是宇文玨點了下頭,答道:“是。”

  沈默,長久的沈默——

  “既然你喜歡,那就娶吧。”說完這句話,宇文笙的脊背直挺而僵硬,他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的所在,只剩腦中一片足以將人震聾的回音:“娶吧~娶吧~娶吧~~”

  “你下去吧。”宇文玨聽到父皇這樣說,行了禮便轉身離去,他沒有擡起過頭,所以也沒有見到那人幾如死人的雙眸。

  第二日早朝,安康帝宣布,册立禦史大夫丘舒悅長女丘毓馨爲太子妃,著奉常方心紹安排大婚事宜。

  這樣的結果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最爲鬱悶的應該是樂王妃了。她早打聽清楚游園那日太子將微服前來,又派了見過太子的奴才守在門口,幷趁機調開了引路的僕人,誰知道她的侄女還沒趕到,太子就下了湖乘船走了,白白便宜了那個老姑婆!

第四十四章 大婚

  古代的婚禮極爲煩瑣,更何况是太子大婚。婚禮定在八月初九,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看似充裕實際上却很緊,因爲有納采等一系列的的事情要做,于是幾乎整個宮中都繁忙起來。

  太子妃說來尊貴,在傳統的婚禮中却幷沒什麽尊嚴,宇文玨只看了那一堆太子妃如何行禮就頭都大了,乾脆大手的揮,改!他這一生只打算娶這麽一個妻子,自然要將她放在與自己相齊的位置上,那些太子妃要跪而他不用跪的禮儀都被他去掉了。

  好在安排婚禮的人是方心紹,要是那些老古董的話,怕是死也不肯。當然,這也是宇文玨動的小心思,提前請皇帝老爹讓命心紹給他籌備婚禮,要不然以他的資歷,這麽重要的事情還輪不到他那兒去,不過事實證明太子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到了八月初九這天,宇文玨于辰時初便帶著龐大的迎親隊,在護城將軍習豪及一千護城軍的護送下,迎著晨光前往禦史府迎親。

  宇文玨穿了一身喜慶的紅衣,却沒有帶禮帽,而是用一條火紅的束發將一半的頭髮高高束起,剩下的披散下來,胯下騎著一匹高大的白馬,颯爽英姿令沿途前來觀禮的百姓都快瘋狂了,一路上都是跪倒在地高呼“太子千歲”的人,低聲的稱贊聲更是不絕于耳。

  “太子殿下甚得民心。”宇文琰催馬與他幷行,低聲說道。

  宇文玨噙著一絲微笑,道:“二皇弟過譽了。”也不去看他的反應,踢了一下馬腹,拔前幾步。今天是他大喜日子,他不想跟人說些轉來轉去需要耗費心神的話。

  宇文琰眼中閃過幾分複雜,這人真是受盡萬千寵愛,父皇竟然派他們所有兄弟陪他來迎親。

  側頭向身邊的四個弟弟看去,却見五皇弟琛正看著那人的背影,眼中的怨毒讓他身上不自禁地一凉。父皇的確太過偏心,五皇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會有想法也是正常的。

  想到這裏拿眼去看三皇弟璦,見正他一臉緊張地瞅著坐下馬騎,不由地又暗嘆一聲,小時候的璦何等驕揚跋扈,自孟運國回來之後便成了這樣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問他却從來不說。

  相比之下七皇弟環倒還幸運些,雖說早年也吃了不少苦,但自兩年前住進太子的雙玉宮之後,沾了太子的光,過得反比清美人生的六皇弟琮還好些。如今環整個人越發沈穩,又加上天生聰慧,成材只是早晚的事。

  宇文琰正若有所思地地盯著宇文環,突然感覺到有視綫落在自己身上,循著看去,正對上四皇弟璨溫和的眼神,對他輕輕點了下頭,便又恢復到之前目不斜視的樣子。

  迎親隊在天都城繞了半圈,差不多巳時正才到了禦史府。

  花嬌停在門口,宇文玨翻身下馬,當先走進府內。

  蓋著大紅色蓋頭的新娘坐在堂中,岳父岳母却向著門口跪著。

  “岳父岳母請起,今日我們只論親緣,不論君臣。”宇文玨有些無奈,早在知道大婚當日太子妃一家都要跪在堂中的規矩時,他便下了令讓其免了,沒想到古人對于這些規矩如此執著。贊賞地看了一眼毓馨,不計這些欲禮,看來他沒有選錯人,可惜丘毓馨頭上被紅布隔著,沒有看到他的欣賞。

  丘舒悅夫妻兩人也沒有推辭,拜了一拜,道了聲:“謝太子。”便起身了。

  宇文玨微頷首,道:“岳父岳母請上坐。”

  “這——”丘夫人先是驚了一下,然後忙側頭向自家老爺看去。

  丘舒悅行了一個禮,道:“謝太子殿下。”隨後向丘夫人使了個眼色,兩人在上座坐下。

  宇文玨上前牽起丘毓馨,走到堂中,朗聲道:“岳父岳母養育太子妃二十年,今日小婿與毓馨一起謝過。”說完行了個三十度的彎腰禮。

  “啊——”丘夫人驚得差點跳了起來,好在丘舒悅眼明手快一把按住她的手。她側頭看去,有些激動地喚道:“老爺——”

  丘舒悅對她微搖了搖頭,又轉過來看著宇文玨,深吸一口氣,道:“太子殿下對小女如此錯愛,只希望殿下以後也能對她好才是。”

  宇文玨捏了捏丘毓馨的手,感覺她縮了縮,趕緊抓緊,笑道:“這是自然。”

  太子牽著太子妃出了禦使府,新娘子由喜娘攙扶著上了花轎,宇文玨爽利地躍上座騎,朗聲道:“起轎!”

  午時初,迎親隊進了皇宮。

  宇文笙與蓉後穿著一身正裝坐在高臺上,他眼看著兩人牽著紅綢一步步走來,他的脊背挺得筆直,一隻手放在龍頭上,面容如在朝上時一樣的嚴肅。

  看著那個女人不小心踩到裙擺,看著他伸手將她扶住,趁著一低頭間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宇文笙的的手指不自禁地握緊。

  “可是餓了?”宇文玨輕扶了毓馨一下,在她耳邊輕輕詢問。

  毓馨的手顫了一下,隨後輕如蚊聲的兩個字傳來:“還好。”

  “小心點。”宇文玨握了握她的手,很快鬆開。

  宇文玨與毓馨齊跪在地上,伏首道:“兒臣/臣妾叩謝父皇、母后恩典。”

  恩典?誰來給朕恩典?宇文笙的心臟一陣陣收宿,五指陷入鑲金的龍頭,他想殺了那個女人,他想將他抱進懷中,然而他最後只能平靜地說一句:“平身。”

  整一個多時辰的行禮後,太子妃被送進雙玉宮,至此婚禮可以說圓滿結束,太子妃可以休息了,而太子則還要出去跟衆親友見禮。

  宇文玨揭開了蓋頭,露出新娘的臉。人說三分長相七分裝扮,果然如此,毓馨原本只是清秀的一張臉此刻端的是美艶動人。

  幫她取下沈得嚇人的鳳冠,宇文玨在心裏咂舌,好在他如今不是女人,不然可要受不少罪。伸手拂了下她的下巴,柔聲說道:“你先歇歇,我晚點回來。”十足一個疼愛妻子的好丈夫。

  饒是毓馨較一般女子豪爽些也吃不消他這樣,略有些羞澀地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宇文玨笑笑,又細心地說道:“餓了就吃些,折騰了這麽久,怕是餓壞了。”

  “知道了。”即使是畫了厚厚的一層妝,也可以看到毓馨的臉已經緋紅,她出生至現在怕也沒有這麽窘迫過。

  宇文玨却還不滿足,又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戲謔道:“把這些粉洗了吧,小心憋得你難受。”

  毓馨終于忍不住,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沒好氣地說道:“快走吧你。”

  宇文玨“哈哈”大笑,不再逗她,對立在一邊的香巧吩咐了句:“好好照顧你家小姐。”便轉身出了寢宮,那背影顯得極爲輕快,很容易看出他的好心情。

  毓馨眼中也滿含笑意,這個調皮的小子,真是一點也不像傳言中的太子。

  “小姐——”香巧有些呆呆地看著自家小姐,“我還是覺得像在做夢一樣,小姐真的做了太子妃?”

  毓馨嗲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要不要本小姐掐你一下看看?”

  “啊?”香巧張大了嘴,趕緊說道:“不用了小姐,香巧現在不覺得像做夢了。”

  毓馨“撲噗”一聲笑了出來,道:“看你那樣,不過,我也覺得像在做夢呢,他居然是太子!”

  香巧笑眯眯地道:“我就知道,我家小姐這麽好,也只有太子才能配得上了。”說著上前來幫她寬衣。

  “少拍馬屁!”毓馨配合著她的動作,白了她一眼,道,“配不配得上不是說身份的問題,而是在于他的思想與人品。”

  香巧將脫下的禮服叠好放在一邊的小幾上,笑道:“那小姐是覺得太子殿下的思想與人品都配得上你了。”

  毓馨聽了她這話楞了一下,收起笑容有些惆悵地回床邊,沈默了一會,方道:“何只配得上,我都自覺配不上他了,他那樣的人,怕是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個女人能配得上的了。”語氣間竟有幾分落寞。

  “小姐——”香巧笑眯眯地看著她,道,“香巧不知道配不配得上的問題,但香巧知道,如果太子殿下是世上最好的男人,那小姐就是世上最好的女人,最好的男人不和最好的女人在一起,還能怎麽樣呢?”

  毓馨怔了一下,也笑了,看了看笑得見眉不見眼的某人,誇獎道:“看不出來,我們家的小香巧還挺聰慧的。”

  香巧笑得更歡了,一副“是啊,是啊”的樣子。

  毓馨忍著笑調侃道:“那要趕快給香巧找個好人家嫁了才是。”

  香巧的臉立馬垮了下來,“不要啊小姐!香巧還不想離開小姐!”

  那像被弃小狗的樣子讓毓馨“撲噗”一聲笑了出來,香巧立刻不依地說道:“小姐,你拿我尋開心!”

  毓馨笑得更歡,這一夜,大概是這雙玉宮笑聲最多的一次。

第四十五章 洞房

  今兒個的主人應該算是太子,皇帝與蓉後只在婚宴開始那會露了下臉便各自起駕回宮了,留下太子獨自應付。

  婚宴缺不了的就是酒,有了冠禮那次的經驗,宇文玨特派了身邊的三大護衛(習豪已經做了護城將軍)擋酒,總算沒有太慘,但也幷不好過,總有些酒是護衛也擋不了的,比如——

  宇文琛面帶笑容地走到太子桌前,捧起一杯新茶,道:“臣弟以茶代酒,祝賀太子殿下新婚大喜。”

  宇文玨挑眉,這個小屁孩一向看他不順眼,會這麽好心來恭喜他?隨手拾起酒杯,道:“那就多謝五皇弟了。”然後一飲而盡。

  “臣弟聽說太子妃已年滿二十,太子殿下眼光別具一格啊!女大三,抱金磚,倒是教臣弟羡慕。”宇文琛笑得很,討打。

  就說這個?宇文玨淡淡地瞄他一眼,帶著幾分懶洋洋,道:“雖說琛還年幼,但是若你羡慕的話,本宮可奏請父皇,爲你也選個二十歲的妃子,如何?”

  “你——”小屁孩立刻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麽?”宇文玨又掃了他一眼,挑眉道,“不好?”

  “不用太子費心了。”宇文琛咬牙切齒,這人,就會仗著父皇的寵愛,沒出息!

  “唉——”宇文玨裝模作樣地晃晃腦袋,道,“也對,五皇弟現在還沒辦法用。”他的聲音不少,隔壁幾桌的都聽到了。

  “咳——”宇文琰差點將嘴裏的清酒噴出來,宇文璨也是一臉的不自在,宇文琮和宇文環都還小,只莫明其妙地看著他們。

  宇文琛沒想到他竟然能用那麽高貴的姿態說出這麽下流的話來,已經石化了。

  這場喜宴足足持續了一個下午,等到衆人肯放人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宇文玨爲保持形象,努力壓抑著酒氣,脚步略有些虛浮地回了雙玉宮,然而站在寢宮門口,他却猶豫了。

  雖然做了十幾年的男人,但身爲女人的記憶還存在著,現在叫他去跟一個女人洞房,他還真有點惡寒。這與之前的一些肢體接觸不同,是要赤 裸裸地擁抱,真正的垣誠相見,就算早已做足了心裏準備,真正面臨的時候還是有些吃不消。

  “殿下?”小和子擔心地看著僵站著的太子,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宇文玨被他這一聲喚得回過神來,轉頭吩咐了一句:“你們先退下吧。”便推門而入。

  裏面的人聽到聲音看了過來,見到是他一起驚道:“太子殿下!”毓馨正與香巧坐在那堵天宇國獨一無二的落地窗前欣賞夜色,沒想到剛剛還說起的人就麽快就回來了。

  宇文玨噙著笑,道:“可不正是本宮!”爾後自以爲正常地向毓馨走去,却不知道自己東倒西歪的。

  “撲噗!”香巧噴笑。

  宇文玨看向她,佯怒道:“你個小丫頭笑什麽笑?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識趣地出去,還在這凑什麽熱鬧?”

  香巧一點也沒被他嚇到,反而笑得更厲害:“是是是,小丫頭在這裏礙了事,小丫頭這就出去。”說著還真的轉身就往外走去,末了還送兩人做了個鬼臉才關上了門。

  宇文玨氣鼓鼓地看著毓馨,道:“看你把她寵成什麽樣了?”

  毓馨抿嘴一笑,道:“小丫頭是被我寵壞了,不過殿下似乎有些醉了,不歇一歇?”

  宇文玨聞言不由自主向他那張大床偷瞄一眼,然後觸電般地收回視綫,又做賊心虛地向毓馨看去,正對上她似笑非笑的臉。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他??的,緊張個屁,不就是跟女人上 床嗎?男人都試過,還怕女人?痛的又不是你!想到這裏膽氣壯了點,向毓馨點點頭,道:“我是有些暈,先去池子裏泡一泡,你若是累了,先到床上歇一歇。”

  他自在了,反換毓馨不自然了,洗淨後的面上飛上兩抹紅暈,垂下眼瞼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宇文玨振了“夫綱”,心情大好,邁著很是輕快的步子便繞進了屏風後面。

  溫泉的水溫在這八月的天氣裏稍嫌過熱了點,不過却更能讓宇文玨放鬆,偏高的水溫讓全身毛孔都舒展開來,酒氣大部分隨著熱氣散去,這種似乎皮膚都在呼吸一樣的感覺令他身心舒泰。

  當然,他沒有忘記還有個女人正在等著他,泡了一刻鍾左右便起來了,用鬆軟的毛巾擦拭乾淨身上的水珠,也沒有再穿衣服,直接裹了條能自胸圍到膝蓋的寬大的浴巾便出去了。

  “啊——”毓馨聽到聲響回頭看來便見到他衣衫不整地走來,不禁驚呼出聲。

  宇文玨心中樂了,剛剛還敢大膽地調侃他,現在倒知道害羞了。上前幾步,以標準的“公主抱”將她抱起,調笑道:“娘子何必如此羞澀?”因爲常年習武的原因,他的身量較高,按現代的演算法也有一米七十幾的樣子,毓馨一米六左右的身材橫在他身前,看來倒有幾分唯美。

  毓馨大窘,輕捶他一下,將臉埋在他胸口不敢看他。

  宇文玨大笑兩聲,便抱著她向床走去,心裏感概,他也挺有做男人的天賦嘛,竟然可以讓一個女人這樣小鳥依人。帶著幾分憐惜將她輕放在床上,看著她紅著一張臉却故作鎮定地看著他,心裏頓時升起一種奇异的感覺,夾雜著責任感與溫馨的感覺。

  “怕嗎?”宇文玨聽到自己這樣問。

  毓馨搖搖頭,她沒什麽好怕的,每個女人都會經歷這一關,何况這個男,嗯,男孩還承諾了唯一給她,雖然這可能是他年少輕狂的一種做法,但是至少他曾經這樣想過,就算以後他做不到,她也是感激的。

  宇文玨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作勢便要吻下去,却突然聽到小和子略顯急促的聲音傳來——

  “殿下,皇上有旨,讓殿下立刻前往霽雲殿。”

  “父皇?”宇文玨楞了楞,收回手直起身子,對著門外問道,“知道是什麽事嗎?”有什麽事需要在他洞房之夜前來打撓?想到如果不是泡了一會澡,正在那個什麽的時候有人來打斷,他就有點惡寒。

  小和子回道:“回殿下,不清楚,但是傳旨的公公似乎很急。”

  “呃?”宇文玨奇道,“不是喜公公來傳的旨?”父皇一向都是派小喜子來他這裏的,整個雙玉宮的人都知道。

  “回殿下,不是。”

  宇文玨有些煩躁地在原地踱了幾步,然後頓住,略帶歉意地看向毓馨。

  毓馨回以安慰的一笑,道:“殿下去吧。”皇上寵愛太子的事天下皆知,在他新婚之夜宣見,怕是真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宇文玨點點頭,道:“你先歇息,我去看看是什麽事。”

  “嗯。”毓馨乖巧地點點頭。

  宇文玨再次在心裏感慨,娶妻還是娶個容易相處的好。對她笑了笑,便隨意取了件薄衫到屏風後面換了,然後開門出去。

  毓馨看著他清瘦飄逸的背影,心裏隱隱有著不安,莫非國中發生大事了?

  雲起宮 霽雲殿

  皇帝的寢宮一向燈火通明,此時帝王未眠,燈却都滅了,只餘下床頭上一顆夜明珠在微弱而堅强地散發著光明。

  寢宮的桌上擺了許多酒壺,空了已經倒在桌上的就有四五隻,而皇帝大人正提了只灑壺往杯中倒酒。在這樣的微光之下,他的五官顯得有些模糊,有大半藏在陰影中,原本英俊的容貌,乍一看去竟有幾分陰沈嚇人。

  宇文玨壓下心裏的疑惑,上前行禮道:“兒臣叩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過來坐。”宇文笙的聲音中有一種壓抑的痛,如同負傷的困獸。

  宇文玨感覺到氣氛頗爲詭异,心下頓時沈重了不少,只好聽話地起身上前坐在他對面的椅上。

  宇文笙斜瞟了他一眼,拍拍右手邊的椅子,道:“坐這邊來。”

  宇文玨無奈,又起身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看了看桌上一堆的酒壺,終是忍不住問道:“父皇召兒臣來有何事?”

  宇文笙却不回答他,反而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然後問道:“你跟她圓房了嗎?”

  “父皇——”宇文玨大窘,怎麽有父親這樣子問問題的?

  宇文笙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吼道:“說!”

  “啊?”宇文玨吃痛,驚叫一聲,迎頭撞進他的雙眼,發現裏面竟然全是殺機。

  “說!”宇文笙面容猙獰地重復了一聲,那惡狠狠的樣子,似是恨不得吃了眼前的少年。

  “啊!沒、沒有——”宇文玨被他的神情嚇到,也忘了手上的痛,楞楞地回答道。

  “很好,很好。”宇文笙對于這個答案似是很滿意,嘴角勾起很大一個弧慶,却沒有放開他的手,反而又伸出左手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拉近。

  宇文玨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皺皺眉,道:“父啊——”瞳孔瞬間放大,不可思議地望著近在咫尺的臉。

  他,他,他竟然吻他!

第四十六章 破裂

  因爲驚訝而微張的唇很容易便被侵入,宇文笙帶著酒氣的舌不停地在他嘴裏攪動,尋找著每一處可能的敏感點。

  “嗯——”宇文玨喉嚨裏溢出一絲呻吟,然後突然反應過來——他是男的,而他是他的父皇,那麽他這樣吻他?

  宇文玨不敢想像這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只知道用力推拒著他的胸膛,“放、放開——”然而因爲嘴被堵住,他拒絕的語言全部他成悶哼。

  宇文笙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順著他的力道,很聽話地放開了他,然後用那雙深沈如夜空般的眸子緊緊地鎖住他。

  “你,你吻我?”宇文玨被他看得心底發毛,原本的理直氣壯倒顯得虛弱不堪。

  宇文笙不答,左手時輕時重地在他頸上揉捏。

  酥麻的感覺令宇文玨差點呻吟出聲,隨後立即反應過來,父皇他,這是在做什麽?“父、父皇?”他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除了這個稱呼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要叫朕父皇!”宇文笙的嗓音壓抑而沈痛,“朕不要做你的父皇!”

  “你——”宇文玨只覺得腦中一片嗡鳴,被他握住的地方灼熱得似要燃燒起來,“你喝醉了?”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心裏還存著一絲僥幸,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不,朕沒醉,朕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過。”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宇文笙再一次粗暴不堪地咬上他的唇,像要發泄長期被壓抑的不爲世俗所容的感情一般,狠狠地蹂躪著。

  宇文玨再也無法說服自己這只是因爲父皇喝醉了,頓時覺得心裏有什麽破碎了,那在嘴裏攪動的舌頭令他噁心無比,胃裏真冒酸氣,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內力已經先行一步,猛地將緊貼在身上那人震開。

  宇文笙完全沒有防備,一下便被他震了開來,右手反射性地抓住椅背,這才沒有摔到地上去,血絲沿著唇角流下來,又驚又怒又心痛地看著他。

  宇文玨心中煩亂,狠狠地擦著自己的嘴唇,十分厭惡地說道:“我現在才知道,你對我那麽好竟然是存了這種心思!”他的聲音中有被欺騙的失落,還有被羞辱的惱怒。

  “玨——”宇文笙的聲音有一種破碎的感覺,似乎一生的痛都包含在這聲呼喚中。

  宇文玨怒火上漲,不耐煩地打斷他道:“你不用說了,我現在就走,可笑我竟然以爲你真心對我,心甘情願地在這牢籠一般的皇宮呆了這麽多年。”說著便絕决地往外走去,再不肯看他一眼。

  “你——”宇文玨看著瞬間便攔在身前的人,咬牙切齒道,“你還想怎麽樣?”

  “哈哈——”宇文笙痛極反笑,只是這笑却那麽陰冷,仿佛來自地獄最深處,他挑起少年的一縷頭髮繞在指間玩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玨兒認爲朕想怎麽樣?當然是上你!”

  “宇文笙!”宇文玨驚叫一聲,死死地盯著他,吼道,“我是你兒子!”

  “呵——”宇文笙低笑幾聲,眼中却沒有絲毫笑意,突然抓住他胸前的衣裳,拉到自己面前,狠聲說道,“你是朕的兒子?你是妖孽!不知道從哪個世界來的妖孽!”混著酒氣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他又低笑兩聲,然後用小孩子惡作劇般的口吻,道,“還是個女妖孽!”

  宇文玨腦中“嗡”地一聲變得空白,他知道了,他怎麽知道的?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在他面前的話,他會發現自己的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

  宇文笙却似很滿意他的反應,在他的臉上輕輕咬了一口,道:“奇怪朕是怎麽知道的?”又在他嘴上親了親,道,“朕是如此地關心你,你傷心至落泪,朕又怎麽會置之不理?那個叫什麽大牛的笨蛋,三兩句話便被朕的人套了出來,只是朕那時雖然還沒弄明白對你的感情,却不願意傷害到你,就假裝不知道了。”

  直到聽完他說的話,宇文玨才找回自己的神智,他嘶啞著嗓子問道:“就是、因爲這樣?”

  “嗯?”宇文笙放天手間的發絲,張開雙手將他擁入懷裏,將嘴唇暖昧地凑到他的耳邊,輕輕問道,“什麽?”很滿意地感覺到他身子微微地顫抖。

  宇文玨如同中了魔障一樣望著虛空處,只覺得自己的感覺與身體分了開來,他的神智聽到自己這樣說道:“就是因爲我的靈魂不是你的兒子,因爲我的靈魂是個女人,所以你這樣對我?”

  宇文笙觸了下眉頭,懲罰性得咬了下他的耳垂,道:“玨兒怎麽這麽傻?你還不明白嗎?朕喜歡你。”

  誰知宇文玨聽了他的表白,却劇烈地掙扎了起來,他忘記了自己的武功,只知道憑本能扭動,嘴裏嘶吼著:“我是傻,我是傻!我竟然會相信你?你騙得我的信任,然後這樣羞辱我!放開,放開我!”

  “不,不,朕沒有騙你!朕喜歡你,朕愛上你了!”宇文笙慌了,什麽心計手段全都忘記了,只知道緊緊抱住他,在他耳邊狂吼。

  “我不信,不信——”宇文玨什麽都聽不進去,瘋狂地搖著頭,“我是你兒子,就算我的靈魂不是,但我的身體是你的兒子,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是你兒子!我是你的兒子——”

  聽到一長串的“我是你兒子”這話,宇文笙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他鬆開抱住他的雙手去抓住他的肩膀,拼命地搖晃道,嘴裏狂亂地否認道:“不!你不是朕的兒子,朕不要你做朕的兒子,朕愛你,朕愛你,朕愛你——”

  “不、不、不——”宇文玨反抓住他的手臂想要掙開,嘴裏連連否認,“我是你兒子,你不——”

  不想再聽他說出自己不喜歡的話,宇文笙猛地拉近他,一低頭便封住了他的唇。

  “嗚嗚——”宇文玨的嘴被堵住,發出一連串的嗚咽,兩隻手在他的背上胡抓亂扯。

  宇文笙兩眼赤紅,乾脆抓住他的兩隻手反剪在他身後,放開他的唇,沿著綫條優美的脖子一路向下吻去。

  “放開——”宇文玨被他吻得氣喘噓噓,却仍不放弃掙扎,搖晃著腦袋以圖避開他灼熱的唇。

  宇文笙被他撩撥得欲火高漲,乾脆點了他的穴道。

  “你——”宇文玨頓時僵在那裏,正要開口怒駡,却又被他眼明手快地點了啞穴,只好用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

  “呵呵——”宇文笙將頭埋在他頸上輕笑,“早這樣不就完了,朕爲什麽要跟你訴說?”說著擡起頭,在他半張著的唇上親了一下。

  宇文玨的眼中頓時快噴出火來了。

  “你這樣看著朕,朕會以爲你很需要朕的。”宇文笙嘴裏調笑著,眼中却流露出無盡的悲哀。

  宇文玨胸口劇烈起伏,乾脆閉上了眼睛。

  宇文笙無聲地苦笑了一下,一把將他打橫抱起,走向寬大的龍床。

  宇文玨心中翻騰,先前他這個姿勢抱起自己的妻子,心中還在暗自得意,沒想到現在就輪到別人這樣對他了。閉著的眼又緊了緊。

  這樣毫無抵抗力的少年美得驚人,因爲頸子放在他的手臂上,迫使下巴高高揚起,形成優美的綫條,夜明珠微弱的光茫灑在他的身上,雪白的肌膚幾近透明,本來只是隨意系了一下的衣衫在先前的掙扎中鬆散得厲害,胸口敞了開來,紅色的茱萏若隱若現。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不時顫抖一下,有一種讓人想去摧毀的脆弱。

  宇文笙動作輕柔地將他放在龍床上,然後整個壓在他身上。

  “玨兒——”他輕聲喚,壓抑而沈痛。

  你可知道朕痛苦了多久?這違悖倫常的愛戀,從一萌芽便注定了不被人祝福,朕以爲可以控制自己,却在見到你扶住那個女人的時候幾乎崩潰!朕受不了了,再也忍不住了!你是朕的!就算你恨,朕也不會放手!

  “玨兒——”細細的呼喚,如同江南的春雨,纏綿至心底。

  宇文笙緩緩拉開少年的衣帶,露出他完美的身體,雖然曾經不只一次見過,却仍忍不住屏住呼吸。

  勻稱修長的四肢,結實而富有彈力的肌肉,還有雙腿之間那稚嫩的青澀,無一不顯示出這是一具少年的身體,却令身爲同性的他不由自主地口幹舌燥,一股熱流直沖小腹,那裏一下子就硬了起來。

  宇文笙像膜拜神一樣虔誠地親吻著他的身體,一寸一寸,都不放過。一隻手在他滑嫩的肌膚上流連,另一隻則惡意地捏住胸前的兩粒蹂躪,宇文玨的呼吸明顯加快,張開嘴無聲地喘息。

  突然一口含住他另一顆茱萏,幷用舌尖在上面打了個轉,同時手也握上他雙腿間那個軟趴趴的小傢夥。

  啊——

  宇文玨差點尖叫出聲,嘴巴像離了水的魚兒一般一張一合地。太、太過份了!

  “玨兒很喜歡呢!”宇文笙放開被他蹂躪得的茱萏,極爲惡劣地捏了捏手中已經開始變硬的小傢夥,引來它主人狠狠的一瞥。他却沒有在意,一邊在少年身上製造著淫穢的痕迹,一邊時輕時重地擼兩下小傢夥。

  宇文玨全身僵硬,口不能言,心中却被怒火充斥得快要爆炸了一般,他怎麽敢?一股熱氣驟然自丹田處升起,散入四肢,原本僵硬著的身子竟然能動了,睜開眼睛想也沒想便劈頭一掌向身上的人拍去。

  宇文笙在他身子顫動的那一刻便有所察覺,在他拍到自己頭頂之前鉗住了他的手,勁氣激得一頭長髮向後揚起。如此淩利的一掌,若是真的拍實了,那他的命也交待在這裏了。

  他要殺他!宇文笙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無法置信的向宇文玨看去,却見他倔强地與自己對視,眼中是不屑,是厭惡。心像被利抓狠狠地撓了一把一樣,鮮血淋漓。

  “你,想殺朕——”

  絕望的神情,令宇文玨有片刻的遲疑,爾後仍是毫不留情地用滿含恨意地眼神瞪向他。

  “既然如此,那朕也不用對你客氣了。”宇文笙在床頭上碰了碰,一副寒光閃閃的鐐銬便自兩邊的床柱上伸了出來,“哢”一聲將他抓住的那一隻手鎖上。

  宇文玨一驚,另一隻手便要去扯,却被宇文笙順勢抓住,又“哢”地一聲鎖在另一邊的床柱上,使他呈大字形躺在床上,幷趁勢擠進了他兩腿之間。

  宇文玨眼中閃過慌亂,居然問了一句廢話:“你想怎麽樣?”問出之後才反應過來,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真當自己是不諳世事的少年了?還能怎麽樣?

  果然,宇文笙低聲笑了幾聲,道:“玨兒以爲呢?”說著還惡意地頂了頂他的股間,灼熱的觸感使得他的臉又白了三分。

  宇文玨沈默了一下,語氣很平靜地說道:“我會恨你。”

  “朕知道。”宇文笙緩慢却堅决地除去身上的衣物,隨後覆到他身上。

  當鈍痛傳來的那一刹那,宇文玨閉上了眼睛,一滴泪水自眼角滑下。

第四十七章 囚情

  太子大婚,安康帝念其新婚燕爾,特准其半月不用上朝。然而第二日,本該是初承雲雨嬌弱無力的太子妃却一早出現在雲起宮外。

  “請大人通傳一聲,太子妃前來給皇上請安。”香巧悄悄地往守門的侍衛手中塞了塊銀子。

  誰知那侍衛却像銀子燙手般飛快給扔了回來,向丘毓馨行了個禮,不卑不抗地說道:“皇上有令,任何人等不得見駕。”

  香巧這下急了,太子一夜未歸,小姐也擔心了一夜,這天一亮就急急趕來,皇上又不見人,可不把小姐急死?便要分辯:“可是太子——”

  “香巧!”丘毓馨忙喚住了她,她心裏是很著急,但這事透著詭异,還得從長計議。看了看高大的宮門,道了聲,“走!”然後轉身便向著雙玉宮的方向而去,香巧與另一個引路的宮女趕緊跟上。

  霽雲殿

  一片淩亂。

  碎瓷片,撕碎的衣物,都是碎的,包括龍床上的少年。

  赤裸的身子呈大字形打開,到處都是青紫的痕迹,嘴唇紅腫而乾澀更有許多咬痕。雙手明顯被鎖過,手腕處血肉模糊。兩腿之間更是一塌糊塗,暗黃色的乾涸物質與暗紅色的血迹順著細長的雙腿一直延伸到明黃色的床單上。

  “朕要你來不是來欣賞的。”宇文笙已穿戴整齊,身形一動便擋住了來人的視綫。

  “我說皇帝老哥,”宇文簫雙手抱胸,吊兒郎當地說道,“他好像是你兒子。”

  宇文笙面色平靜地回道:“朕不用你提醒。”

  “喔?”宇文簫挑眉,道:“我以爲你不知道呢。”

  宇文笙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回頭看著慘不忍睹的少年,道:“幫他看看。”昨晚被氣糊塗了,竟然那麽暴虐地折磨了他一夜,這下他應該更恨自己了。心裏又是一陣揪痛,悲哀地閉了閉眼睛。

  宇文簫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麽,最後却化爲一句:“如你所願。”

  宇文玨能感覺到有人在爲他清理身體,但他實在是太累了,眼皮像粘了膠水一樣睜不開,全身也癱軟無力,連動一動手指頭都不行,迷迷糊糊地就像陷入的混沌之中,將死未死。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屋裏沒人,整個房間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像是身處在墳墓中。用盡全身力氣才微微移動了一下身體,疼痛却在那瞬間從那令人羞耻的地方傳遍全身。

  “該死!”宇文玨駡了一聲,乾澀的喉嚨一陣刺痛。轉頭看了看,却發現放著茶壺的桌子離床很是遙遠,至少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是很遠的。忍不住又在心裏詛咒了一句,幷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十倍奉還。

  這時寢宮的門突然無聲地開了,皺眉看去,却見一個小太監閃身進來。雖然很不願意,但也不得不向人求救:“水——”微弱的聲音簡直像個垂死之人。

  豈知那小太監根本沒有聽到,直直撲到他床前,滿含傷痛地喚了聲:“殿下——”

  熟悉的聲音令宇文玨身子顫了顫,不可置信地向他看去,却見他眼中充滿了水霧,可不是毓馨是誰?

  “你——”聲間至此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乾咳。

  “殿下——”毓馨一驚,却見他指著桌子,轉頭看去立即會意,忙上前倒了一杯水過來,艱難地扶著他起身,將杯子凑到他嘴邊。

  宇文玨馬上吞了一口下腹,冰凉的甘泉滑過喉嚨幹痛立解,他這才長長出了口氣,將剩下的慢慢啜了下去。

  這一動之間他的領口滑開了些,毓馨看著他露出來的地方滿是紅痕,心下一驚,不由低呼了一聲:“啊——”她本來猜測可能是皇上遇刺,以至于拖延了太子回宮,更有可能是太子也受傷了,方才見他躺在那裏,還以爲猜測成真了,但看這情形似乎不像,那些痕迹,怎麽看怎麽奇怪。

  宇文玨順著他的視綫看去,苦笑一聲,示意她將自己放下。

  毓馨取過旁邊的軟枕放在他背後,動作輕柔地將他安放上去,面帶擔憂地看著他,問道:“殿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發生了什麽?如果可以,他情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扯了扯嘴角,不答反問:“你怎麽進來的?”

  毓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我,嗯,臣妾打暈了一個小太監……”

  宇文玨楞了一下,早知道她聰明且不忌世欲,但沒想到還這麽,暴力。不自覺地眼中帶了些笑意,誇獎道:“很聰明,也很勇敢。”片刻之後,低垂下頭,那絲笑意又化爲悲哀。

  毓馨嘴角抽搐了一下,被比自己小四歲的少年這樣子,誇獎,實在沒什麽好得意的,雖然這人已經是自己的丈夫了。

  “只可惜,遇到了我……”聲音太小,除了他自己沒人聽見。

  “什麽?”毓馨疑惑地看著他。

  宇文玨搖搖頭,擡頭望向她,扯出一個微笑,道:“我本來想給你一個唯一,讓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因爲你值得,知道嗎?毓馨,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你——”大膽如毓馨也被他露骨的贊美給震住了,很小孩子氣地咬咬嘴唇,面帶羞澀。只是,爲什麽心底會如此不安?因爲這一連串奇怪的事,還是因爲那帶著凄凉的笑?

  “可惜……”宇文玨有些恍忽的搖頭,“我再也不能了……”

  “呃?”毓馨猛地擡起頭來,“爲什麽?”

  爲什麽?因爲他被自己的父皇給??了?要他,怎麽說得出口……

  “就當、是我負了你……”以那人的性格,再與她有所糾纏,她怕是,會很快沒命的。

  毓馨驚道:“殿下——”

  “朕怎麽不知道這霽雲殿竟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進來的了?”威嚴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房中兩人的耳中却無异于魔音。

  “啊——”毓馨一聲驚呼,竟是傻傻地看著門口那人,沒有反應。

  “咳!”

  宇文玨的一聲輕咳,喚回了她的神智,忙跪在地上,垂下了頭。

  宇文笙看向床上的少年,三兩步跨了過來,坐在床邊,沈聲問道:“可是不舒服?”

  宇文玨的視在落在床帳上,沒有理睬他。

  宇文笙也不在意,手指在他臉上指過,却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連厭惡的表示都沒有,突然收回手,扭頭看向丘毓馨,道:“朕吩咐過,不許人進來打撓,你是怎麽進來的?”

  “奴才、奴才——”丘毓馨在那帝王的威壓之下,膽中飛速運轉,頓時覺得先前想好的藉口漏洞百出,却怎麽也無法找到一個不被懷疑的理由,竟然接不下話。一時冷汗連連,這才明白自己太過衝動了,自以爲完美的計劃實際上不甚一擊。

  “嗯?”宇文笙輕輕一聲,却嚇得丘毓馨臉色慘白,身子微微顫抖。

  “我渴了,喚他進來斟水。”宇文玨淡淡的一聲爲她解了圍。

  “喔?”宇文笙揚起一絲莫名的微笑,別有深意地看著他的眼睛,道,“原來如此。”

  宇文玨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毫不示弱。房內的氣氛變得很壓抑,丘毓馨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良久,宇文笙先放弃對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道:“玨兒口渴,應該朕來喂才是。”右手淩空一抓,十步以外的桌上的茶壺與茶杯便先後到了他的手上。

  動作優雅地倒了一杯水,大拇指探進去試了試,對宇文玨道:“有點凉了,還是熱點再喝。”說著還不等他有所反應,便將杯中水一飲而盡,隨後猛地壓在他嘴上,就著他因爲驚慌而微微張開的雙唇渡了過去。

  丘毓馨聽到奇怪的聲響,雖說心中有個聲音在提醒她不要看,却還是忍不住擡起頭偷瞄了一眼,而這一眼却讓她有一種晴天霹靂的感覺。

  皇上,竟然在吻太子,她的夫君!

  難怪新婚之夜他竟然宣了太子過來,那些奇怪的痕迹也有了解釋,似乎是傳說中歡愛的痕迹。但是他們是父子,怎麽可以?而且,太子顯然是不願意的,那麽,是皇上?難怪太子會說那樣的話,她怎麽能跟皇上爭?只要一句話,他便可以令她,以及她的家人,死無葬身之地!

  天啊!丘毓馨只覺得腦中從來沒有這麽混亂過,却連抱頭呻吟都不敢,就怕那人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太監是她,一句話後永除後患。

  “你下去。”皇帝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原來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喂水”已經結束了。

  “是。”丘毓馨低垂著頭,壓低嗓音回道。然後起身倒退著向外行去,裝作無意間向太子掃了一眼,却見他別著臉向著龍床內側,嘴緊緊地抿著。很倔强,怕是也很難堪吧?當著自己妃子的面,被親生父親這樣對待。她覺得有些爲這個少年心痛,却似乎什麽都做不了。

  “滿意了?”待丘毓馨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宇文玨突然回頭過來,狠狠地瞪著床邊的人。

  豈知宇文笙却沒有在意他冰冷的語氣,反而很開心地道:“玨兒肯跟朕說話了?”

  宇文玨無視他的話,道:“故意放她進來,然後在她面前演上這一幕,讓她死心,這就是你的目的?”未免太幼稚了!

  宇文笙靜了靜,方道:“是,玨兒真的很聰明。”才會讓他這樣迷戀不已。

  他這樣無所謂的態度讓宇文玨抓狂了:“宇文笙,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就算我不是你兒子,但是我的身體是,你這樣做,就不覺得噁心嗎?就不怕死後無法面對你的列祖列宗嗎?”

  劇烈的動作不止令他傷處疼痛不已,還讓他感覺到了脚部不一樣的觸感,一把掀開薄被,看著右脚上那個精美的脚鐐,怒火更是上漲,惡狠地看著他,吼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宇文笙對上他惱怒的視綫,半晌,方道:“朕不敢賭,只好將你鎖在身邊。”怕,怕一放你自由,你便會遠走高飛,再也不留一點痕迹。

  宇文玨看著他平靜而隱痛的臉,突然失了全部的力氣一般倒回軟枕上,嘴裏無力地吐出兩個字:“隨你。”

第四十八章 瘋後

  栖鳳宮

  蓉後這兩天過得很不如意,或者說,她這一生從來便沒有如意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這就是她們女人的命運。

  姑姑是太后,命父親自幼便教導她如何統禦六宮,却忘了教她如何不愛上皇帝。她是愛他的,愛那個擁有數十個妃子的男人,却清楚地知道,永遠都得不到他的愛。然而她不貪心,因爲她有足够的智慧,她清醒地明白,他需要的是一個能約束自家幷統禦後宮的皇后,而不是一個隻知道爭風吃醋的女人。至少他也不愛別人,而她是他唯一的後,那就够了。

  遺憾的是,皇上不喜愛她所出的二皇子琰,却對太子寵愛有加,那個曾占去了她的後位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年輕的時候還不能收斂自己的妒火,趁她被打入冷宮的時候將她折磨死了,現在想來真的很不明智,好在皇上也沒有追究。後來聰明了些,暗地裏慫恿王妃對太子下手,沒想到竟然觸到了皇上的底綫,或許應該慶幸太子沒事,不然,皇上大概不會放過她的。所以,她不敢再對太子怎樣,即使很想琰做皇帝。

  最近一年來皇上却變得很奇怪,雖然還是如以前一樣對後宮雨露均沾,但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皇上是因爲某個人才這樣,但任她使盡力氣也查不出他身邊哪個女子特別點的,只好作罷,猜想或許皇上只是國事繁忙。然而最近十多天,也就是太子大婚過後,皇上却再沒招過妃子侍寢,更沒去過哪個宮中,包括她的栖鳳宮也一直沒有踏足。雲起宮守衛森嚴,不准任何人進入,這實在是太過反常,她有直覺,尋找了那麽久的人此刻就在宮中。

  蓉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越想越睡不著,猛地坐起身來,道:“來人,侍侯本宮更衣。”

  雲起宮

  寬大華麗的龍床之上,兩具赤 裸的身體熱烈交纏著。

  上位者的身體成熟且有力,肌肉紋理分明,細膩而充滿力感,他擠進少年的兩腿之間,伏在少年的身上噬咬著。少年的四肢纖長,看似瘦弱的身體白得幾乎透明,他閉著雙眼眉頭緊皺,呼吸時而急促時而全無,潔白的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喉結一波一動間鎖住差點沖出口的嗚咽。

  “玨,叫出來。”男人在少年耳邊誘惑,濃重的呼吸噴在他的耳尖,燙得他的身子一顫。

  “乖——”性感的薄唇掃過耳垂,伸出舌頭舔了舔,舌尖順著脖子的綫條一直向下,頓在微微突起的喉結,惡意地在上那裏打著圈,還不滿意,乾脆張開嘴在上面輕輕咬了一口。

  少年的身子猛地顫了顫,十指絞住明黃色的床單,絞得指尖發白,却咬緊牙關,一點聲音也不肯露出來。

  宇文笙無奈,這倔强的小傢夥,即使在最痛苦的時候也不肯開口求饒,更不願意在他調情的時候發出一點迷亂的聲音,這讓他感覺很失敗,只好更用力地折騰他,惡性循環下來,便越來越糟。或許他真的會恨他一輩子,心下一痛,重重地在他喉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清晰的齒痕,激得他的身子向上一挺。

  越傷他自己心越痛,心越痛越要傷害他。

  愛憐地在那泛白的齒印上舔了舔,薄唇在細滑的肌膚上流連,來到胸前的嫣紅,一口含住,用牙齒輕扯細咬。

  宇文玨十指絞得更加用力,肌肉緊綳。

  一手在腰間流連,一手探向密林中的青芽,少年的身體敏感而脆弱,很容易地便使它立了起來,宇文笙滿意地捏了捏,輕輕地擼動。

  宇文玨羞愧得恨不能去撞墻,明明很厭惡,却總被他挑逗得硬起來。

  他微紅的臉孔似乎取悅了男人,眼底閃過一絲興奮,手上的動作加快,另一隻手則改攻向他滑不膩手的蹺臀,像揉麵團一樣搓揉捏,美好的觸感令他的下腹腫脹得恨不能立刻沖進那更爲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地方。

  再次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指尖時不時地在鈴口處劃過,激得少年的身體綳得像一張弓一樣,然而儘管嘴唇被咬得泛白,却仍是一聲不吭。

  宇文笙無奈之極,俯下身含住他布滿齒痕的柔軟,舌尖在傷痕上輕舔,隨手手指放在頜間,微一用力,少年緊咬得牙根不得不放開,嫩滑的舌立即滑入,捉住他的柔軟與之糾纏。

  躲無可躲,推又推不出去,還被他趁機纏住吸吮。無力抵抗的感覺充斥在少年腦間,最後乾脆自暴自弃地不做抵抗,隨他去擺弄。

  宇文笙手上加快了動作,少年呼吸漸漸粗重,終于身子再次緊綳,乳白色的液體噴濺出來,濕了他一手。將手提到眼前,液體一滴滴地自指間滑落,伸出舌尖接了一滴,咂咂嘴,暖昧地看著微微有些失神的少年,道:“玨兒的好甜。”

  宇文玨又咬上了嘴唇,眉頭輕皺了一下,臉雖正對著他,眼神却是放散的,根本沒有落在他身上。

  好,你就不肯看朕一眼嗎?宇文笙呼吸一緊,心一扯一扯地痛,握在他腰間的手不自禁地收緊,沾滿液體的手指在自己的昂抑上隨便抹了兩下,擡起他的腰便沖了進去。

  嘶!痛,像整個人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宇文玨全身緊綳,然而越是緊綳就越是痛,有時候甚至覺得生不如死。被他禁錮了十三天,每天只要他一有空閑便將他壓在床上狠狠地,仿佛無止盡一樣地做,一次比一次痛,像淩遲一樣的痛。

  只是婚假眼看便要過去,却不知到時他將如何?是宣布他的死訊將他永遠囚禁,還是他有更好的點子?他期待著。

  雲起宮外

  “奴才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不似面對太子妃時的大膽,對于這位强勢的皇后,宮中沒有人敢怠慢,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高聲請安。

  “平身吧!”蓉後鳳眼掃過一片頭頂,面容威嚴而高貴。

  “謝皇后娘娘。”

  蓉後看向侍衛隊長,淡淡地問道:“皇上可回來了?”

  “這——”那侍衛隊長遲疑。

  蓉後鳳眼一斜,冷冷地道:“嗯?”

  那侍衛隊長嘭地一聲便跪地上了,埋著頭道:“娘娘恕罪,奴才不知。”

  “哼!好個‘奴才’!”蓉後氣得身子顫抖,喝道:“本宮自己去看。”

  那侍衛隊長急了,皇上可是有嚴令啊,要是被皇后闖了進去,他也不用活了!一下便躍起身,攔在前面,道:“娘娘請留步,皇上有旨,任何人等不得擅入雲起宮。”

  “你敢攔本宮?”蓉後鳳眼上挑,眼神淩利。

  那侍衛隊長又跪了下去,伏著頭道:“奴才不敢。”

  蓉後這才放緩了語氣,道:“諒你也不敢,起來吧,若有事本宮自會擔著。”

  “這——”

  蓉後向後看了一眼,立刻就有栖鳳宮的侍衛上前,一脚將他踹開,道:“滾一邊去。”

  那侍衛不敢抵抗,就這樣被踹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那綉著金鳳凰的裙擺打眼前經過,進了宮門。

  孤身走在路上,蓉後心跳得極快,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直覺告訴她這一去可能就將萬劫不復,偏偏今天却怎麽也壓不下性子,就這樣直衝衝地向著皇上的寢宮而去。

  奇怪的是這一路走來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遇到,皇上的寢宮外面也沒有人守著,空蕩蕩的就像個死域,這更加重了她心下不詳的預感,而這時她已經站在寢宮門口了。

  粗重的喘息與肉體相撞的聲音隱隱地傳來,蓉後在那一刻幾乎窒息,長久的猜測終于成真了,妒火燃燒了她的理智,于是她推開了那扇木門,也推開了地獄之門……

  “你們這是父子相奸!”

  “你們真是世上最噁心的東西!”

  “你們不得好死,你們會下地獄,下地獄,下地獄——”

  直到皇后被人帶下去了很久,她凄厲的聲音仍在整個房間之中回蕩。

  宇文玨仰躺在床上,兩手呈大字形分開,雙腿曲起,脚墊在臀下,雙腿向兩邊分開,露出了下面的小穴。被蓉後發現時他便是這個姿勢,這麽久一直沒有動過,兩眼茫然地看著帳頂,像一個精美的沒有靈魂的人偶娃娃。

  宇文笙上前將他的腿放了下來,然後緊緊地擁住他,似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體內一般用力,直到他的骨頭幾乎都要碎了,才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就算下地獄,朕也不會放手。”

  宇文玨的身子顫了顫。

  安康帝第二任皇后——蓉後,于安康十年八月十二突發瘋病,闖入皇帝寢宮,意圖行刺,却誤傷了同樣在雲起宮的太子玨,帝怒,將其打入冷宮,過得幾日,卒。

  安康帝兩任皇后,周後廢,蓉後瘋,至此以後安康帝再未立過皇后。

第四十九章 暗涌

  統禦後宮十幾年的蓉後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因爲已經被打入了冷宮,所以不能以皇后之禮入葬皇陵,與之前的周後一樣,薄棺一副便擡出了皇宮,送行的只有他的唯一的兒子——二皇子琰。

  曾經驕傲如鳳凰般的女人,如此無聲無息地死在了冷宮,最後那段時間,身邊竟連一個侍侯的人都沒有。

  世界上最爲公平的大概就是死亡,無論生前是高貴還是低賤,無論美麗還是醜陋,死了便一無所有,即便修建了至爲華麗的墳墓,也無知無覺。

  宇文琰將手放在棺中母后的手上,冰冷的觸感從指尖直達心底。夕日艶絕後宮、高貴典雅的母后,怎麽會變得如此蒼白可怖?

  母后對他雖說十分嚴厲,却也萬分關愛,一言一行,百般教導,方才有了如今百官口中冷靜自持的二皇子。母后一生聰明絕頂,知道什麽該要什麽不該要,心胸雖不能說有多廣闊,但也還算豁達,怎麽會突然瘋了?

  那天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當夜雲起宮執勤的侍衛全部被處死,栖鳳宮的奴才更是一個不留,偌大的皇宮之中竟然沒有人能回答他。

  “二皇兄,請節哀順便。”處于變聲期的嗓音粗嘎而難聽,至少在悲痛的人的耳中如此。

  “你來做什麽?”宇文琰頭也沒擡地問道,語氣十分不客氣,此時此刻,他沒心情與人周旋。

  宇文琛輕輕笑了幾聲,道:“二皇兄難道不想知道那天夜裏的真相?”

  雲起宮本來便是整個皇宮最爲沈悶的宮殿,自太子被皇后“刺傷”以來更是寂靜得如同墳墓,來來往往的奴才們都小心翼翼地,心怕稍微大聲一點便引來皇帝的雷霆震怒,這不是沒有前例的。

  然而衆人都以爲皇上是因爲太子受傷一事而惱怒,實際上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真相。

  宇文玨手臂顫抖著接過裝著濃黑汁液的瓷碗,十分艱難地凑到嘴邊。

  坐在床邊的男人沒有去幫他,因爲他清楚這個少年的堅韌與驕傲,他是絕不會願意令自己顯得那麽脆弱的。宇文簫看著他緊皺著眉頭將藥汁一飲而盡,忍不住出聲勸道:“你何不順著他點?”也免得將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宇文玨勾起一個設刺的笑容,將藥碗遞回給他,道:“如果你的父皇要污辱你,你會不會乖乖地躺在那裏任他做?”

  不會。宇文簫沈默地接過來放到身旁的小幾上,看了他片刻,道:“皇兄他,是真的愛你。”這話怕是連他自己也說服不了,愛,不代表可以以此來傷害。

  果然宇文玨的笑意更深,踢起右脚晃了晃,玄鐵的脚鐐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嘩嘩”的聲音,道:“這樣愛我?”

  “唉——”宇文簫不再說什麽,只是長長嘆了口氣。皇兄這樣子做,只會把他越推越遠吧,可是,他却不知道該怎麽去勸,因爲現在已經不可調和了吧,這兩個人。

  “你可以走了。”宇文玨語氣平淡地下著逐客令,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不對。

  宇文簫也沒有惱怒,或者說無論是誰看到這個被折騰得幾乎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却不肯稍微示弱的少年都惱怒不起來,他沈默了一會兒,道:“那我先走了。”

  宇文玨乾脆閉上眼睛不去理他。

  宇文簫無聲地嘆了口氣,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看了看緊抿著唇的少年,起身走了出去。

  宇文玨待到他脚步聲遠去方睜開了眼睛,籲了口氣,有些艱難地撑起身子,下面傳來的痛楚令他每一個動作都像在受刑。看著露在衣外那些慘不忍睹的青紫痕迹,心中不知道該作何想法。明明只要放低點姿態,即使只是呻吟兩聲,也能讓那人手下留情,偏偏他却擰著一股勁,死也不願吭聲,所以才會弄得這麽凄慘。

  明明知道,却不願意,他自己也不清楚是爲了什麽原因。

  不去理會心中複雜的情緒,從左手食指上的戒指中抽出綫鋸,繼續與玄鐵脚鐐作鬥爭。因爲內力被那人重手段封了,且又每天都被折騰得沒力氣,雖然這條鋸子號稱是這個世界上最鋒利的,却讓他在花費了一個月時間後還沒有將這禁錮他的東西鋸斷。

  房內突然出現了一股他人的氣息,他心中一動,還沒有等他有所動作,便聽到一個戲謔的聲音傳來:“喲,我的太子殿下,這才多久不見,你就搞得這麽狼狽?”

  夜裏,皇帝陛下又一次將少年壓在身下。

  “玨兒——”宇文笙舌尖在他的耳朵上游來游去,聲音中帶著幾許迷亂,幾許誘惑,“喚喚朕,玨兒,叫朕的名字,叫笙——”

  回答他的仍是緊閉的雙眼,緊咬的嘴唇。

  這個倔强的小傢夥。宇文笙又是無奈又是愛憐,輕輕舔過被他咬得泛白的雙唇,不出意外地感覺到他的身子一陣顫抖,心底涌上幾分欣喜——不管玨兒如何壓抑,身體的反應却是騙不了人的,他是因爲自己的動作而顫動。

  “玨——”吮上他胸前的嫣紅,輕咬細啃,待到它充血硬了起來後用舌尖纏住打著轉。

  宇文玨身子緊綳,柔軟的嘴唇再一次被咬破,血絲順著唇角流下。

  “玨——”愛憐地搓揉著白玉般的青澀,滿意地感覺到它在自己的手中慢慢地挺立起來,另一隻沾滿軟膏手探向那令他迷亂的小穴。然而他的主人却極不配合,那裏緊緊的閉合著,抗拒著不速之客。

  “放鬆點。”宇文笙感覺自己快忍耐到極限了,無奈那小地方却一點兒給他進入的可能都沒有,只好在外面的褶皺上打著圈。前面驟然加快了速度,少年的呼吸開始不穩。宇文笙勾起嘴角——果然是敏感的身體,縱使再壓抑,也還是控制不了自己。壞心地時不時用修得整齊圓滑的指尖劃過鈴口,兩顆小球也不放過,時不時的揉捏兩下。

  宇文玨嘴巴大張著,無聲地喘息,快感突然如電流一般自尾椎骨延向全身,腦中空白了片刻,下身一緊,隨後便射了出來。

  宇文笙趁他失神的瞬間,手指向前一伸便進入了那柔韌之地,雖然他那裏脹得快爆炸了,却還是耐心地擴張著,他不想像第一次那樣傷了他,那種痛澈心扉的感覺他不想再嘗一次。可是這個工作却幷不順利,少年回神之後便掙扎起來,雖然因爲身體的原因而不是很劇烈,但也干擾了他的動作。

  “別動——”宇文笙說著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實現的要求,而少年居然瞪了他一眼,然後真的停止了掙扎。這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令他欣喜若狂,眼角竟然泛著酸意,身體却更爲亢奮,迫不急待地又加了一隻手指進去。

  急進的動作令宇文玨吃痛,輕輕皺起了眉頭。

  宇文笙忙放緩了動作,耐心地開發著,竟然忍出了一身的汗水,如墨般的長髮完全濕透貼在身上,宛若刻在身上的圖騰,有一種妖艶的美感。

  待到差不多的時候,快速將手指取出,在漲得發紫的巨大上隨意抹了兩把,便對著不停開合著的地方,猛地一下刺了進去。

  宇文玨不適的扭動兩下,即使做了這麽多次,那裏還是不適應這麽大的東西,舒不知這樣的對作對于男人來說是何等的刺激。

  宇文笙再也忍耐不住,不給他時間適應便如狂風暴雨般動了起來。少年的身體對于他來說已經很熟悉了,朝著記憶中的敏感點發動攻擊。

  一開始的不適過去,宇文玨便覺得一陣陣酥麻感不斷地從兩人相連的地方傳上大腦,喉間不停地波動,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却仍是倔强地一點聲音也不肯溢出。

  “玨,叫出來。”宇文笙幾乎是在祈求,可惜少年不爲所動,先前的欣喜消去大半,動作頓時粗暴起來。叫啊!哪怕只是呼痛!

  夾雜著痛楚的快 感刺激著宇文玨的神經,白晰纖長的手指再一次絞上了明黃的床單,眼睛死死閉著,無聲地忍耐著。

  直到兩人都精疲力盡,這帶著懲罰的性 愛才結束,宇文笙愛憐地親吻著少年的額頭,真是怎樣都不肯吭聲,這倔强的少年,真是讓他又愛又恨。努力壓下心中强烈的失落感,將他打橫抱起,走向屏風後面。知道他喜好乾淨,若是不洗一洗,怕是整夜都睡不好,偏偏這個小傢夥累死也不肯跟他說,無奈又心疼。

  宇文玨軟在他懷中,任他幫自己清洗著身體,將近一個時辰的運動幾乎榨幹了他的體力。

  如玉般的肌膚再次添上了許多青紫的痕迹,宇文笙愛憐地拂過,又是心痛又是驕傲,忍不住用唇一一蓋了上去。

  這時突然有人敲門,新上任的太監總管封良的聲音傳來:“皇上,出大事了。”

第五十章 逼宮

  皇帝陛下勿勿離去,本來昏睡過去的太子却突然睜開了眼睛,一把扯開了脚上早就鋸斷的鐐銬,猛地跳下床來,敏捷的動作實在不像武功受制的人。然而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却因後面的痛楚而微頓了頓,臉色立馬暗了幾分。

  “準備好了嗎?”孟無痕戲謔的聲音在房梁上響起。

  宇文玨望了他一眼,道:“衣服。”

  “喲——”孟無痕活像個三八一樣捏尖嗓子,叫道,“真沒耐心呢!”

  宇文玨狠狠地瞪著他,咬牙道:“拿來。”他現在沒心情跟他鬼扯。

  “真是的,居然對救命恩人這種態度。”孟無痕撇撇嘴,扔了個包袱給他。

  眼明手快地接住,宇文玨懶得理會他的囉嗦,三兩下打了開來,動作迅速地取出夜行衣。

  “哎哎哎,你幹嘛?”孟無痕見他一把拉開衣帶,一邊捂眼轉頭,一邊驚叫。

  宇文玨將身上的衣物拔得乾淨,頭也沒擡地道:“換衣服。”

  孟無痕氣憤:“你怎麽當著我的面?”

  宇文玨翻了個白眼:“你是男人怕什麽?”

  “呃?是喔。”孟無痕傻眼,回頭看上他,呆呆地問道,“我爲什麽要怕別的男人在我面前換衣服?”

  宇文玨嘴裏回管著他的問題,手上却沒閑著,用最快的速度穿好夜行衣,回頭看向他,道:“走吧,發什麽傻?”

  孟無痕回神,點點頭,道:“現在宇文琰的人主要在進攻東門,我們從南門出。”

  “走。”

  皇宮東門

  二皇子琰穿一身銀色鎧甲,騎著一匹白馬,隨風搖動的火光照得他銀色的頭盔面容陰晴不定。他率領三萬軍隊連夜偷襲,本以爲只有一萬不到護衛軍的皇宮可以手到擒來,如今却被堵在了宮門,若是兩個時辰之內不將其拿下,離城十裏外的五萬大軍一到,他必定失敗了。

  想到這裏,宇文琰手中令旗一揮,介于少年與男人之間的聲音傳出:“進攻——”

  身著米黃色的兵服的大兵們擡著巨大的圓木,在同伴們的掩護下向城門逼近,在付出數百生命之後,成功抵達,“彭”地一聲撞在大門上。然而城門只是輕微地顫了顫,幷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衆人退後十幾步,又猛地沖向前,狠狠地撞了上去。

  皇城護衛軍面對數倍于己的敵軍却沒有絲毫的慌張與混亂,在統領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進行反攻。張濤站在城門上流矢到不了的地方,一邊令人在城中抵住城門,一邊令人尋隙射殺擡圓木的士兵在後退時露出來的部分人。

  宇文笙領著一長串的隊伍到達,隨便叫住一個小兵問道:“張濤呢?”

  小兵條件反射地指了指城門上方,待到皇帝上了城樓一半方反應過來,呆呆地叫了聲:“皇上啊——”然後猛地跳了起來,吼道:“媽呀!那裏可危險得緊,皇上不要上去啊——”

  可惜這裏宇文笙已登上了城門。

  “參見皇上。”張濤身著重甲,因此只行半禮。

  宇文笙單手虛托,道:“免禮,戰况如何?”

  “回皇上,二皇子率軍三萬,我方雖只一萬,但更爲精良,倒還抵擋得住,完全可以等到援軍。”

  宇文笙點點頭,道:“行軍打仗朕不如你,一切交給你了。”

  張濤立刻虎眼含泪,若不是鎧甲太重,肯定忍不住跪到地上去,他激動發誓,道:“臣必以性命保皇城無憂。”

  宇文笙欣慰地點頭,將目光放到城下,一眼便看著了那個銀色的身影,他的次子。

  城下的宇文琰也在同一時刻向城門上望去,兩父子的視綫在空中交會,幷不激烈,却顯凝重。

  戰意高漲。

  這邊宇文玨與孟無痕兩人小心地繞過明衛暗衛,出得宮門不遠,却遇到了一個熟人。

  “毓馨?”宇文玨看著那正鬼鬼祟祟往雲起宮方向去的身影,皺了皺眉頭,小聲地叫了出來。

  孟無痕大爲驚訝地打量了一下那個女孩子,道:“你老婆?”

  宇文玨面色凝重地點點,道:“我去看看。”

  孟無痕忙去拉扯他,道:“哎,別節外,生枝——”說到後兩個字,那人已落到丘毓馨面前,只好放下抓空的手,同時無奈地搖搖頭,心道,那裏被搞得那麽厲害還跑得這麽快,真是,能耐啊——

  “啊——”丘毓馨面前突然出現個黑衣人,正要驚叫,却被他眼明手快地捂住嘴,輕聲道:“是我。”

  丘毓馨眼睛猛地瞪大,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去,眼前的少年可不是自己正要去尋的人?

  宇文玨見她看清楚了,便放開了她的嘴。

  “太子?”丘毓馨嘴巴一得自由便興奮地拉住他的手,歡喜地問道,“你怎麽逃出來了?皇上他——”

  “你跑出來做什麽?”宇文玨不想聽到她接下來的話,趕緊打斷她。

  丘毓馨了然地跟著轉變話題,道:“我聽到人說二皇子逼宮,想趁著混亂——”說到這裏倒是不好意思說下去了,她怕是連雲起宮的宮門都進不去。

  宇文玨挑眉,道:“救我?”

  “嗯——”丘毓馨有點難爲情地點了點頭。

  “我有朋友來救我了。”宇文玨說著看向走到他身邊的孟無痕。

  丘毓馨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這位是——”也是身著黑色衣物,却不是衣行衣,也沒有蒙面,露出一張清秀的臉,看起來如女子般美麗,但那身量又不是一般女子所能達到的高度。

  孟無痕却很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道:“兩位,這裏可不是叙舊的好地方,有什麽出去再說好不好?”

  宇文玨默了片刻,對丘毓馨道:“毓馨,我要逃出宮去,你,打算怎麽辦?”

  丘毓馨沈默了。作爲他的妻子,當然該跟著他去,但是父母呢?香巧呢?若被皇上知道她跟太子逃了,他們必是不好過的吧。

  孟無痕見到兩人大眼瞪小眼,急了,壓低聲音吼道:“什麽怎麽辦?一起走了唄。”

  宇文玨看了他一眼,爾後看向丘毓馨,道:“這一去或許再也沒有如今的錦衣玉食,你可願意去追尋自由,以及,自己的幸福?”

  丘毓馨意動,却猶豫:“父親——”

  宇文玨默了片刻,向孟無痕道:“你先帶她出去,我去處理點事。”

  孟無痕白了他一眼,道:“小心被抓回去。”然後不等丘毓馨有所反應,提起她的的衣領便向宮外而去。

  援軍比預計中早了半個時辰,又經過一個時辰的掙扎,叛軍一半被絞,剩下一半投降,叛軍首領二皇子琰被活捉。

  太和殿,尊貴的皇帝陛下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俯視著被押在殿中渾身是血的次子,道:“說說你的理由。”

  宇文琰沒有回答,只是擡起頭,用一雙帶著幾分倔强的眼睛望向他。

  皇帝的手指在禦案上敲了敲,道:“權利?”

  宇文琰仍是不答。

  皇帝點了點自己的下巴,道:“還是朕的性命?”

  宇文琰眼珠動了動,嘴唇微動,夾雜著疲憊與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兒臣不敢。”

  “不敢?”皇帝的聲量稍微拔高了些,“都帶兵逼宮了,你還有什麽不敢的?”

  “父皇——”宇文琰叫了一聲,垂下頭,低聲問道:“母后,是怎麽死的?”

  皇帝簇著眉頭看著他,却沒有回答。

  而這行爲無异于默認了是他所爲,宇文琰擡起頭,望進他的眼中,質問道:“是被父皇殺死的,對不對?”見他沈默,少年的聲音陡然拔高,“就因爲母后得罪了太子?”什麽冷靜自持,全是狗pi!他這時只想問問這人爲何如此狠心?

  皇帝仍然沒有回答。

  “母后她一世聰明,知道什麽該要,什麽不該要,從來沒有對太子有過任何不敬,爲什麽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就——”宇文琰悲泣的聲音在殿中回蕩。

  然而那憂傷的聲音突然散去,神經質的笑聲自少年口中傳出:“呵——哈——”

  皇帝雙眉皺在一起,喝道:“又哭又笑,成何體統?”

  “哈——”宇文琰笑著欲站起身來,兩個押著他的侍衛幾乎押不住,皇帝見此揮了揮手,兩人忙鬆開他退開幾步。

  “哈哈——”宇文琰似想到什麽極爲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俯後仰,狀若瘋顛。

  皇帝也不喝止,始終皺著眉頭緊盯著他。

  宇文琰突然止了笑,望著他的父皇,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會、失、去、你、最、重、要、的、寶、貝。”趁著殿中幾人被他惡毒的聲音所懾的片刻,猛地抽出身邊侍衛的配刀,在脖上一劃,鮮血立刻噴濺而出。

  殿中的奴才侍衛均被這一幕嚇得呆若木鶏,皇帝在那一刻也呆了一下,爾後心中一跳,猛然站了起來,玨——

  “皇上,不好了——”

  安康十年九月二十三夜,二皇子琰帶兵逼宮,敗,自刎于太和殿,時年十六。

  次日淩晨,雙玉宮起火,太子與太子妃俱亡,太子玨時年十六。

  事後查明五皇子琛與二皇子琰系同盟,軟禁于皇陵,其母依妃被打入冷宮,慶州府尹罷官抄家。

  至此安康帝七子去其三,只余三皇子璦、四皇子璨、六皇子琮及七皇子環。

番外之小喜子

  小喜子幷不是我的本名,我本來叫王進寶,那一天,大太監李志元帶我去見未來主子的時候,他似乎正在生氣,見到我便說了句,叫什麽進寶?以後叫小喜子好了。于是我就成了小喜子,後來宮中的人都尊稱我爲喜公公,本名,是再也沒人記得了。那時主子八歲,才剛剛做了天宇國的皇帝,而我還不滿十歲。

  主子雖說是皇長子,可惜地位根本不牢固,先皇過世太早太突然,沒有爲他安排好登位元所需要的一切,朝中權臣當道,若一個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然而他是天生的皇帝,他善于僞裝,工于心計,小小的年紀竟能將自己扮演成普通的貪圖玩樂的小孩子,且滴水不漏。這些主子都沒有瞞我,也的確如他所想,我不會,也不敢背叛他,因爲我始終相信,主子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人,周顯諾之類不過是跳梁小丑。

  主子得心應手地在朝中周旋,將所有的人都玩弄于手掌之中,而且他很樂意玩這種游戲。要有人顯然不滿于現狀,主子冠禮之後,周顯諾竟想逼迫主子娶他的女兒!我在一邊看著主子微微上挑的眉角,明白這人的死期不遠了。

  不久,主子便在選妃大典上選了周顯諾的女兒,封作皇后。冷眼看著歡欣不已的兩父女,我在心裏掬了一把同情之泪,但他們自己要找死,我也不會傻傻地跑去提醒不是?主子對周後極爲寵溺,外人都當他是愛煞了這個女人,誰又知道他正一步步地布局,將她的父親逼入死路呢?

  一切都很順利,唯一意外的可能就是大皇子玨了。我布在栖鳳宮的眼綫明明親眼看見他咽了氣的,誰知等到主子去看他的時候竟然又有了呼吸!當時主子雲淡風輕地斜眼看了我一眼,却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以爲此次在劫難逃了,沒想到主子竟然放過了我。當時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理由,不過後來漸漸對主子瞭解更多了些,猜想大概是因爲他覺得日子太無聊了,有些出于意料之外的事情來調劑下生活也不錯,那時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栽了吧?

  大皇子很特別,在他人的眼中是個傻子,但我見他在主子面前却精靈得不像話。他從來不胡亂哭鬧,只在有什麽需要的時候才出聲提醒一下,當然,這是在主子面前。雖然一歲走路很正常,但他却是在爬都沒有過的情况下半個月便會走的,那學走路時的韌勁大概就是令得主子後來將他養在身邊的原因吧?

  主子一開始對于大皇子幷沒什麽不同,即使平日裏表現得多寵愛,却仍是毫不留情地利用了他,這就導致了大皇子兩歲那次的中毒,隨後啞了,似乎也更傻了。我面上雖然不動,眼中肯定露出了可惜之色,主子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道了句:“凡事不可看表面。”

  我想我是不够聰明的,因爲我沒聽懂主子的話。但他顯然沒興趣解釋,我也不敢追問,這事便被擱置了。一年以後,我終于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大皇子竟然自己看書了!我當時的驚訝可想而知,但主子却似乎早就知道般,一點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妥,還命人爲他找了許多書來。

  相信大皇子對主子的態度也是疑惑的,我常常看到他望著主子的背影或側面若有所思。一般的小孩做出這種姿式我肯定當他是發呆的,但大皇子這樣子我却很自然想到了“沈思”這個對于小孩子來說太過深奧的詞,很奇怪,但又很自然。

  主子也受到了大皇子的吸引,雖然這一點連我也不敢相信,但却是實實在在的,不過主子太會僞裝,大概連他自己也迷惑了。大皇子落水,我看到了他的憤怒,雖然他隱藏得極深。落水的原因主子很清楚,但他只是叫三皇子璦去問了話便放過了他,其中的深意我是看不透的。

  我不知道主子後來與大皇子談了些什麽,但大皇子突然就不啞了,也不傻了,主子封了他作太子。我冷眼旁觀,那些所謂的受了驚突然變聰明了之類的話根本站不住脚,這時便佩服起主子來,他是最早知道了大皇子的僞裝,這大概因爲他自己本就是個僞裝高手,又怎麽會輕易被他人所騙?  

  主子雖是有著被欺騙的怒氣,但對太子應該是上了心,可是顯然太子幷不領情,我忍不住出言提醒,看到他眼中的詫异,我知道自己逾越了,但却幷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因爲不想見到主子的心意被踐踏。好在太子是聰明人,之後的册封儀式很順利。

  太子遇刺這件事顯然刺激了主子,當他得知太子身邊的暗衛全滅的時候手震了震,雖然他的脚步仍如以往般堅定有節奏,但我却能感覺到其中的慌亂,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毫無緣由的感覺。太子幷沒有事,但我從這件事當中看了出來,主子是真的關心太子的。

  父親疼愛兒子,這應該是值得欣喜的,但我却總是惴惴不安,或許是因爲主子日見熾熱的眼神?

  那天夜裏,聽說太子喝醉酒了,而主子從雙玉宮中出來便有些不歡喜,後來覺思了半宿,幾日後竟然派太子去南方巡視!難道主子是因爲太子跟他提出了這個要求所以才不高興的?我在心中猜測,但很快便不敢去猜了。

  沈州瘟疫,主子剛一得到消息便急了,雖說太子不一定就會去沈州,但萬一一個控制不好,整個南方可能都傳開。好在上千的車隊必定行進緩慢,主子當時便派人前去追回太子車隊,只可惜張濤却空手而回。若不是主子急得不得了,我大概會佩服太子的,不但甩脫了暗衛,後面的追尋竟然也是毫無結果。

  主子耐著性子等了兩日,仍是沒有尋到太子,沈州方面還在等著回信,主子沈思良久,終于批了一個字:弃。

  誰知太子竟然撞到了沈州!當主子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急瘋了,連下數道命令那人却根本不願回來。後來得知太子將瘟疫完全控制住,主子既是欣慰又有些難過,或許他自己不明白是爲什麽,但我在旁邊却看得一清二楚。主子在矛盾中自我折磨,終于耐心被消磨怠盡,親赴沈州,然後走進了心之煉獄。

  主子到邊沈州的第二天,太子首次抛開了猜忌,願意信任主子,可惜兩人的感情總是不能統一,當主子對太子有父子之情的時候,太子當他是陌路,當這感情化爲更爲纏綿的愛情時,太子却又當他是父親了。天意弄人,然而苦的都是主子,當他眼角出現閃光的時候,我沈寂了多年的心也禁不住酸痛。

  我不知道主子的感情能壓抑多久,但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痛,特別是太子冠禮以後。主子冠禮不久便即大婚,太子自然也不能免,這一點我清楚,主子更是清楚。

  果然,太子冠禮第二日便有朝臣奏請爲太子選妃。看著主子隱忍痛苦的背影,我首次對這些大臣産生了怨恨,這不是讓主子親手推自己入痛苦的深淵嗎?不過我更怨的却是太子,爲什麽他要答應?如果他表現出一點不願意,主子也可以很輕易地讓那些人至少短時間裏不再提,但他偏偏自願選妃。我想,更讓主子痛苦的便是他的自願吧。

  主子大概也是恨著太子的,有時候我以爲他會親手殺了太子,但他最後都沒有,也許終是捨不得?死了雖然不用交給別人,但却再也見不到了。只是主子的情緒越來越難控制,大量的奴才因爲一些小過失而被處死,宮中人人自危,這種情况持續到太子選好妃子以後。丘舒悅之長女,年已二十的丘毓馨,那個出了名挑剔的老姑婆。在得知太子妃的人選時,我一度以爲太子是爲了鞏固權勢,主子大概也是這樣想的,一時間有喜有悲,但人倒是平靜下來了,或者說掩藏得更深?

  我一直擔心主子會壓不住這激烈的感情,以至于將他推入地獄,而這擔心終于還是實現了。大婚當日,太子笑意晏晏地扶住太子妃那一幕終于成爲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主子的酒量極好,說是千杯不醉也不爲過,但有時候這幷不是好事。從殿中回到寢宮之後,主子一杯接一杯幾乎沒有停過,却似乎越喝越清醒,我小心翼翼地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驚動了他,以至于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情。

  但這事情還是發生了。

  “令太子速來雲起宮,就說朕有要事相商。”

  我驚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道:“主子,萬萬不可啊!”

  主子冷冷了斜眼看了我一眼,道:“看來是朕小看了你。”

  “主子!”我明白自己接下來的話會令我萬劫不復,却又不得不說,因爲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主子的,明知道將對他不利的事情,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太子殿下的性格雖然可伸可縮,但是一旦超過了他的度,便是倔强萬分,若主子對他,那必定是兩敗俱傷啊!”

  主子果然震怒,將手中的酒壺狠狠地摔在地上,面色鐵青地喝駡道:“狗奴才,朕的事何時要你來教訓了?真以爲朕離不開你了?”

  我只能伏首道:“奴才不敢,只是奴才萬萬不願主子陷入那不可自拔的深潭。”

  主子如我所料般向外命令道:“來人!把這奴才給朕打入天牢。”

  “奴才,告退。”我恭恭敬敬地磕頭,然後起身整了整衣衫,拒絕了侍衛的押送,首次挺直了脊背,隨著他們走向天牢。

  主子,我已盡力却無法阻止你,但願,你能得償所望。

第五十一章 蕪府

  四年後 天都城某密室

  “引他去蕪府?你打算怎麽引?”少年的聲音清越動聽,隱隱帶著幾分惑人的味道。

  “主子說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們養了他那麽久,也該是他回報的時候了。”這應該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聲音較一般人沙啞,極爲難聽。

  “你是說——”少年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錯。”

  “一個從四品知府的性命怕還引不了他出京吧?”少年也不知是在問人還是自問,聲音淡淡的,幾近沒有。

  那人奸笑,道:“若是再加上一個正一品大員的貪污證據呢?”

  “不够。”少年冷冷地甩出兩個字。

  男人有些尷尬地笑了幾聲,刺耳的聲音聞者欲嘔:“這就要靠殿下你了。”

  “嗯——”少年似是聽慣了,幷沒什麽過激的反應,沈吟片刻,道:“若是再加上一個人的消息,他必定會去。”

  男人驚訝:“是什麽人這麽重要?”

  “你不必知道。”少年的語氣雖然很淡,却有一種强烈的壓迫感,使人無法也不敢抗拒他的話。

  男人沈默了一下,道:“但他未必信吧?”語氣已沒有先前那麽放肆。

  少年輕笑一聲,說不出來是好笑還是諷刺,道:“所謂關心則亂,就算他不信也必定會去的。”

  “這——”那人遲疑了一下,道:“殿下需要小的做些什麽?”

  少年靜了片刻,方道:“什麽都不用做,本宮自會安排。”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詭异,使得他的同謀也打了個寒戰。

  半月後,蕪府

  天宇國最大的城市是天都城,而最富的(不包括皇宮的話)則要數蕪府城。蕪府地處大陸的中心,與孟運國相臨,城中商鋪林立,天南地北各種各樣的貨物都可以在此見到,且此處的稅收合理,商人們都喜歡在這裏來進貨放貨,人口也就相當密集,同時流動性也很大。

  蕪府蕪府,六年前的蕪府還不是府,而只是一個州,如其名般貧窮僚倒,大片的土地荒蕪且了無人烟,後來因爲了一個人,蕪州漸漸富足,又與周圍的州縣合幷,才有了如今繁華的蕪府。

  一個著青衣四十多歲看起來很健壯的男子正要跨進酒樓門口,突然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忙攔住他招呼道:“林兄,好久不見。”

  那人驚了一下,爾後便發現是認識的人,回了一禮,很是高興地說道:“蘇兄啊,沒想到又能遇見你,最近一年可好?”

  姓蘇的男子笑道:“好好,林兄又來進貨?”

  “是啊,這蕪府城的絲綢物美價兼,花樣繁多,命回天都好賣著呢,蘇兄也是來補藥材的?”姓林的大概五十幾歲,穿一身紫色綢衣,略有些清瘦,一笑間三分溫和七分精明。

  “沒錯,蕪府的藥材最全,很多稀少的藥材都能在這裏見到,而且價格公道,乾脆就在這裏來進好了,省得派人進山裏收,加上人工算下來反而更貴。”姓蘇的男子大概是個藥材商,自己經營的東西臉笑得跟擠皺的饅頭一樣,還是黑紅色的饅頭。

  這兩人一聊起來便有些忘形,意堵在門口,外面有人要進也過不了,小二是個伶俐的,趕緊上前,點頭哈腰的:“兩位客官,還請裏面就座。”

  兩人這才留意到堵住人家大門了,先道了個歉方才跟著小二到一邊入座。

  那姓蘇的男子打量了一下友人,道:“林兄,你身上這件可是此次貨品裏面的?”

  姓林的低頭看了看自身,笑道:“蘇兄好眼光,這正是今年的新款,蘇兄有興趣的話,回頭我派人給你送幾匹來。”

  “這可不好意思。”

  “蘇兄不必客氣,去年我不明這裏的情况冒昧而來,若不是有蘇兄關照,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一直想多謝蘇兄,却沒有機會,何况區區幾匹布而已,及不上蘇兄雪中送碳的情誼。”

  “哈——”姓蘇的一陣大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這次進了批好藥材,回頭我叫人給你送幾副補氣血祛病痛的藥,也好讓林兄在尊夫人面前一振雄風啊!哈——”邊笑還邊擠眼睛,很是曖昧。

  姓林的臉色有些發紅,笑道:“那就先謝過蘇兄了。”

  “唉——”那姓蘇的突然長嘆一聲,頗有幾分感嘆地道,“相當年,我們商人就是最低等的賤民啊,哪想過能像現在這樣風光!”

  “可不是嗎?”姓林的男人低頭看著身上那富貴華麗的衣服,道,“以前我們就連絲綢都不能穿,現在只要你有錢,想怎麽穿就怎麽穿。”

  “多虧了太子殿下。”那蘇的藥材商兩手向天都城方向行禮,以示尊敬。

  “是啊!”姓林的綢緞商也是一陣感慨,“太子殿下不但制定了一套收稅制度,還大幅度提高我們商人的地位,以前家裏那些小崽子連上學堂都不行,現在只要你有本事就算去做官也都允許。”

  “不只你們行商的,咋手藝人也受惠呀!”兩人鄰桌的老漢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太子殿下派人下來開了那工廠,請我們去做事,可比以前賺得多了好幾倍,而且大傢夥可以互相切磋,以前一個人做不到的事,現在一起做,大家的手藝那可是厲害多了。”

  “我,我也覺得太子好。”角落裏一個書生怯生生地開口,“以前我只知道讀書不會賺錢,家裏全靠娘子幫人洗衣服過活,差點沒餓死,後來到了太子開的工廠記記東西,可以養家了,還不耽誤讀書,就連腦子都靈活了,學東西比以前快了好多。”

  那老漢長嘆了一聲,道:“可惜好人不長命,太子怎麽就這樣沒了?”

  酒樓中頓時群情涌動,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都怪那千殺的二皇子!他逼宮也就算了,偏要放火燒雙玉宮,害死了殿下。”這聲音有幾分蒼老,帶著怒氣而出,倒是有幾分憾人的氣質。

  “唉,聽說他也是誤以爲蓉後得罪了太子才被皇上打入冷宮,這才怒而逼宮,何况他自己也丟了性命,倒也不好說什麽。要我說,都是五皇子的錯,要不是他在二皇子面前挑撥,也不會發生這麽多事。”這顯然是個中年人,語氣較爲溫和些。

  “你怎麽知道的?”是年輕人帶著好奇的聲音。

  “猜也猜得到了,那五皇子根本沒有參與叛逆却被皇上軟禁在皇陵,肯定是皇上查出他在背後動了什麽手脚。”之前那中年人說完嘆了口氣,道,“只苦了太子殿下,才剛成了婚就英年早逝,連剛過門的太子妃也一起喪命。”

  “還不是爲了爭那把椅子!要我說這皇室中人沒幾個好東西,他們什麽時候爲咱們老百姓著想過?好不容易出了一個顧著我們的太子,還被他們給害死了。”這聲音聽來中氣十足,顯是個煉家子。

  “老李,這話你可不能亂說,被抓住了是要誅九族的。”掌櫃的顯然害怕了,這些人口無遮攔的,要是被人聽到,告到了衙門那裏,他這酒樓也別想開了。

  “誅就誅,反正我就一個人,就知道拿這些來嚇唬我們。”話是這樣說,聲音却是降低了,慢慢了便不可聞,其他人也頓感沒趣,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蕪府城內最近發生的趣事了。

  這一場談論被二樓雅房內的人聽得一清二楚,臨窗的白衣男子瞄了瞄他對面那從頭至尾都板著一張臉的人,笑嘻嘻地問道:“聽到大家這樣說,你有沒有後悔自己對那孩子做的事?”

  那男子握住酒杯的五指收緊,沈默了良久,就在白衣男子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突然說道:“後悔也只後悔用錯了方法,却從來沒後悔過占有了他。”如果不要這麽急進,一點點地打開他的心扉,也許結果會不同?

  白衣男子滯了一下,又道:“你這樣匆匆而來,可是真相信他在此?”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不相信,跟我來做什麽?”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確認一下,可惜這幾年下來仍是沒有他的絲毫消息。

  白衣男子哀怨地嘆息了一聲,道:“我也不想啊,但親親整天不安心,如果不把他找到的話,我怕親親自己把自己埋怨死了。”

  男子冷眼瞥了下趴在桌上睡著了的另一個人,將杯子輕放在桌上,道,“走吧。”說完便起身出了雅間,就在門一開合間,那只酒杯瞬間風化。

  白衣男子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看桌上那一堆白色粉末,撇撇嘴,小聲嘟噥道:“要不是爲了親親,我才懶得理你們的破事。”

  擡起脚正要踹向趴在桌上的男了,却在將要觸及的那一刻收了回來,翻翻白眼,還是不要惹這煞星了,道了聲,“走了。”便徑自推門出去。管他的,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等他睡醒了自己找來吧。

第五十二章 辦案

  半個時辰後,府衙

  蕪府各州縣官員齊齊跪下行禮:“下官等見過逍遙王。”

  白衣男子,也就是逍遙王宇文簫脊背挺直地坐在堂上,俊美的面容緊綳著,看來倒有著與平時不同的威嚴,微微點點頭,道:“各位大人不必多禮,本王此次是微服前來,大家都不要聲張。”

  些官員也不推托,再行了一禮,道:“謝過逍遙王。”便起了身。

  宇文簫的視綫在所有人面上繞了一圈,道:“本王的來意相信各位都很清楚,姚知府竟然暴斃在自己府內,此次皇上派本王前來,便是要查明此事的真相,希望各位能配合本王的行動。”

  各人面色不一,但都恭敬地回道:“逍遙王有令,自會遵從。”

  宇文簫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們先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如果有問題,本王自會派人來詢問。”

  “是。”又是整齊劃一的回答。

  “好了,下去吧。”

  衆官員又行了禮,道:“臣等告退。”

  其他人都走了,却一個留了下來,看官服應是正五品知州,此時在逍遙王的威壓之下低著頭不敢擡起。

  宇文簫也不怪責,端起茶輕啜了一口,方問道:“這是哪位大人?”

  淡淡的一句話,却嚇得那人“嘭”地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回道:“回王爺,小臣張光遠,是行州知州,因姚大人突然過世,小臣暫時代管蕪府事物。”

  “喔,”宇文簫想起來確有這麽一回事,道,“張大人這是——”

  他聲音還算溫和,誰知張光遠嚇得連連擺手:“不敢當不敢當,王爺直呼小臣的名字便是,這‘大人’二字小臣是怎麽也不敢當的。”

  “張光遠,你有什麽要向本王禀報的?”宇文簫用自認爲最柔和的語氣問道。感覺額上青筋有往外冒的危險,他在懷疑,這麽膽小的人怎麽爬到這麽高位的?

  “小,小臣爲王爺安排了下榻的園子,不知王爺打算什麽時候過去?”張光遠雖然還有些輕微的顫抖,好歹說話還算順溜。

  “知道了,你留個下人在外面,本王要休息的時候自會吩咐他帶路。”宇文簫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是,那微臣告退。”

  “去吧。”

  等人全都退出去了,宇文簫立刻收起那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右脚橫在左腿上,吊兒啷當地斜眼看向立在他側後方,低垂著頭的某人,挑挑眉道:“有天宇國的皇帝給本王做護衛,本王真是榮幸啊!”

  宇文笙睨了他一眼,然後不去理會他,徑自走到下方椅上坐定。四年的時光沒有在這個止天的寵兒身上留下一絲痕迹,他看起來仍如二十八九歲一般,只是眼神越發內斂,深沈而睿智。

  他這種無視的態度令宇文簫有些惱火,不怕死擼虎須:“我那侄子也真是可憐,竟然攤了這麽個父皇,也難怪他要跑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宇文笙猛地轉過頭來,只不過那眼神却有點讓他受不了,一個字一個字地沈聲說道:“不要試圖激怒朕。”其中的警告沒有人能够忽視。

  宇文簫撇撇嘴,做了個“小生怕怕”的姿式,與他外表一點也不匹配的無賴樣。

  宇文笙又冷冷地看了他片刻方道:“雖然這次朕跟你一起來,但案子還是由你查,一個月的期限如今已過了十天,你最好想想怎麽在十天之內破了案,然後趕回京裏交差,朕不會因爲你是朕的皇弟而對有所你偏袒的。”

  切中要害,宇文簫有點後悔去惹他了,真是一點都不好玩,整天就會板著一張死人臉,還是他的親親好,會疼他,還會給他做窩窩頭。嗚,好想念親親。

  正在他自艾自怨的時候,突然一聲大大的打呵欠聲傳來:“哈——”門口青光一閃,隨後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宇文笙隔壁的椅子上。

  早習慣了他的出場方式,宇文笙只淡淡地掃了一眼,道:“睡醒了?”

  卓之晨仿若無骨似地歪在椅中,半眯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宇文簫撇撇嘴,輕駡了一句:“懶鬼。”也怪不得他這樣說,卓之晨簡直是專爲“懶”這個字而生的,除了在課堂上還有點形象,平時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若沒有必要,想叫他移動一下位置簡直比登天還難。而且還像是睡神投胎一樣,見到他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在睡覺,偏偏武功却高强得不像話,讓他懷疑他是不是在夢中練功的。這樣一個人,真不知道皇兄爲什麽把他帶來,難道還指望他去辦案?笑話!誰知這笑話馬上就出現了。

  “尸體在哪里,我去看看。”卓之晨那語氣就像是去看個普通得要命的阿猫阿狗似的。

  宇文簫含在嘴裏的茶差點噴了,趕緊咽下,十分鄙視地打量了他片刻,難以置信地道:“你?”

  卓之晨根本理都懶得理他,還是之前那副軟骨頭的樣子,氣得他腦袋冒烟。

  宇文笙看了看天色,道:“晚點叫人帶你去吧,現在先休息下。”

  “還休息?”宇文簫先呱呱叫喚起來,“這人一路上就沒醒過,還用得著休息?”

  另兩人當然沒有理會他,宇文笙起身撣了下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甩甩袖子就往外走去。卓之晨雖然一向懶得走路,但非常時期,也不得不稍微挺直點脊背跟在他後面。餘下宇文簫在那裏吹鬍子瞪眼,前提是他有鬍子的話。

  是夜,府衙後園

  逍遙王的侍衛自然沒有皇帝的待遇那麽好,宇文簫難得找到機會讓他受受罪,當然也不會去提醒別人給他什麽好待遇,于是皇帝陛下第一次睡了下人房,好在張光遠看在他是逍遙王貼身侍衛的份上,給安排了個單間,否則要跟幾個大男人擠一個通鋪,他怕是會不顧身份地當場翻臉。

  一桌一椅一床,就是這間房的全部家具,宇文笙躺在微有些异味的被褥上,了無睡意。是因爲條件太差而睡不著?他在心裏苦笑,多數是因爲五皇弟今天提到的人,玨。

  四年了,他消失四年了。他就像入了海的水,一點踪迹也尋不到,四年來多少關于他的訊息,但當他去查詢的時候,才知道又是虛假的。抱著希望多少次,便得到失望多少次,這次呢?這突如其來的行踪,是不是又是一場誤會,或者騙局?早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只要一放他飛翔便再也抓不住,可爲什麽這麽不小心?意然讓他溜走了,還帶著他的妻子。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了?是不是有了小孩?一想到這種種可能,他的心就痛得幾乎要死去。

  玨兒。宇文笙在心裏呼喚。

  只要想到他的名字都能全身躁熱,多想將那美麗的侗體壓在身下,在那完美無瑕的肌膚上留下自己的一連串印迹,進入那令人血脉賁張的小 穴,讓他在自己的衝擊下露出各種媚態。然而他在哪里?在哪里?爲什麽,要逃走?

  玨——

  下身漲痛得似要爆裂一樣,忍不住用手輕輕碰了碰,那熾熱的東西不堪地跳動了一下,五指退縮了一下,終于將它緊緊握住。想像著這是玨兒的手,在上面慢慢律動,强烈的快 感立刻涌上腦子,禁不住無聲地喘息了一下。

  可笑他一代帝王,竟然爲了自己的兒子過著禁欲一般的生活。自從跟他有了關係以後,便再也不能忍受他人的觸碰,而他,却不能忍受他的觸碰,所以才會逃離得那麽輕鬆隨意吧?

  玨——

  怎麽能忍心?怎麽這麽狠心?

  手上的動作加劇,呼吸越來越急促,略帶古銅色的肌膚早已泛著血色,向來深不見底的眸子蒙上了一層霧氣,有著不堪一擊的,脆弱。

  玨——

  好想你——

  無論是怨,是恨,回來,好不好?不要呆在朕看不到的地方,只要在朕身邊,隨你如何都好,你若不喜歡,朕再不碰你。好不好?

  手上再次加快了動作,像曾經對那少年做過的一樣,指尖偶爾劃過敏感的頂端,在顫抖的同情想像少年那時的反映,于是更爲激動。另一隻手忍不住在脖頸間摸索,剛毅的下巴微微揚起,形成優美的綫條。

  玨——

  手中一緊,身子突然向上一挺,熾熱的東西瞬間噴射而出,小腹、手上沾滿了乳白色的液體。

  宇文笙輕輕喘息著,漆黑的眸子沒有焦距地對著暗沈的帳頂,略有些失神。總是這樣,每次想到玨便會忍不住,忍不住地一遍遍回憶曾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特別是占有他的那一個多月時間。那緊窒而消 魂的身體總讓他在心中一次次的銷想,在每一次自我安慰的時候想像是在進入他的身體,然後達到高 潮,就像中了魔怔一樣無法自拔。

  玨,你可在這蕪府?若在,可願見朕?

第五十三章 依稀

   依稀

  第二日,宇文笙一大早便去到卓之晨的寢室,趁著他入睡之前詢問前夜驗尸的結果:“如何?”

  卓之晨可不管他是什麽皇帝,他當初會留在皇宮也不過是無處可去,却不是怕了他。大大地打了個呵欠,“嘭”地一聲趴到床上,有氣無力地道:“看起來像是自絕,但我敢肯定不是。”

  “喔?”宇文笙面露沈思,“能看出是什麽人動的手嗎?”他之所以會帶卓之晨來便是因爲他對各門各派的武功都極爲熟悉,大多時候只憑傷勢便能判斷出是哪門哪派下的手。

  “手法極爲老練,普通仵作絕對驗不出是他殺。”卓之晨頓了頓,道,“該是暗衛殺手之類下的手。”

  宇文笙沈聲問道:“可以肯定?”

  “八九不離十,且不是一般的,極有可能是王族暗衛或是頂級殺手。”卓之晨難得一次性說這麽多話,整個人累極,昏昏欲睡。

  宇文笙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出聲確認道:“你的意思是——”

  卓之晨點點頭,道:“要麽是敵國,要麽是你那些兄弟。”

  宇文笙沈默片刻,方道:“哪方的可能性大些?”

  “很難說,這類人的武功沒什麽花樣,都是以實用爲主。”

  兩人相對無語,良久,卓子晨道:“我要睡了。”

  宇文笙也不在意他的無禮,點點頭,便轉身出去。欲往自己寢室走去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向另一條路,然後出了府衙。

  走在喧嘩的街上,宇文笙的心中突然涌上難以言說的寂寞。這茫茫人海,誰也不認識誰,他想要的那個人,該去哪里尋?有時候他不禁要懷疑當初的判斷,難道玨早就在那一場大火中喪了命,而不是逃出宮了?否則他動用了手下所有的眼綫,傾舉國之力,爲什麽還是沒辦法找到他?還是說他跟那個丘毓馨躲到哪個深山老林快活去了?要不要拿丘家開刀逼他們出來?

  越想心却亂,命令暗衛們跟遠一點,便獨自順著人流無目的地走動。他刀削般的臉龐看來十分硬朗,薄唇輕抿著,更添了幾分冷氣,配上一身黑衣顯得霸氣十足。這一路上不少姑娘大媽的眼神都直往他身上溜,而他却一點也沒察覺,當然,平時落在他身上的視綫多著了,他早就習慣了,只是那些都沒有這麽明目張膽的。

  前方的人突然停了下來,宇文笙一時沒留意,如果不是反應快就撞上去了,饒是如此仍用手在人家肩上點了一下方穩住身子。

  前面那個藍衣男子還以爲遇到了熟人在跟自己打招呼,回過頭來才發現是不認識的人,頓時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倒是挺有修養的,禮貌地作了個揖方問道:“請問公子有什麽事?”

  宇文笙本有些惱火,但人家態度如此,他也不好計較,只是心裏仍是不爽,便很冷淡地道:“你突然停下來,朕,我正好有點走神,差點撞上了。”

  藍衣男子立刻不好意思起來,忙連聲道歉:“哎,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因爲剛才聽人說伽葉公子的轎子今天會從這裏過,我只留心張望去了,沒想到擋了你。”

  宇文笙沒覺得他的低聲下氣有什麽不妥,抓住他話中的重點,道:“伽葉公子?”

  藍衣男子雖不太滿他的態度,但見他氣度不凡也不好得罪了,便客客氣氣地問道:“公子可是外地來的?”

  宇文笙點點頭,道:“正是。”

  “我猜也是。”藍衣男子笑眯眯地說道,“要是這蕪府的人,能不知道知府是誰,却不能不知道伽葉公子是誰。”然後擺出一副“快來問我吧,快來問我吧!”的樣子。

  宇文笙倒也給他勾起了淡淡的一點好奇心,便問道:“那是爲何?”

  那藍衣男子神秘地笑了一下,道:“話說這伽葉公子啊,那可是一等一的人才,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不說,還擅長音律與舞蹈,聽說去年全國十大富商與這蕪府有頭有臉的大人們相聚于無欲樓,求得伽葉公子一舞,最後全都痴痴迷迷地回了府,直到第二天才醒過來,對前日看到的舞蹈贊不絕口。”

  他說得興起,宇文笙却不以爲然,男子的舞蹈有什麽好稀奇的?他好奇的是,“無欲樓?”

  藍衣男子也不介意他轉變話題,反而興致盎然地給他介紹起來:“這無欲樓可是蕪府的第一大銷金窟,裏面吃喝玩樂無一不有,那美女俏男更是頂級的,總之只要你有錢,保證你在那裏能得到帝王級的享受。”

  宇文笙眯眯眼:“帝王級的享受?”

  “沒錯。”那男子一點也沒有覺察到危險,一臉興奮地說道,“怕是皇帝來了也會自嘆不如,說不定就舍了皇宮在這裏安家落戶了!”

  哼!說來說去不就是個青樓?宇文笙微有些惱怒,却不願自降身份去跟這類人計較,薄唇抿得更緊,眼中閃過絲煞气。

  那男子也是神經够大條的,居然一點也沒察覺,突然興奮地扯著他的袖子,道:“來了來了,伽葉公子的轎子偶爾會經過這裏,于是就有很多人來等,沒想到今天無意走到此處竟然能遇到,要是能看到他的身影一眼就更好了。”

  宇文笙向周圍看了一下,果然很多人在蹺首以待,他本有心離開的,却因爲周圍人太多了而無法如願。雖然可以用輕功,但他這次微服前來,本來就不打算張揚,便只好作罷,等那什麽伽葉公子過去再說吧。不過一介男寵竟然叫伽葉,還真是對佛主的褻瀆。

  就在他閃神間,比普通轎子要大上兩倍的華麗八人大轎慢慢地被擡了過來,人們頓時激動起來,大量的鮮花從道路兩邊的人群中飛向轎子,轎沿上眨眼間便堆滿了,好在轎子四周都挂了比較厚的紗幔,鮮花倒不至于砸到轎中的人。大家都自動地退在兩側,幷不向前擁擠,倒是對轎中人十分尊重。

  宇文笙可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一介小倌嗎?男人喜歡他倒還有點道理可講,但這些女人爲什麽都這麽瘋狂?

  藍衣男子顯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伽葉公子可不是小倌,他是無欲樓的總管事,只接待那些達官顯貴,而且只是清談,偶爾興致來了還會賦賦詩,彈下琴或跳支舞,但絕不陪那,嗯,那個的。所以無論男男女女,都是很喜歡他的。”

  宇文笙幷不在意這些,聽到這裏也只是淡淡的“喔”了一聲。

  這時從轎子後面的隊伍裏走出了四個丫環,各人提了一個籃子,上前將轎沿上那些鮮花拂下來裝進籃中。她們的動作極爲熟練,顯是做慣了的,然而這時一個丫環的脚不小心拐了一下,猛地往轎子撲去,混亂間兩手亂抓,竟將轎上的紗幔扯了一塊下來。

  這突然的變故顯然令大家情緒上漲,紛紛喚著“伽葉公子”,如雨的鮮花向著那扯開的簾裏扔去。

  宇文笙也禁不住有幾分好奇地看去,誰知這一眼却令他如遭雷擊。那人蒙著面紗,也難怪身邊的男子方才誇了他那麽多,却沒有誇過他的長相,他怕是從未在外人面前露過臉。玨果然聰明絕頂,竟然用這麽個身份大搖大擺地站在明處,難怪找了這麽久都找不到他。只是現在偏偏給他撞見了,他對他熟悉入骨,雖說他的身姿比四年前挺拔,但他怎麽可能認不出?終于找到你了,玨兒。

  只見那伽葉公子差點被鮮花淹沒,却也不惱,還俯身拾起地上的一株玫瑰,折去一截枝杆,然後反手插在腦後。艶紅的玫瑰在黑髮上綻放,襯著那一身的紅衣,妖艶而魅惑,偏一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莊嚴肅穆,凜然不可侵犯。單是那風姿已經令人傾倒,誰還會在意他的長相?

  玨兒,真的是玨兒。

  宇文笙心急著便要立即上前將他摟入懷中,正要施展輕功,却又躊躇了。他曾經那樣傷過他,這突如其來的見面,會不會嚇得他又跑了?還有那個丘毓馨,是不是已經正式做了他的妻子?

  太多複雜的情緒在他心中糾結,以至于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頂轎子,載著滿轎的鮮花與他心愛的寶貝而去。

  無欲樓

  伽葉把玩著自己纖長的手指,淡淡地問對面那人:“如何?”

  “有二十三個暗衛,都是高手。”那人簡短地說出自己所得到的訊息,却正是先前熱心爲宇文笙介紹的那個男子,只是此時他臉上一片冰冷肅殺,哪里還有一絲之前那熱心青年的影子?

  伽葉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他,道:“可有把握解决?”

  “沒問題,只是多費點手脚。”那人仍是面無表情,只是眼中的驕傲與自信却是不容忽視的。

  伽葉食指在桌上點了點,道:“那好,照原計劃行事。”

第五十四章 故人

  夜裏,無欲樓

  若說這無欲樓跟其他青樓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這裏的大堂絕看不到投懷送抱的姑娘少爺,在堂中表演的多是賣藝不賣身的歌舞妓,這些是絕不容許人動手動脚的。還有一些陪酒的姑娘,但在大堂中也只是純陪酒,若是有客人看對了眼,而姑娘又願意的話,那便可以相約包房。在包房中做什麽是沒人管的,就算是群 交、亂 交,甚至人 獸 交都可以,而且這包房有一面是特殊的琉璃,在房中的人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裏面,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那種感覺還是够刺激的。

  二樓一間素雅的包房裏,負責這間房的少爺略有些爲難地看著眼前座上氣質不俗的兩人,客客氣氣地解釋道:“兩位公子,我們伽葉公子是不見客的。”風月場所的人眼睛最毒,一眼便看出這兩個公子非富則貴,自是他所得罪不起的,偏偏他們張口便要見伽葉公子,可不是令他爲難嗎?

  “聽說伽葉曾爲這蕪府的達官顯貴一舞,他們請得動——”宇文簫說著在懷中摸索片刻,修長的手指拈出一塊代表皇家的玉佩,道,“莫非本王還比不得他們,請不動他?”

  那少爺一見之下立刻跪在地上,道:“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現在可以去請伽葉公子了吧?”雖是疑問句,却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壓迫感。

  “這——”那少爺猶豫了一下,方道,“小的這就去請,不過——”也不是沒有過王爺被拒之門外的事情,所以,“伽葉公子願不願意見王爺,小的也說不准?”

  宇文簫向旁邊面無表情的人挑挑眉,道:“這伽葉公子的脾氣還挺大的。”

  宇文笙眼睛低垂著,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那少爺趕緊道:“請王爺恕罪。”他也沒辦法啊!

  宇文簫斜眼掃了他一眼,道:“便說逍遙王想與伽葉公子切磋一下琴技,至于願不願見,不怪罪你便是。”

  “是,請王爺稍等。”那少爺說著便很恭敬地退了出去。

  宇文笙手指輕動,空氣中一股氣流便跟著消逝在門口。

  宇文簫看著他的動作,突然問道:“你能肯定是他?”

  宇文笙只是點點頭,却沒有說話。

  頗有些玩味地打量了一下房中的布置,宇文簫發出一聲長長的感嘆,道:“早知道我這個皇侄有才,但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厲害。”

  厲害?指的是這個無欲樓,還是能逃出他的追踪?倒的確是很厲害,不論這個無欲樓,還是輕易躲了他四年。

  宇文笙食指揉揉眉心,不知道該喜歡他這種厲害還是討厭。

  幷沒有讓兩人等很久,那少爺很快便回來了,恭敬地行了一禮,道:“伽葉公子請二位到遙然居奉茶。”

  “好。”宇文簫極爲滿意地站起身來,道,“帶路。”

  “請。”

  等到兩人到達遙然居的時候却幷沒有見到伽葉,整個房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這是——”宇文簫適時地表現出自己的怒氣。

  少爺謙卑地低下頭:“請兩位稍等,伽葉公子很快就來。”

  “哼!”宇文簫大袖一揮坐到椅上,顯是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宇文笙還沒有他顯得那麽急躁,沈默地坐下。

  少爺又再行了一禮,識趣地離開。

  “你倒自在。”宇文簫看著很是沈著的某人,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道,“也不怕他跑了?”

  宇文笙淡淡地說道:“跑不了。”

  “哼!”宇文簫用鼻子來表達自己的不屑。

  這時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來:“伽葉自然跑不了。”

  宇文簫聞言立刻循聲看去,反倒是他身邊的宇文笙沒什麽反應,只是低著頭沈默,再沈默。

  不是,不是玨的聲音。雖然很像。

  宇文簫倒是很驚訝,來人無論是身形還是露出來的眼眉,都是他那皇侄成熟以後該有的樣子,只是他在疑惑,爲什麽要來見他們?他以爲蒙著臉就能騙過他們了嗎?

  伽葉却似根本不認識他們一樣,略帶些矜持地行了一禮,道:“伽葉見過兩位公子。”他不稱王爺而稱公子,似在表明他不甚在意他們的尊貴身份。

  宇文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伽葉公子不好請。”

  伽葉淺淺地笑了下,也不回答,徑自走上前來,在他們對面坐定。

  這時有僕人送上一套茶具,伽葉向兩人道:“伽葉曾學得一手沖茶的功夫,請二位公子品鑒。”

  爾後十指翻轉如蓮花,優雅而迅速地將茶具用開水燙過,爾後洗茶沖茶,動作一氣呵成。爲每人都沖了一杯,推到兩人面前,道:“請。”

  宇文簫也不客氣,拈起杯子凑到鼻下輕輕嗅了一下,露出享受的神神,道:“清香撲鼻,只這一聞便已知不凡。”輕咂了一口,回味無窮地道,“唇齒留香,好茶,好茶!”轉頭看向宇文笙,道,“文兄,你說呢?”

  宇文笙拿過杯茶慢慢啜著,根本沒去理會他們的互動,他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沮喪的,那茶在他的嘴裏,全都化成了苦水。玨——

  宇文簫倒是不明白了,人已在眼前,皇兄怎麽也該有點行動吧?這氣氛怎麽這麽詭异呢?

  伽葉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片刻,道:“還不知道兩位公子怎麽稱呼?”

  宇文簫頓時有些沒趣,放下茶杯淡淡地說道:“宇文簫。”

  “原來是逍遙王,失敬失敬。”語氣中却沒有一點“失敬”的意思,瞟了一眼他身邊明顯有些走神的人,似不在意地問道,“能與逍遙王相携而來的,只怕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不知却是哪位公子?”

  宇文簫這下可真的驚奇了,看兩人的樣子倒像是真的不相識一般,那伽葉也就算了,就連皇兄也這樣,却是爲何?難道這人不是皇侄?

  想到這裏看向伽葉的目光便帶著審視,道:“這是本王的世兄,文竹,他爲人低調,在外倒沒幾個人知道,伽葉應該沒有聽過,不過本王倒有幾分好奇,爲何你要戴著這面紗?”

  伽葉聞言不自禁地隔著面紗摸了下自己的臉,眼中有片刻的恍惚,隨後恢復了清明,道:“伽葉少時遇事,面目全毀,却是非得這些物什遮住方可。”

  “喔?”宇文簫顯是不信,“伽葉這不是敷衍本王?”

  伽葉有些不悅,道:“句句屬實。”

  “若本王不信呢?”

  “你——”伽葉怒而起身,道,“請恕伽葉還有事,失陪一下。”

  宇文簫還要進逼,却被自家皇帝老兄從桌下按住手背,便沒有阻止,眼睜睜地看著他去了。等他走得不見人影了,方轉頭向皇帝陛下看去,沒好氣地道:“做什麽?”

  宇文笙搖搖頭,道:“他不是。”

  “喔?”宇文簫大爲驚訝,“我看著挺像的。”

  “雖然很像,却不是。”

  “啊?你怎麽看出來的?”

  “感覺。”

  宇文簫沈默了一會,見他只是在那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茶,便問道:“現在怎麽辦?”

  宇文笙頭也沒擡地道:“靜觀其變。”

  “你是說——”

  “沒錯。”宇文笙甩給他兩個字,眼角餘光掃過,突然被一旁的景致吸引了視綫。有些急切地起身,三兩步跨過去,看著眼前的落地窗,“這是?”莫非那個人……

  “怎麽了?”宇文簫被他奇怪的表現嚇了一跳,走過來一看,不由樂了,“不就是個怪异點的窗戶嘛,用得著你這樣失魂落魄的?”他從來沒有去過雙玉宮,自然不知道太子寢宮也有個這麽奇怪的窗戶。

  “暗!”宇文笙的聲音雖然還算沈著,但却還是難掩其中的一絲急切與慌亂。

  一個黑色的身影詭异地從空中出現,跪在他面前。

  宇文笙冷聲吩咐道:“帶朕去伽葉那裏,快!”

  黑影行了一禮,瞬間消失不見,宇文笙跟著那絲波動,轉眼便消失在窗外。

  “文竹——”宇文簫的聲音連人家的影子也沒有粘上,頓時傻眼,這是什麽狀况?剛剛人家在面前的時候一點也不在意,這時候倒是急起來了!但是誰來告訴他,他要怎麽辦?好像跟不上了。

  無欲樓也够大的,宇文笙跟著暗衛直接從房頂或園中掠過,也足用了半刻鍾方到了一間房外,“是這裏?”

  屋內沒有燃燈,却能聽到呼吸聲,照理說按他這樣的速度,那伽葉應該還沒有到才對,但宇文笙却總感覺玨兒在屋內,再也等不了,一把將房門推了開來。

  沁人心脾的香味撲面而來,就著窗外射進來的一點月光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立在屋子正中。

  “玨?”宇文笙試探著靠近。

  “玨——”只在一伸手便能够到的距離,宇文笙却突然軟倒在地,在失去意識之前不甘心地伸出手去,想要觸摸那或許是夢幻的影子,終是不得……

第五十五章 失踪

  宇文簫不知怎麽地就睡著了,直到陽光照在他的眼睛上面,感覺很不舒服的時候方醒過來。很沒形象地伸了個懶腰,這才覺得周身酸痛,不滿地揉了揉腰,隨後便發現不對了,他竟然是趴在桌上睡著的!

  猛地站了起來,腦中有一瞬間的眩暈。糟!著了道!那皇帝老哥?!宇文簫再顧不得一身的不適,急忙轉身出門。

  前夜熱鬧非凡的無欲樓此刻却一個人都沒有,包括這個時辰本該在房中睡覺的姑娘少爺也一個不見,華麗的布置也在一夜之間腐朽,那些飄逸的輕紗都變得破破爛爛的,有些地方甚至還結了蜘蛛網,精美絕倫的花園也失去了生機,奇花异草全部雕零。剛才乍一醒過來沒發現,待他發現外面的狀况,再回之前睡著的房間時,才發現那屋子也是破敗得不像話,他趴著的那張桌子上也布滿了灰塵,當然,除了他趴著的那一小塊地方。

  宇文簫被這詭异的事情弄得心裏發堵,皇帝老哥也消失無踪,就連那些從不離身邊的暗衛也沒有一絲音訊。沒辦法,最後只得回府衙求助。

  “什麽?沒聽說過無欲樓?”宇文簫雖說早猜到事情不簡單,但也沒想到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沒有的話,那他們昨夜是去了哪里?“那東門城郊處那占地上千畝的宅子是什麽地方?”

  “那裏?”張光遠驚道,“王爺是從哪里聽說那個宅子的?”

  “怎麽?”宇文簫挑眉,道,“難道還有什麽顧忌?”

  “這——”張光遠遲疑,有心不說,偷看了一下逍遙王的臉色,却又不敢不說了,“那宅子是出了名的鬼宅。”

  “鬼宅?”宇文簫皺眉,“怎麽說?”

  張光遠眼珠子向四方瞄了瞄,似擔心有什麽會突然冒出來掐死他一樣。

  宇文簫氣結,這樣膽小如鼠還來做官?若不是看他還有點用處,恨不得現在就叫人拔了他的官服,叫人給吊到城樓上去。看他還渾然不知惹了上司不高興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喝道:“說。”

  張光遠給驚了一跳,待見逍遙王的臉色不對,忙正了正官帽,道:“要說這鬼宅啊,還真有點來歷。”

  宇文簫想了想,今天早上起來時見到的情形還真像是百年老宅,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講。

  “這鬼宅原是一名富商汪影的府砥,修建得華麗富貴,園中奇花异草無數,屋內古董珍玩更是件件精品啦,就說那古朝玉寧九的真迹就有十件中的三件。”

  宇文簫聽他描繪那屋子怎麽美怎麽貴聽得頭大,忍不住打斷道:“說重點,後來那裏怎麽變成鬼宅的?”

  張光遠被人打斷了正在興頭上的話題,不由地有些哀怨地看著他,道:“還不是好色惹的禍。”

  宇文簫被他那一眼直看得鶏皮疙瘩往外冒,狠狠地瞪他一眼才道:“繼續說?”

  “那汪影性好色,娶了十八房妻妾還不够,三年前在街上見得一美貌女子,便强搶回府做了第十九姨太,誰知這過門沒兩個月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怎麽回事?”宇文簫雖然心急如焚,但還是耐著性子聽下去。

  “聽說是那十八房妻妾嫉妒,活生生將人害死了。”

  宇文簫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道:“張大人既然知道得如此清楚,爲何不曾爲民申冤?”

  張光遠立馬嚇得身子發抖,額頭見汗,戰戰兢兢地道:“這,下官,下官這不也是道聽途說嘛,再說,下官那時也管不了這裏,這些都是在來了蕪府才聽說的。”

  “喔——”宇文簫不置可否,“接著說。”

  “這汪府將那十九姨太悄悄地葬了,之後一切如常,誰知過了一年,府中竟然鬧起鬼來。”說到這裏微擡頭觀察了一下逍遙王的神色,却見他低垂著眼瞼,很是高深莫測的樣子,咽了下口水,又接著道,“那十八房妻妾一個個死去,死狀凄厲,汪影整日擔驚受怕,過得小半年便被人發現死在那十九姨太的房中,雙目圓瞪,七竅流血,仵作却驗不出來有中毒和任何傷勢,最後定論他是自己將自己嚇死了。”

  “嚇死?”宇文簫眼簾輕微扇動了一下,“倒有幾分意思。”

  “呃——”張光遠默,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龍子龍孫這句話。

  宇文簫顯然也沒想著讓他回答,問道:“然後這汪府就成了鬼宅了?”

  “回王爺,差不多。那府中之人自主子差不多死絕之時便散去了大部分,等汪影一死,剩下的幾個也都走了。這汪影又是外地搬遷來的商人,無子無女,又沒有親戚,那屋子便空了下來,那時這事鬧得挺大,蕪府之人都知道,因此也沒人去占這房,再加上偶有路人經過,聽到那屋內傳來鬼泣聲,那鬼屋之名便越來越多人知道,一般沒有什麽事便沒人會去那裏了。”

  宇文簫靜默了半晌,突然道:“若本王告訴你,本王昨夜在這所謂的鬼屋呆了一夜,且這鬼屋是間富麗堂皇的青樓,你怎麽說?”

  張光遠瞠目結舌:“王,王爺,您不是開玩笑?”

  要真是開玩笑就好了。宇文簫在心中苦笑,可惜皇兄却是真真切切地消失了,還消失的如此詭异。昨天夜裏,皇兄剛出去一會,他突然聞到一股香味,來不及反應便暈了過去,若不是他深知醫理,大概也就當作自己是酒醉而入睡了。現在想來那香味便是百合花香,其實本身是沒什麽,但混上了之前飲的茶中之物却能變成一種絕佳的迷藥“夢裏不知身是客”。那物事名爲“莫辨”,無論外表還是味道與茶極爲相似,極難分辨,但却稀少難尋,就連他那擁有大量靈丹妙藥的師傅也是沒有存貨,是以他也是只聞其名,未見過其物,直到聞到了百合花香才反應過來,可惜這時候已經遲了。

  是什麽人要劫走皇兄?照表面看來,應該是他那皇侄才對,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皇兄找了他那麽久,總算是有著落了,但當年他傷成那樣,會怎麽對付皇兄還真難說?

  唉,煩惱啊!如果是皇侄,如此詭异的手法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他檢查過那個所謂的鬼宅,却是絲毫綫索也無,或許應該去問問卓之晨有沒有辦法?畢竟如果他沒有一點本事的話,皇兄不會讓他教導皇子,這次也不會帶著他來。

  逍遙王煩惱著的時候,皇帝陛下剛在一個地方醒來。在睜眼的那一刻,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後昨夜的記憶全部回籠,玨!猛地翻身坐起,或許是起得太急,眼前一陣發黑,差點又暈過去。甩了甩頭,爾後便發現身體的不對勁,似乎內力被限制住了,盤起腿試探性地欲提起一股氣,果然,丹田一陣痛楚,那剛運起的氣勁瞬間消散。

  不甚在意地將雙手從膝上放下,這才打量起他所在的地方。看來他受到的待遇還不錯,至少沒有被丟到陰暗潮濕的牢裏去,而是在一間布置得挺雅致的房中。只是,當他的視綫落在那落地窗上的時候,眼眸暗了幾分,不知道昨夜最後見到的那人真的是玨,還是自己在藥效發作時的幻影?

  無聲地苦笑了一下,欲起身下床,這才發現右脚間有一絲冰冷的觸感,拉起寬大的襯褲,竟是一隻做工極爲精美的脚鐐!這算是一報還一報嗎?宇文笙心裏竟然沒有氣憤,反而升起了淡淡的欣喜,是了,肯定是玨兒,不然還有人會這樣對他?

  “吱呀——”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人跨了進來。

  宇文笙心裏狂跳,什麽帝王的姿態全部被抛諸腦後,向來內斂的眼中散發著名爲期待與喜悅的光茫。

  “醒了?”隔著面紗的聲音略有些悶的感覺,却無損其悅耳的程度。

  “伽葉?”宇文笙的嗓子有些發堵,語氣中難掩失落。

  伽葉挑眉,揶揄道:“父皇不認得兒臣了?”

  宇文笙冷冷地看著他,道:“你不是。”

  “喔?”伽葉不客氣地嘲笑道,“父皇是老了,記憶力衰退了?”

  宇文笙却不爲所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有著暴風雨前的平靜。

  伽葉在那種眼神下再不能保持之前的鎮定,挫敗地低下頭,道:“好吧,我不是。”

  宇文笙的眼眸却更爲暗沈,冷聲問道:“他呢?”

  “他?”伽葉低笑幾聲,爾後擡起頭來與他對視,道,“我怎麽知道?”

  “別激怒朕。”宇文笙眼眸更暗,只是靜靜地坐在床上,身上却發出强烈的氣勢。

  伽葉幾乎在那種威壓下跪到地上去,額上見汗,這才明白惹怒一個皇帝真的不是件好玩的事。

  “早警告過你了,偏偏不聽。”一個身影伴著清越的聲音跨了進來,房中無形的氣壓頓時消散無踪。

第五十六章 復仇

  宇文笙的眼瞳頓時放大,緊緊盯著來人,近乎貪婪地打量著他,面容,身形,以及一切。

  伽葉恭敬地轉身,彎腰行禮,道:“參見主上。”

  “好了,說了不必如此多禮的。”

  “是。”伽葉恭敬地回答,直起身子。

  “玨——”除了用複雜得自己也分不清的聲音喚著,宇文笙根本不知道該以什麽反應才好面對此刻。

  曾經外表稚嫩的少年已經長成一個身形健美修長的男人,再加上在這個世界上從不曾幼稚過的靈魂,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成熟男人的風采。宇文玨對他輕點一下頭,嘴角別有深意地勾起,謙和有禮地道:“好久不見,我的父皇。”四年,四年了,你終于落到了我的手上。

  此時此地,在有了那樣的傷害之後,用這種語氣打著招呼,不知道算不算諷刺?宇文笙眼中暗了暗,只覺得嘴裏發苦,却又能怎麽樣?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苦果也只能由他自己來嘗。“是的,好久不見,玨。”四年的時間,從一開始的滿懷希望到後面的幾乎絕望,整日呆在宮中,如同困獸。一想到有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他,便覺得生不如死,悔,悔不應當用那麽强硬的手段得到他,或許,或許應該讓他好好地成親生子,便不至于失去了他的踪影。忍不住又苦笑:這種可能實在不太可能,他大概永遠也沒法忍受。

  宇文玨仍是淡笑著,轉過頭對伽葉輕聲道:“你先下去。”

  “是,伽葉告退。”

  待伽葉將門帶上以後,宇文玨面上挂著淺淺笑意走到床前緩緩坐下,見皇帝大人看向他,笑容擴大,道:“父皇不問兒臣‘請’你來做什麽?”那笑冷冷的,直冷到人心底去。

  宇文笙只覺得心底涌上一波又一波的酸意,嘴張合了幾次,終于沙啞著嗓子道:“那玨將朕‘請’到這裏來是爲了什麽?”

  “爲什麽?”宇文玨輕輕重復了一句,笑道,“兒臣對父皇你可是日思夜想,難得你來到我的地盤,當然要請你來一叙了。”突然傾起上身凑到他面前,右手背在他頰上來回摩挲,面上的笑容變得有些曖昧,“知道那段時間兒臣想得最多的事情是什麽嗎?”

  宇文笙自是知道他說的“那段時間”是指被他囚在雲起宮的那一個多月,想到那時曾那樣對待他,呼吸便不由地一窒,片刻方道:“什麽?”

  宇文玨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若、有、機、會,十、倍、奉、還。”爾後突然將他推倒在床上,不待他反應過來便猛地上前壓在他身上。

  劇烈的動作帶得宇文笙脚上的鐐銬碰撞在一起,響起了陣唏哩嘩啦的聲音,他在那一瞬間有過反抗的想法,却又在一瞬之間消失無踪,除了本身沒有反抗的力氣外,更多的是不想反抗。

  宇文玨看著他坦然接受似的樣子,挑了挑眉,道:“父皇這是任兒臣爲所欲爲了?”

  宇文笙看著他那與己相似的堅挺的鼻梁,眼神頓時柔和下來:“朕會配合。”只要你肯原諒朕,要朕做什麽都可以。這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他可以想像如果他說出來的話,將受到怎樣的嘲笑與譏諷。

  “喔?”宇文玨唇角勾得更深,如花瓣美麗的紅唇吐出惡毒的語言,“那就如你所願,我現在就,幹你——”聲音還未落地,右手便抓住他單薄的裏衣用力一扯,片片碎布紛飛,修剪整齊的指甲在男人的胸膛上劃過,淡淡古銅色的肌膚上留下了幾道血痕。

  “真美!”宇文玨發出一聲贊嘆,即使憎惡也不得不說這男人的身體有令人瘋狂的本錢,純男性的身體偏偏帶著吸引男人的妖艶。伸出舌尖將沁出的幾滴血捲入口中,感覺到微微的鹹,咂了下嘴,大概覺得味道不錯,又將頭伏下去,艶紅的唇輕輕吸吮著。

  刺痛的感覺令宇文笙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後便是一陣酥麻感傳來,長期禁欲的身體難以忍受這種誘惑,更何况他面對的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一股熱流直竄向小腹,小弟立馬竪起了旗幟。

  與他緊貼在一起的人自然感覺到了他的身體變化,擡起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在那一刻宇文玨不知道到底是誰要强?誰了。

  宇文笙在那樣的目光下,不知道是情 欲的原因還是羞耻感在作祟,全身的肌膚都染上了一層濃重的血色。

  “呵呵——”宇文玨突然輕笑出聲,“看來父皇還挺享受的,兒臣要趕緊如你所願才是。”說著猛地抓住他身上的衣裳又是一陣狂扯,最後只餘兩隻褲腿挂在脚踝處方罷休,將他結實的雙腿曲起緊壓在他胸前,臀下墊上推成一堆的錦被,將兩腿向兩邊大大地分開,那私密的部位立即一覽無遺。

  屈辱的姿勢令宇文笙有片刻的掙扎,却在身上那人的一句話中停止了。

  “父皇不是說會配合的嗎?還是說要我把你綁起來?”宇文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聲音冷得如同來自地獄。見他僵了一下之後便放鬆了身體,手指探向那與自己現在的身體相同的器官,輕輕戳了一下,那大傢夥跳動了一下,超高的溫度像是燙了他的手,一觸之下便即收回。猶豫了一下,食指又向那下面菊形的小 穴探去,在周圍的褶皺上劃著圈,不太明白爲什麽男人會對這裏也會有興趣,難道真的比女人的那裏更好?

  相對來說顯冷的手指在自己如此隱秘的地方摸索,宇文笙的心臟一陣陣緊縮,呼吸隨著那手指的動作也是有一下無一下,刺激的感覺令他腦子無法做任何思考,全部的思緒都糾結在那凉凉的觸感上。不知道是羞耻更多,還是新奇更多。

  將手指往那幾乎沒有空隙的地方硬塞了點進去,那緊窒的感覺由指尖超光速地傳回大腦,股股電流又從大腦涌出,穿過全身,擠進小弟裏面,一下便將它撑大。這種欲 望來襲的感覺宇文玨不是沒有經歷過,特別是正在發育那斷時間,有時候衣服的磨擦都能令他挺起,但此時的感覺却又有那麽一點不同,是因爲有一個可以發泄的物件,所以特別激動了嗎?宇文玨不知道,但他忠于自己的感覺。

  看著他緩慢地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除下扔到一邊的凳子上,如玉般的肌膚逐漸露了出來,宇文笙的眼神迷離,如果不是現在渾身酸軟無力,他大概不會顧忌會不會傷害到對方,再次化身爲狼。可惜——

  很快便令自己恢復成原始狀態,宇文玨看了看自己與肌膚同色的堅硬,再看了看那緊閉著的穴口,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尖端對準中心,沒有做任何潤滑地用力向前一挺。

  撕裂的痛感席捲了宇文笙的全身,肌肉不自禁地綳緊,本來精神飽滿高高挺立的傢夥也在眨眼間失了生氣,蔫搭搭地垂下了頭。原來,竟是如此地痛,難怪玨會恨他了!

  宇文玨也不好過,乾澀的甬道太過狹窄,夾得他小弟生痛,幾乎斷折,一時卡在一半處,怎麽也擠不進去。不過看到宇文笙痛苦的表情,他心中便充滿了報復的快 感,這種痛也就微不足道了。在他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戲謔道:“我親愛的父皇,放鬆點,你想夾斷我嗎?”

  宇文笙深深看他一眼,然後閉著眼睛吸了一口氣,果真如他所願地放鬆了些,只是大腿跟部却難以控制地顫動著,可以想見真是痛到了極點。

  宇文玨却視而不見,借著鮮血的滋潤用力再往前挺進,這次還算順利,試了兩下力,終是插到了深處。溫暖柔韌的腸壁緊緊地裹住他的全部,舒適的感覺自相連的地方傳回大腦,幾乎令他陶醉,他終于明白爲什麽男人都那麽熱衷于這一動作。看著宇文笙張合著嘴巴不停喘息,他笑了:“父皇的身體真是美妙,令兒臣都不忍心傷了你。”嘴上這樣說著,自身的動作却恰恰相反。緩緩地抽出來,然後狠狠地插進去,像要將他釘死在床上一樣用力。

  這種報復性的動作如願地讓宇文笙嘗到了生不如死的痛楚,然而更多的却是心裏如同淩遲一樣的痛:曾以爲他不愛自己,便讓他恨也是好的,只要他心裏記得他,可是當這恨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知道這是多麽地令人難以忍受。如同當初的少年一樣緊咬住下唇,不肯吐出半點聲音,只爲了保留僅剩的一點尊嚴。

  他這隱忍的表情反倒提高了宇文玨的興致,挑挑眉譏諷道:“父皇不是喜歡兒臣嗎?如今與兒臣歡愛可開心?”嘴裏說著話,下面的動作却沒有停,一次次將自己火熱的堅硬頂到他的至深處,眼見他的唇上溢出點點血珠,邪笑著加快速度。

  早晨做做運動,有益身體健康……

  宇文笙以前所未有的狼狽形象趴在床上,被按著做了整整一天,肌膚隨處可見青紫色的指痕,却沒有吻痕,因爲這是報復,而不是歡愛。柔韌的身體曾被彎折成各種形狀,如今兩條纖長結實的腿無力地大開著,形狀可人的pipi高高蹺著,露出那被使用過度的地方,紅腫的穴口中不時溢出血絲或是白色的乳狀物,或乾涸或濕潤的東西塗滿了雙丘之間,令人慘不忍睹。

  或許因爲常年練武的原因,雖然他的身體極度疲憊,却沒有暈過去的迹象,相反的腦中還异常清醒,清醒地聽著宇文玨蟋蟋嗦嗦的穿衣服的聲音,以及他吩咐的那句話:“進來把他弄乾淨。”

  “是。”因爲隔著門板,聲音比較低,却不難聽出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宇文笙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却無力動彈。當女人纖細微凉的手指伸入那裏掏刮時,他昂起頭死死地盯著背對著他的那人,如果玨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的話,那麽他做到了。

第五十七章 折磨

  “怎麽樣?”宇文簫再沒有一點逍遙王的派頭,一回到府衙便沖進了他向來不喜歡的懶人房中,將還在睡覺的某人被子掀開狂吼。三天了,也不知道皇兄到底怎麽樣了,可該死的他用盡辦法也找不到一點蛛綫馬迹,只能寄希望于這個半夜才有精神的怪人。

  卓之晨眼睛都沒睜開,懶洋洋地地道:“有點綫索了。”

  “真的?”宇文簫差點高興得跳了起來,忙追問道,“老哥在哪里?快告訴我,我現在就去找他!”

  卓之晨半睜開眼,頗爲鄙視地看著他,道:“沒聽我說嗎?有綫索而已,要找到人,還早著呢。”

  宇文簫的肩一下子跨了下來,沒精打采地道:“還沒找到啊~~”嗚嗚,他好想回府裏了,好想見親親……(典型的見色忘義)

  卓之晨打了大大的一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道:“劫走他的人手法高明,能有點綫索都該偷笑了,啊~~懶得跟你說,我還要睡一會。”忙了一夜,他都快累死了,好久沒這麽辛苦了,居然還有人敢來打撓他,要不是與失踪的那人有協定在先,他早將他一巴掌拍死了……

  宇文簫鬱悶地看著翻個身又睡著了的某人,心裏冒出一連串疑問:他昨晚不是才出去了兩個時辰嗎?怎麽睡了七個時辰了還不够?他真的是人嗎?

  宇文玨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不是什麽暴虐之人,更對强?沒興趣,却在被宇文笙那樣對待後,總有一股邪火控制著心神,以至于做出他最爲不耻的事情來。只是這幾年一門心思想著怎麽將他抓來以牙還牙報復一番,却沒有想過報復完之後應該怎麽做,只好先讓人好生伺候著,任他靜靜養傷,這樣一過就是六天。

  這天夜裏,宇文玨正打算睡覺時,下人來報,竟然是他的父皇大人想見他,摸著下巴沈思良久,最終還是去了。去看看他又要玩什麽花樣也好,這是他當時的想法。

  “父皇大人急著見兒臣,可是想念兒臣得緊?”宇文玨噙著一抹微笑看向端正地盤腿坐在床榻上的人,眼中却是清冷的。

  宇文笙定定地看著他,沈靜的眼眸中說不出是愛是怨,是憐是恨,良久,方很乾脆地答道:“是。”

  簡單的一個字却令宇文玨瞳孔不自禁的收縮,他實在看不懂這個男人:一開始他便以冷酷無情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嚇得他裝傻渡過了好幾年,却被他輕易地看穿,曾經爲他真切的關心所感動,却在他漸漸付出信任之後突然發現那不過是一個笑話。以愛爲名,禁錮他,强?他,却還在奢望著他愛上他!真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或許是心理活動太過劇烈,他的表情有些猙獰,胸口起伏得厲害,待對上宇文笙那雙深邃智慧的眼睛方平息了些,以負氣的口吻道:“說吧,找我來有什麽目的?”

  宇文笙居然牽出了一個帶著三分魅惑七分高貴的笑容,道:“玨不是要以牙還牙嗎?朕記得當初可不止做了你一天。”

  宇文玨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道:“父皇這是在邀請兒臣上你嗎?”以那麽淡然的語氣說出這麽下流的話,絲毫無損他的氣質。

  宇文笙沒有回答,却做了一個動作,他慢慢地向後仰躺在床上,緩緩地打開了雙腿。因爲戴著脚鐐,所以他身上只著了長衫,行走的動作大一點都會暴光,更何况現在的動作,那兩隻柔韌有勁却仍長而精瘦的美腿頓時露出大半,只有大腿根部被遮擋住了。

  如此性感撩人的姿勢又有幾個男人能忍得住?再加上他還用纖長有力的手指,略帶些笨拙地解著自己胸前的扣子!盯著那片結實而光滑的胸膛,宇文玨發現自己算是初償性事的身子很不爭氣地有了反應。

  “你——”他的聲音暗沈而嘶啞,只發出了這麽一個單音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宇文笙停下瞭解扣子的動作,修剪得光滑圓潤的指甲在健美的肌膚上輕輕劃了一下,斜眼瞄向已行至床前的男人,雖然沒有出聲,勾 引之意却已經十分明顯。

  宇文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時候才明白“男人是下半身動物”這個形容有多貼切,他此時能想到的竟然只有被那溫暖的地方包裹著的感覺。“你想做什麽?”這句話幾乎是從嗓子裏逼出來的。

  宇文笙眨眨眼,一語不發却勝似千言。

  “該死!”宇文玨咒駡一聲,傾身便含住了那微張著的誘人薄唇。

  這是宇文玨首次主動吻他,帶著幾分狂亂,宇文笙却幾乎陶醉其中,或許當被就該引誘他占有自己,也不會鬧得那麽僵,使他一逃就好幾年。這種弱勢的想法沒有讓他引以爲耻,反頗以爲然,甚至還隱隱有幾分後悔。

  宇文玨哪里知道他這些心思,被勾起了情欲,樂得享用著大餐。但心中仍有些憤憤不平:都是這個男人,害得他如今生爲男兒身却仍是對男人才有情欲。心裏不舒坦,也沒興趣跟他多做糾纏,放開那正要回吻的唇,兩三下便扯了他的衣衫,毫無章法地在他身上胡亂揉捏。雖然前世也曾有過跟男人一起的經驗,但她可能對性事方面有些冷感,向來都是男人挑逗他,爲他服務的,對這方面可以說不是很懂,亂揉亂捏的,不到位也罷了,還不分輕重。

  宇文笙現下沒有內氣護身,一些軟爲柔嫩的地方給他這樣碰到還真有些痛,不由地悶哼了一聲:“嗯——”

  誰知他這一出聲却勾起了宇文玨不好的記憶,當初被他强行禁錮的時候,聽得最多的除了自己的名字與“愛你”之類的話外大概就是這類子高 潮時的悶聲了。身子頓時僵了,眼神中閃過一絲暴虐,猛地一口咬在他頸側。

  宇文笙本還沈浸在又悔又喜的柔盾心緒當中,突然吃痛,不自禁地痛哼出聲:“啊——”只是這聲音很快被他吞進了腹中。“玨——”疑惑地喚了出聲,不明白他怎麽會在瞬間變了態度,明明剛才還好好的,雖然動作有些粗魯,但應該不是有意的。

  回答他的是宇文玨更爲粗魯的動作,頸脖、肩膀陸續出現不淺的齒痕,最慘的是胸前的兩粒嫣紅,被又咬又扯得幾乎脫離身體。他心底本已經消掉大半的邪火此時占據了整個心胸,只想著把當初所受的通通加倍還給他。

  宇文笙咬牙承受著他的暴虐,心底不免升起一陣陣絕望,真的沒辦法了嗎?討好他,勾引他,放下了帝王的尊嚴心甘情願被他壓在身下,却還是換不得他心底一點柔情嗎?玨,你真的狠心如厮?

  在腰側給他留下一個深深的牙印,宇文玨直起身子,猛地拉起他兩條柔韌的腿,用力向兩邊分開,露出剛愈合不久的小穴。曾經歷過那麽恐怖的對待,許是有了不好的預感,那滿是褶皺的小洞有些顫微微地收縮著。

  宇文玨可沒管那麽多,伸出兩指便猛地插了進去。或許因爲已經開發過了,雖然有些勉强,但那穴口還是將這對于它來說是巨大物事的兩指容納了進去。

  抽動著,擴展著。

  別以爲宇文玨這是在爲他的父皇大人著想,他只是因爲第一次被夾得生痛的經歷而不得不做這些動作,以免做了別人自己也痛不欲生。邊動著手指邊除下自己長衫下面的底褲,露出早已漲大得可怕的堅硬,待見到差不多了便抽出手指,猛地插了進去。

  宇文笙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擴張得顯然不够,曾受過重創的地方再一次見紅,鮮血沿著股間延綿至暗綠色的床單上,很快將其染成深紫色。他全身的肌肉不自禁的綳起,冷汗自所有的毛孔中流出,在淡淡的古銅色肌膚上彙成一條條小溪。

  再次被卡在一半處,宇文玨却不再是用語言要求他放鬆,而是很乾脆地長指一伸,在他的麻穴上拂了一下,感覺到他渾身顫了一下,然後被夾住的地方一松,便老實不客氣地用力一挺身,進到了最深處。

  接下來的動作便順利了許多,緩緩地退出,感受著微微磨擦而産生的酥麻感,再借著鮮血的潤滑猛地進入,那劇烈磨擦而産生的强烈快 感令他如同被一股不致命的閃電劈中了一樣,全身的汗毛都竪了起來,每一個器官都在叫囂著要發泄。

  “呵——”比上一次更加清晰的感覺使得宇文玨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似歡喜似悲泣的聲音,爾後如同狂風驟雨一般向身下的軀體發出進攻。

  一下比一下更强烈的動作將宇文笙撞擊得渾身顫抖,撕裂般的痛楚從來沒有停止過地從兩人相連的地方傳來。

  恨吧,恨吧!把所有的恨都發泄出來吧!這一切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絕望的情緒再次如潮水般淹沒了他,玨這一輩子怕是都不會原諒他的……

第五十八章 人質

  府衙

  “讓你找人,你帶個女人回來幹什麽?”宇文簫的語氣不太好,這都過了六天了,皇帝老哥還沒有一點踪影,他都快急死了,這個卓之晨還有興趣搞女人!

  卓之晨半眯著眼斜睨著他,懶洋洋地道:“看看她是誰。”

  “呃?”宇文簫這才收起火氣,想到他也不是那麽無聊的人,便走到那個昏迷著的女人身邊,拂開她被披散的長髮遮住的臉,待看清楚之後不由地驚呼出聲:“是她?!”

  卓之晨軟軟地臥在椅中,有氣無力地道:“放出消息去,一人換一人。”

  宇文簫有些猶豫地道:“這樣好嗎?”

  回答他的是卓之晨側過身子,用屁 股對著他。

  宇文玨被伽葉隔著門喚醒的時候正倚在宇文笙邊上睡得香,坐起身子眼神複雜地盯著他熟睡的臉看了良久,然後把被角一掀,下床著衣,拉了門出去。

  “什麽事?”宇文玨語氣有些不善地發問。

  伽葉低垂著頭,恭敬地回道:“回主子,夫人被人抓走了。”

  “嗯?”宇文玨驚道,“知道是什麽人下的手嗎?”

  “這——”伽葉猶豫了,不願意主子爲此事冒險,又不敢不說實話。

  宇文玨皺眉,冷聲道:“說。”

  “該是屋裏那人的手下,”伽葉向他剛出來的房門看了一眼,道,“他們放出消息,說是要一人換一人。”

  宇文玨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府衙

  卓之晨整個人臥在椅中,四肢軟綿綿地攤著,像個剛被人打死的尸體一樣。

  丘毓馨屏住呼吸,試探性地在他面前揮了幾下手,見他果真沒反應,便像做賊一樣輕手輕脚地向著大門的方向溜去。豈知她離門還有三步遠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當我死了?”卓之晨的招牌式懶洋洋聲音。

  丘毓馨楞了一下,然後大叫一聲,猛地向門外沖去,脚下却突然被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撲倒。隨著“嘭”的一聲,地面揚起一陣灰塵,一聲凄厲的慘叫從她嘴裏發出:“啊——”

  絆倒他的東西在地上滾了兩下,竟然是只鞋子。

  “哈——”卓之晨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長長地打了個哈欠,身子翻轉了一下,眼睛却仍閉著,晃了晃只穿著襪子的那只脚,有氣無力地道,“逃什麽逃?乖乖地待在這裏等著你相公來換你回去不就得了。”

  丘毓馨却根本沒把他的話聽入耳,抱著肚子縮在地上,無力地呻吟著:“好痛——”

  “別裝了。”卓之晨仍是懶得睜眼。

  “痛——”回答他的是丘毓馨更爲微弱的呻吟。

  卓之晨之才睜開眼睛,打算看看她玩的什麽花樣,却一眼看到了她裙下那鮮紅色的液體,心中一凜,不是吧?

  “怎麽了?”卓之晨不得不挪動一下,眨眼間便到了她的面前,屈尊降貴地俯下身子關心道。

  “痛——”丘毓馨背對著他,抱著肚子,身子緊緊地縮成一團,她的聲音在顫抖,“孩子——”

  卓之晨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猶豫了一下才蹲了下去,扶住她的肩將她的身體翻轉過來,却在看到她臉上表情的那一刻僵住了。

  丘毓馨笑眯眯地站起身來,哪有之前半分痛苦的樣子?“啊,這番茄果然有用啊!小玨果然是最聰明的了。”拍了拍半蹲著僵住不動的卓子晨,笑道,“這玄麻散也不錯,起效挺快,連表情都可以凍住。”說到這裏捏了捏他的臉,道,“真可愛。”

  卓之晨的眼珠子動了動,突然道:“謝謝你的誇獎。”

  “不客氣。”丘毓馨笑眯眯地,爾後楞了一下,叫道,“中了玄麻散不是沒一處動得了嗎?難道夢語那小蹄子又給我過期的藥?”

  “應該沒過期,”卓之晨好心地說道,“只是我沒有中你的玄麻散。”

  “呵呵——”丘毓馨乾笑兩聲,“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卓之晨收回做扶人狀的手,站了起來,道:“我很少開玩笑的。”

  “啊——”丘毓馨驚叫一聲便往外跑去,很不幸地被卓子晨拉住了領子。

  “安靜點,別吵我睡覺,不然點你穴。”卓之晨說完便放開了她。

  他的聲音雖然懶洋洋的,却很有威懾力,丘毓馨馬上就不叫了,也沒有試圖再逃走,而轉過身來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卓之晨挑了挑眉,道:“識時務者爲俊杰,比你相公聰明多了。”那小子如果乖一點,也不會害得他老人家大老遠跑到這裏來吃苦受累了。

  丘毓馨心裏憤憤,臉上却沒表現出來,只悄悄地翻了個白眼。在她眼裏,小玨就是最聰明的人了,這個軟趴趴的傢夥懂什麽?轉身默默地坐在之前的椅子上,不去理會他。

  一道青影晃過,眨眼間卓之晨便已回到了她對面的椅子上,連姿勢都與之前一樣了。

  “你怎麽這麽愛睡?”丘毓馨好奇地問道。

  可惜卓之晨一點也沒理會她,動都沒動一下。

  丘毓馨撇撇嘴,不再說話,只是無聊地四處張望。

  過了一會,屋外傳來小心翼翼的聲音:“卓爺。”

  卓之晨眼皮都沒動一下,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個單音:“嗯?”

  “王爺派小的來通知您,人到了。”那人却不敢怠慢,說話仍是客客氣氣的。這府衙中的人都知道,就連逍遙王也聽這個神秘的卓爺的,他可不想把他給得罪了,不然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哈——”卓之晨在椅子中蠕動了幾下,才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起了身,半眯著眼瞄向丘毓馨,道,“走吧。”爾後領先向外走去。

  丘毓馨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幾下拳打脚踢的動作,這才不情不願地跟著。真是太不小心了,居然被人抓了,這次又拖累小玨了,唉——

  城東鬼屋,或者說是無欲樓,因爲此時這裏已經如初次見到時一樣華麗富貴,只不過沒了那些迎來送往的姑娘少爺以及尋歡客,整個大廳客蕩蕩的,只有四人分兩邊對峙著,一邊是以醫術名揚天下的逍遙王,一邊是天宇國早已過世的太子殿下,而他父皇與他同坐一張寬大椅子,被他攔腰摟著,整個人倚在他身上,以軟弱的姿勢。蒙著面紗的伽葉站在他身後,頭一直垂著,却不難看出他全身緊綳,隨時準備出手。

  相對的剩下幾人却十分輕鬆,宇文簫四處打量了一下,看向對面的宇文玨,目光在他皇帝老哥的面上一掃而過,贊道:“皇侄好手段。”也不知道他是在說這無欲樓,還是那乖乖倚在他身上的皇帝陛下。

  宇文玨挑眉,在宇文笙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滿意地感覺到他微微地顫了顫,笑道:“多謝誇獎。”

  宇文簫的眼眸暗了暗,嘴唇蠕動了幾下。

  宇文玨不知爲何,摟住宇文笙的手臂突然顫了顫。

  兩人一時無話,宇文笙更是一直沒有開過口,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或者什麽都沒想。一片寂靜包圍了三人,好在很快便有人來打破了這有些詭异的氣氛。

  “小玨。”跟在卓之晨身後的丘毓馨率先出聲。

  宇文玨對她點了點頭以示安撫,爾後看向她身前的卓之晨,招呼道:“卓老師。”

  卓之晨却像以前在清思堂一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懶洋洋地走過來,縮進宇文簫身邊的椅子中。實在累死他了,好久沒有這樣慢騰騰地走過路了。

  “哼!”丘毓馨對他無視的態度顯然不滿。

  卓之晨更加無視她了,兩眼一閉,就那樣睡了。倒是宇文玨身後的伽葉對她恭敬地行了個禮,道:“見過夫人。”

  丘毓馨這才斂起那輕狂的樣子,淡淡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宇文簫看了宇文玨一眼,道:“可以交換了?”

  宇文玨沒有說話,只是放開了摟著宇文笙的手,向丘毓馨招了招,示意她過來。

  丘毓馨看了看似乎已經睡著了的卓之晨,咬咬牙便走了過去,很順利,沒有人攔著她。

  “小玨——”丘毓馨無措地喚了一聲,她又給他添麻煩了。

  宇文玨回以安撫性的一笑,道:“沒事。”側頭看向一直閉著眼的宇文笙,道:“父皇可以回去了,兒臣不送。”

  宇文笙的睫毛顫了顫,慢慢地張開了眼睛,曾經的意氣風發、驕傲自信此時只餘滿滿的疲憊。他凝視面前這張與自己相似的面容良久,在那沈著冷靜却淡漠無情的眼神下說出了一句話:“朕放弃了。”不待他反應過來,便站直了身體,只這一個動作便將帝王的氣勢展露出來,就連卓之晨也在那威壓之下張開了眼睛,不過只看了一眼,便又閉上,順便翻了個身。

  “回宮。”皇帝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率先走出了無欲樓。

  宇文玨沒有阻止,只是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比以前更有氣勢,還有放下了一切之後的灑脫。

  宇文簫站起身看他似乎呆住了的樣子,甩出了一句:“你好自爲之。”也走了出去,這時已不見宇文笙的影子。

  他居然已經恢復了武功!宇文玨看著空空的門口,在心中震驚,那他爲什麽還要受制于己?

  丘毓馨見宇文簫也消失在大門口,轉頭去看那懶骨頭,却哪里還有卓之晨的影子?撇撇嘴,心道:跑得真快!

  “主子?”伽葉見自家主子半晌都沒有反應,不得不出聲提醒,若再呆在此地,萬一皇帝派人來襲,他們怕是很難抵擋。

  丘毓馨當然也想到了,催促道:“走啦,小玨。”

  宇文玨收回視綫看了一臉關心的兩人一眼,道:“回總壇。”

第五十九章 選秀

  當日宇文笙三人便連夜趕路回了天都城,蕪府的案子交給了新上任的知府張光遠去查,而血書上所謂的方丞相貪污一事,安康帝從來便沒有信過,連查都懶得去查了。他從始至終便是爲那一人而去的,只是那人根本不需要。

  安康帝回朝第二日的早朝上宣了一道旨,在全國範圍內選品貌皆佳的秀女,以充後宮。

  這道旨意受到了所有大臣的支援,自四年前蓉後被廢,依妃被打入冷宮,整個後宮便只剩下個清妃(原清美人),其餘的美人常在無論才貌還是家世都不足以被升爲妃子,也沒有哪個有所出,可以母憑子貴,所以這後宮之中竟然只餘一妃,對于一國之君來說實在是有些寒酸。

  但大臣們幾次奏請選秀,都被皇上一句“太子新喪,吾心沈痛,無欲于此”給擋了回去,天知道太子者逝世四年了,還有什麽理由說“新喪”?但太子向來受萬民愛戴,皇上以此爲由,他們也不敢有意見,這事便一拖再拖。誰知皇帝陛下怎麽突然想通了,竟然主動提出選秀,大臣們不燒高香都算好的了,哪里還會反對?

  于是選秀活動便如火如荼地展開了,那些想一步登天的,或者是想鞏固權位的,紛紛將自家女兒或認他家女兒爲幹女兒再送進皇宮,宮中也在沈寂了四年有多之後再一次熱鬧起來。

  天都城某密室

  “你們不是布好了‘天羅地網’嗎?怎麽讓他逃回來了?”少年的聲音隱隱帶著憤怒。

  “這——”男人的聲音猶如破鑼敲出來的。

  “嗯?”少年明顯不豫,短短一個音節却帶著强烈的壓迫感。

  男人顯是對他極爲忌憚,聲音也不由地有些顫抖:“本來安康帝應該是絕無幸免的,可是,不知道爲何,出有些意外變故。”

  “喔?”

  “安康帝突然失踪,等到他出現的時候又立即起程回京,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許多布置都失去了功用,原本安排的半路劫殺也因通知晚了而沒有完成。”男人顯得極爲懊惱,難得有這麽好的機會却白白浪費了。

  少年疑惑:“莫非他發現了?”

  “應該不會,我們的人根本就還沒動手。”男人否認,頓了頓道,“估計這些都跟殿下你提到過的那個人有關。”

  “他?不可能。”少年很果斷地否定了這個可能。

  “呃?爲什麽?”這次輪一男人疑惑了。

  “不,本宮得想想。”少年的聲音有片刻的虛弱,他的心中翻騰不已,那人應該葬身大火了才對,怎麽會出現?這四年多來也就父皇一人明裏宣布了太子的死訊,暗裏却一直在查詢他的踪迹,一些莫須有的消息也能令他驚喜一陣,待查知其虛假之後又失落好一陣子,此次倒是反常,莫非那人沒死?

  哼!如果他真的沒死,那就讓他再死一次。少年想到這裏果斷地道:“停止對皇帝的一切行動,全力探查他在蕪府失踪那段時間的行踪。”

  “這——”男人遲疑,這與主上下的命令可不同,“但主上那裏——”

  “放心,本宮自會給他一個交代。”少年冷聲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照做便是,要快。”

  “是——”

  雲起宮

  “你真决定了?”在皇帝面前敢用這種隨意語氣的人也就那麽幾個,逍遙王就在其中。

  “朕的旨意不需要他人來質疑。”帝王的表情肅穆而僵硬,像鋒利的刀子雕刻出來的一樣。

  宇文簫挑挑眉撇撇嘴,極沒眼色地繼續挑釁:“可是你都知道皇侄在——”

  “逍遙王!”宇文笙從手中的摺子中擡起頭來,微有些薄怒地打斷他,“朕的事不用你來指手劃脚,若你真的那麽空閑,東北之地有許多事情正好要處理,或許朕應該派你去。”

  威脅,這是活生生的威脅!宇文簫極委屈地閉了嘴,這朝中之人誰不知道東北是極寒極苦之地,更是官員惹惱了皇帝之後的流放之地,他可不願意離了親親去受苦。

  宇文笙大概也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點,面色放緩了些,道:“朕既然說過放弃他,便不會再去糾纏,你大可不必試探朕,更何况他已有了自己的妻子,朕再怎麽厚臉皮,也不至與個女人去爭。”

  你又不是沒跟女人爭過!宇文簫當然不敢將心裏的這話說出來,只是對他傻笑一下,“嗯”了一聲。

  “五皇弟,”宇文笙乾脆扔了手中的奏摺,看向他,道,“你既如此得閑,便由你負責選妃一事好了。”

  “不要!”宇文簫激動地站起來,道,“那麽多大臣,還是讓他們去做好了,皇弟最近很忙。”開玩笑,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才不要做,要真的接了這差事,回頭逍遙王府還不給人擠破了?

  “但是朕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宇文笙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道,“試想下,這選出來的妃子也算得你未來的嫂子,爲兄長挑選賢良淑德的妻子,不也是做弟弟的責任麽?”

  “那個——”宇文簫一時想不到反駁的話,眼珠子轉動了兩下,道,“臣弟倒覺得派個皇侄去做這件事更好。”

  “喔?”宇文笙不動聲色地反問。

  “這選出來的妃子也是皇子們的繼母吧?”宇文簫眼直直地盯著他,待他點頭,便接著說道,“兒子爲父親挑選賢良淑德的妻子,更爲自己挑選溫柔可人的母親,以後大家一團和氣,豈不更好?”

  宇文笙對他這些話無甚反應,若有深意地看著他,直看得他心裏發毛,就要主動應下這差事的時候,突然道:“皇弟的話有道理,便依你之計行事,不過,這差事交給朕的哪個兒子比較好呢?皇弟可有好的提議?”

  宇文簫大大地松了口氣,想了想,道:“臣弟覺得七皇子環最好。”

  “爲何?”

  “環是所有兄弟中最小的,又自幼喪母,若能爲自己挑得合心意的母妃,日後挂在其名下寄養,必定更多幾分親近之意。而且環生性聰慧,爲人機警,若加以曆練必成大器,此次正是個大好機會。”說到這裏看了看皇帝的臉色,可惜以他的本事仍是什麽都看不出來,問道,“皇兄以爲然否?”

  宇文笙點了點頭,道:“倒也有幾分道理,便依你,這旨意便由你去下吧。”

  “是。”宇文簫忙應了下來,生怕他反悔。

  等到宇文簫退下了很久,宇文笙才放下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的摺子,想到他離去之前最後那句話便心煩意亂。

  “真捨得嗎?”當時宇文簫一臉的促狹,那眼神却像是看到了人心底的最深處,令他無所遁行。

  捨得?怎麽會捨得?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要割下來不止是痛不欲生,甚至是會喪命的。但是不值得又能怎麽樣?那人既然當著衆人的面狠心羞辱了他,怕真是恨他入骨的了,他再貼上去,不止會令人更生厭惡,又將帝王的尊嚴擺在何處?更何况他已經有了妻,當日那聲“夫人”如冬天裏一盆摻著冰的冷水向他兜頭澆下,透心凉。

  他,不放弃又能如何?再去尋他也不過自取其辱,將他捉回來再禁錮起來?苦笑一聲,他是再也狠不下這個心了。

  安康十五年三月,帝向民間大肆選秀,由年僅十歲的七皇子環負責。

  雖然安康帝的意思是爲年幼的皇子尋找一位合格的母妃,但這種殊榮也令向來在大臣的心中沒什麽份量的七皇子開使變得炙手可熱起來。四年多以前雙玉宮那場令太子喪生的大火雖然氣勢汹猛,但因爲那場大火主要是從寶玉殿而起,且救援及時,其他地方倒少有波及,是以七皇子仍住在此處。

  這自太子逝世以後便沈寂了的宮殿一時之間便再度熱鬧起來,懷著各種目的的人群不時來此走動,皇帝的賞賜也是一波一波地下,偶一恍惚間還以爲是時光倒流了。

  少年看著碧水繁花之間痴望著遠處人來人往的少女,輕輕喚了一聲:“儀芳。”

  宇文儀芳猛地醒神,滿眼的懷念凄絕轉瞬消失無踪,回頭嗔怒道:“小環環,告訴你多少次了,要叫皇姐!”

  “嘁!”宇文環鄙視地看著她,眼中的憐憫一閃而過。

  宇文儀芳撇撇嘴,指著遠處的人,道:“那些大臣不是來求見你這個七皇子的嗎?你怎麽反而跑到這裏來了?”

  宇文環不屑道:“本皇子豈是說見便能見的?”

  “真是個沒禮貌的小傢夥。”宇文儀芳捂嘴偷笑。

  宇文環也沒有反駁,靜靜地看著她,突然道:“昨日伏全福又來我這裏提及與你的親事,你的意思,怎樣?”

  宇文儀芳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半晌,方道:“如今父皇選妃,此時提這事,不太好吧?”

  宇文環凝視她良久,道:“我會與他說,只是你——”只是你還放不下那人麽?衆人都當他死了,你我却是親眼見他離去,不帶一點留戀,便將你我捨弃在這裏。爲什麽你竟不怨他?

  太子哥哥,你真是害人不淺。

第六十章 魔教

  皇帝離開蕪府的當天,宇文玨等一行人也回到了他們的地盤,不周山魔教總壇。

  沒錯,就是魔教,沒有什麽傷天害理的原因,只是教名是魔教,而這個害得他們幾乎隔兩年就被武林正道圍攻一次的教名,便是閑閑地坐在他對面的無聊人士孟無痕取的,理由是,很拉風。

  宇文玨心情不好,對這小混混也沒什麽好態度,語氣不耐地道:“你不好好呆在孟運國做你的王爺,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孟無痕嘻皮笑臉道:“我這不是關心你嘛。”說著整個上半身都趴在石桌上,目光炯炯地自下往上四十五度角盯著他,“聽說那些正道人士又在蠢蠢欲動,想要滅了咱們魔教喔!”

  宇文玨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道:“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叫什麽不好偏要叫‘魔教’?”

  “嘿嘿!”孟無痕乾笑兩聲,道,“那不是酷嘛,再說你當時也沒有反對的。”

  “沒有反對?”宇文玨曲起中指在他頭上敲了一下,道,“等我知道的時候你把教名都公布天下了,我怎麽反對?”

  孟無痕縮回椅中,捂著頭討好地對他傻笑,不敢再說話惹惱他,心裏却極度哀怨:明明自己的武功高過他許多,爲什麽要怕他呢?

  “哼!”宇文玨冷聲道,“知不知道那些正派人士這次又以什麽口號來圍剿我們教派?”

  “呃——”孟無痕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一個單純而無辜的少年。

  可惜宇文玨早就對他這種樣子免疫了,冷冷地盯著他,直到他眼睛都快眨酸了,才沒好氣地道:“魔教教主强搶清門門主未婚妻,幷將其打成重傷。”

  “冤枉啊!”孟無痕聽說是這件事,連忙叫冤,“明明是那個老不休想搶秋雪去做他的小老婆,我路見不平救了她,這些所謂的武林正道怎麽歪曲事實呢?”

  宇文玨似笑非笑:“逼得至英門走投無路,又是爲了什麽?”

  “那就更怪不得我了!”孟無痕大叫道,“他們那什麽少門主竟然敢調戲我,我只是弄得沒人跟他們交易而已,哼!”言下之意,這樣還便宜他們了,只是讓逼得至英門沒有活路,而不是不留活口。

  “哼!”宇文玨冷哼一聲,道,“你做了這些事爲什麽還要留名?生怕別人不來尋仇?你是猪腦子?”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個——”孟無痕嚇得縮了縮脖子,嚅嚅道,“我辛辛苦苦想出來的名字,當然要拿出來威風一下。”

  “東方不敗?”宇文玨眉毛吊高,這個名字很好聽嗎?怎麽他不覺得?

  “嘿嘿!”孟無痕笑得十分猥瑣,“你也覺得很好聽吧?”

  宇文玨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了,如果他沒記錯,這個名字屬于武林中最有名的太監,竟然會有男人樂顛顛地用在自己身上。“那你招來的麻煩打算怎麽解决?”

  孟無痕無所謂地道:“反正那群白痴根本找不到我們魔教總壇,就讓他們在這不周山旅游一趟好了。”

  他會如此自信也不是沒道理的,魔教總壇設在不周山,這裏地勢極爲複雜,九彎十八道的,若沒有熟悉地形的人帶路根本就進不到中心。自魔教之名在大陸揚起之後,便遭了三次武林正道的圍剿,不過每次都在不周山轉得暈頭轉向,却連魔教的人影都沒見到一個。主要是因爲宇文玨有先見之名,早讓他將不周山及其附近可能熟悉此地地形的人都吸收進了魔教中,幷用藥物控制了,使得外人來此根本無人帶路,只是瞎轉。

  宇文玨翻了個白眼,扯開話題道:“你皇兄哪里惹到你了?”

  “你,你,你怎麽知道?”孟無痕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了。

  宇文玨鄙視道:“以你的智商,太容易猜了。”除了那個男人,還有誰能令他一副喪氣樣跑回“娘家”?

  “哼!”孟無痕鼓著腮幫子不悅地盯著他,過了一會却自己泄下氣來,垮著臉道:“他要立後。”

  “嗯?”宇文玨皺眉,感情果然是最靠不住的東西,冷聲道,“那你有什麽打算?”

  “能有什麽打算?”孟無痕將身子重重地甩回椅背上,微微彈起了一下,兩眼望著天空,眼神帶著迷惘,良久,方輕聲說道,“他既然已經有了决定,那我也只有走得遠遠的,不阻他的路便是了,難道還要我像個女人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

  雖然他那張臉配上那神情實在凄絕,但說的話却引起了宇文玨的不滿,他冷冷地看著他,道:“你這是在岐視女人。”

  孟無痕猛地轉過頭,訝异地看著他。

  “呃——”宇文玨被他看得不自在,沒辦法,上輩子做過女人,雖然這一世變成了男兒身,對于女人却始終要寬容理解些,這種話當然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說的。輕咳了一聲,突然找到藉口,道,“我們從什麽地方來的,怎麽能有這種思想呢?”頓了頓,又道,“要是毓馨知道你說的話,小心她跟你鬧將起來。”

  顯然對孟無痕來說,丘毓馨還是具有一定威力的,他翻了個白眼,不滿地責怪道:“還不是你,教她那麽多新時代女性什麽什麽的,現在那麽彪悍,是個男人都怕了她。”不過被他這樣一打斷,心情却好了許多。

  宇文玨當然知道他這是怕了人家,不由地嗤笑一聲。

  孟無痕見不得他那副得意的樣子,眼珠一轉,笑道:“聽說你那父皇正在大肆選妃?”然後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看著他,那眼睛像在說:敢笑我,氣死你!

  宇文玨的笑容僵在臉上,低垂著眼瞼,語氣平靜地說道:“與我何干?”

  “哈——”孟無痕大笑一聲,不遺餘力地拆臺道,“我可知道前段時間某人將人家抓了,然後????——”

  宇文玨的睫毛閃動了幾下,突然擡起頭來,勾起唇角對他輕輕一笑,道:“那是他自找的,一報還一報,從此便與他兩不相欠。”

  “喔?”孟無痕與他對視良久,却沒有從其中找到一點心虛的痕迹,最後無奈地一笑,道,“你還真是無情。”

  宇文玨回以一笑。

  無情?也許是吧?只是這世人又有幾個能說自己是有情的?就那孟子星,還不是一樣要立後,逼得你遠走他國?還有宇文笙,說得多愛多愛,現下還不一樣在選妃擴充後宮?

  “你真當他不會殺你,所以就這樣肆無忌憚?”

  這是那天他將那人如小倌般擁在懷中折辱時宇文簫密音傳來的話,或許如他所說,他從未曾想過宇文笙會殺他,正如他自己被那人禁錮在宮中淩辱的時候也只氣憤得想要報復回來,却從未想過要將他殺了一樣。

  不可否認曾對那人付出過信任,但却理不清對他的感情。父子之情?應該沒有過,因爲從未將他當做父親來敬畏與依賴。愛情?更不應該會有。

  “朕放弃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猛地涌上心頭,一時竟不知是何感覺,似解脫,又隱有失落,還有幾分不明的感覺。

  天都城某密室

  “他竟來了天宇?”仍是那個神秘少年的聲音。

  “是的,現在不周山。”此次與他對話的却不是那個聲音嘶啞難聽的中年人,而是一個青年的聲音,聲綫偏冷。

  “不周山?”少年想了下,道,“本宮記得那是魔教的地盤。”

  “是——”青年的聲音有些遲疑。

  少年疑道:“怎麽?”

  “屬下還有一事禀報。”青年的聲音恢復了先前的冰冷。

  “嗯?”

  “主子月前令我等探查的人有消息了。”

  “說。”

  “回主子,那人一真蒙面視人,但眉眼之間與上次主子交給屬下的畫像極爲相似,而且他與魔教似乎也有關係,據底下人的綫報,他們最後是在不周山範圍內失去踪影的。”

  “好!”少年突然大笑幾聲,撫掌道,“難得這兩個人都聚在一起,實在太好了!”在室中來回走了幾步,脚步急促,似心情極爲激蕩,然後猛地停住,道,“本宮聽說魔教總壇極爲隱蔽,正道中人多次圍剿均無果。”

  “是。”

  “蝶影可記得路綫?”

  “回主子,蝶影的記憶力向來驚人,當是記得的。”

  “好!”少年興奮地道,“本宮要此次那些正道人士不再迷路。”

  “是,屬下這便去安排。”

  不周山上的兩人不知道已經有人謀算到他們頭上了,還在各自煩惱著自己的心事,而天宇皇帝的選妃已經接近尾聲,七皇子環從五千侯選佳麗中爲他的父皇挑了一百人,暫爲采女,半月後由皇帝自己親自選一次,以决定這些采女哪些爲妃,哪些還要繼續在宮中熬著,以期望有朝一日飛上枝頭。

第六十一章 追殺

  人烟稀少的小路,宇文玨很狼狽地逃亡。

  ???,再好氣度也忍不住想爆粗口,孟無痕這小子不但會惹事,還沒有識人之明,竟然帶個奸細進總壇,害得他要引開那些“正道人士”,被人追得像條狗似的。他倒不擔心那小混混的安危,以他的武功,如無意外小命是絕對安好的,但是?的,要是他保護不力,害毓馨她們出了什麽事,他非宰了那小子!

  宇文玨本打算前往蕪府的,那裏是魔教在天宇勢力最强的地方,所以上次一得知宇文笙去了那裏,便著手安排了陷阱,輕鬆將人捕獲。偏偏那幫人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這個消息,竟然遇到層層堵劫,看來這次的幕後之人不簡單。猶豫了一下只得換個方向,打定主意便轉身往鹽州而去,那裏的人群亦較爲複雜,躲在哪個旮旯裏養個十幾天的傷還是好的。看了看左手臂暫時止住血的傷口,無聲苦笑,江湖,真不是一般人能混的,至少像他這種怕死怕痛的人不是混江湖的料。是不是該考慮關了魔教專心做他的生意呢?宇文玨偶爾苦中作樂一下,幻想小混混聽說他要“關”了魔教時的表情,禁不住笑了出來。

  事實證明苦中作樂是危險的,四周圍上來的這些看裝束就很“明名正派”的人便可以證明。

  “東方教主果然不俗,這種情况下也能笑得出來。”說話的人年紀在二十七八歲左右,面容俊美,如同每一個年輕有爲的世家子弟一樣,身上透著一股子正氣,說話間勾著一抹淡而溫和的淺笑,那神情像是來郊游而不是追殺。

  宇文玨很識趣地停下逃亡的脚步,拍了拍急馳間沾到身上的灰塵草屑,將幾縷散亂至肩前的墨發抓住向身後一抛,回以淺笑,道:“多謝贊譽。”發絲在微風中揚起,好一會才落下,明明很輕,在場的人却似乎聽到了發絲相觸的聲響。

  少年風流,令包圍著他的衆人有片刻的騷動,誰能想到,他們口中惡迹累累的魔教之主竟然是這樣年少似普通富家公子一樣的青年?

  季宏瞳孔收縮,他出生豪門世家,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出道江湖至今,無論武功長相還是修養都受到衆人好評,去年的武林大會上更是被推上了盟主之位。少年得志意氣風發,領了武林正道人士前來鏟除成名有十年之久的魔教,誰知這教主竟是看似比他還要小上幾歲,舉手投足之間貴氣流露却不逼人,顯然也是受過極好教養的。只此一比便差了人不只一截半截,却也激起了他的鬥志。

  “東方不敗,魔教十年來在江湖上犯下累累罪行,可以說惡貫滿盈,如今正道人士齊聚于此,你還有什麽話說?”打破現場有些詭异氣氛的是一個看來四十多歲的男子,七尺長劍橫于身前,采了守勢,該是個惜己的人。

  “惡貫滿盈?”宇文玨先是惡寒了一下“東方不敗”這個稱呼,聽了他之後的話却忍不住哂笑,“我殺了誰?”

  衆人沈默,的確沒聽說過魔教教主殺人,最多逼得人全家沒有活路而已。

  片刻,那男子却是大怒:“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大夥幷肩上,爲武林除害!”吼完便做勢要上前,立時有人回應,提著武器向宇文玨靠近。

  宇文玨表面上鎮定,暗下裏却緊了緊手中的劍柄,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把命丟在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手中。

  “等等!”季宏持劍的手舉到空中,阻住了衆人的行動。

  “盟主這是何意?”問話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雖然如此質問的語氣十分不客氣,但因爲他所問的正是大家心中所想,是以倒沒人責怪他,反而都有些奇怪地望向季宏。

  季宏擺擺手以示安撫,爾後向宇文玨拱手行了一禮,道:“季某想先領教東方教主高招。”

  他周圍的衆人頓時嘩然,先前發話的中年男子首先叫了起來:“盟主萬萬不可,這魔頭詭計多端,萬一一不小心著了他的道,傷了你可不好,如今他已爲我們所困,大家一起上,拿下他便是。”

  說實話,被稱爲“魔頭”,宇文玨還真有點做夢的感覺,真是太武俠了!

  季宏伸出雙手,見衆人均安靜下來,便道:“我意已决。”隨後看向宇文玨,道,“東方教主請。”

  宇文玨挑眉,道:“是不是打敗你我就可以走了?”

  “這——”季宏顯然沒想到他有此一問,頓時楞住了。比武一事,有人先講好條件的嗎?

  “做不了主?”宇文玨毫不客氣地道,“那我跟你打什麽?不如你們一起上,打完走人。”自覺得這樣說有些痞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近跟小混混呆在一起久了,果然性情都有些像了。

  衆人靜了一陣,隨後便群情涌動,紛紛吼道:“好個魔頭,死到臨頭還敢囂張,盟主別跟他比了,大家一齊上吧!”

  很囂張嗎?宇文玨默。先做好計劃再做事情,以免有什麽變故,不應該這樣嗎?要是跟他打了還要跟其他人打,那他爲什麽不乾脆打群架好了?還可以趁亂逃走,真跟他們硬打?他又不是白痴!

  季宏還在猶豫,他周圍的人却等不及了,有幾個性格急躁的已經提了武器向中間那人攻去,他無奈,只好也加入圍攻。

  別人劍都遞過來了,宇文玨也只好接住,順便鄙視了一下這些人,明明都要打了,還在那裏唧唧歪歪那麽久!

  然後便是一場混戰。

  宇文玨的武功傳自皇族,要知道世上珍品大多收集在皇宮,一些世人以爲已經失傳的武功秘笈也時不時會在藏寶閣被發現,宇文家族大多有學武的天份,更有天資聰穎的集衆家之長創造了屬于宇文家自己的武學,宇文玨便是學的這種,而他天資不差,又曾下過苦功,雖說比不上孟無痕那個武學天才,但比起在場的衆人却是高了不知多少。可惜他臨敵的經驗少不說,還是一對五六十人,俗話說得好,蟻多咬死象,他又沒有殺人的習慣,處處手下留情,剛開始宇文玨還游刃有餘,不久便有些吃力了。

  一指點在那盟主的劍柄上,將他暫時逼退,宇文玨的額頭見汗,手指有些發麻,這個青年是這一群人中武功最高的,也最難纏。快力竭了呢,看來得找個機會逃了,只是,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到處都是人,好像無處可逃,只有用那個東西了。想到這裏手上挽了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劍花,大喝道:“看我的驚天地泣鬼神神仙見了逃命劍!”趁著周圍的人楞神之間,將手中的東西往四處一抛,只聽“嘭”的一聲濃厚的烟霧四起,辛辣的味道傳來。

  “不好,魔教妖人使毒!”

  “有毒!”

  “不要給他逃了!”

  “咳,好辣,咳——”

  ……

  等到這些人逃出烟霧的範圍止住咳嗽,彼此一看,都是眼泪鼻涕橫流,想笑但一想到自己大概也是這樣子又笑不出來了,憤怒地四處尋找魔教教主,却哪里還有他的影子?

  幸好讓毓馨做了些催泪彈與烟霧彈的結合品,不然還真是玄,不過,宇文玨扯下蒙在面上的棉布,再看了看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欲哭無泪,好痛……

  一口氣跑到了十裏開外方在一條小溪邊停下來,小心地避開傷口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偏過身子正要洗手,却正好看到水中的倒影。真有够狼狽的!發帶不知何時斷了,披頭散髮的,臉頰上有一條傷口,乾涸的血迹在雪白的肌膚上分外明顯,難怪先前覺得有點痛。

  自袖中取出條手巾,沾了水細細地將臉上的血迹擦乾淨,這才發現傷口還不淺。破相了,宇文玨撇撇嘴,可惜了。正要再清理其他傷口,眼角突然瞄到身後黑影閃過,轉過身道:“報仇的報怨的,可以出來的。”

  來人見行踪暴露,便不再隱藏,乾脆地從樹後走了出來,三面圍著他。共十個人,全都穿黑衣蒙面,不像是那些名門正派的。

  宇文玨心下戒備,問道:“什麽人?”

  “要你命的人。”當先一個黑衣人說完便提劍殺了上來。

  宇文玨不敢怠慢,提劍擋了上去。

  其他黑衣人這時也殺了過來,他們不像之前那些人,彼此間配合默契,顯然是練習過以多攻少的。招式以實用爲主,快准狠,倒像是殺手。

  幾次交手,宇文玨便又添了些傷,知道硬拼不了,正要像先前那樣脫身,手上才作勢要扔,那些黑衣人却像預料到的一樣,瞬間閃到十步開外,圍而不攻。

  兩方對峙,宇文玨感到不妙,剛才受的那些傷痛得十分不正常,難道中了傳說中的毒?視綫漸漸變得模糊,眼見幾團黑影小心翼翼地靠近,心裏有些好笑,就這樣死了嗎?無緣無故轉世,又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真不知道在這世上走一遭是爲了什麽?

  然後眼前一黑。

第六十二章 逃亡

  宇文玨沒想到自己還能醒來,所以當他睜開眼睛看到陳舊的帳頂的時候楞了好久,難道又轉生了?難道他竟是傳說中的不滅靈魂?

  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宇文玨回頭看去,頓時驚叫出來:“是你!”聲音發出來却嘶啞難聽,喉嚨更是一陣刺痛,忍不住便劇烈地咳了起來。

  來人急走兩步,取過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給他。

  連喝了三杯,嗓子才得到了滋潤止住了咳,宇文玨擡起頭看著扶住他喂水的男人,有些費力地問道:“那些人是你派來的?”

  宇文笙的身子不自禁地一顫,眼中閃過一抹痛楚,靜了片刻,將手中的空杯放回桌上,淡淡地道:“不是。”

  “喔?”宇文玨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宇文笙霍地起身,本被他扶住的人一時不防失了力,猛地倒回床上,發出“嘭”的一聲,破舊的木床劇烈地搖晃了下,差點散架。這屋本是山野中獵人偶來歇脚的小木屋,自然就沒有什麽高床軟枕,宇文玨被這一下給摔得七葷八素,有些惱怒地擡頭向罪魁禍首,却對上一雙飽含怒意的眼睛,原本要出口的話頓時都縮了回去。(由此可見小玨玨真是個欺軟怕硬的傢夥。)

  “朕在你眼裏竟是如此不堪?”宇文笙此時真是恨不得親手掐死眼前之人,自己只是一得到他可能有危險的消息,顧不得查證是否屬實便抛下宮中一切事務匆匆趕來,竟只得到他的懷疑!

  “呃……”宇文玨在他那眼神下不免有些心虛,剛才那話也是條件反射之下脫口而出,事後一想也知道不是他做的,不是因爲相信他的人品,而是因爲這事若由他來做,必定會安排得更完美。

  宇文笙看著他飄忽的眼神,突然有些泄氣,罷罷罷,這個人天生就是來克他的,大概是前世欠了他才會如此爲他著魔,打又捨不得,放又放不下,明明說要放弃了,偏一聽說他有難,便又眼巴巴地跑來看人臉色,奈何?

  看他有些困難地要移動身子,宇文笙忍不住上前將他扶起來半靠在床頭,道:“你中了毒,現在餘毒未清,是以周身無力。”

  宇文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得點點頭。兩人一時沈默,氣氛有些尷尬。

  半晌,宇文玨實在受不了這種氛圍,無話找話:“你不是在選妃嗎?怎麽有空跑來這裏?”話一出口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這樣說話怎麽這麽像是吃醋的怨婦?

  宇文笙顯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楞了一下方笑道:“玨兒這是在吃醋嗎?”

  宇文玨默。

  宇文笙暗嘆了一聲,道:“有人向朕傳書,說你有難。”

  “聽起來像是陷阱。”宇文玨皺眉。

  宇文笙肯定道:“是有猫膩。”

  那你還來?這句話宇文玨沒有問出口,怕他的回答會令自己再次尷尬,兩人之間再度沈默。

  該死!宇文玨實在受不了這種氣氛,偏偏他不說話宇文笙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只得再次發問:“中午那些人——”

  “昨天。”宇文笙打斷他的話糾正道,見他似乎不太明白,解釋道,“你已經昏迷了一天半。”

  “喔——”宇文玨點點頭,悄悄摸了下肚子,難怪他覺得有些餓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吃的?

  宇文笙沒有注意到他這些小動作,接著說道:“那些殺手一個都沒走脫,朕來得晚了些,他們的毒甚是厲害,好在五皇弟曾配了些解毒丸給朕才驅出大半,只是這餘毒却還得找他。”

  宇文玨默。

  兩人再次相對無言,只是這次沈默只持續了片刻便被一陣怪聲給打斷了——

  “咕——”

  宇文玨臉紅了。

  宇文笙樂了,忍笑道:“這山中沒什麽吃食,朕命人燉了兔肉,該是好了。”說著不待他有所反應,便起身走出了木屋。

  宇文玨望著他身影消失的破舊木門,良久……

  宇文笙收回空了的粗瓷碗,有點閃神。因爲餘毒未清的關係,宇文玨仍是渾身無力,所以他才有機會重溫一下多年以前的喂食,在那一瞬之間,他幾乎以爲兩人回到了從前。

  “你有何打算?”宇文玨略顯虛弱的聲音却打斷了他的思緒。

  宇文笙心裏縈繞著一種悲哀,何時開始,他們的相處模式變成了這樣?以前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回了嗎?“跟隨朕回宮。”頓了頓,補弃道,“你的毒還要解。”說完緊張的看著靠在床頭的玉人,眼眸的深處竟然有一絲,哀求。

  宇文玨一個“好”字差點就出口了,却突如其來地被人打斷。

  “主上,敵人來襲。”這些暗衛如同有了魔法一般,總是自空氣中來,往虛無而去。

  心中先松了口氣,宇文玨調整了下心緒,方向坐在床沿的男人看去。(別指望破木屋中會有凳子。)

  宇文笙瞥向跪在三步開多的暗衛,冷聲問道:“距此多遠?多少人?實力如何?可能抵擋?”

  “禀主上,三裏開外,已發現二十八人,與昨日那些殺手應是同一批,抵擋超不過半個時辰。”

  “斷後。”宇文笙果斷地下命令,爾後大手一撈,便將宇文玨抱在懷中,轉瞬便出了木屋,認好方向,施展輕功疾馳。

  宇文玨在初初楞神之後,正要張嘴說話,却被一陣風灌進了嘴裏,只好老老實實地縮在男人的懷裏,閉上了嘴巴。

  宇文笙知道此次是中了人的圈套,從傳信給他便沒安好心,多半是爲了將他引出宮外誅殺,可惜的是這圈套却是他自願踏進來的,也怨不得人。那麽巧身邊武藝最高强的卓之晨又告了假,勿忙之間只帶了隨身的二十多個暗衛,昨天那一場便損失了十三個,他們這次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過不得一個時辰兩人便在林中被圍住了,宇文笙默默點了一下,還有十九個,低頭看向懷中的人,却見他將臉縮在自己胸口,被依賴信任的感覺使得他心中一熱。(其實小笙是誤會了,小玨只是被風吹得厲害,只好把臉藏起來……)

  “玨——”宇文笙將他反手一甩放到背上,又將他的腰帶解開把兩人束在一起。

  那些殺手不知是不是被他鎮定的樣子嚇到了,竟然任他做著這一系列動作,而沒有趁機攻擊。

  宇文笙將腰帶打了結,回頭對還有些莫宰羊的宇文玨笑了笑,道:“抱穩了。”提劍便向黑衣人攻去。

  宇文玨猝不及防之下條件反射地抱住他的脖子,只爲渾身無力來不及反應,腦袋“嘭”地一聲,重重地撞在他的後腦上,一時頭暈眼花。

  “痛嗎?”宇文笙架開來人一劍,順著力量削去,結束了一條人命,鮮血噴漸間抽空問了下背上的人。

  宇文玨楞了楞方反應過來:“沒事。”聲音弱得連他自己都幾乎聽不到,他感覺十分彆扭。

  宇文笙耳朵很靈,隨口說了句:“那就好。”反手一劍,有點可惜,只砍斷了一臂人却沒死,那人快速點了傷處周圍的穴道,用另一隻手攻了上來。

  一死一傷,殺手方有些躁動,攻擊力度加大,宇文笙頓時吃力起來,也顧不得注意身後人的小事,專心應敵。這些殺手也很狡猾,主要攻擊都放在宇文玨身上,這令他有些難以兼顧,應付得挺吃力。

  宇文玨在他背上被保護得挺好,只是手脚無力根本就抱不住他,全身就靠腰上的帶子固定,因而被一甩一甩的,像是個布人一樣,只是比布人重。這令他很鬱悶,却毫無辦法,只能在心裏鬱悶:電視裏面的一打幾百個個肯定是騙人的,宇文笙的武功高他不只一點兩點,現在一對十幾就很難搞定了,要是對上幾百個那還不死蹺蹺?至今爲止,他見過武功最高的大概是孟無痕那小子吧,當年才七歲就能獨自幹掉三個高手,雖然那是因爲他平白得了幾十年內力的緣故。不過聽他說卓之晨好像也很厲害,就是不知道兩人誰更厲害些了。

  一個巨大的晃動,宇文玨才回過神來,心下佩服自己,竟然在這種情况下也能走神。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發現他們竟然被逼到懸崖邊了!呃,要不要提醒背著他的這個人跳崖呢?根據武俠定律,跌下山崖基本上沒有死的可能,還有極大的機率會有奇遇。

  正在他無厘頭思緒亂飈時,宇文笙突然回頭對他輕輕說了聲:“別怕。”

  宇文玨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便是恐怖的失重感,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叫他別怕是因爲他要跳崖,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第六十三章 求生

  在整個墜落過程中宇文玨幷沒有感到一絲害怕,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死亡本身候幷不能帶來什麽恐懼感,只是向上吹起的風令他有點難受。他還在想著這次死了會不會再帶著記憶轉世之類的東西,下墜的速度却突然减慢了,耳邊傳來一陣有點恐怖的磨擦聲,像用刀在極堅硬的石頭上用力磨擦一樣,更有碎山石打到他的臉上。稍睜開點眼睛,才明白是宇文笙將劍插在山壁上,以阻止兩人的下墜,看來他早就做好打算的。

  正墜的速度越來越慢,終于在寶劍磕上一塊山石的時候阻住了,只是宇文玨的腰再一次受了折磨,幾乎給扯斷了,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玨兒,你怎麽樣?”宇文笙的聲音中滿是焦急。

  “嗚——”宇文玨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拉住他背後的衣裳慢慢直起上半身,然後將雙手環上他的脖子,這才出了口氣,道:“沒事。”

  宇文笙又怎麽會聽不出這兩個字當中包含的痛楚?只是現在他們懸在半山腰上,心裏再焦急也沒辦法,只好四處查看有沒有可以借力的東西。好在運氣不錯,離兩人不遠處便有幾條藤條,看距離跳過去抓住應該沒問題。兩人的情况容不得他再多想,這樣吊在半空中很快就會脫力,向那邊揚了揚頭,道:“玨兒,朕要跳到那邊去,你用力抱緊朕。”

  宇文玨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見那滕條雖不太粗,好歹是幾根長在一起,估計能受力,便點點頭,道:“嗯。”雙手更是用了他如今最大的力氣抱住他的脖子。

  宇文笙給他這樣的力道抱得呼吸有點困難,却沒有叫他松一點,這種被依賴的感覺他很受用。唇角微微勾起,道了聲:“朕過去了。”便騰身一躍。

  爬回山頂的時候宇文笙幾乎脫力。沒錯,就是山頂。一般人想到的自然是他們如果沒摔死便會從崖底遁走,如今他反其道而行之,可以爭取更多的時間。

  “如何?”宇文笙在崖邊歇息了片刻,待力氣稍微恢復一點便趕緊問背上的人。

  “沒事。”宇文玨聲音淡淡的,却不像有事的樣子。

  宇文笙松了口氣,用劍撑起身子,認准方向便向林中走去,脚步有些踉蹌。這時的天色已經只剩一點微弱的亮光,夜晚的山林極不安全,且崖邊也不是久留之地,還是先找個地方歇一歇才好。

  兩人還不算倒楣,沒過多久就找到了一個較隱蔽的山洞,雖然有些潮濕,但這種情况下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宇文笙進了山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背上的人解下來,然後查看他的狀况。如玉般的面上又添了幾條傷痕,好在極淺,身上倒沒什麽傷,只是那一身淺灰色的衣服有些慘不忍睹,被劃得破破爛爛的。“還好。”雖然臉上那些傷看得他有些心痛。

  宇文玨無力地靠在山壁上,看著他滿身傷痕不顧,只記得查看自己,心裏突然涌上一股暖流,這個人,大概是真的愛他吧?

  “玨?”宇文笙見他沒甚反應,擔心他受了內傷,忙拉過他的手腕便要把脉。

  宇文玨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的動作,然後拉開他的手,冷淡地道:“我沒事。”

  宇文笙的身體僵了一下,默默地收回手。

  兩人一坐一蹲,再度陷入沈默。

  “朕去撿些木枝生火。”良久,宇文笙道。

  宇文玨低垂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很快便生了一堆火起來,跳躍的火光映得兩人臉上忽明忽暗,看起來有些詭异,正如現在的氣氛。

  “隨朕回宮。”宇文笙眼睛盯著火堆,打斷了寂靜。

  宇文玨低垂著頭,沈默了片刻,方道:“毓馨的醫術也不錯……”言外之意就是,他不需要宇文簫醫治,也就不會跟他回宮。

  “毓馨——”宇文笙頓住,似是找不到形容詞,良久方道,“是個好女人——”

  宇文玨看著他的側臉,有一瞬間的閃神,那人火光映襯下的雙眸,像是凝聚著世上最濃重的悲哀。“唔,是挺好——”他聽到自己這樣回答,然後見到那人唇角勾起,淡淡地笑著,然後倒了下去……

  “宇文笙——”宇文玨驚呼,失力的身體不知從哪里陡地升起一股力氣,猛地撲前接住那人,之前的力氣瞬間消散,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宇文玨顧不得身上的痛楚,只覺得身上那人周身不尋常的滾燙,努力地撑起身子查看。就著火光,却見那人黑衣竟有多處被劃開,從裂口可見衣下的傷勢不輕。特別是袖下的那雙手,早已血肉模糊,定是從崖下爬上來時在滕條上磨傷的,而他竟然一句也沒提過,藥也沒上就去撿柴生火。

  “你這又何必?”宇文玨的鼻子有些酸,曾經恨他恨得要死,此時却不知是什麽感覺,只纏纏繞繞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提起全身的力氣將他的衣衫除去,見那些傷口有許多都沾滿了灰塵,而周圍却沒有水,宇文玨想了想,便趴在他身上將傷口一一舔淨,再取了傷藥塗上去。身上的傷痕還好,都是劍傷,也不太深,皇家的傷藥厲害,塗上去不一會便有了愈合的趨勢,倒是那手上的傷有些麻煩。那比現代名鋼琴家更爲美好纖長的手掌,此時整個掌心竟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宇文玨捧著他被鐵梳梳過般的手,眼中的泪水終于忍不住滑落。

  爲什麽要這樣對他?爲什麽要這樣來救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宇文玨抱住那破爛不堪的手掌抽抽噎噎的,怎麽也止不住。

  宇文笙這一燒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他的第一個感覺便是腹中饑餓。當時一知道玨兒可能有事便什麽都不顧地出宮,接著便是日夜趕路也顧不上吃喝,好不容易在千鈞一髮之間救了人,却又發現愛人中了毒,這下更沒胃口了,所以他這五六天來根本就沒有什麽東西落入腹中,會餓也難怪了。而第二感覺却是渴了,超高的體溫使得他的身體大量失水,這乾渴竟比饑餓更强烈幾分。

  “嗯——”宇文笙想要起身,却覺得整個身子如同被巨石壓住一般,動彈不得,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裏便不自禁地呢喃,“水——”

  過得片刻便有人擡起他的下巴,接著溫熱的液體便流進了口腔,他也顧不得其他甚麽,大口吞咽起來,可是這液體却不是水的甘甜,竟有一股强烈的醒味,像是,血!

  “咳——”宇文笙有些反胃,那液體回涌堵在嗓子那裏阻住了呼吸,立時便咳了起來。

  宇文玨扔了手中的兔子便去拍他的胸口,嘴裏焦急地道:“宇文笙,你怎麽樣?”

  “呃——”宇文笙半昏半醒之間聽到愛人的聲音,忙將喉嚨裏的東西咽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視綫有一瞬間的朦朧,好在很快就清晰了,只是看著一臉擔憂的人兒,又恍然間似在夢中,呆了半晌,方痴痴地喚了聲:“玨——”

  “你——”宇文玨被他這樣看著,竟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頓了一下,方道,“你可好些了?”

  “啊?”宇文笙驚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非在夢中,心臟陡地一縮,然後涌上狂喜,立時有些語無倫次,“你,朕,啊,沒,沒事——”好在意思是表達清楚了,松了口氣的同時馬上又懊惱起來:該說有事的,那樣玨便會一直擔心他了吧?(可憐的皇帝,被虐得有點變。。態。。了!)臉上千變萬化的,哪里還有平時高深莫測的帝王樣子?

  宇文玨見他面色雖奇怪,但似乎真的好了些的樣子,頓時松了口氣,道:“我動不太了,沒辦法去打水,只好用藥引了兔子進來,剛才給你喂的是兔子血,你別介意。”

  語氣之溫和,令宇文笙頓時腦子轉不過來,半晌方道:“不,沒,沒事——”

  “那就好。”宇文玨說了這話便將剛剛扔在一邊的兔子撿了回來,拿過一邊的長劍,緩緩地割著那倒楣白兔的皮。

  宇文笙雖說發了一夜的燒,但身體底子好,剛才又有了鮮血補充,精神倒還不錯,看不得他這虛弱的樣子,便撑起身子,道:“朕來吧。”

  宇文玨手上的動作頓住,見他真的沒什麽事了的樣子,想了想,便道:“好。”便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他,然後靠在山洞的壁上。他身上本來便餘毒未清,强撑了一夜沒有休息,此刻真的是再也撑不住了,一靠在實物上便昏了過去。

  宇文笙沈浸在巨大的喜悅當中,竟然沒有發覺得他的不對,慢慢地將那可憐的兔子收拾乾淨,又烤得皮焦肉嫩之後,想要獻給愛人優先享用,這才驚覺他的毒氣有擴散的現象,頓時嚇得手脚冰冷不知所措。

第六十四章 回宮

  也是宇文玨命不該絕,就在皇帝大人無措的時候,援軍到了。逍遙王從來沒有見這他的皇帝老哥這麽失態,那種如同心死的絕望表情讓他以爲自己來遲了一步,等到小心翼翼地探過了小皇侄的脉象以後方松了口氣,還好,只是中毒過深昏了過去而已。(呃,這只是‘而已’嗎?牛人果然是牛人!)

  皇帝陛下知道愛人有救,很快恢復了鎮定,大手一揮,回宮!

  宇文玨他這次中毒雖然及時吃了解毒丸,但却拖的時間太久,又是勞累過度,用宇文簫的話來說就是“能撿回一條命還是靠本王的藥好”。所以,等他醒來已是三天以後。

  剛睜開眼便是一片明黃,記憶中的顔色令他有片刻的失神,爾後憶起這是什麽地方頓時全身僵硬,那近兩個月的帶著淩虐的性 愛,他的身體比他的腦子記得更清楚。

  “玨,你醒了?”

  沙啞而乾澀的聲音打斷了宇文玨不好的回記,循著聲音來源看去,入眼的是一張憔悴的臉,眼中閃了閃,張開嘴發出微弱的聲音:“水——”

  “等等。”宇文笙答了句,便勿勿跑到桌旁倒了水過來,將他半扶起身,“慢點喝。”

  水還是溫的,顯然是隔一斷時間便讓人換過的。宇文玨慢慢地喝著水,看見眼前拿著杯子的手上結滿了伽,墨黑色的眼眸有一瞬間的變幻。

  待他將一杯水喝完,宇文笙隨手將空杯子放在一邊的小幾上,取過一隻高高的軟枕墊在他背上,問道:“可是餓了?你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先用些清粥好嗎?”

  宇文玨只默默地點頭,宇文笙却受了鼓舞般,十分欣喜地又跑去取了粥過來,一口口喂了他吃。

  “飽了。”宇文玨在喝了三碗粥之後,見他還要去盛,只得發話。

  “呃?喔——”宇文笙先是詫异,爾後有些失望:好可惜,他還沒喂够呢,有多久沒有跟玨兒像今天這樣相處了?

  宇文玨見他失望的樣子,突然有些不忍,還沒有反應過來便開了口:“我還沒有力氣。”話一出口頓時悔得想吐血,他不高興關他什麽事?

  宇文笙先是一楞,待見得他那懊惱的樣子立馬笑了開來,重重地“嗯!”了一聲,他感覺到,玨兒對他不一樣了。

  事已至此,就算悔死也沒有用,最多讓他多喂兩餐飯,那也沒什麽,反正他現在沒什麽力氣,以前又不是沒試過。宇文玨在心裏安慰了一下自己,倒也沒事了,看了看床邊那人的臉,鬍子都冒出頭來了,眼下青色很濃,顯是多日沒有休息的緣故,便問道:“你多久沒休息了?”

  “嗯?”宇文笙又楞了一下,道,“你昏了三天。”

  也就是說他三天沒睡,都在這裏照顧自己了?宇文玨感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暖流涌上了心頭,多久沒有了?這種名爲感動的感覺。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他聽到自己這樣說。

  宇文笙想了想,道:“好。”頓了頓,又道,“朕就在外間,你若有事便叫朕。”

  竟然把龍床讓給自己睡,而他去睡下人床!宇文玨心情複雜,只點了點頭,却沒再說話。

  宇文笙還是不放心,又囑咐了一遍,見他有些不耐了,方一步三回頭地去了外間。

  呼——

  宇文玨松了口氣,初愈的身體經不起折騰,現下又有些累了,加上腦中各種情緒充斥,不一會便又睡了過去。

  睡在外間的宇文笙聽到他勻稱的呼吸聲方放下心來,先是病了一場,又擔心了那麽久,再加上三天沒睡覺,饒是他身體好也吃不消,轉瞬便陷入睡眠之中。

  宇文玨只是中毒,身體倒沒有什麽損傷,本來毒解了之後調養了幾天也就沒什麽事了,偏偏皇帝大人關心過頭,生怕過早下地會留下後遺症,硬是逼得他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這日宇文玨終于忍不住了,在那人喂了他吃食之後,狀似不經意地道:“外面天氣不錯。”

  宇文笙側頭看了看門外,果然陽光燦爛鳥語花香,回頭笑道:“是不錯。”

  然後沒了下文。

  宇文玨氣結,這人肯定是故意的,怒道:“我要出去。”

  宇文笙像沒發現他的怒意似的,淡淡地道,“出去透透氣也好。”

  “呃?”宇文玨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原本準備的一大堆“呼吸新鮮空氣有益身體健康,曬太陽對傷勢有益”之類的話毫無用處,一時不知道該氣他故意這樣做好,還是該欣喜終于可以出門了好,表情極度扭曲。

  “玨不喜歡嗎?”宇文笙還火上澆油,滿臉戲謔地看著他。

  “哼!”宇文玨別過臉不去理他,隨即想起小時候假裝生他氣時就是這個樣子,心底微哂。

  皇帝大人顯然也記起來了,表情有片刻的恍惚。

  “咳!”宇文笙清清嗓子以掩飾自己的失態,伸手去扶某人,嘴裏說道,“不是要出去嗎?別生氣了,呆會陽光太烈,朕可就不允了。”

  强盜!宇文玨憤憤,却也實在是太想出門了,半推半就地順著他的力起身,撅著嘴任他牽著手走出了寢宮。剛跨出門口的時候他去頓住了,如今他已是個死人,突然出現,會不會嚇到人?

  宇文笙立時便明白了他的顧慮,道:“這雲起宮中的奴才早就換了一批,不用擔心他們認出你。”

  宇文玨什麽都沒說,只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換人的原因多半是緣于二皇子琰的逼宮,而那一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他不想再去回憶,于是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走吧。”

  雲起宮的布置華麗而大氣,園子裏種的植物也不似禦花園般奇巧,重在整體展現出的莊嚴恢弘的氣勢。總而言之就是,沒什麽看頭。但皇帝大人却只允許他在這雲起宮活動,所以宇文玨十分鬱悶。其實他也知道,皇帝的意思多半是怕被給外面的人看見而招來是非,這是爲他著想,也是按他的意思來的,但他就是不滿意。就像本來屬于他自己的地方,走了一段時間回來,却發現這裏被別人占去了的感覺,委屈中還有憤怒。

  宇文笙發現他面色不善,靠近他耳邊輕聲問道:“生氣了?”

  “沒有。”宇文玨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那就是有了。宇文笙停下脚步,拉回他仍往前行的身子,緊緊地盯著他。兩人如今身高差不了多少,宇文玨也就矮他三指的樣子,這樣一來便是眼對著眼了。

  不知道爲什麽,宇文玨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偏著頭,視綫落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棵老樹上。

  “玨——”宇文笙的呼喚如同嘆息。

  宇文玨的心中悸動了一下,却仍是沒有看向他,如果視綫有溫度的話,那棵老樹估計已經燃燒起來了。

  “玨——”宇文笙突然有了股衝動,還沒等他想清楚,已經將面前的人擁入懷中,盯著那如玉的面容,帶著幾分央求道,“留在宮中,留在朕的身邊。”

  宇文玨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冰冷的聲音立刻吐了出來:“留在這裏?當你的禁裔?”

  “不,玨——”宇文笙雙臂收緊,像要將他揉入身體之中一樣用力,“朕愛你,朕不會——”

  “還是宣布我沒死?然後再父子苟合?”宇文玨不待他說下去便打斷他的話,尖銳的聲音裏儘是諷剌。

  “不——”宇文笙將頭埋在他的頸中,痛苦地低吼,“別這麽說,玨,別這麽說,你明明知道的,你不是,你不是——”

  是的,他的靈魂不是他的兒子,但身體還是。這句話宇文玨却沒有說出來,或許是因爲男人嗓子裏壓抑著的那毀天滅地的痛楚?

  其實幷不在意這些的,再怎麽說也是活了兩世的人,根本就不在意世人眼中的道德倫常,之所以說那些話,多數還是爲了逃避。他就像一隻蝸牛一樣,靠著無情的外殼來保護自己,若沒有了那殼,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如今他的心亂了,從這個男人滿身傷痕地倒在火堆旁時,從看到他沒有一處完好的雙手時,從昏迷了三天醒來看到那張憔悴的臉時,他的心便不再堅定。這是他不允許的,所以才要逃,哪怕絕情的話會傷了那人。

  然而,爲什麽感覺到他的痛苦之後竟然不忍心了?

  宇文玨恐懼地意識到心中厚厚的某種東西似乎在塌陷,而他自己可能將被掩埋,再也無處可逃。

  “我出去走走,晚點回來。”猛地推開緊緊抱住他的某人,像被世上最恐怖的東西追趕一樣,勿勿施展輕功不辯方向地離去。他的武功在毒素清除之後便已恢復,受刺激之下更是提高了兩層,轉瞬便只剩下個淡淡的身影。

  宇文笙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眼中痛苦與狠辣的情緒交相出現,兩者互不相讓,越纏越亂,最後扭曲在一起,化爲一片深邃。

第六十五章 舊殿

  宇文玨一路不辯方向地飛馳,感覺到周圍的環境越來越熟悉,定睛一看,却是來到了雙玉宮。他對這個承載了六年喜怒的地方還是有些感情的,便漸漸地放慢了速度。

  當日來此處接香巧,因怕被宇文笙再抓回去,勿勿在寶玉殿放了把火便走了,也不知道燒成怎樣了?不自覺地便往原來的寢宮行去,待臨近眼前時却吃了一驚:無論格局還是建築,竟然與他走前完全一樣,像是從來沒有失過火一般。

  寶玉殿殿外門口有兩個兵士站崗,內裏却沒什麽人,宇文玨小心地避了開來,翻身躍了進去。

  殿內的擺設幾乎與他在這裏的時候一樣,當然只是幾乎,大的東西人可能記得全,但一些細節方面還是有些差异的,只是有這份心,却真是難得了。是那人嗎?他不由地在心中自問,其實勿庸置疑的,除了那人還有誰能做到?

  宇文笙,你何苦?

  正在宇文玨心神不定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響動,心裏驚了一下,這時候他還不想見到那人,于是身形一閃,便躲到了屏風後面。

  他才剛躲好,這邊門便被推開了,爾後便有人進來。

  不是他。宇文玨心放下來的同時又有些好奇,屏風外傳來軟布鞋底踩在地上的極細微的聲音,聽來倒像個女子,會來這裏的,不知道是什麽人?

  那人却也沒什麽動作,只是走到落地窗前的小榻上,然後大概是躺了上去。

  這小榻却是宇文玨以前最喜歡的,在這殿中的時候,除了床,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它了。此時被一個陌生女子占了去,說不在意是假的,但他總不能跳出去把人趕走吧?想了想,乾脆眼不見爲淨,便要打算悄悄離開,却被另一個人的脚步聲阻住了。

  “去你寢宮中沒見到你,就知道你又來了這裏。”少年清脆的聲音,語氣却是與年齡不相襯的沈穩,而且宇文玨覺得他的聲音有些耳熟。

  “皇弟找我有事?”少年的聲音婉若鶯啼,又帶著些嬌媚。

  要是宇文玨還不知道這兩人是誰,那他真的是白活了,這兩個人正是他以前收養的二公主儀芳及七皇子環。因爲這裏的人普遍早婚,所以先入爲主地認爲宇文儀芳已經嫁了人,却沒想她還在宮中,所以一開始才會沒猜到她那兒去。

  這時只聽宇文環走近了幾步,道:“伏家小子又來找你,你是見還是不見?”

  宇文儀芳苦笑兩聲,道:“你都找來這裏了,我還能不見嗎?”

  宇文環沈默了一會兒,道:“你若不願,我不會逼你。”那聲音中的誠摯,即使是躲在一邊的宇文玨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

  “呵——”宇文儀芳輕笑一聲,道,“有你這句話就好了。”頓了頓,正色道,“自他,他走後,我們在這宮中便愈發艱難,我愧爲你的皇姐,却事事都要你來照顧,如今你有需要,我又怎會袖手旁觀?反正就算他回來,我們也不可能——”說到後面,聲音漸漸微弱,直至不可聞。

  宇文玨心中一動,似有什麽想明白了,却又不願去明白。甩甩頭,却沒有聽到宇文環答話,但他可以想像那小孩必是綳著一張臉,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良久,宇文儀芳悅耳的聲音傳來:“他在哪里?”

  “老地方。”

  宇文儀芳走後,宇文環却又留了下來,幷如之前的儀芳一般,躺到了小榻上。

  宇文玨呆了一會,見他似是沒有離開的打算,正要從後面的窗戶離去,却聽得那人的聲音傳來——

  “朋友這是想走了麽?”宇文環稚嫩的聲綫中帶著一絲冰冷。

  宇文玨楞了一下,方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不禁暗嘆自己中了點毒連身手都差了許多,居然被一個十歲的孩子發現了形踪。想了想,便從屏風後面繞了出去,擡眼便看向小榻上的少年。

  他的長相與四年前倒沒什麽變化,只是長開了些,身形還是一如以前的清瘦,但面色紅潤,想來過得也不差。

  “是你?!”少年一改之前的成熟冷靜,猛地從小榻上跳了起來,兩眼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

  他長高了,面上的綫條脫了少年人的稚氣,渾身都散發著成熟男人的味道。這人救了他脫出苦海,又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將他留在這吃人的宮中。宇文環的心中翻騰不已,一時不知該喜該憂。

  宇文玨見他面上一青一白的,知道他心裏大概不好受,輕輕地出聲道:“環——”

  誰知他這一喚却令得宇文環猛地跳了起來,尖聲叫道:“別這樣叫我!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哪里還有一點沈穩的樣子?活像只被踩了尾巴張牙舞爪的小狗。

  宇文玨被他吼得一楞,不明白哪里招惹了他,便點點頭,道:“那我走了。”

  誰知宇文環又不樂意了,跳將過來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吼道:“你又想扔下我?”

  呃?宇文玨低頭看著這及胸的少年,這,算是小孩子撒嬌麽?對小孩一向沒什麽辦法的他一時進退不得,楞在當場。

  宇文環這才驚覺自己失態,猛地推開他背過身去。

  “環?”宇文玨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宇文環不理。

  賭氣?宇文玨好笑,退後幾步,道:“既然你不想見我,那我走便是。”

  “你——”宇文環中計,猛地轉回身來,却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睛,臉上的怒氣與委屈凝聚,爾後反應過來,怒吼道:“你騙我!”整個小身子都在顫抖。

  宇文玨忍住笑,無辜地看著他,道:“是啊,怎樣?”

  “你——哼!”宇文環被他的厚臉皮打敗,別過臉不理他。

  宇文玨慢慢收了笑,凝視眼前的少年,良久,嘴角蠕動:“你們,還好嗎?”

  聽到他的話,宇文環驟然冷了下來,唇角微微勾起,轉過頭來諷刺道:“現在問這個問題,不嫌太晚嗎?當日你燒了這寶玉殿毫不猶豫地扔下我們的時候,怎麽不問問我們好不好?”

  宇文玨眼中的一絲笑意冷却下來,上揚的唇慢慢抿成一條綫,良久,他道:“環,我有欠你什麽嗎?”

  宇文環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却咬緊下唇,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不肯認輸。

  “我如你所願地‘救’下你,將你留在身邊,教導你,我,有欠你什麽嗎?”宇文玨的聲音愈發的冷,“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理所當然地該爲你做些什麽的,幫你,是好心,不幫你,那才是正常的。”

  “所以,這就是你扔下我們的理由?”宇文環眼中一片水霧,却死忍著不願意讓它流出來,“在能力範圍之內給予,遇到危難的時候便毫不猶豫地保全自己?爲什麽這麽自私?”

  “自私?”宇文玨好笑地重復了一遍,道,“那請恕我是自私的。”這世上又有誰是無私的?

  “你——”宇文環一口氣堵住,差點噎死,閉上眼深呼吸兩下,再睜開眼中已是一片平靜,“是皇弟幼稚了,一別經年,太子哥哥可好?”

  宇文玨深深地看著他,良久,道:“太子早已在四年前葬身火海,七皇子可記牢了。”

  宇文環勾起一個尊貴而疏離的笑容,道:“多謝提醒,本宮會注意的。”

  宇文玨點點頭,環顧殿內一周,疑道:“這裏——”

  宇文環走過幾步,伸出手指在他方才藏身的屏風上面刻劃,眼中情緒內斂,也不知道在追憶什麽,良久,輕聲道:“本宮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日殿中起火,這寶玉殿却是燒毀了的,但過得不久父皇便命人重建了此地,一草一木一擺設都親自過問。”

  宇文玨雖然早猜到了,但從別人嘴裏聽到還是禁不住心中震動,眼前劃過那人隱忍的雙眸,一時竟痴了。

  宇文環突然回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道:“你既然逃走了,爲什麽還要回來?父皇他,可知道?”雖然不知道當年的事,但隱隱可以猜到是與父皇有關的,他就這樣回來,若是父皇知道了……

  宇文玨眼中露出一絲笑意,這小孩從四歲第一次見他起便冷漠極了,倒沒想他竟如此關心自己。

  大概他的眼中的調笑太過露骨,宇文環有些害羞地將臉轉過一邊,頗有些惱羞成怒地吼道:“你那什麽眼神?自己的事情都不關心。”

  宇文玨也不想太過份,便收了笑回答道:“知道。”

  “那——”

  “沒事。”宇文玨打斷了他的話,道,“不用擔心。”

  “鬼才擔心你!”宇文環不滿地嘟噥,只是聲音極小,除了他自己大概沒有人能聽到。

  “呃?”

  宇文環沒有理會他的疑問,試探道:“那,你會留在宮裏嗎?”

  不等宇文玨回答,空中一陣扭曲,隨後一個黑衣人跪在他面前,行了一禮,道:“主上請,呃,請您回宮。”

第六十六章 相合

  那日回宮之後宇文笙幷沒有舊事重提,宇文玨自是樂得如此。他身體已經大好,也就拒絕了那人的伺侯,皇帝大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什麽就將碗遞給了他。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感覺還好,皇帝每天要去早朝,一般是等他下朝之後兩人一起用早膳,然後一個批奏章一個看書,用過午膳之後兩人會在雲起宮中散散步,下午如果沒事的話兩人會對弈一番,各有輸贏,晚上宇文玨都很不客氣地霸占了皇帝的龍床,似乎睡習慣了,也沒有剛醒來那天的不自在,而皇帝大人自然是去外間歇息了。這樣和諧的相處令兩人都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從前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時候。

  這一日皇帝大人臨時有事要處理,沒有回來用晚膳,宇文玨沒人打撓他反而有些不習慣,左右無事便提了把劍在殿前的園子裏舞動。停了些日子沒有練功,他感覺身子都快銹住了,這時運動了一會,出了一身汗,便全身舒泰,充滿了勃勃生機。

  過了個把時辰,宇文玨“喝——”地一聲收了劍式,感到身上難受得緊,便扔了劍取了套衣服去了碧清池。揮退了要來伺候沐浴的宮女,三兩下扯掉外裳,著一條薄薄的底褲跨入池中,然後在水下將底褲脫掉扔到一旁。這是他從前世帶來的一個習慣,不喜歡在毫無遮擋的地方完全裸露。

  碧清池的水溫會根據季節做適當的調整,原理就是想冷一點的時候換較長的那條管道,想熱的時候便用較短那條,具體操作起來當然要煩瑣些,也就是帝王才有此享受了。如今天氣漸暖,水溫幷不是很高,一浸泡下去便感覺全身的毛孔都放了開來,宇文玨舒適地靠在池壁上,半眯著眼睛,恍然間有一種靈魂脫竅的感覺,如果不是有人進來打斷了他這一狀態的話,或許他就真的成仙了。

  “玨?”宇文笙看著被水汽蒸得臉色緋紅的男人,試探地喚了一聲。

  早在他一進來的時候宇文玨便發現了,但他這時被池水泡得懶洋洋地,也不想理會他,聽得他的聲音便“唔”了一聲,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靜了片刻,便聽到悉悉嗦嗦的除衣身,跟著便是水聲。這下他想不睜眼都不行了,因爲那人居然貼到他身上來了。

  宇文玨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動了一點,與他保持半臂的距離,然後盯著他的眼睛問道:“忙完了?”

  “嗯~”宇文笙眼中閃過一絲紅芒,猛地靠近,兩手撑在他兩邊的池壁上,將他禁在身前,却又沒有與他有接觸。

  “宇文笙!”宇文玨身體綳直,警告性地咬著牙低吼了一聲。

  “玨~~”皇帝大人略低頭,曖昧地將唇凑到他耳邊,輕聲道,“做吧——”

  熾熱的氣息噴在宇文玨的耳尖,他身子顫了顫,隨即惱怒地吼道:“做你個大頭鬼!”說著便去推他,誰知却觸上了一片結實而富有彈性的胸膛,這才想起兩人正赤條條地泡在水中,忙撒開手去。

  “呵~~”宇文笙難得見到他這個樣子,低頭悶笑。

  宇文玨被他這笑聲弄得更是怒火中燒,兩隻眼睛盯著他,像要在他臉上盯出洞來一樣,吼道:“滾開!”

  宇文笙見他真的惱了,不再調笑,更不可能真的“滾”了,他手臂稍微彎曲,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底下的火熱若有若無地在他下體上擦過,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道:“朕想要你。”他可以感覺到的,這段時間玨已經不那麽排斥他了,偶爾較親密的行爲也不再令他反感,所以他大膽地猜想,或許玨開始接受他了?但他不敢肯定,才一直沒有行動。可是當他見到池中那健美勻稱的身體時,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欲 望了,只有徹底的占有才能澆滅他心中的火焰!

  宇文笙的眼眸轉深,是紅得發黑的暗色。

  帶著强烈欲 望的眼神使得宇文玨心下一顫,被磨擦過的地方就像塗了辣椒水一樣火熱刺激,埋伏在草叢中的傢夥立時蠢蠢欲動,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咽下了嘴裏的唾液。

  宇文笙見到他的反應怎麽會還不明白他這是動情了?頓時心花怒放,再不猶豫地吻上那似已渴望了千萬年的紅唇。

  突如其來的襲擊使得宇文玨縮了一下,爾後試探性地回吻過去,發現感覺比想象中要好許多,乾脆伸出滑嫩的舌與他熱烈糾纏。

  得到了鼓勵的宇文笙再不客氣,雙臂用力一合便把他摟住,那力道使得兩人“啪”地一聲貼在一起,中間的水來不及逃走被擠得粉碎,高高濺起又猛地落下來,灑了兩人一頭一臉。

  胸口被他這蠻力撞得有些痛,宇文玨惱怒地握拳捶向緊擁住他的人,却被他一把抓住,反手下壓,按在他正高高竪起的火熱之源。宇文玨心下一跳,想要往回縮,却被他死死抓住不放,還被迫握住那巨大的傢夥摸擬著律動。

  “嗚~~”宇文玨想駡,却因爲嘴被堵住而只能發出一聲嗚咽,隨後便拼命地扭動身子,意圖逃出他的控制。

  宇文笙懲罰性地輕咬了下他的下唇,放開他的手,在他還沒有其他動作之前猛地抓住他微微擡頭的火熱。

  呼!宇文玨要害被人掌握,原本打算將人推開的手失了力,軟搭搭地扶在他的胸膛上,倒像是在撫摸人家一樣。

  宇文笙很滿意這效果,放開被他吻得幾乎腫起來了的唇,含住他的耳垂輕輕噬咬,聽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後,伸出舌尖輕舔兩下,隨後沿著綫條優美的頸脖一路向下,在精致的鎖骨處留連片刻又向下游去,最後一口含住那微微突起的茱萸。

  “啊~~”宇文玨輕呼一聲,酸麻的感覺自那一點向全身擴散,他整個人幾乎癱在男人的身上。

  宇文笙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托住他的臀,將他牢牢地禁錮在懷中,壞心地用牙齒輕輕啃了一下變得更爲艶紅的朱果,又向另一粒發起進攻。

  宇文玨的情 欲被完全挑了出來,身體變得極爲敏感,所以當傲立的熱源被他握入掌心的時候,他發出了一聲似悲似喜的嘆息。

  手上的動作加快,宇文笙緊緊盯著懷中人的表情,見他隨著自己的動作時而輕呼時而咬唇,向來沈靜如深潭一般的雙眸染上了一層薄霧,心裏溢滿了欣喜。知道他快到頂點了,手指猛地在尖上劃過,立刻感覺到一股熱流噴濺在他手心。

  宇文玨張大了嘴巴無聲喘息,高 潮的餘韵使他有片刻的失神,身後的觸感却很快讓他清醒過來,恨恨地盯著面前的男人,怒道:“你——”

  原來宇文笙竟然趁著他失神的時候將一隻手指伸進了他那隱密的地方,對著他惱怒的眼神輕笑了一聲,隨後委屈道:“朕還沒有解决呢!”

  宇文玨心軟了下,隨後想起了一些事情,身體僵了起來,道:“會痛——”那段時間的痛苦始終縈繞在他心頭,那種像是淩遲一般的痛楚他再也不想經歷了。

  宇文笙大概能知道他的顧忌,親吻著他的耳垂,哄道:“朕會小心,不會再痛的,乖,放鬆。”手上也不空著,在他身上的敏感點上不時揉捏。

  宇文玨想想現在叫停也確實不太厚道,而且曾經聽說兩個男人做這種事也是可以不痛的,便努力地放鬆身子配合他。

  他的讓步令宇文笙心中欣喜若狂,于是愈發地小心翼翼,借著溫水的滋潤緩緩地擴張著那小小的穴口,待到能很輕鬆地容納他三根手指了方滿頭大汗地輕聲詢問:“朕要進去了,可以嗎?”

  宇文玨大羞,幾不可察地點點頭。

  宇文笙如蒙大敕,猛地抽出手指,擡起他一條腿,急不可耐地挺身進入。

  充分擴張後的蜜穴不是很困難地接納了這個對他來說超大的空夥,微微的漲痛感還在宇文玨能够容忍的範圍之內,所以在那人問“可以動了嗎?”的時候他沒有猶豫地點了頭,然後便是一陣狂風驟雨般的進攻。

  終于得到了心愛的人兒,而且是自願的,宇文笙在那一刻眼睛發熱,心裏的幸福感快要溢出來了,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他的身體處于極度亢奮之中,一次次將硬挺拔出,再以欲貫穿的力道挺進去。

  “啊~~”一開始的漲痛過後便是奇异的酥麻感,與女子的不同,當那火熱的東西擦過某一點時,那快 感來得更爲强烈明顯,宇文玨不由自主地呻吟。

  “玨——”心靈與身體的雙重滿足令宇文笙有種如夢如幻的感覺,忍不住出聲呼喚以驗證真實。

  “嗚~~啊~~”宇文玨雙手勾著他的脖子,一隻腿搭在他手上,整個人向後仰著,霧濛濛的眼睛有些失神地看著他,嘴裏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些無意識的聲音。

  “玨——”宇文笙一次次地深入,在他的敏感點處研磨,激得宇文玨十指收緊,在他背上劃出一道道血痕。些微的刺痛反而更刺激了他,猛地將挂在身上的人兒整個抱起,然後狠狠地壓下。

  “啊~~”宇文玨發出高亢的歡叫聲,用力地扭動腰以配合他的動作。

  宇文笙受到鼓勵更加歡喜,不知疲倦地深入再深入,碧清池水被兩人攪得如同海邊的驚濤駭浪。

  在激情釋放的那一刻,宇文玨突然有些恍惚,兩人的身體竟是如此的契合,只是因爲曾經做過而已嗎?

第六十七章 吃醋

  縱欲的後果就是全身酸痛了整整三天,既然身體不排斥與那人做,宇文玨也不是矯情的人,便沒再拒絕他的親密行爲,兩人從此便滾到了一張床上,口舌交纏,彼此撫摸慰籍,只是因爲那裏還不舒服,所以暫時不許他做到最後。

  宇文笙回宮第二天便是最後選妃的日子,那時愛人未醒哪有心思去理會這些?便隨手點了點,封了幾個妃子,事後又將清妃升爲清貴妃,用以約束管教新的妃子。只是皇帝妃是封了,却從未招人伺寢過,這種詭异的態度使得各方勢力都急了起來。在打探到雲起宮中竟然有一美貌男子之後,衆人立刻認定了他的男寵身份,直接導致宇文玨現在滿頭黑綫地看著面前的幾個女人。

  宇文笙這時候去早朝了,事故老練的太臨總管封良也跟了去,面對氣勢汹汹的新上任的妃子們,嫩鳥一隻的小太臨阿元脚肚子直抽筋,却不得不大義凜然地擋在宇文玨前面,一副拼了命也要保護他的樣子。

  宇文玨當然不會怕了這些女人,只是想到她們對他敵視的原因便十分鬱悶,竟然要他跟一堆女人爭風吃醋!前世是女人的時候都不願意做的事情,更何况是現在?于是宇文大爺翻了個白眼,轉身便走。

  “小賤人,你往哪里走?”首先出聲的是麗妃,她在這批新封的妃子當中是最美麗的一個,本以爲憑著自身的條件要抓住皇上的心不是難事,誰知道進宮這麽久竟連皇上的面都沒見到過,讓他怎麽忍得下這口氣?

  宇文玨本不想與她們斤斤計較,誰知才打一個照面便被人辱駡,頓時心裏火起,回頭冷冷地看了麗妃一眼,開口道:“扔出去。”

  麗妃被他那冷冽的眼神嚇到,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黑影一閃,隨後便真的給人拎著後衣領給扔出了雲起宮。好在暗衛還顧著她的身份,好生生地將她放在地上便罷,沒有用丟的。剩下幾個妃子嚇得花容失色,邊嚷著“大膽”、“等著”之類的話邊逃了出去。

  阿元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主子,却聽他嘟噥了一句“無聊”,揮揮衣袖瀟灑地轉身而去,心裏的祟拜頓時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宮中很快傳遍皇帝男寵將其妃子暴打虐待的事情,皇帝大人聽說了這件事的反應就是將麗妃貶爲宮奴,與她一起去的另幾個妃子降爲答應,然後匆匆趕回寢宮。

  “受委屈了。”皇帝大人從背後圈住書案前的人兒,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宇文玨回過頭來,以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决定不理他,然後又埋頭于手中的消息資料中。這些是魔教內部以隱秘的方法傳進來的,宇文笙早已知道,也就不避他。

  魔教主壇雖然被侵,但下面的分部實在隱藏太密,根本沒受到什麽損害,這些人怎麽也想不到魔教的根本竟不是那些表面看來光鮮的大酒樓妓寨之類,而是那些毫不起眼的小商小鋪。他當初與孟無痕合作發展自身的勢力,爲了不被父皇發現,最在意的便是隱蔽性,絞盡腦汁想了這麽個法子。還有什麽比這些小商小鋪更不起眼?還有什麽比這些小商小鋪擰成一團更爲可怕?只是這樣一來管理起來難度便增大,後面宇文玨想到了金字塔的方式,才解决了這一難題。

  宇文笙將下巴放在他頭頂,靜靜地看著他處理事務,溫馨的氣氛圍繞著兩人,他幾乎醉在其中,可是某人很快將這一切敗壞了。

  “呃?毓馨安全了?還好。”因爲許久沒有她的消息,宇文玨一直很擔心,這時心中的一塊大石放下,不由地說出了聲來。

  “玨——”宇文笙心中的怨念足以淹沒整個雲起宮。

  “啊?”宇文玨感到他擁住自己的雙臂收緊,却遲鈍地沒有發現他的不滿。

  宇文笙恨不得用腦袋去撞墻了,猛地將他扳過來,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道:“跟朕在一起的時候,不要提你的,妻子——”最後兩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宇文玨先是一楞,隨後笑得眼眉彎彎,全身像抽羊顛瘋一樣劇烈顫抖,“哈——”

  他這樣的反應太出乎意料,宇文笙滯了一下後怒了:“朕有那麽可笑嗎?”

  宇文玨見他真的惱了,忙收住笑,只是眼中的笑意怎麽也去不了,他戲謔道:“宇文笙,你這是在吃醋嗎?”

  “你——”宇文笙氣悶,只好冷“哼!”了一聲。

  那就是了!宇文玨眼中笑意更盛,“我怎麽?”

  “宇文玨!”皇帝大人這下是真的發怒了,猛地放開雙手,退後兩步,道:“朕對你的感情在你的眼中真的那麽好笑嗎?”所以不在意地傷害,任意地嘲笑。

  玩出火了!宇文玨有些後悔了,忙起身上前拉住他的衣角,道:“沒有的事。”

  皇帝大人拿喬了,不理。

  宇文玨扯扯他的衣角,道:“你若不生氣,我告訴你一件事。”

  皇帝大人有些好奇他要說的事,但又難得有機會他低聲下氣地來哄自己,一時患得患失,竟然拿不定主意。

  宇文玨看他那樣子也猜到他在想什麽了,心裏笑了下,道:“其實毓馨她——”說到這裏看著那人故作不在意,又拉長了耳朵聽的樣子,頓了一下,直到他又要變臉色了,方接著道,“她還是單身。”

  “啊?”宇文笙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著他。

  宇文玨眨眨眼,心裏暗道,要是那幫子大臣看到他這傻傻的樣子,不知道要跌掉多少大牙了。

  “你是說——”宇文笙猛地醒悟,却又不敢置信。

  宇文玨點點頭,表示肯定。

  宇文笙先是狂喜,隨後斷然否定:“不可能!”

  “呃?”這次輪到宇文玨變傻了。

  “朕那天明明聽到那個伽葉叫她夫人的。”那個讓他深受打擊的稱呼他怎麽可能忘記?

  宇文玨腦中一轉便記起了那天的情形,道:“毓馨在我魔教當中爲護法,因爲擅用藥,人稱‘百草夫人’,教中人一般尊稱其爲‘夫人’。”

  宇文笙有一瞬間的僵硬,他沒想到自己介意了這麽久的事情竟然如此,烏龍。隨即他又想到件事,問道:“那當初你爲什麽要專門回到雙玉宮將她帶走?”

  “在逃走的路上遇到她,就順便帶走了,怕你處置她的家人,才去放的火。”宇文玨的聲音有些冷,眼中的笑意消散,因爲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

  宇文笙很敏銳地發現了他的情緒變化,忙將他扯入懷中,帶著幾分惶恐地在他耳邊輕聲道:“對不起——”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聽起來有些彆扭。

  宇文玨身子震了震,隨後提起唇角,調笑道:“要賠償的。”

  宇文笙笑著問道:“喔?要怎麽賠償?”

  “肉償!”宇文玨說著便咬上了他的唇,看准方向將他壓倒在他身後的榻上。

  這種主動送上來的便宜皇帝大人怎麽可能不占?很熱烈地回吻著,配合著他將自己脫得精光,幷將他也衣衫也胡亂扯下來。兩人口舌激烈地交纏在一起,淫糜的晶液自唇角流下,同是陽性像征的熱源互相磨蹭著,如絲般的觸感使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嘆息。

  愛人首次主動尋歡,宇文笙心中過于激動,以至于感官下降,等到他發覺不對的時候爲時已晚。

  宇文玨扔掉手中的藥盒,笑容可掬地看著他,道:“我的父皇大人,你放鬆一點,不然呆會痛的可是你喔!”

  宇文笙根本放鬆不起來,曾經的慘痛記憶猶新,他僵著身子,道:“玨,朕記得你前世是女子。”

  “嗯,怎麽?”宇文玨隨意地答著,一手在他身上的敏感處揉捏,意圖使他放鬆,一手努力地往裏面鑽鑽鑽。

  “那你怎麽會想要這樣,”宇文笙找著形容詞,“嗯,這樣男人。”

  “我現在是男人啊!”宇文玨理所當然的回答,見他還是綳著身子,手指被夾住動不了,不由有些急了,道,“你放鬆啊,不然我點你穴了!”

  宇文笙暗嘆一聲,配合地放鬆身子。

  宇文玨大喜,手指猛地往裏一捅,發出“嗤”的一聲,曲著指頭學人前幾日那樣擴張著,另一隻手不忘了撫慰他前面的大傢夥。這時才知道做攻也有做攻的痛苦,自己下面脹得不得了,又不能冒失地闖進去,直忍得腦上汗水濕透了長髮緊緊地貼在身上。

  宇文笙雖覺得後面漲漲的很怪异,但前面的快 感更爲强烈一些,所以可以忽略不計,不由地隨著他的動作輕喘,身體也更爲軟化。

  宇文玨立時感覺到了,緩緩地加多一支手指,一開一合地動作,待到足以容納下三隻手指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取出手指將脹得發紅的火熱塞了進去。

  他的動作還是稍微急躁了些,宇文笙在那一刹那疼痛异常,倒吸一口冷氣,身子又不由自主地綳緊,頓時卡在一半上。

  宇文玨被他夾得生痛,這才懊惱自己太心急了,兩手齊動,一邊撫慰著因爲疼痛而癱軟下去的紫紅色傢夥,一邊在他腰間揉捏著,直到他再次放軟了身子,才小心翼翼地慢慢擠了進去。

  “啊~~”整根沒入的時候兩人同時發出一聲低呼。

  “我要動了。”宇文玨話一說完,不等他回答便緩緩地律動起來。

  怪異的感覺自磨擦的地方升起,與上兩次只有痛的感覺不同,宇文笙只覺得有點漲,又麻麻的,但是不討厭就是了。

  宇文玨不停地換著角度與置,試圖找到傳說中的那一點,突然在觸到某個突起的時候,包裹著他的身子顫了顫,剛剛軟下去的大傢夥也一跳一跳地硬了起來。他心想,是這裏了,于是對著那一點發起猛烈的進攻。

  “唔——”强烈的快感自裏面升起,傳遍四肢百駭,宇文笙忍不住輕喘了一聲,隨後心中升起一股羞耻感,馬上咬住下唇以爲泄露出來。

  宇文玨隨時留意著他的狀况,自是沒有漏掉他這一聲,俯身含住他的唇,用舌尖頂開他的牙齒,在他嘴邊呢喃道:“父皇,兒臣喜歡你叫出來,別忍著。”

  “你——”宇文笙氣極,做勢要推他,却被他壞心地對著敏感點一頂,駡人的話變成嬌媚的一聲,“啊——”

  宇文玨聽了更爲亢奮,發起一串狂風驟雨般的攻擊,撞得皇帝大人再也顧不得多想,抓著他的肩沈醉在歡愉當中,暗沈的男聲婉轉啼吟,別有一番誘人的滋味。

  殿外的奴才早聰明地退避三舍,暗衛可以忽略不計,兩人這場熱烈的纏綿足足持續了個把時辰方罷。

第六十八章 出嫁

  第二天皇帝大人是微跛著去上朝的,一般都不來早朝的逍遙王賊眉賊眼地盯著他猛瞧,被皇帝大人看在眼裏,心中一轉,已經知道昨天那些潤滑的藥膏是誰給的了,暗恨道,好你個五皇弟!

  宇文簫眼角餘光掃到皇帝老哥正向這邊看來,趕緊低下頭去,不知怎得,總覺得他是在看向自己,而且是不懷好意地,該不是被出賣了吧?想到這種可能,整個背脊立時透著一股凉氣。

  “還有沒有事禀奏?”宇文笙威嚴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底下靜了片刻,一人步出隊伍,却是太尉伏寧仁。撈起衣擺便跪在地上,伏首道:“臣有一事希望皇上成全。”

  “伏愛卿有事直禀便是,何必行此大禮?起來吧。”

  “回皇上,臣不敢。”

  “伏愛卿這話說得,起來說話吧,天大的事朕也給你個辯解的機會,可使得?”

  “謝皇上!”伏寧仁這才起身,只是腰仍彎著,幾成九十度,道,“臣惶恐,臣聽聞二公主才德兼備,想跟皇上求來給臣的阿九做媳婦,望皇上恩准。”

  “哈——”皇帝大人一聲長笑,喜道,“朕還當什麽事呢,這是好事啊,封良擬旨,封二公主爲尊公主,賜婚于太尉公子伏全福,著禮部辦理。”

  伏寧仁忙又跪下謝恩。

  禮部侍郎方心紹亦立即出列,伏首領旨。

  之後再無事,早朝在一片恭賀聲中結束,大臣們紛紛離去,只有逍遙王被留下至霽雲殿議事。議的是何事無人得知,不過當天值般的奴才都看見他是綠著臉出宮的。

  禮部先得一月後的六月初二是好日子,再有就要八個月後了,考慮到二公主年齡已經較大了,皇帝大筆一揮,定了六月初二的婚期,雖然趕了點,但舉禮部之力也不怕會辦得不妥。

  隨著這個喜訊而來的消息便不是那麽好了,皇上任命了一個貼身侍衛,幷賜其“如朕親臨”的金牌,見任何人免跪。

  衆人心知肚明,這是皇上爲自己男寵設的一道護身符,雖然有許多人不滿,但鑒于上次那些妃子的下場,暫時沒有人敢去觸黴頭,反正皇上還有三個皇子,也不怕絕後,再說了,不定皇上什麽時候就厭了呢!于是在利害關係前,大家都統一閉了嘴,老老實實地爲公主出嫁的大事做準備。

  六月初二 公主大婚

  比起大公主的出嫁儀杖來說,這被封爲“尊公主”的皇家二公主要氣派得多,比起當初太子大婚也不遜色多少。據說尊公主貌美無雙,當日在宮中無意的一瞥之間便勾去了伏太尉最寶貝的九子的魂,這才有了一段美滿的姻緣。才子佳人的故事百姓們總是津津樂道的,于是越傳越玄,到了公主出嫁這日更是爭相圍觀,雖明知隔著重重幔帳根本看不到車中的人,但能沾那麽點喜氣也是好的。

  即使貴爲尊公主,作爲女人在男權社會也幷沒有受到多好的待遇,只免去了跑伏家祖宗這一項,而是要伏家人反過來跪迎她這個公主,但皇家祖祠還是要拜的,所以等到禮成送入洞房的時候,宇文儀芳已經累得快癱下了。

  “你們都去外面候著吧。”紫鈴見尊公主肩頭垮低了一點,立即明瞭她現在的情况,將她扶到喜床上便回身向其他人吩咐。不愧爲太子親自挑選的可人兒,不但武藝高强,更是聰慧貼心。

  “這——”伏府派來伺候的大丫頭還有些遲疑,却被她一個眼神唬住,這才跟衆人一起道了聲“是”,行了禮出去了。

  紫鈴回身見公主果然已經縮著脖子差點癱在床上了,忙上前扶住她的背,邊爲她揉著肩膀邊道:“主子,可要將鳳冠先行取下?”

  尊公主將全身的重量幾乎都放在她身上,有氣無力地道:“本宮也想啊,但始終不合禮數。”

  “小儀芳什麽時候也懂禮數了?”突然傳來了戲謔的男聲。

  “誰?”紫鈴猛地鬆開尊公主,回身將她攔到身後,戒備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宇文儀芳一驚之下沒有回過神來,重重地倒在床上,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聽到了什麽,一把掀開了蓋頭,驚呼:“太子哥哥!”

  來人哧笑一聲,道:“才剛淑女一點,三分鐘不到就漏餡了。”

  他身形挺拔,劍眉星目,雖然用塊黑紗蒙著面,可宇文儀芳怎麽會認不出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雖然聽不明白他所謂的“三分鐘”是什麽意思,但她根本就沒想到去問,嚶嚀一聲便撲入了他的懷中,低聲泣道:“太子哥哥——”

  “呃?”宇文玨頓時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扯下面上的黑紗,露出俊美的面容,輕摟住她的肩,道:“傻丫頭,大喜的日子哭花了妝可不好了。”

  宇文儀芳這才有些不好意思,輕捶了下他的胸口,不依道:“太子哥哥——”

  宇文玨好笑地看著她,沒有言語,但笑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惹得她將頭埋在他胸口,又是一陣跺脚。

  “奴婢見過太子殿下。”紫鈴這才反應過來,跪地拜見這傳說中已經過世的主子的前保護人。

  宇文玨聞聲垂眼瞥了她一眼,才淡淡地道:“今晚你在房中獨自伺候著尊公主,直到附馬回來,可明白?”

  “是。”紫鈴伏首再拜,那無形的壓力實在讓她很難透氣。

  宇文玨見目的達到,也不爲難她,道:“起來吧。”

  “謝殿下。”紫鈴起身,自覺地站到門口處,防人偷聽。

  宇文玨這才低頭,見新娘子還埋頭低泣,好笑地拍拍她的頭,道:“還裝呢,快站好,小心把妝給弄花了,呆會新郎官看了還不嚇死?”

  “太子哥哥——”宇文儀芳聽話地擡起頭,訥訥地看著他,一時竟不知如何言語。

  誰知宇文玨一見到她的臉,“撲哧——”一聲便樂了,點點她的鼻頭,道:“這下果真變成小花猫了。”

  “啊——”宇文儀芳輕呼一聲,趕緊放開他跑去找鏡子,待見到鏡中自己的慘樣,又是一陣驚叫。這個時代的粉餅什麽的根本就不防水,之前那麽多儀式已經出了一身汗了,然後再哭了一場,那臉上已是一塌糊塗,乍一看去還真有幾分嚇人。先前傷感的情緒早扔到九霄雲外去了,宇文儀芳拿了個手絹在臉上抹來抹去,想擦掉亂七八糟的妝,誰知却越擦越亂,急得眼睛又紅了。

  宇文玨本來在一邊看著,見她又要哭了,忙端了洗漱架上的水盆過去,取過她的手娟,邊將其浸入水中邊道:“以前真是太寵你我,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居然還不會打扮。”把手娟擰得半幹,掰過她的小臉,細細地將上面的胭脂水粉擦去。

  宇文儀芳楞楞地看著他專注的眼睛,喚道:“太子哥哥——”

  “小儀芳是不會說話了嗎?怎麽總在喚我?”宇文玨捏捏她的小鼻子,道,“還有,太子已逝,以後可不能叫‘太子哥哥了’,只叫哥哥便是了。”

  “啊!”宇文儀芳悚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道:“哥哥怎麽才來看儀芳?”

  宇文玨這時已經將她的臉清潔乾淨了,聞言點點她被擦得有些發紅的臉蛋,道:“你忘了以前你住在什麽地方了?”

  “喔——”宇文儀芳這才醒悟,張了張嘴,想問他當年的事情,却怎麽也說不出話來,只再訥訥地叫了一聲,“哥——”

  “哈——”宇文玨頓時樂不可支,笑道,“小儀芳今日怎麽只會叫‘哥哥’了?該不是做了新娘子,知道害羞了?”

  “哥——”宇文儀芳一張臉頓時羞紅,氣道,“你怎麽這麽壞?!”

  宇文玨又是一陣低笑,道:“好了,哥哥給你上妝吧,呆會給新郎官看看我們美美的新娘子。”

  “哥哥會上妝?”宇文儀芳呆住。

  宇文玨點點她的小鼻子,道:“就是不會,爲了小儀芳也變得會了。”說著取過粉餅往她臉上抹。

  宇文儀芳呆滯了一下,眼中閃過一道水光,隨後便閉上眼睛,不動也不說話。

  雖然宇文玨前世常常畫妝,但過了這麽多年了,難免有些生疏,好在這時代工具簡單,妝容也不複雜,他還應付得來。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總算勉强上了個淡妝,左右打量了一下,雖說技術有些退步,但也還看得過去,便點點頭,道:“可以了。”

  宇文儀芳這才睜開眼睛,楞楞地看著他。

  “傻了?”宇文玨笑了笑,取過銀鏡對著她的臉,道,“看看吧。”

  銀鏡不如現代的水銀鏡,映出的臉有些扭曲,但也算清晰,鏡中的人妝容淡雅,本是天生麗質,宇文玨只是根據她本身的五官做了一點修飾,突出了她的優點,乍一看去根本就不像畫過妝,却又比原先美上幾分,應了現代畫妝的精髓。

  “好美!”宇文儀芳呆了半晌方反應過來。

  宇文玨“撲哧”一笑,戲謔道:“小儀芳可真不知羞,哪有人自己誇自己的?”

  “哥——”宇文儀芳臉上飛起兩朵紅雲,仰著頭瞪著他。

  宇文玨不再取笑,側耳聽了下外面的聲音,道:“好了,你的新郎官馬上就要過來了,哥哥也要走了,以後再來看你。”說完不待她有反應,將面紗往上一拉,遮住半張臉,然後兩步走到窗前,推開窗便翻了出去,回頭對她一笑,轉瞬便沒了踪影。

  “哥——”宇文儀芳對著空空如也的窗子輕輕地喚了一聲。

  也許是每一個女孩的夢,一個英俊溫柔的王子,但也僅僅是夢……

第六十九章 逝去

  宇文玨自伏府出來便一路向皇宮趕去,伏府位處外城,離皇宮有段不小的距離,他爲了掩人耳目又沒有騎馬出來,只好一路走著回去了。因爲公主大婚的原因,城中四處都充滿了喜氣,他中途經過一家一家酒樓的時候上去要了個包間,吃了些東西歇了片刻方才不急不緩地向宮裏跺去。

  因爲走的是小路,回宮必經過一片小樹林,宇文玨在林外停住了脚步,向那顯得陰沈的林子觀望了一下,沈聲道:“朋友跟了這麽久,也該出來了吧?”

  沒有反應……

  宇文玨也不催促,安靜地立在原地,擺的却是最完美的防禦姿式,隨時可以應付任何突襲。既然人不肯出來,那就看誰更有耐心吧!

  過了一柱香左右,還是來人沈不住氣,先從隱身之處出來,清一色的夜行衣,距離十步遠地將他圍在中間,大概有四十多個人。

  宇文玨沒有動,低垂著眼瞼道:“林子裏的朋友不出來嗎?”

  “啪啪啪——”伴著有節奏的掌聲,一個紫色的身影自林中走了出來,絕美的面容在手中的夜明珠映襯下帶著幾分噬血,他微微一笑,贊道:“太子殿下果然厲害,臣弟的小招數毫無用武之地啊!”

  宇文玨面上未變,沈聲道:“果真是你。”

  “喔?”宇文璦歪歪頭,故作天真地道,“原來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

  宇文玨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道,“猜到的。”

  “喔——”宇文璦意味聲長地一聲,爾後眨眨眼,絕美的面上滿是困惑,不解地道,“却不知臣弟哪里做錯了?”

  “你行事很小心,裝得也很像,沒有漏出絲毫破綻。”宇文玨盯著他的眼睛,道,“只是自我回了皇宮之後,你便動作頻頻,想置我于死地。而會這樣恨我,又與孟運那邊有勾結的,不多,一個個篩選,自然就剩下了你。”

  “知道本宮在找你麻煩還敢一個人出來,該說你自信呢還是說你笨?”宇文璦語氣輕鬆。

  宇文玨默。

  宇文璦心中猛地一動,有問題!然而還不等他有所動作,遠處突然出現上百人,轉瞬便將他們團團圍住。

  先前的黑衣人有片刻的騷動,一邊緊張地戒備,一邊把視綫落在了他們的主子身上。

  宇文璦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他惡狠狠地看向被圍在中間那人,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竟然以身作餌!就不怕我不管不顧先殺了你嗎?”

  宇文玨絲毫沒有被他恐嚇的語氣嚇到,淡然道:“我雖懷疑是你,但又不能肯定,只好用這招‘引蛇出洞’了。”

  “好一招‘引蛇出洞’!”宇文璦絕美的面容扭曲,眼中滿是恨意,“只是今天這這‘引子’怕也不會落得個好下場。”

  被圍住的人還沒有回答,遠處突然一個聲音傳來:“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

  十分令人驚奇的是,這聲音竟與被圍在最中心的人的一模一樣!

  宇文璦看著來人的相貌由遠而近漸漸清晰,腦中一閃,頓時明白自己上了當:“你們什麽時候換過來的?”頓時醒悟過來,“那家酒樓?!”又驚又怒地狠盯著他,恨聲道:“太子殿下果然好手段!”

  來人整個暴露在光明之下,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竟然又是一個宇文玨!

  被圍在中間的“宇文玨”在見到他時恭敬地彎腰行禮,道:“伽葉見過主子。”

  宇文玨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爾後看向幾乎氣得閉過氣去的宇文璦,道:“雖然你母妃算是因我而死,你被送去孟運也跟我有關係,但更多的也怪不得我,所以我不明白,爲什麽你會這麽恨我?”要恨也該恨宮裏那位吧?

  “哼!”宇文璦冷聲道,“你以爲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了嗎?”最討厭看到這樣的臉,什麽都不用做便擁有別人努力也得不到的一切。

  宇文玨挑了挑眉,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不認爲在這種情况下還會出現什麽意外的狀况。

  宇文璦垂頭冷笑了幾聲,右手不爲人察覺地動了幾下,突然喝道:“殺了他。”話音剛落,他當先提劍向那人沖去。

  宇文玨眼神微凝,看著他的劍尖,人却沒有動,果然還在十步開外便有人上前攔下了他。

  宇文璦手上與皇家暗衛過著招,眼睛却死盯著不遠處負手而立的那人,仿佛每一劍都是砍在他身上一樣。

  宇文玨在他那樣的眼神下也不免身上微凉,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至此,只好聳聳肩,乾脆不去看他,將視綫落在混戰的人群之中。

  不得不說宇文璦還是有些能力的,這批手下的功夫竟不比皇家數百年經驗累積下出產的暗衛差多少,只是吃虧在人數太少,這半刻鍾不到便消失了一小半,而全部消失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宇文玨頻頻見血,感覺有點頭暈,畢竟是和平時代穿過來的,真實地見過最血腥的畫面也不過是屠鶏宰鴨,對于殺人如切瓜還是有點受不了。看了看在五人圍攻下已經不支的宇文璦,道:“你若投降我可以保你不死。”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哼,以及意圖衝開包圍向這邊來的一劍,可惜沒沖過兩步便被擋住了。

  宇文玨于是閉上嘴,不再勸說,眼看著他身上出現越來越多的傷口。

  這是一場以衆淩寡的殺戮,宇文璦方的人越來越少,鮮血使得這一塊的泥士都飽和了再也滲不下去,彙在一起流向更遠的地方。因爲宇文玨事先有令,留三皇子一命,是以直到他手下最後一人喪命,而被更多人圍攻的他却只是渾身的傷而已。

  “還要負隅頑抗嗎?”宇文玨被一地的血腥熏得受不了,早便躲到了幾十步開外,這時見他如此只得靠近幾步,頗有些無奈地出聲。怎麽有這麽固執的男孩子呢?明明都說了不殺他了,還要找死!

  宇文璦單膝跪地,斷了一截的長劍拄在地上支撑著身子,一聲急過一聲地喘息。低垂著頭看著面前被血浸得濕潤的土地,眼中是深深的恨意,以及絕望,還有,無奈。爲什麽沒有援軍?還是被抛弃了嗎?

  “如果你是在等孟運國的人,”宇文玨示意他周圍的人散開,走近幾步,道,“那麽我告訴你大可不必了。”

  宇文璦聞言猛地擡起頭來,眼中儘是冰冷的殺意。

  伽葉見此不顧自己身的傷勢,忙過來護在自家主子身邊,雙眼冷冷地盯著他,沒有疑問,若是眼前這人一有動作他便會毫不留情地將他殺死。

  宇文玨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沒有阻止,爾後淡漠地看著地上的少年,道:“你既然動了無痕,就應該知道那人不會放過你,如今有人代勞,他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又怎麽會來救?”

  這話說得絕情,宇文瑗却知道是事實,那人那麽疼愛孟無痕,若是知道他派人殺他,怕是恨不得他死,又怎麽會救他?一雙美目頓時充滿了哀傷,看著眼前一臉淡漠的人,心裏涌上一陣怨恨,聲音沙啞地道:“爲什麽你們都有人疼愛?”唯獨他,無論做什麽父皇都不看在眼裏,而母妃從來便當他是獲得寵愛的工具,被送爲質,在絕境之中遇上了那人,溫言巧語,却也不過是利用罷了。

  宇文玨嘴唇蠕動了兩下,終是沒有說出話來。上天的確沒有善待過這孩子,但看看這些死士暗衛,又有誰善待了他們?各人有各人的命運,活成什麽樣,端看自己如何。

  “我說過,可以留你一命。”他能做的也不過如此。

  “哈——”宇文璦却像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手中劍一松,整個人軟倒在地上,却還一邊捶地一邊笑著。

  宇文玨皺著眉看他,過了一會,不耐地道:“笑够了沒有?”

  又過了片刻,宇文璦漸漸止了笑,摸索著抓住劍柄,雙手握住顫抖地撑在地上,慢慢地站了起來。

  “留我一命?”宇文璦諷刺地道,“像宇文琛那樣被囚在皇陵了此殘生?”咧嘴一笑,帶血的面容看起來噬血而妖艶,“如果是你,你願意嗎?”

  宇文玨不語,可能願意,也可能不願意,端看那時在意的是什麽。只是,他知道宇文璦更在意的是什麽,所以更說不出話來。

  “你也不願意吧?”宇文璦笑。

  手中的劍慢慢上移,突然向他攻來,還不等宇文玨開口阻止,身邊的伽葉便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鮮艶的血液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噴灑在不知什麽時候掉落在地上的夜明珠上。

  劍停在宇文玨半尺之外,看著少年絕美的面上帶著一絲笑意倒下,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今夜無月,四周很寧靜。

第七十章 尾聲

  宇文玨回到宮中的時候已近子夜,看著禦案前表面上認真看書,實際上久久沒有翻動過一面的某人,突然感覺到輕微的幸福。

  皇帝大人猛地回頭,見他傻傻地站在門口看著自己,莞爾一笑,道:“事情辦好了?”

  宇文玨怎麽會看不出他眼中調笑的意味,暗自翻了個白眼,邊向裏面走邊道:“辦好了。”

  “那歇了吧。”皇帝大人揉揉太陽穴,一副很累的樣子。

  宇文玨沈默了一下,道:“他死了。”

  “呃?”宇文笙的手在額上頓了一下,隨後“喔——”了一聲。

  宇文玨看了他一眼,道:“我去洗個澡,你先睡吧。”

  “嗯,好。”宇文笙似是看出了他情緒不高,點了點頭邊除衫邊向龍床走去。

  宇文玨扭頭取了套內衫便向碧清池而去,他沒有回頭,所以沒有看見宇文笙在他身後那複雜的眼神。

  輕手輕脚地走到床前,宇文玨本不打算吵醒那人,剛彎下腰觸及被子却被一個大力撲倒在床上,鄂然擡頭,正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

  “還沒睡?”中國人喜歡問這類的廢話,但不可否認,它可以緩解尷尬的氣氛。

  “嗯——”宇文笙將頭埋在他頸間,聲音悶悶的。

  宇文玨有些無奈,這人最近都好幼稚,時常做一些類似于撒嬌的事情,偏偏還一點都不自覺。“怎麽了?”他用自認爲最有耐心的語氣問道。

  宇文笙却不答話,像小狗一樣先用鼻子在他頸間聞聞聞,然後乾脆伸出舌尖在上面劃來劃去。

  宇文玨被他這樣一弄頓時起了一身的鶏皮,忙抓著他的肩往外推,“唉唉唉,你幹嘛呢?”

  宇文笙不說話,以行動代替一切,只手捉住他不安分的手禁錮在他頭頂處,趁他張嘴的一瞬間一口含住他的唇堵住了他要說的話。

  “嗚——”宇文玨怒瞪著他,這人禽獸啊!不滿地扭動著身子,試圖逃出他的限制。

  宇文笙也不惱,右手探入他的衣襟在他腰間流連,爾後五指成爪輕輕一撓,滿意地感覺到全身癱軟下來。這幾個月兩人隔一兩日便滾滾床單,彼此的敏感點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呼——”那人終于放開他的唇,宇文玨一得自由便立刻大口喘息起來,邊喘邊怒瞪著身上的人,差點就成了世上第一個因爲接吻而死的人了!

  宇文笙感覺到了他的怒氣反而更爲欣喜,勾起唇角邪肆一笑,趁他失神的片刻突然拉開他的衣領一口含住他胸前的茱萸。

  “啊——”宇文玨身子猛地向上一挺,頭往後揚,尖尖的下巴與細長的脖子形成優美的綫條,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喉結隨之滾動,面上涌起誘人的粉紅。

  宇文笙鬆開對他的鉗制,順著臉龐頸部的綫條一路下滑,掠過聳立的鎖骨,停在另一邊的紅豆之上,拇指與食指拈起那一粒突起揉捏,另外三根手指則在周圍畫著圈圈。

  “嗯~~”宇文玨胸前極爲敏感,被他這一輪動作下來禁不住張大了嘴真喘粗氣,得到了自由的雙手插進他的發中,拉起一把直往外扯。

  宇文笙吃痛,懲罰性地銜起已被他蹂躪得腫起來的茱萸重重一咬。

  宇文玨身子又向上弓起,這下不敢再扯他的頭髮,纖長的十指與他的墨發絞在一起却不放手。

  宇文笙也不甚在意,舌尖安慰性地在又紅又腫的小東西上舔了舔,隨後沿著他的肌膚紋理一路向下,另一隻手也不空閑,飛快地將彼此本就不多的衣裳剝了下來扔到地上。

  當那嫩滑的舌尖劃過他結實的小腹時,宇文玨全身不自禁地綳緊,屏住呼吸連氣都不敢喘一下,等到危險解除正要松一口氣的時候,突然前端已擡頭的硬挺被含進一個溫熱的地方,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忍不住輕呼:“啊~~別——”

  十指悚地一絞,扯得身上的人一痛,發出一聲悶哼。宇文笙氣極,這個小傢夥,真是不分輕重!恨恨地在嘴裏的小小傢夥上咬了一下,聽得他的痛聲又立刻不忍起來,自艾自怨地放輕力度,又安慰性地舔舔它的頂端,聽得身下人滿意的哼哼聲,更是賣力地討好著。

  “啊——”

  終于在宇文笙一個猛吸中,宇文玨尖叫著射了出來,帶著腥味的男性液體噴了他滿嘴。放開已經軟化的熱源,擡頭看向高潮後略爲失神的愛人,低笑一聲,將嘴裏的液體吐在指間,掰開他的雙腿向身後探去。

  “嗯~~”脹脹的不適感令宇文玨皺眉,水濛濛的眼睛不滿地向男人看去,却見他一臉的隱忍,暗嘆一聲,主動將兩腿張得更開,以方便他的動作。

  宇文笙大喜,却還是不敢怠慢地緩緩擴張,要知道男子之間的情事本就容易受傷,要是急躁的話很可能就會變成“浴血奮戰”。待三根手指都能在裏面輕鬆進出時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抽出手指,猛地將早已腫脹不堪的硬挺塞了進去,腰身用力一挺插進至深處。

  “呼——”兩人不禁同時呼出一口氣。

  宇文笙愛憐地舔舔身下人的嘴唇,爾後擡起他的翹臀,對著他的敏感點發起進攻。

  “啊~~”宇文玨身子用力地向上弓起,雙腿環上他的腰身,嘴裏隨著他的動作時急時緩地發出呻吟。

  “玨——”宇文笙在他頸間親吻著,深情地低聲喚著他的名字,身下却是毫不留情地狠插猛戳……

  痛快淋漓一番之後,宇文笙擁著全身癱軟的人兒,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指梳理著他被汗水浸濕的發絲。

  宇文玨將頭枕在他肩上,待高 潮的餘韵散去之後,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胸口,道:“我害得你失去了兩個兒子,不怪我嗎?”

  宇文笙這才明白他之前不喜的原因,親了親他的額頭,道:“朕的兒子從來就只有你一個。”

  宇文玨不雅地翻了翻白眼,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兒子喔——”

  “嘿——”宇文笙低笑一聲,道,“朕從來都知道啊,兒子是用來疼的,難道朕還不够‘疼’你?”

  “哼!”宇文玨背過身子將屁股對著他,作爲對他的回答。

  宇文笙却死皮賴臉地貼上去,調侃道:“原來真的是不够,朕再努努力。”說著手指猥瑣地在他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滾開!死色鬼!”宇文玨一掌拍開他的手,身子又往旁邊縮了縮。

  宇文笙也不氣餒,又貼了上去,雙臂一張將他圈入懷中,下巴在他頭頂磨啊磨,柔聲說道:“朕色也只色你一人,乖,叫聲好哥哥來聽。”

  宇文玨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喝道:“滾!”這死不要臉的!不過心裏却莫名地有些甜。

  “嘿嘿!”宇文笙反正不痛,低笑兩聲就當情趣,只是雙臂將他環得更緊。

  宇文玨對他這個樣子實在沒有辦法,乾脆隨了他去,懶懶地靠在他懷中,沈默良久,突然道:“我想回教裏去。”

  宇文笙默。

  “這宮裏到處都是眼綫,我在這裏也不是長久的辦法,若是被人發現太子沒死,還跟當今皇上是這種關係,那你——”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沒有,因爲他發現身後的人似乎生氣了。

  宇文笙沈默良久,沈聲道:“你就這麽想離開朕?”他的聲音嘶啞,顯是怒極,又帶著强烈的傷心,及隱隱的絕望。

  宇文玨心中不知爲何狠狠地痛了一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沈默以對。

  過了許久,宇文笙壓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愛朕嗎?”其中有著顫抖,又隱隱有著期盼。

  宇文玨呼吸一窒,半晌,細聲道:“我這一生都不會愛上別人,也不會與別人在一起,你,是我現在最重要的人。”說到最後幾不可聞。

  宇文笙心中一陣狂跳,猛地翻到他對面,緊緊地盯住他,道:“真的嗎?”

  宇文玨回了他一個白眼,騙他有什麽好處?

  宇文笙再也壓不住心中的喜悅,緊緊地將他擁入懷中,在他臉上胡亂親著。

  “你好了喔你!”宇文玨幾乎給他搞得窒息,用力推開他,警告性地喝了一句。

  宇文笙將再次挺立的下半身凑上去,恬不知耻地說道:“朕好了,它可不好了,乖兒子,給爹爹做一下!”

  宇文玨最終還是沒有把魔教“關”掉,因爲不周山的總壇已經被那些正派人士給毀了,他乾脆就將其搬到了天都城附近,也方便他隨時來往皇宮。

  對于季宏等人,皇帝大人本來是要將他們滅了的,但宇文玨阻止了他這麽做,只是命手下的人將參與那次圍剿的人的家族生意全部搶走,又使了些手段弄臭了他們的名聲,最後都不敢再在江湖上呆了,個個活得窮困潦倒之極。

  皇帝大人跟了他的親親兒子在外面游歷了幾次,深感皇宮是個牢寵。但是幾個皇子要麽無心政事,要麽無力政事。只有七皇子環堪當大任,偏又太小了,只得在宮中忍耐了幾年,待得他一成年便將皇位扔給了他,然後加入魔教,混了個長老之位。之後便跟著副教主四處游山玩水,喔,不,是四處視察産業去了。

  ——全書至此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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