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朱佑樘
受:朱厚照(言默)


在一次任務中,言默為了掩護戰友不幸犧牲了!再次醒來卻發現自己突然到了古代。言默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弘治年間,並且成為被上天眷顧的天之驕子朱厚照,不是說轉世都會喝下一碗孟婆湯嗎,為什麽自己卻還會帶著上輩子的記憶?有明一代,朱厚照筒子這位日後的正德皇帝,是歷史上有名的色皇帝之一,與言默的個性簡直是天差地遠的區別,就在他還在掙扎著自己的誕生會不會給未來帶來影響的時候,他卻有了奇特的發現,讓他不禁囧囧有神。乖的隆地咚,他本來以為自己的人生不過是都市白開水劇,沒想到不但過了把穿越的癮,還要上演半架空與父子年上呀!楔子

神奇穿越赫赫上帝,眷我皇明。大命既集,本固支榮。厥本伊何?育德春宮。厥支伊何?籓邦以寧。慶延百世,澤被群生。及時為樂,天祿是膺。千秋萬歲,永觀厥成。

好長的一個夢,在夢裏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感覺自己一直都在沉睡,周圍的世界十分安靜,好像只有“噗通噗通”的心跳聲以及偶爾聽到的仿佛從很遠地方傳來的人聲。

言默只覺得自己很累,累得不想動彈,累得連眼睛都不想睜開,只有在偶爾的清醒時才會略有疑惑的懷疑,難道死了以後還會有意識嗎?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後在突然的某一天,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陣強烈的擠壓,接著便是嘈雜、尖銳的女聲在耳邊響起。言默不知道是誰將自己倒提了起來,接著屁股被人“啪啪”拍了幾下,吵鬧聲讓他漸漸地從混沌的意識中蘇醒過來,他不悅地想要呵斥,入耳卻只傳來陣陣嬰兒的啼哭。

“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是位皇子,皇子呀!”

“天佑我大明,這是我大明第一位嫡長子呀!”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會帶著記憶再度投胎轉世?耳邊似乎還有誰在不停地吵鬧著,但是言默已經疲憊地帶著疑問進入了夢鄉。

朱佑樘開心的看著床上的嬰兒,嘴角滿是止不住的笑意。剛剛出生的孩子,皮膚還紅紅的皺皺的,像個小小的猴子,但是這就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大明皇朝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嫡長子,那吮吸著自己手指呼呼大睡的憨態著實是怎麼看怎麼可愛。

“懷恩,不是讓你宣吳道長和太醫,怎麼還沒來?”他一邊小心翼翼地為孩子裹好小被子,一邊望向身旁的老太監。

“皇上您別急呀,小殿下的生辰一確定下來小人就叫人拿給吳道長了,這不,他還要點時間推算嘛!太醫們也都來給小殿下把了脈,正在會診呢,這也需要時間呢!”老太監懷恩望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皇帝那副著急地樣子,不禁細聲細語地勸慰道,“事關小殿下,他們也不敢胡亂來回報陛下,您就再等等!”

“這都等了一兩個時辰了,怎麼還沒推算出來!”朱佑樘摸了摸嬰兒已經擦幹的胎髮,柔軟的毛髮碰觸著掌心,酥麻的沿著手臂傳遞到全身,他莫名地對床上的孩子就有止不住的憐愛。仿佛感覺到他那發自內心的疼愛,床上睡得正熟的嬰兒版言默“噗噗”噴了兩個口水泡泡含著手指笑了。“皇兒笑了,瞧瞧,懷恩,皇兒這麼小就知道對他父皇我笑了,呵呵!”

懷恩看著自家皇上一副有子萬事足矣的樣子,也不由得為他開心,正準備再說些吉祥話慶賀時,一旁地小太監蹬蹬蹬蹬地小跑到他身旁附耳低語,聽完回報懷恩連忙對朱佑樘道,“皇上,吳道長與王太醫求見,您看要宣嗎?”

“快快……宣他們進來!”

兩個清秀的小太監一前一後的領進來兩個老人,一名身著道袍仙風道骨,一名穿著御醫服飾眉毛鬍子雖都白花花一片,但是精神卻霍霍矍鑠,正是朱佑樘等待了許久的吳道長和王太醫。

“兩位免禮!吳道長,皇兒的命格如何?快給朕說說!”

“恭喜皇上,皇上洪福齊天!”吳老道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子,緩緩地道,“小殿下的命格實在是玄妙,命理上為貫如連珠,主大富大貴,與太祖的生辰頗有相似,據說當年皇后夢白龍入腹而得殿下,白者主西方,為兵象,日後殿下必當文武雙全!”

“妙!妙!實在是妙!”待得吳老道講完,朱佑樘已經開心不已,看來自己這個嫡長子著實不凡,他又看向王太醫,連忙問道,“王卿,皇兒身子可有不妥?”

“回稟皇上,殿下當初在皇后娘娘腹中雖然胎動微弱,但是身體卻一切正常,甚至比普通嬰孩還要健康!”王太醫老老實實回答道,“請皇上放心!”

“那就好!”聽得太醫如此之說,朱佑樘終於安下心來,皇后自懷孕以來,胎兒一直活動微弱,一度擔心這孩子會有先天不足,言默日後若知當初在胎兒時期混天昏地的大睡會讓自己父皇如此憂心不知會做何想!

突然他又想起,床上的寶貝從出生後到現在,除了啼哭外,一直沒睜眼過,又奇怪道,“王卿,皇兒為何不睜眼?朕想看看他的眼睛!”

“咳!”聽得皇帝如此一說,吳老道和王太醫都忍不住笑了。王太醫假咳一聲,連忙道,“回稟皇上,剛出生的嬰兒是看不見東西的,也很少會睜開眼睛,過得幾天就好了!”

“如此甚好!”朱佑樘止不住開心道,“懷恩,替朕擬旨,大赦天下!吳道長和王卿都辛苦了,拿些賞賜給兩位!朕去看看皇后!呵呵,朕的皇兒果然不凡呀!”

有史記載,“弘治四年九月廿四日申時吾皇喜得嫡長子,龍心大悅,大赦天下!”也就是在這一天,言默新的生活也就悄悄的展開了。

第一章 初來乍到

炎精開運,篤生聖皇。大明禦極,遠紹虞唐。河清海宴,物阜民康。威加夷僚,德被戎羌。八珍有薦,九鼎馨香。鼓鐘鐄鐄,宮徵洋洋。怡神養壽,理陰順陽。保茲遐福,地久天長。

“把他給我拿開,本宮不想看到他!”

言默是在女人的尖聲責駡中從睡夢中漸漸清醒的,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東西,只能半眯著,他發現這自己正被一個容貌姣好的小宮女用不太舒服的姿勢抱在懷中,發出咒駡聲的則是他眼前半倚在床榻上的美麗女人。

“但是,皇后娘娘,嬤嬤說小殿下差不多該餓了!”小宮女苦著臉繼續道。

“不是有奶媽嗎,把他抱過去,本宮不想看到他!”床上的女子情緒似乎穩定了一些,但是還帶著些許怒意。

“可是……是皇上說小殿下乃本朝嫡長子,要您親自撫養!”小宮女猶在掙扎道,一邊是皇帝的交代,一邊是皇后的拒絕,哪邊都不是她這小小的宮女能夠惹得起的。

女人,或者只能說是女孩,她披散著黝黑的頭髮,素白的上衣襯得面色越發蒼白,但卻掩飾不了精緻絕美的容貌,這便是自己今世的小娘親嗎?

我不喜歡她!言默在心中沉吟道,也許,若不是剛清醒就看到一張對自己滿是嫌惡的臉,會對給與了自己生命的她多些許好感。

“啊啊啊,我不要,我本來就不想要這個孩子……都是他們逼我的,嗚嗚嗚嗚,我不要!把他拿開,拿走!”似乎感覺到言默的視線,床上的女孩似乎受了刺激一般,突然抓著頭髮叫了起來。

“哎呦,不喂就不喂,你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快把小殿下抱去奶媽那裏!別傻楞著!”言默半眯著眼看到一名老嬤嬤焦急地從宮殿外面走進來,一邊端著一碗湯藥,一邊叫嚷道,“我的皇后娘娘呀,您別激動,這可還是在做月子呢!可落下了病!”

從那天起言默就被扔給了早就選好的奶媽帶,雖然一般能被選上當奶媽的都是美麗的半老徐娘,但是要帶著意識的他去自己吸奶卻怎麼也做不到,那軟綿綿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一來二去,不到兩天時間只喝了點水的言默就被餓得哇哇大叫!正在侍女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皇上駕到了。

忙碌了兩天,終於有時間來看望孩子的朱佑樘一進門就只聽到嬰兒的啼哭聲,褪去紅皺的皮膚,白白嫩嫩的嬰孩露出了繼承自父母的好相貌,煞是可愛,想必是哭累了五官微皺成一團,漸漸地小聲抽泣起來,看得他好不心疼。他連忙一把抱起孩子,壓抑住自己怒火,溫柔的搖晃著手臂低哄著懷裏的兒子。

言默怔怔地望著今世的小父親,雖然看得不太清楚,卻因為他眼底毫不掩飾的疼愛漸漸忘記了裝哭,身為皇帝的朱佑樘一身龍袍,烏亮的頭髮上紮著帝冠,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年齡,可是臉上卻不見絲毫稚氣,雙眼堅定而有神,僅是微微板著臉便露出了屬於皇家的那種特有的威儀。但是偏偏他在凝視著自己的時候卻又溫柔萬分,讓言默對這個小父親多了幾分好感。

“皇后呢?”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在坤甯宮休息!”

“皇子餓了,你們怎麼都不哄哄?怎麼辦事的!”懷中抽泣著的孩子,讓他心都痛了。

“回皇上,小殿下這兩天都不願意喝奶……怕是餓了!”奶媽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下回答道。

“朕不是吩咐過將皇兒交給皇后親自撫養嗎?怎麼又交給奶媽了?”那不是這兩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難怪孩子哭成這樣,朱佑樘氣惱地怒斥道。

“這個……這個……回皇上,是皇后娘娘吩咐的!”

“什麼!?給我帶路!”

朱佑樘一邊哄著漸漸止住啼哭的小傢伙,聽到這個回答之後不由得皺了皺眉,心中大惱起來。突然他發覺頭皮一痛,低頭才發現懷裏的小東西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黑亮的眼睛還閃爍著水光,卻已經伸出軟綿綿的小手抓起自己披散在肩頭的發絲玩了起來。

被小父親抱進皇后寢宮,言默心中頗有些幸災樂禍,不知這無情的小娘親要怎麼對皇帝交代,誰知朱佑樘還沒來得及開口,言默就先看到了一場讓他目瞪口呆的川劇變臉。

“皇上,臣妾……臣妾該死,我苦命的皇兒呀,出生以後都喝不到母后一口奶,母后對不起你呀!”床榻上的張惶後一見到抱著孩子的朱佑樘就掩面大哭起來,傷心難過的樣子,半點都見不到兩天前言默看到的那瘋狂樣子。

“怎麼回事……”朱佑樘蹙眉疑問道,一旁的老嬤嬤連忙上前撲到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皇上,皇后娘娘命苦呀,您要為她做主呀!太醫說了,皇后娘娘這次懷胎元氣大傷,身體虛弱需要喝藥調養,本身又奶水不足,喝的湯藥以後奶水又對嬰兒有害,所以……所以……”老嬤嬤還沒說完,張惶後已經抓住朱佑樘空餘的手臂一陣嚎啕大哭起來。

“皇上,臣妾對不起您,對不起皇兒呀!”哭著哭著她還作勢伸出手來想要抱住言默,嚇得他連忙揪住龍袍窩在小父親懷裏,這樣堪比奧斯卡女主角的瘋女人他可不敢惹。

“罷了罷了,皇兒暫時跟我住在乾清宮,朕要親自撫養他!皇后你要好好休息,要太醫多開些藥調養好身體!”朱佑樘心中不捨得讓懷中軟綿綿,散發著奶香的小傢伙離開自己的懷抱,金口一開就讓言默破例開始了與當今天子同吃同睡的生活。

他只顧大步的轉身離開,卻沒注意背後張惶後望著言默時眼中掩不住的恨意,仿佛能感覺到那股強烈的怨念,言默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有預感,看來自己未來的宮廷生活會很熱鬧。

言默其實很鬱悶,莫名其妙的帶著記憶投胎轉世也罷了,偏偏卻攤上個對自己有惡意的娘,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他覺得現在覺得最痛苦的事情卻是嬰兒歲月很難熬。雖然能夠再擁有一次生命,但是作為一名心理年齡已經二十六的男人,重新做嬰兒的感覺卻是十分難受的。

幸好,在這個世界上他還遇到了對自己無比疼愛的好父親,要不真恨不得能重新去喝了孟婆湯去投胎。

現在他正躺在乾清宮的龍床上,不遠處的書案前他這世的小父親——當今的天子正勤勞的批閱著奏章。還沒滿月的嬰兒不能動,不能爬,除了吃只能睡,仿佛要把前世欠缺的睡眠補全一樣,言默鬱悶地搖晃著軟綿綿的小手小腳,罵出口的氣憤卻成了含含糊糊發出“啊啊啊”聲,他心中慘叫一聲,這樣如同養豬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呀!

“是不是皇兒又餓了,懷恩,去把溫著的奶瓶拿過來!”雖然在認真的看著票擬,但是言默的微小舉動都被朱佑樘關注著,聽到龍床上嬰兒的響動,他立刻停下朱筆一邊走進床邊,一邊吩咐道。

言默無語,很想大吼一聲其實老子是渴了,但是還沒等他發出抗議,朱佑樘已經接過懷恩遞過來的瓷質奶瓶湊了過來。

沒有行為能力的人,抗議是無效的,被慢慢灌了小半瓶奶以後,言默又暈沉沉的進入的夢鄉,迷迷糊糊中感覺臉上被人親了兩口。

“皇兒真乖!”朱佑樘愛憐地看著床上的寶貝,忍不住伸手親撫他稚嫩的臉龐,這麼可愛的孩子朕會親手將他撫養長大的。

第二章 幼兒歲月

朱佑樘覺得自己這個皇兒真是天下最好帶的孩子,這可不是他自誇,因為連經驗最老到的奶娘也這麼說。

誰也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不但不亂哭亂鬧,肚子餓、要喝水、要尿尿了都會叫嚷,只要聽聽他呀咿呀咿叫嚷的聲音就知道他要幹什麼了,本來還擔心將在放在乾清宮撫養有時候夜啼會耽誤了自己休息,沒想到皇兒乖得很,即使偶爾夜裏醒來也只是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乖乖的玩著手指,不哭不鬧。

若說這個寶貝兒子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就是太粘自己,怕生得緊,洗澡換尿布若不是自己親手來,絕對是一番哭鬧掙扎,喝奶也不願意直接喝奶娘的,但是擠在奶瓶裏的又來者不拒。不過這些小小的缺點,在朱佑樘眼裏卻顯得再可愛不過。

朱佑樘可不知道,他這寶貝兒子什麼都要他親手伺候可不是怕生,一切都只不過是因為男人莫名的矜持罷了。在言默看來,雖然投胎為嬰兒毫無行為能力,但是無端端地要被這些宮女太監們看得光光的,卻絕對不是討厭陌生人碰觸的他可以忍受的,如果要選擇,當然是今世的老爹,這個自己目前唯一看得順眼的人來伺候比較好。

“皇兒喜歡什麼名字呢?父皇一定要給皇兒起個最好的名字……”

言默很想說隨便什麼都好,只是拜託您老人家不要再騷擾我了。他現在正被朱佑樘抱在懷裏,兩父子親親密密地窩在龍榻上,面對他那剛做父親三個月的傻父皇最近晚上的一貫騷擾。

言默很想暴起抗議,不就是一個名字麼,想了三個月都還定不下來,至於麼。

“皇兒你看這個自己好不好,贇字……說文解字上是美好的意思,還含有文武雙全的意思,真是太適合皇兒了……”朱佑樘指著面前的書本對著懷裏的小傢伙道,也不管三個月的小東西能不能看得懂,臉上滿是認真。

雲?似乎還可以,勉強可以接受,不過雲字有這麼多意思嗎?言默好奇地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書上那筆劃繁多的字立刻讓他傻了眼,這麼複雜的筆劃完全不是他這個被簡體字侵蝕的現代人可以接受的,他立刻咿呀一聲,伸出軟綿綿地小爪子蓋上了那個字。

“咦?皇兒不喜歡嗎……這個字很好呀!”朱佑樘不以為奇地捏起言默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散發著奶香的柔嫩皮膚仿佛吹彈可破,他忍不住放在嘴邊親了兩口。

靠!又吃老子豆腐。言默在心裏默默呸道,另一隻空閒的手卻機警的將書翻到了下一頁,免得要悲劇的跟著如此多的筆劃過一生。這樣的一幕,在最近上演得很是頻繁,畢竟皇子出生三個月還沒定名是很少有的,若不是這皇帝老爹挑剔哪會拖這麼久,言默很想翻個白眼,完全沒有反省,其實自己的挑三揀四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皇兒想睡覺了嗎?是不是累了,好好好,夜也深了,寶貝是該睡覺了!真乖,明天父皇找閣老他們問問還有什麼好字適合皇兒的!”言默那翻白眼瞪人的動作,在一個嬰兒身上做出來就是一副想睡覺又撐著眼皮的樣子,粉嫩的小臉鼓鼓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著,煞是可愛,讓朱佑樘又忍不住在他臉上一左一右狠狠地親了兩口。

沉睡前混沌的意識中,朱佑樘迷迷糊糊的想到,小孩子原來是這麼可愛的生物,只要看著就忍不住心中柔軟起來,真希望皇兒永遠都這麼可愛不要長大。

他不知道此時在他溫暖懷抱裏鼓著口水泡泡的寶貝兒子言默正在心裏碎碎念著一定要早點長大呢!這便是標準的父子版同床異夢吧!

言默窩在朱佑樘的懷裏,看著他認真的在批閱奏章。剛開始言默還有興趣看一看奏摺上都寫了些什麼,但是這些摺子上不是要錢就是要權,再要不就是東邊大火南邊山洪北邊乾旱,加上那整版整版的繁體字,沒多久他就無聊了。

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隱隱約約地言默也漸漸知道自己正生活在五百多年前,大明皇朝,朱姓天子,即使他對歷史再不熟悉,也知道這正是那個太監當道,皇權積弱,內憂外患的黑暗時代。

言默很不爽,如果上天一定要他穿越,為什麼不把他仍到更古早點的年代去,現在這個年代,唐詩宋詞四大發明什麼都已經出現,即使要在古人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才華也已經剽竊不了,像自己這種只會寫簡體字的人甚至還是個半文盲。

他腦袋忽左忽右的轉動著打量他身處的這座宮殿,前兩個月言默的眼睛看東西還有些模糊沒能仔細看,現在才發現皇帝住的宮殿就是不一樣,硬是多了一份獨特的尊貴。當年去故宮參觀的時候,言默也進去過乾清宮,但是他所處的那個年代,這座已經失去主人的宮殿,即使依舊精美華貴也失去那份皇家獨有的雍容,再沒有穿梭的宮人和尊貴的皇族,只有絡繹不絕的遊客穿梭在那帶有幾分寂寥的宮牆內外回味幾百年前沉澱下來的滄桑。

“皇兒無聊了嗎?”朱佑樘看著懷裏的孩子東張西望的可愛模樣,忍不住停下筆逗弄起來。言默沒理會他,眼睛完全被置放在書案一角的書冊吸引了。

史記!好東西!有了這個就可以瞭解一下歷史了!言默咿呀咿呀扭扭小身子想要掙脫朱佑樘的手臂,再父皇手臂的支撐下他終於搖搖晃晃地爬上書桌,接著朝著那疊手抄的史記爬過去。

朱佑樘眼含寵溺的看著小傢伙的一舉一動,顧不得奏摺被他拖得滿桌都是,只看他搖晃著小屁股爬向翰林學士們才剛剛修訂完畢,手抄好以後送過來的史書。乾清宮書房裏面的這張書案很大,即使在自己的幫助下,小傢伙也頗費了一番力氣才爬到那堆書旁邊,只見他露出一抹得意洋洋地可愛笑容,然後用肉肉的小指頭掰開一頁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懷恩,懷恩!快來看!”從沒看到過幾個月大的孩子會對書本有興趣的,先不管他究竟看不看得懂,單是這副板著小臉認真讀書的可愛模樣就讓朱佑樘驚奇不已。

“恭喜皇上!小殿下這麼小就喜歡書了,日後必定聰慧無比,不可限量呀!”老太監懷恩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奇特的孩子,連忙對朱佑樘說道,“如此好學的殿下,往後定將造福天下!這是我大明百姓的福氣呢!”

“造福天下,哈哈,不愧是白龍投胎的皇兒!果然不凡!哈哈!”朱佑樘開心得大笑。言默開始還聽兩人還在嘰嘰咕咕說著些什麼,後來卻完全不去理會了,只是專心而痛苦的在那滿滿的繁體字文言文海洋裏面掙扎!

第三章 偶聽秘聞

“今兒個的太陽可真好!”朱佑樘抱著言默緩緩走在去坤甯宮的路上,厚重的皮裘披風裹住父子倆,老太監懷恩緊緊跟著兩人,後面則是一連串捧著言默日常用品的太監宮女。

“那是呢!冬天可難得有這麼好的天氣!”懷恩笑眯眯地回答道,一張慈眉善目的老臉笑起來更加慈祥。

言默靜靜地窩在父皇的懷裏,眼睛骨碌碌的上下打量著懷恩,他在宮女太監們的閒談中已經知道這個老太監就是現在的司禮監掌印,可以說是太監總頭子。懷恩這人深得皇帝的信賴,為人卻又公正,是個難得的好太監。

“看,皇兒也很高興今天能出來呢!哈哈,精神很不錯呀!”十二月的北方一般乾燥而寒冷,太陽總是在雲層裏面忽隱忽現,但是今天卻是難得的好天氣,萬里無雲,太陽暖洋洋的照射著大地,暖暖的陽光落在身上讓人覺得寒風似乎也沒有那麼凜冽了。

“皇上,這都三個多月了,您看,小殿下的名字是不是該定下來了!”懷恩順著眉偷偷打量著心情不錯的皇帝,心中踹踹道,“禮部的已經催問了好幾次了!說是這麼長時間皇子還沒定名,於情不合……”

“都已經三個多月了呀!”朱佑樘低頭看著孩子黑亮的大眼睛,歎氣道,“他們是不知道呀,本來皇兒取名的事情早就定下了的,但是,後來朕一見到這孩子就覺得那些字都不適合他!想取個更好的給他!一來二去就拖下來了。”

“那是呢!小殿下生辰不凡,又是白龍轉世!總該取個好名字!”懷恩連忙應聲道。

“朕小的時候就一直羡慕別人有個好名字,可惜當年怕被萬貴妃發現,母后不能常來看我,父皇更是不知道我的存在!唉,那時候朕才多大呀……”朱佑樘想起來了自己小時候那段坎坷的生活,臉上一黯,“再後來見了父皇,被賜了名字,就算面對那女人的威脅,也覺得值了,那時候朕才覺得是真正活著了!所以我就想呀,日後朕要是有了孩子一定要給他最好的……”

“皇上,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您別總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懷恩聽他提到小時候的那段日子,不由得眼中滿是憐惜看著這命運多舛的少年帝王,他連忙勸慰道,“您看,萬貴妃死了,先皇也駕崩了,這些年已經什麼都物是人非了!您多想想小殿下,您不是說他是您的開心果嗎?”

朱佑樘也知道自己該漸漸的對過去釋懷了,那些灰暗的回憶早應該隨著父皇的駕崩,自己的登基逐漸掩埋在回憶裏!但是又怎麼能忘記呢,母妃被傷害時滿腔的怨,還有她臨死時的恨,而自己身為兒子不但不能為母妃報仇,還要時刻為了生存而提心吊膽,那些如影隨形的恐懼早已經刻在了骨子裏,揮之不去。

言默知道兩人在回憶過去,一段關於自己父皇的不愉快過去,他不瞭解是怎樣一段童年會讓一個本應該意氣風發的帝王露出如此孤寂、無奈、怨恨而又渴求幸福的眼神。言默仿佛第一次看到他一樣,細細地打量著朱佑樘,細而孤長的劍眉偏淡褐色,眉下是一雙標準的東方丹鳳眼,眼尾上翹一雙黑眸內藏神光內斂,眼波流轉時有種超凡脫俗的獨特韻味,他的鼻樑挺直,薄薄的嘴唇顏色卻是淺淺的紅,帶著粉色的鳳仙花的色澤,配上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未曾習武略嫌單薄的挺拔身姿,雖然五官略微偏向中性的清秀,但是那自小培育出來的,凜然不可侵犯的皇家氣質,卻絕對讓他不會被錯認為女子。

這樣標準的書生型帥哥,放在現代絕對是天王級別的偶像巨星。言默在心裏想著,卻忍不住伸出肉肉的小手撫上朱佑樘的雙頰,猶豫了一下,他又嘟著嫩嫩的小嘴貼著朱佑樘的眉心。不算是親吻卻比吻更貼心的動作讓朱佑樘不禁笑了起來。

這個人不應該帶著這樣的表情,言默這樣對自己說,仿佛在為自己的行為做著解釋,希望這樣的安慰能撫平他的一切不開心!

“哈哈,皇兒是在安慰父皇嗎?父皇很開心呢!對了,也是該把皇兒名字定下來了!”朱佑樘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突然將言默高高舉起,朗朗道:“皇兒這代輩分為厚,五行要為火,就叫朱厚照吧!希望日後皇兒如同太陽一般,四海雖廣,兆民雖眾,卻無不在照臨之下!”

“皇上洪福齊天,小殿下萬福!”懷恩連忙跪地領旨,見朱佑樘拂袖示意平身以後,他立刻腿腳利索的爬起來道,“小人這就擬旨去!”話音一落,他立刻倒退幾步行禮,然後樂顛顛的朝司禮監跑去。

“噗!”被高高舉起的言默傻了,呆呆地鼓出兩個口水泡泡,他已經被自己的名字深深刺激到了!言默知道古時候的人都講究輩分排行,但是五行為什麽要屬火他就不太明白了!可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居然是朱厚照,那個被評為昏庸荒淫的八大君之一,那個歷史有名的頑童皇帝,那個被男色女色掏空死得最荒唐的搞笑皇帝!

“他怎麼會在這裏?皇帝不是說要自己帶嗎?奶娘,奶娘!”張惶後冷冷看著寢宮裏的嬰兒,眼中帶著幾分怨恨幾分掙扎。已經漸漸長開的小臉蛋那輪廓那眉眼都神似他父皇,但嘴唇鼻子卻看得出繼承了自己的。

這樣可愛的孩子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是自己懷胎十月苦苦掙扎才誕生的生命,若不因為那預言,自己會不會也像皇帝一樣把他當成掌中寶手心肉呢!張惶後在心裏問自己,也許,也許這並不是道長說的那個孩子!

“明兒個開始內閣要連續開會,接著又要推選閣老,皇上擔心沒時間照顧小殿下,又怕您想皇子,就特地親自把殿下送過來住兩天了!”老嬤嬤絮絮叨叨的一邊為張惶後掖好被子,一邊抱起床上的嬰兒。

“想他……本宮才不會想他!”張惶後的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怨恨,“本宮是不會讓他如意的!”

“是,是呢!您先別多想!”老嬤嬤揮揮手將其他宮女們趕出寢宮,等到若大的宮殿只剩下她與皇后兩個人才小心翼翼地抱著言默坐在床沿,“娘娘,您看看這孩子,多可愛,不哭不鬧的,安靜得很,您想,是不是道長算錯了!也許那孩子不是殿下呢!”

言默還沒從自己居然穿越為一代荒淫風流皇帝的震驚中恢復,只是閉著眼睛縮著小身子,裹著厚厚暖暖的襖子只當自己是春捲裏的一棵蔥,一動也不動懶洋洋的睡著。

“不,不會錯的!”張惶後捏著雙拳,斬釘截鐵地道,“奶娘,您從小看我長大的,當年爹請老道長給我算命時就說了我的一生還有整個張家都會毀在一個白龍轉世的孩子身上!這麼多年了,當初道長說的話都一一靈驗,張家也因為我被選為皇后而光宗耀祖封官進爵,我不能讓這一切都被毀了!”

“當年道長給娘娘算命的事我也聽說過!”老嬤嬤愛戀地摸了摸懷中的孩子,猶豫道,“可是,殿下畢竟是您親生的孩子!我朝自古立嫡不立長,現在皇上就只有這麼一個孩子,又獨寵您一人,殿下日後定被立為皇太子,您是他的母后他又怎麼會與您反目為仇!”

“你以為我不想這是假的嗎!”張惶後死死咬住下唇,俏臉煞白地死死盯著奶娘懷裏的嬰兒,只見她臉色忽紅忽白的變幻著,良久才陰沉地低聲道,“不!一定就是這個孩子!他是個妖孽!我不知道他日後會如何毀我一生,毀我張家,但是我不會給他機會的!”

無聊裝睡的言默聞言一驚,還沒等老嬤嬤應聲,只聽張惶後又繼續道,“奶娘,您不知道,當初白龍入夢懷上這孩子以後,我就在擔心!我被冊立為皇后四年無出,皇上承我當年恩情不願選妃,但是卻要擔著朝廷的偌大壓力!這孩子是我兩人求神拜佛好不容易才懷上的,我當然不願意他有閃失!”

“帝王無家事,無所出可是大事!聽懷恩公公說,那些時間閣老們都上奏納妃的摺子都快把皇上愁死了!”老嬤嬤笑了笑,憐惜地握住張惶後的手道,“娘娘懷孕後的那兩場大病,不但嚇壞了老奴,連皇上都著急萬分呢!”

“那不是病!”張惶後陰陰地道,她看著奶娘吃驚的臉道,“剛懷孕那段時間本宮左思右想,不能拿張家的榮華富貴來冒險,我和皇帝還年輕反正以後還會再有孩子,所以買通了一個太醫給我開了墮胎藥!”

“什麼!”老嬤嬤大吃一驚,她太過震驚,所以沒注意懷中的嬰兒也因為那充滿怨恨的聲音打了個寒顫。

“但是這孩子果然是妖孽!那次我大病了一場,可是他卻沒流掉!”張惶後頓了頓,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後來我又叫太醫一劑虎狼藥,人家喝一口都要流產的藥,可我喝了滿滿一碗他還是沒事!那次病裏本宮就在想,是了,一定就是這個孩子了,他是專門生來克我的!”

“這……這……難道真的不會是道長算錯……”

老嬤嬤還沒反應過來,張惶後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激動地說道:“道長不會錯的!奶娘,你不知道,當年爹曾經偷偷告訴過我,那位老道長是真正的老神仙!他是修道之人欠不得人恩惠否則會有損道心!若不是當初爹年輕的時候曾經偶爾幫過他一個大忙,也不會破例折損功力為我張家改運算命!”

“所以……所以我不能讓這一切都毀了!不然,哥他一定會恨我的!”張惶後帶著恍惚的笑容,像是想起了美好的事情露出一抹甜甜地笑容,接著又神神叨叨地道,“這個孩子一定不能留!奶娘,你從小就依我,你會幫我吧……你一定要幫我!”

第四章 太子抓周

“懷恩,你來看看,從皇后那裏回來以後,皇兒的精神似乎一直都不太好,是不是病了!”一邊說著,朱佑樘一邊小心翼翼地將一件件精緻華美的小衣服為床上的小傢伙穿上。

以前的言默,現在的朱厚照精神萎靡的任由父皇折騰著,那一天受了太多的刺激,穿越後的身份還有張惶後怨毒的眼神,無論哪一樣都不是一個原本的無神論者可以平靜接受的。不就是算命的說過的話而已,有必要這麼恨自己的親生兒子嗎?這種以前在電視或小說裏面出現總會被他嗤之以鼻的情節,卻活生生在上演在自己身上了。

本來他還以為沒有機會從坤甯宮活著出來了。幸虧張惶後現在還不準備動手對付自己,她還需要一個兒子還平息大臣們的悠悠眾口,言默知道當他再有弟弟的時候才是真正危險的時候。

“皇上您別擔心,怕是天氣太冷,小殿下精力沒以前好而已!”懷恩笑呵呵地回答道,“前兒個王太醫來給殿下檢查的時候說了,殿下身體可棒著呢!”

“那就好!”朱佑樘滿意的看著被自己親手打扮好的兒子,小小的身子裹在貼身的冕服裏,雖然沒有帶冠,但是那白白嫩嫩的小臉襯著黃衫玄衣卻如金童下凡一般,只見他乖巧的坐在床榻上玩弄著自己的小手指,可愛得讓朱佑樘忍不住又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小臉。

“皇上您該準備了!時辰快到了!”眼看舉行大典的時間快到了,皇上還在逗弄小殿下,懷恩不得不硬著頭皮打斷皇帝的樂趣,“大臣們都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

“這麼快!”朱佑樘連忙吩咐宮女為他穿好玄衣帶好袞冕,然後匆匆抱起寶貝兒子登上車架朝中和殿駛去。

今天是朱厚照正式被冊封為皇太子的日子!已經五個多月的他被朱佑樘抱在懷中,緩緩地走向氣勢雄偉的太和殿龍椅,臺階之下是一排排按照文武站立的官員們,而在太和殿之外還有更多的官員與御林軍,浩浩蕩蕩莊嚴肅立。隨著禮樂響起,官員們如同潮水般一排排跪拜在地,言默像一個旁觀者一樣,靜靜地看著這宏偉的冊封大典,思緒卻不可抑制的穿越了三百多年的時空——那個屬於言默的人生。

眼前的一幕讓言默想起了臨死前參加的最後一次閱兵,他所在的特種部隊很少參加大型的閱兵,但是那一次國慶閱兵卻盛大無比,甚至有國外媒體前來拍攝!如今,那一刻的驕傲與自豪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可愛的戰友們、面噁心善的首長、愛損人的好友們也再也看不到了,現在自己不是言默,而是朱厚照了,他知道從今往後自己是真正應該捨棄過往的記憶,以朱厚照的身份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努力生存下去了!

“皇兒,來來來,叫聲父皇聽聽……”朱佑樘輕輕拍著掌試圖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八個月的朱厚照不但能爬能滾還能勉強扶著東西搖搖晃晃走幾步,現在小皇帝的最大愛好就是教寶貝兒子說話了!

朱厚照才不理會父皇的殷切呼喚,他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專心的把一本本的書冊疊放起來,這些書都是他裝哭假鬧,或者爬來爬去好不容易在朱佑樘書房翻到的,小皇帝寵他也不怕他毀了珍貴的書籍,硬是讓他將一套永樂年間修編的《二十一史》給湊全了!

從書堆裏面抽出一本《宋史》,他將書頁在腿上攤開有滋有味的讀了起來。這些史書他現在已經半猜半翻的看完了大半,卻隱約讓他發現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皇兒不乖!都不理父皇!”有些委屈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隻手從旁邊伸出迅速的抽走了腿上的書本,朱厚照抬頭一看,他的偉大父皇正拿著書冊一邊扇風一邊得意的看著自己。

朱厚照癟癟嘴翻了個身,又抽出一本《元史》,還沒等他翻兩頁,又憑空而飛!他看了眼朱佑樘那得意志滿的神情,知道他是鐵定不打算讓自己安寧了,搶是搶不過的,於是他嘴一裂使出了殺手鐧。

“哇哇哇……嗚嗚嗚嗚!”孩子響亮的哭聲頓時在偌大的寢宮響起,大聲嚎叫了幾聲可惜淚水卻擠不出不來幾滴,朱厚照連忙一個轉身趴在地上,小肩膀一聳一聳的抽泣著。

為了方便他翻爬打滾學走路,朱佑樘特地叫人在寢宮的一角撲上了厚厚的地毯其上又墊上了一層毛絨絨的軟皮,軟綿綿的十分舒服,竟然漸漸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皇上您又欺負小殿下了!”懷恩好笑的看著父子倆三天兩頭就要上演的這麼出戲碼,樂呵呵地道,自從太子誕生以後皇上可真是開朗了不少。

“呵呵!皇兒太好玩了!”朱佑樘笑嘻嘻地道,雖然剛開始被小傢伙的哭聲嚇一跳,但是不知道是地毯太舒服還是小孩子嗜睡,沒多少時間小東西總是哭著哭著就漸漸沒了聲息,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就呼呼的睡著了。“哈哈,你看他又睡著了!”

“皇上,小孩子可不是用來玩的呢!”懷恩搖搖頭,無奈的道。

“沒辦法,皇兒太可愛了嘛!”朱佑樘說著將孩子抱起來,一邊愛憐的親親他的臉頰,一邊小心的將熟睡的朱厚照放到了床上。

一年的時間匆匆而過,朱厚照轉眼就滿了周歲。今天是他抓周的日子,朱佑樘早早的就命人準備了大量的東西,連一向很少外出的太后和太皇太后也在張惶後的陪同下來觀看。

乖巧的站立在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中間,上到金銀珠寶,下到算盤筆墨,大到十八般武器,小到書本糕點,真是吃喝玩樂,琴棋書畫齊全,甚至還有他父皇無聊放進去的玉璽,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沒有找不到的,朱厚照看傻了眼,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選些什麼。

“皇兒,皇兒,快選呀!”朱佑樘心急的催促道,恨不得能去幫他選。

看到皇帝難得露出稚氣的樣子,王太后忍不住笑了,“皇上你別急,孩子這不正在打量呢!”

朱厚照抬頭看了眼父皇傻笑的樣子,突然眼前一亮,心中有了主意!只見他左搖右擺撲騰撲騰著小腿在桌子上抓了幾樣東西抱在懷裏,然後蹬蹬蹬地朝著朱佑樘沖過去。

“南海珍珠項鏈一條!”

“古劍軒轅夏禹劍一把!”

“天道策一本!”

“虎符一枚!”

“玉璽一枚!”

“胭……胭脂一盒!”

朱厚照抓一件,一旁的小太監就唱名一樣,就聽他越報聲音越顫抖,皇太子手上抓的東西可是一件比一件了不得呀,但是到得最後一樣的時候他的眼睛都差點瞪出來了。不過小太監偷偷看了一眼皇上太后們也是大跌眼睛的樣子!

朱厚照可管不得其他人怎麼看,只見他搖搖擺擺沖到父皇的龍椅前面,將玉璽放在朱佑樘的左手,虎符放在右手,其他東西先放在他膝上,然後抓著父皇的下擺嘿咻幾下就敏捷的攀爬到了他腿上,白嫩的小臉上露出了一抹可愛的笑容!

朱佑樘十分好奇皇兒接下來的舉動,只是笑嘻嘻的看著也不阻止,其他的人也都滿心疑惑的期待著皇太子行動。

在朱佑樘腿上坐穩了以後,朱厚照先是拿起了那串珍珠項鏈給父皇帶上,然後打開胭脂把右手掌抹得紅紅的,在父皇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啪啪”兩下在他臉上一左一右的印上了兩個小小巴掌印,然後一手抓著劍一手抓著書“呀咿呀咿”的得意大笑起來。

“撲哧!”乙太皇太后為首滿殿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到皇帝忽紅忽綠的臉又生怕他老羞成怒連忙紛紛捂住了嘴。

“誰給放的胭脂!”朱佑樘怎麼也沒想到皇兒抓周會上演這麼一出,只見他喉結上上下下來回滾動了好幾次,終於從喉嚨裏憋出了幾個字。

“皇上息怒!”滿殿的人都沒一個敢說話的,也沒有一個人敢承認。

皇太子的抓周是一件神聖的事情,胭脂這樣的東西本來就不該出現,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果皇上要追究可是砍頭的大罪。所以眾人氣都不敢大喘一下,整個宮殿連根針掉下去都聽得到,突然孩子“呵呵”的笑聲打破了沉寂。

朱厚照可沒半點闖了禍的意識,他扭扭小身子抖擻著肉肉的小胳膊小腿在父皇的腿上站了起來,“啪嘰”在朱佑樘臉頰上親了一口,牙牙學語地蹦出幾個含含糊糊的字,“父皇皇,漂漂……漂漂!”

“皇兒剛才叫朕什麼?”朱佑樘吃驚的抱緊懷中的娃娃,驚喜的道,“你們聽到沒,皇兒會說話,會叫朕父皇了!”

“父皇皇,漂漂……喜歡漂漂!”朱厚照又咿呀咿的說了一次。

“哈哈哈哈!皇兒再叫一聲父皇!”剛才滿腔的怒火頓時消失殆盡,朱佑樘連忙親親孩子的小臉大笑著哄道。

滿殿的人呼的松了口氣,心中暗慶,幸好皇太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金口一張就平息了皇上的怒火。

第五章 時空之秘

朱厚照舒舒服服地窩在父皇的懷裏,手裏抓著一本被他當成扇子的書冊,無聊的看著朱佑樘和姓吳的道士下棋。一年多的時間他通過這些史書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雖然這個時空大部分都與自己知道的歷史相似,但是在某些關係歷史轉折的地方他卻發現了與記憶中的不同之處。

以朱厚照最熟悉的幾段歷史來講,封神榜看過N遍的他對於殷末的那段歷史還是比較熟悉的,起碼他知道紂王是兵敗牧野以後登鹿台自焚而亡的,但是史書上居然記載牧野之戰雙方戰平,正在僵持不下時,妲己以身祭神請出女媧娘娘調停言和,之後闡截二教元氣大傷隱於朝野,十年後紂王攜妲己雲遊,將王位禪位給武王,這段史記上的記載看得朱厚照目瞪口呆,簡直是比封神榜還小說呀!

接著還有讓他更吃驚的是,姑且不論秦皇一統天下時與他記憶裏歷史的一連串不相符之處,他登基後雖然也焚了書坑了儒,但是卻只坑了一小部分反抗秦朝統治的書生,書雖然被燒了很多,不過卻在皇宮建立了一座御用圖書館將每樣孤本都備份了。到如今,雖然歷經戰亂但是這些珍貴的書簡很多都保存下來了,所以現在的人們還保留了眾多古代的先進技術。最重要的是秦始皇竟然不是在東巡時病死的,而是求到了長生不老藥,被仙人收為徒弟追求仙道去了。

而隋末唐初的歷史就更離奇了,李世民同志還沒來得發動玄武門政變,就由於被父兄猜忌被兵困洛陽,洛陽之戰他使用了居多奇特的守城工具大敗李元吉帶領的部隊,之後他偏安一角艱難發展,最終打敗其父兄建立了唐朝,追封其父為高祖!

在這個時空的歷史裏,五胡亂華還沒來得及開始就結束了,諸葛亮還沒來得及累死就由於與劉備政見不合被老婆拎回家隱居了 ,這些隨便一個現代人耳熟能詳的歷史都有這麼大的偏差,朱厚照肯定還有更多他沒發現的不同之處。通過對史書的研究比較,他漸漸發現在那些有大幅度偏差的歷史裏面都有神仙妖魔的痕跡,只不過是越到後期出現得越少的,而光看父皇對這些道士的敬重,朱厚照不禁大膽猜測,在自己世界只是傳說中的那些神奇人物在這個時空說不定是真正存在過的,飛簷走壁的輕功算什麼,如果運氣好去尋找搞不好真能找人學到些呼風喚雨的神仙本事。

同時他還發現了一個規律,這個時空的大部分歷史走向還是與自己知道的一致,甚至連大部分朝代建立的順序也差不多,雖然歷史的經過有區別但是進程的變動並不大!可是他也注意到了一個關鍵,如果消除了歷史變動的某些因素,這個時空的那一段的歷史就會與記憶裏面出現很大的不同。

比如說,在他原來的時空因為西晉末年的八王之亂導致晉室分裂,國力空虛,最後由於胡人起兵作亂,而出現了五胡亂華。但是在這個時空,東海王司馬越一人力挽狂瀾居然壓下了其他七王,最後沒有來得及形成動亂,於是五胡亂華在這裏也並沒有出現,而西晉的壽命則延長了百多年,最終被隋文帝楊堅滅了。

而每隔一兩百年的樣子就有些傳說某某某是什麼轉世投胎,例如秦皇就和他自己一樣被傳是白龍投胎,劉邦據說是赤龍轉世,李世民就被傳說是天上星辰降世,不過就朱厚照在研究過他們的傳記之後,反而覺得這些同志都更像是與他一樣莫名其妙穿越來的,最起碼他能肯定史書記載的李世民所用的那些守城器械裏,根據機關炮原理做的大型連弩還有地雷都不應該是那個時代的產物。

在一些有了巨大變動的歷史裏面,朱厚照發現了一些穿越者的影子,如果他們改變的因素越多越關鍵,那麼歷史的變動與熟悉的就越大,小的可能只有幾十年,大的如同秦始皇這樣的改變則可以延綿千年。

知道了這點朱厚照忍不住針對知道的明朝歷史,努力回想起來,他記得以前在軍事課上老師曾經說過,在明朝已經出現了很多先進科技,甚至領先世界很多,如果不是清兵入關又將火器之類的武器棄而不用,肯定不會出現最後被西方列強的火炮打的落花流水的!

明朝,明朝,明朝都有些什麼呢?把侄子趕下皇位的燕王朱棣,被太監養大最後被抓走的小皇帝朱祁鎮,喜歡老女人的憲宗,男女通吃荒淫頑劣的朱厚照,三十年不朝的嘉靖帝,東廠西廠,錦衣衛——可憐的朱厚照想破了腦袋,最後除了隱約記得明朝就是從武宗朱厚照之後開始衰敗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氣的他忍不住直磨牙。

“好痛!”朱佑樘將手指從兒子嘴裏抽出來,一旁的小太監立刻遞上絲帕讓他擦去手指上的口水,他親了親兒子的小臉,笑笑道,“最近皇兒的牙真是越來越利了!”

“呼呼,父皇皇……不疼!”朱厚照抓住父皇的手指吹了吹,上面留著鮮明的幾個小牙印。他最近正在長牙,見什麼就咬什麼用來磨牙,有時候被他父皇抱在懷裏無聊,就乾脆抓著朱佑樘修長的手指含在嘴裏,牙床發癢的時候這就是最好的磨牙器了。

“皇上對太子可真厚愛!”吳老道微笑著看著父子倆,摸了摸打理得整齊的鬍子,“皇上你的大龍被截斷了哦!”

“果真如此!看來敗勢已定!”朱佑樘看了看棋盤上的局勢,於是乾脆的認輸,他抓著孩子柔軟的小手,慈愛地道,“不瞞道長,朕幼年不幸,被立為太子後一邊要努力學習太子課業,一邊又要提防萬貴妃的迫害,在登基之前沒有一天開心過!”

他歎了口氣接著道,“皇兒還小,朕不想他以後回憶起童年來也不快樂,所以朕想趁著他還小不需要承擔責任的時候,儘量讓他能每天開開心心的!”

朱厚照怔怔地看著父皇,這麼心地善良的皇帝還真是少見,如此用心良苦的寵愛孩子,他心中一暖,不禁有了絲絲感動。

“哈哈,皇上聖德!太子殿下天生靈台聰慧,並且為先天靈體,日後學文習武都事半功倍,若不是貧道礙于祖師戒律,到真想能收殿下為徒!”

“皇兒竟有如此資質!難怪自小便靈慧異常!可惜,可惜呀……”朱佑樘滿臉驚異,但聽到老道說不能收徒又可惜起來。他歎了口氣道,“道長乃真仙人,皇兒竟無此機緣!”

“皇上您也知道,我師門與您先祖約定每二十年派遣一徒為大明朝卜算國運,五年為期,期間為免紛爭是不得任意收徒的!唉!”吳老道也歎了口氣,只見他摸摸鬍子又道,“慚愧呀,不瞞您說,若是這五年真遇到良才想要收徒,只要願意折損些修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是皇家的人,貧道卻是即使有心也無力!”

“道長此言何意?”朱佑樘好奇地問道,朱厚照也不由得張大耳朵傾聽,這可是難得聽到修道者秘密的時候。

“皇上可知當初始皇帝求仙的事情!?”吳老道手指敲敲桌面,見朱佑樘點頭,接著道,“當年偌大強盛的秦朝由於始皇帝求仙而去,將國家扔給尚年幼的太子而亡國!在那之後整個修道界都接到了神旨,除了渡劫期的修道者,其他人不得任意教導皇家人修仙,這就像是一道禁錮,修為低於渡劫期的人即使願意教導皇家之人也是不可能會成功的,最後的結果只是修道者自己散功而亡,修煉的皇族也容易走火入魔!”

“原來如此,竟然如此!”朱佑樘大驚,難怪除了始皇帝,歷史上那麼多希望長生不老的皇帝們最後都沒有一個成功的!“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除非為了修仙道願意舍去皇族身份或者拜渡劫期的修道者為師!”吳老道搖搖頭,但想到神州大地寥寥無幾的渡劫期修煉者,他不由得又歎了口氣,“想我大羅宮近千年歷史,如今也僅有師祖一人有此修為,可惜卻閉關多年不曾出現了,如果不是這次為了救人需要尋找……”

“師弟,你這個笨蛋……”突然一聲大喝,只見站在吳老道身後的小侍童飛快竄出來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猛地敲他一記。

“誰……”還沒來得及周圍的太監護衛們反應過來,那小侍童一拂袖幾縷輕煙便被朝著眾人飛去。

“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小侍童一邊兇悍地罵著吳老道,一邊猛敲他腦袋,“難怪修了這麼多年道還沒到金丹期,也不想想,這種修道界的秘密是能隨便給皇家人說的嗎?”

“師兄你好凶!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吳老道委屈地抱著腦袋,不敢反抗,“這皇帝身上的氣好舒服,不知不覺就都講出來了!”

“說你笨你就笨!”小侍童雙手飛快的掐了幾個手勢朝著附近的人彈去,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你不笨的話,叫你在皇宮找點東西,怎麼找了這麼久還找不到!”

“你不是也一樣!”吳老道嘴裏小聲嘟嚷著,“還對著凡人用迷魂術……”

“你說什麼?大聲點講看看!”小侍童表情猙獰地看著吳老道,嚇得他連忙搖頭,才滿意地道,“我把他們記憶都消除了,你給我小心點!別給我又說漏嘴了!真是的,笨死了!”

“呵呵,朕的大龍都被道長堵死了,看來不認輸不行了呀!”朱佑樘突然歎了口氣,對著吳老道笑著說,“道長果然棋力非凡!”

“皇上過譽!不如再來一盤!”吳老道連忙一派悠閒地道,看不到半分剛才被自家師兄欺負的樣子。

看著其他人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朱厚照在心裏松了口氣,剛才他死命的屏住呼吸生怕吸入了一縷煙,那小侍童也不知道他居然能夠記事了,竟忘記消去了他的記憶!看著剛才神奇的那幕,他小心的打量著那對師兄弟心中有了計較!

第六章 悠游故宮

“於禮不合!於禮不合!哪來那麼多的道理!”朱佑樘頭疼的捏了捏鼻樑,送走一群臣子乾清宮的書房裏終於安靜了一些,“這班老臣幫朕管好朝廷就好,幹嘛還要管到朕的後宮!朕喜歡和皇兒住在一起與他們何干!”

“皇上,閣老他們又在說要太子殿下搬出乾清宮的事情了嗎?”懷恩為朱佑樘遞上一杯熱茶,小心翼翼地問。

“可不是!說什麼皇兒如今也該搬去太子的咸陽宮了!”朱佑樘抿了口茶,氣衝衝地道,“還說什麼太子不宜與皇上同吃同住!朕准了的事情,難道還不行嗎!”

“閣老們也是為太子殿下好,太子自幼由皇上帶大,也該是讓他漸漸獨立的時候了呢!”懷恩細聲細氣地勸道,為了這事那幫外臣沒少找自己,真是煩都煩死了。

“唉,朕何嘗不知……可是朕捨不得呀!”朱佑樘歎了口氣,“算了,你去叫人最近把咸陽宮收拾下,再給我找些照顧皇兒的人!不,你給朕準備些名單就好,朕要親自挑選!這事也是拖不得了,現在還只是閣老們上書,若是驚動了那班言官,朕的耳朵怕是不得清淨了!”

“皇上您想開就好,即使太子殿下搬到咸陽宮不也都是在宮裏嗎!”懷恩連忙領旨道,還沒等他退下,蹬蹬蹬一陣極速的腳步聲便從殿外傳來,接著殿門被一團明黃的小小身影撞開了。

“父皇父皇……您說今天要陪我玩的!您事情辦完了嗎?”不到三歲的朱厚照一邊叫嚷著,一邊朝著朱佑樘跑去,只見他只是雙手一張,朱厚照便靈活的唰唰唰攀到了朱佑樘身上。

“好好好,皇兒要玩什麼,父皇都陪你!”朱佑樘親親他的小臉蛋,抱緊身上無尾熊般的小東西,深怕他掉下去,“今兒個去御花園好嗎?”

“父皇最好了!我不要去御花園,天天去都去膩了!”朱厚照咧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在他臉上也啪啪親了兩下,“父皇,我想看看宮裏都有些什麼宮殿,都住著些什麼人。可以不可以嘛?”

“皇兒想看看其他的宮嗎,行,父皇這就叫人備車,我們先到午門,然後一路看過來好不好?”朱佑樘寵溺地笑著道,點了點他的小鼻子,“不過宮裏很大,今天咱們就先從東邊開始吧!”

“恩恩,太好了,謝謝父皇!”

“從午門進來穿過太和門,就到了太和殿,以前皇兒冊封的時候,在大殿裏舉行了好大的慶典,可惜皇兒那時候還小恐怕不記得了!”朱佑樘牽著兒子的小手,指著遠處的宮殿溫和的介紹道,朱厚照只是皺皺小鼻子,心中暗道,誰說我不記得,我記得可是很清楚呢!

“等下到的地方是文淵閣、文華殿,在那附近皇兒可要小聲點哦!”兩父子一邊走,朱佑樘一邊交代道。

“為什麼要小心呀!宮裏不是父皇最大嗎?”朱厚照偏著頭看著父皇,好奇地問。

朱佑樘搖了搖頭,摸摸他的小腦袋道,“朕雖然是皇帝,也要受約束的呢!那邊可能有內閣大學士和言官在辦公,若是驚動了他們,就算是朕也要頭疼呢!”

“為什麼呀?他們很厲害嗎?比父皇還厲害嗎?言官是幹什麼的呀?”朱厚照好奇地問出一大串問題,他還一直以為皇帝都是可以為所欲為的呢!

“呵呵,言官就是專門找碴的官,上到皇帝下到百官,從國家大事到社會生活的小事都在他們找碴的範圍!所以皇兒可要小心哦,若是調皮被他們看到了,我們倆可都要落個不清淨!”朱佑樘看到兒子那吃驚地小臉忍不住笑了起來,“記得,等下過去那邊的時候皇兒可要安靜點哦!”

還有這麼生猛的官職!朱厚照突然想起了有名的海瑞當官,那個連皇帝都罵了卻又殺不得的傢伙只怕就是言官之一吧!他心中汗了一把,確實,惹了這幫給一點火星就可以爆炸的傢伙會很恐怖呀。他呼了口氣,連忙道,“他們也要找父皇的碴嗎?”

“是呀!”朱佑樘看著兒子被嚇到小模樣,樂了。

“那我不要過去了,遠遠看一眼就好了!”朱厚照嘟著小嘴道。

“為什麼呀?”朱佑樘奇道,兒子不是一向好奇心很大嗎?

“哼,他們說父皇的壞話,都是壞人!”朱厚照抓著父皇的手,甜甜地道,他現在裝小孩可是越來越熟練了,尤其是哄起自己父皇來更是得心應手,“我要討厭他們,哼!”

“說父皇壞話就是壞人,皇兒就要討厭嗎?”聽著孩子稚氣的話,朱佑樘心中一暖,忍不住繼續逗道。

“恩。父皇是天下最好的人,誰敢說父皇壞話,我就討厭誰,皇兒會好好練武,等皇兒長大了,誰敢欺負父皇我還要打他們!”

“哈哈哈,皇兒真乖,那父皇就等著哦!”朱佑樘開心的大笑,牽了兒子的手繼續朝其他的宮殿走去。

朱厚照小心翼翼地打開密室的門,只見他的小腦袋往幽深的走道探了探,一副做賊的樣子踮著腳尖輕手輕腳地朝皇宮藏寶之地走去。在朱佑樘的完全溺愛之下,他現在不但對於皇宮的各個宮殿與密道瞭若指掌,還能隨意的進出守衛極其森嚴的藏寶閣,甚至連修建在藏寶閣內除了皇帝以外其他人根本都不知道的密室他都進去過。

這個密室據說就只有兩父子知道,而朱佑樘如今正在坤甯宮看望又有身孕的張惶後和已滿周歲的永福公主,朱厚照知道雖然肯定不會有人來抓他這個偷溜進來的小賊,不過無聊的朱厚照還是精力旺盛的模仿著一個專業的盜寶賊。

朱厚照其實比較鬱悶,所以才來做這樣無聊的事情!張惶後又懷孕了,還不知道是男是女,若這胎是男的自己就麻煩大了!永福公主出生的時候他是大大的松了口氣,誰知道還沒放心多久,又要開始提心吊膽了!才幾歲大的他,一沒權利二沒銀子,除了皇帝的寵愛他沒有一點可以和皇后鬥的本事,而在言官的壓力下的,朱佑樘已經下旨從下月開始他就要搬去自己的太子宮了,這下連最大的護身符都沒了!

他在心裏盤算著,此時已經快到弘治八年了,他隱約記得每本寫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書的一開頭都是,弘治十八年孝宗大病,托孤三位老臣之後英年早逝,太子朱厚照登基……也就是自己還要平安活十年才能登基,有力量對付張惶後的毒害!

英年早逝……突然他心中微微一顫,自己登基不就意味著皇帝駕崩!?父皇,那麼年輕的父皇只有十年可以活了!?

“怎麼可能!?”想到三年來朱佑樘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毫無私心的完全寵溺,一幕幕溫馨的情景在心中劃過,即使是鐵打的心腸也會漸漸被軟化,朱厚照不由得停下腳步焦急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會有辦法的!”

突然安靜的密道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走動聲,接著有人發出一聲低喝,“誰!誰在那裏?”正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朱厚照被驚醒了,借著手中夜明珠的光芒他看清楚了來人是誰,不由得咧出一抹算計的笑容。

他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板著小臉故意冷冷地道,“本宮到還想問,吳道長,您怎麼會在這裏?”

第七章 密室巧遇

“太子!?”吳老道吃驚地看著走近的小小少年,只見一身明黃的外衫,白裏透紅的粉嫩皮膚吹彈可破,精緻秀氣的小臉稚氣地板著,雖然年紀還小,卻自有一番皇家威嚴。

“吳道長還沒回答本宮的問題!”朱厚照一手抓著夜明珠在手掌中轉動,一邊指著吳老道問道,“這個地方似乎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

“這個……這個,貧道是來……對了,是皇上請貧道為這里加一些防賊的禁制的!”吳老道一時慌張,言語支吾起來,本來打聽好了皇上今天一直都會在坤甯宮,所以才和師兄過來這皇族的絕密藏寶密室,他根本沒想到太子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一直知道皇帝寵溺這個太子,卻沒想到皇帝會將歷代只能登基才可以知道的密室都已經告訴了太子,他心中苦笑,暗自惴惴不安地想,幸好太子還小應該能哄得過去吧!

“是嗎?父皇叫你們來的?”隱隱約約朱厚照已經看到吳老道的師兄,看來這師兄弟果然是在皇宮要找什麼東西。嘿嘿,既然讓自己抓到了把柄,想要不脫層皮就脫身那是不可能的!

“是呀!太子殿下您也知道,這個密室裏面都是歷代皇帝存放奇珍異寶的地方,不比普通的寶貝,很多東西是連修煉者都心動的,所以……所以皇上叫我來幫忙加一些防止修煉者的禁制!”

“哼!吳道長覺得本宮是小孩,就很好欺騙了嗎!”朱厚照聳著小鼻子冷哼道,“只怕你也是心動的人之一吧!”

“怎麼可能,貧道,貧道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吳老道畢竟臉皮薄,被朱厚照一搶白就不知不覺的結巴起來。

“父皇曾經說過,這個地方除了皇帝是不許任何人進來的!而且自成祖爺爺建都時就已經請人加過陣法禁制,即使是修煉者不知道方法也難以拿到寶貝,哪還需要什麼加持!”朱厚照朝著空中虛拜一揖,接著脆生生地道,“這些禁制聽說是非常強大的,吳道長怕是也被難到了吧!”

“這……這個……”吳老道老臉微紅支吾著否認道,“太子殿下明鑒,貧道真的是皇上請來幫忙的……”

“吳道長!”朱厚照故意一個字一個字的加重語氣,小臉滿是認真地道,“父皇說過,君子要不欺暗室,君子恭而不難,安而不舒,遜而不諂,寬而不縱,惠而不儉,直而不往,君子見利思辱,見惡思詬,嗜欲思恥,忿怒思患,君子終身守此戰戰也,本宮一直以為您也是一名君子,沒想到您居然……”

朱厚照頓了頓,歎了口氣,又痛心疾首地繼續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道長還繼續否認難道不怕報應嗎?”

吳老道完全啞語,老臉漲得通紅。一直知道太子聰慧,雖然此時他只是把皇帝給他平時念的書照本宣科的背了一遍,只怕是什麼意思都不懂,但是自己一把年紀的人卻被總角小兒搶白,指著鼻子戳鼻樑這輩子卻是第一次,簡直尷尬難堪得無顏見人!

“小屁孩嘴巴還滿利的嗎!毛都沒長齊懂些什麼,哼!”吳老道那喬裝成小侍童的師兄冷哼著道,瞥了一眼自家師弟,恨鐵不成鋼地罵了起來,“你看你,都被個小毛孩站在頭上撒尿了還這麼好脾氣!真是笨!呆著那裏臉紅什麼,還不快點把他的記憶消了,趕快溜!”

“林師兄……”吳老道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朱厚照已經一個箭步竄到密室的一處牆邊。

又來這招!朱厚照心中一驚,自從在上次見識過以後,他最怕的就是被這些修道者給不知不覺的把記憶改變!“你們別亂來,本宮站的這裏可是有密室禁制的開關,你們要是想對本宮使壞的話……哼,到時候禁制一開保證你們插翅難飛!”

“切,小鬼頭!”林師兄不信邪的上前兩步,準備收拾眼前這個機靈的小太子,他就不相信兩個修道者居然還會被個三歲的小毛頭給嚇住了!

“別動!”朱厚照大喝一聲,他飛快的在牆面上按了幾下,只聽得咯噠幾聲從密室的每個角落突然升起一顆幽黑的珠子,“你們再動一下我就把禁制啟動了哦!”

“我才不相信,有本事你就啟動呀!”林師兄眯著眼睛,他活這麼大還真沒看到過這麼機靈的小東西,硬是忘了朱厚照的年齡和他賭氣對了上!

“師兄,別衝動!”吳老道連忙拉住他,這些黑色的珠子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但是卻從上面散發出強大的威壓,就讓他本能的覺得不安,“這些珠子確實有些異常!”

只見那林師兄終於冷靜下來用神識微微一探查,頓時冷汗直流,九顆黑色的珠子雖然看起來不出奇,卻隱隱排成一個陣法,同時從那些珠子裏面微微的洩露出來的強大的氣息,讓他立刻明白這個想必就是成祖朱棣請高人設立的強大法陣之一!心中明白這個法陣並不是他與師弟現在可以對付得了的,林微是個識時務的人,立刻老實了起來。

“哼,算你們識相!”朱厚照驕傲地仰起小腦袋,故做嬌縱地道,“父皇可是說過,從這裏不但可以啟動密室的禁制,還可以打開皇宮的守護法陣,就算你們可以逃得出這裏,也保證離不了皇宮半步!”

兩人無奈地對望一眼,雖然眼前的小不點露出了他年齡應該有的稚氣表情,但是他們卻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小傢伙可愛,任誰被連自己年齡的零頭都不到的小鬼威脅都會鬱悶的!

“你們給本宮老實交代,究竟是來這裏幹什麼的!來皇宮是不是也有目的的?”朱厚照裝出小孩子的好奇,故做奶聲奶氣地道,“若是你們老老實實的說,本宮定會向父皇為你們求情,不治你們擅闖禁地的死罪!”

“我們師門需要找一些東西,師祖卜卦的結果最重要的幾樣就在皇宮,所以才擅入密室……”吳老道老實地回答道,師祖曾經說過,其中一樣不可缺的東西可能與皇族的人有關,他隱約覺得那個關鍵的人說不定就是眼前的小太子。

“那你們找到了嗎?要找什麼哦?”

“我們找到了這麼多年才找到一樣東西,剛才在這裏又看到一件,但是卻拿不到!禁制太厲害了!”吳老道搖搖頭,一咬牙,他又繼續道,“我們需要九顆南海千年珍珠,還有這裏的獬豸角,橫公魚,重明鳥的眼睛,化蛇的鱗火鼠的毛,最重要的是十大名劍之首聖道之劍!”

朱厚照聽得目瞪口呆,這些東西是什麼,除了那珍珠以外,其他任何一樣都是傳說中的寶貝呀!

獬豸,傳說中的法獸,身形大折如牛,小者如羊,樣貌類似麒麟,全身長有濃密黝黑的毛髮,雙目明亮有神,額上長有獨角,角斷即死,據說他的一身神力全部都在角上,神通異常;橫公魚,長七八尺,身形類似鯉呈赤色,夜晚可以化為人形,食之可卻邪病;重名鳥,又名鮮明鳥,一雙明睛狀如雞,能驅除魍魎魑魅,避妖災群惡;而化蛇的磷可以招大水,火鼠的毛可以招大火!

這些動物全是是稀有少見的傳說中的生物,雖然不比神獸那麼少見,但是到現今卻也十分少見了,即使是在修真界也是稀有的東西,尤其是那把劍更是至寶,不但是上古流轉至今的十大名劍之首,即使是修真界也可以排得上名次!因為那可是傳說中黃帝所鑄傳,之後傳與夏禹的劍!

這把劍的劍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劍柄一面書農耕畜養之術,一面書四海一統之策,又名軒轅夏禹劍,也就是他抓周時隨手拿的那把劍!當然,他那時候抓到的只是木刻的仿製品而已,不過朱佑樘早就說過,等他長大以後就會將真劍拿給他的,所以朱厚照早早就已經把那把劍當成自己的了!

第八章 巧騙良師

“這麼稀有的東西,我說你們怎麼不直接求父皇賜給你們呢……”,朱厚照深吸一口氣,這些東西若不是父皇帶他參觀藏寶閣時一一解釋過,估計他一個現代人聽都沒聽過,更不會知道有什麼用途!雖然這些東西普通人放著也是沒用,最多只能當作擺設收藏,但是應該也不會有皇帝願意隨便賞給別人的。

“嘿嘿……哈哈……”師兄弟二人尷尬的笑了笑,心中默念,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要忍耐,別和小孩子計較!這不是逼得沒辦法,他們才冒險來偷嘛!

“父皇說了,軒軒下雨劍是我的,才不要給你們呢!”朱厚照嘟著嘴道,“父皇說等我長大了就給我當佩劍的!”

“不可能,我也聽說過太子殿下抓周的時候抓到了仿製劍,不過那把劍是要認主的,自古以來還沒有幾個人能駕馭那把劍,你怎麼可能用得了!”林微不屑地道,這麼一把名劍居然要被一個連劍名都念不好的黃口小兒當佩劍,真是可惜了!

“切,怎麼不可能,去年本宮生辰的時候父皇就拿真劍給我看過,還給我滴血認主了的!好疼的!”朱厚照故意氣嘟嘟地道,這個傢伙居然敢小瞧自己,他心裏暗暗決定找到機會就一定要去找父皇要到真劍!

“怎麼可能……”林微與吳老道對望一眼,如果劍真的認主了,那他們即使找到也拿不走了!

“請問太子殿下能否借劍一用,實在是貧道師門急需這些東西救人,不然也不會出此下策……”吳老道躊躇不安地問道,只希望能哄到這小太子能借劍一用。

“哼,我才不借給你們!你們是偷東西的壞人!”朱厚照頑皮的一吐舌,調皮地做個鬼臉道,“還有,你們要的東西我都知道放在哪里,不過就不告訴你們!”

“小鬼,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林微一聽不由得暴怒,這個小鬼真是太狡猾了,一點都不像三歲的娃娃。

“你們又不是我父皇,憑什麼要我聽你們的,小心我叫父皇治你們的罪!”朱厚照才不擔心小侍童發飆,現在主動權可是在他手上,這個局已經布得差不多了,該是他拋下魚餌的時候了!“父皇說了,天地君師,就是除了天地、父皇和師傅的話,其他人的話都不用聽!”

天地君師是這麼解釋的嗎?林微不由得臉抽搐起來,要說這太子人小鬼大,可是有時候又蹦出幼稚的話,難纏得緊!

朱厚照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吳老道,“聽父皇說,吳道長是真正有神通的人,可惜你不收徒,要不本宮還可以勉強找你拜師學些本事!”

“太子的意思是說只聽皇上和師傅的話?”聞言,吳老道眼睛一亮,不由得問道。

“那當然,本宮可是最守規矩的人!”朱厚照可愛的點點頭道,心裏卻惡毒的想,可惜我守的是自己的規矩!

他小心的觀察著兩師兄弟,就見吳老道與他林師兄對視一眼,姓林的小侍童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然後吳老道突然摸了摸鬍子道,“太子殿下聰穎,可惜貧道法力微薄不能收太子為徒,如果太子殿下有意拜入我派門下,貧道可以問問看師祖可願收徒!”

“吳道長的師祖厲害嗎?”朱厚照心中大喜,面上卻不露半分,還故意傻傻地問,“不厲害本宮可不要拜師傅呢!”

“師祖當然厲害,這天下還沒有幾個比師祖厲害的人了!”吳老道哭笑不得,小孩子真是太難伺候了!

“如此甚好!那本宮今天就先不追究你們擅入之罪,請吳道長儘快幫本宮問問你師祖是否願意收本宮為徒了!”朱厚照啪啪在牆面上按了幾下將九顆黑珠收回原位,討好般的對著兩人可愛的一笑!

師兄弟二人滿心苦澀的對望一眼,心中升起一股抑鬱之氣,明明是他們在使計默算這個小鬼,怎麼就覺得是被這個小太子給算計了呢?

看著手中從師門傳來的紙條,吳老道與師兄無奈地對視一眼,苦著臉歎了口氣,師祖居然真的破例答應了收小太子為徒,看來以後都要叫那小鬼師叔了!

將一個未來的皇帝納入門派不下對於大羅宮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但是那都是以後要操心的事情了!最少今後不用再在皇宮偷偷摸摸地找寶貝了!

“走吧,即使再也不願意也要去找那個小太子了!”林微鬱悶地道,拖起吳老道朝著乾清宮走去。

到了乾清宮門口,他們兩個正準備要侍衛幫忙通報,附近的侍衛統領已經連忙道,“二位是來找太子嗎?太子早就吩咐了,如果吳道長來就直接帶你們去書房!”

“那就謝謝統領帶路了!”吳老道抱拳道謝道,跟在統領叫來的一個小太監身後直接朝書房走去,他們兩個走進殿內的時候,太子朱厚照正被皇帝抱在懷裏。

只見小皇帝一手環住懷裏的小娃兒,一手拿著書冊一字一句的領讀,小太子則跟著念,兩人的聲音一個溫和磁性,一個朗朗有聲,像是尋常百姓家的父子一樣,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皇家親情冷漠的樣子。

“吳道長快免禮!見笑了,哈哈,朕剛剛正在教皇兒識字呢!”朱佑樘看見兩人進來,連忙示意無須行禮,他摸摸朱厚照的小腦袋哈哈笑道,“皇兒實在是聰明,朕當天教的詩句,第二天就能背誦了!”

是呀,他還會一舉反三靈活運用呢!想到在密室裏面被小太子的一番君子論給辯得啞口無言的尷尬,林微翻了個白眼在心中碎碎念道,皇上也真是的,太子這麼小的娃娃都還不能出閣講學,你就教他識字幹什麼。

仿佛是感受到了林微心中的怨念,朱厚照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但是卻沒開口,只是乖乖的窩在父皇懷裏,等待這兩人接下來的話。

“皇上,貧道這次正是為了太子的事情!”吳老道在心裏斟酌著該怎麼說,畢竟莫名其妙地就說師祖要收太子為徒,實在是太突然了點,若是皇上懷疑大羅宮有何居心,那就麻煩了!

“太子的事情?”朱佑樘好奇地問道,這吳道長和皇兒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吳道長是為了本宮拜師的事情嗎?”朱厚照拉了拉父皇的袖子,望著他的眼睛道,“父皇父皇,那天孩兒偶爾遇到吳道長,早就一直聽您說道長法力高強,所以孩兒就自作主張問道長願不願意收徒了!”

“是這樣嗎?皇兒居然還敢瞞著父皇!你不知道吳道長是不能收徒的嗎!”朱佑樘笑著捏了捏他柔嫩的小臉,笑著對吳老道說道,“道長真是對不住,皇兒年幼,朕忘記告訴他您不能收徒的事情了!”

“無妨無妨!不瞞皇上,太子自幼聰慧,貧道那日見太子有意拜入我派門下,於是聯絡了師門!”吳老道頓了頓,整理了一下語言接著道,“今日貧道接到師門消息,我師祖願意破例收太子為徒,因此貧道今日來正是想問問皇上您的意見!”

“什麼!道長的師祖,那位傳說中即將進入仙人之境的劉道長?”朱佑樘吃驚地道,猛地站起來差點將腿上的朱厚照摔了出去,幸好朱厚照機靈的扯住了他的龍袍才免去了摔在地下的命運。“皇兒竟有此仙緣?朕當然願意讓皇兒拜師!”

“吳道長,本宮拜師以後是不是要離開父皇呢?父皇會想念孩兒嗎?”朱厚照抓著小皇帝的手,故意可憐兮兮地道。

“父皇也捨不得皇兒,但是這是皇兒的機緣呀!唉!”朱佑樘想到以後懷裏軟綿綿地娃兒要離開自己,也是滿臉不舍。

“皇上,太子殿下不用擔心!”吳老道連忙道,“太子尚幼暫時也只能學一些基礎,師祖交代了要貧道在宮中的時候稍做指點,等到太子年齡大一些再回大羅宮正式拜師!而且本門道法崇尚自然,在掌握之後很大一部分時間都只需要自行修煉,太子住在宮中也是可以的!”

“如此甚好,哈哈!”朱佑樘大喜,高興的抱起朱厚照親了兩口,大笑道,“皇兒果然不愧是天賦異稟呀!以後可要認真學習哦!”

“父皇,孩兒知道了啦!”朱厚照有些害羞,一把年紀了還被人在懷裏親,又被這兩個未來的同門看到,真是丟臉呀!他在心中盤算著現在師父騙到手了,也該給些見面禮,連忙拉著父皇的頭髮道,“父皇父皇,孩兒要拜師了,可不可以選些寶貝給師父做見面禮呀?”

“可以,可以,皇兒真懂事,需要什麼儘管去挑吧!”朱佑樘正龍心大悅,毫不在意地道。

吳老道兩師兄弟心中大喜,他們到是沒想那麼多,在他們看起來小太子在皇帝面前這才是一副正常小孩的樣子,而且也更加體會了皇帝對太子的寵溺。

第九章 初見八虎

“快點,快點!”劉瑾一邊催促指揮著一般小太監宮女們在殿門外站為兩排站好,一邊打理好自己筆挺嶄新的袍子,嘴裏連連念叨著,“聽說皇上和太子已經在朝這邊過來了,若是出了差錯可是掉腦袋的事情!”

“你們說,這太子長得什麼模樣呀,是不是難伺候的主?”穀大用站在他身邊小聲地問道,在他們一旁還有六個衣著打扮差不多的人,都是一起從內廷各監被選出來伺候的太子的人。

“咱們哪有那福氣見到太子呀!”張永搖搖頭道,“太子自幼一直在皇上的乾清宮長大,除了老祖宗們誰見得到哦!”

“這宮中可還沒見過這麼受寵的主子!”劉瑾眨了眨微眯的小眼睛,細聲細氣地道,“咱家只擔心太子自幼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皇上,如今我們伺候起來難呀!”

“是呀是呀!”其他人也不由得點了點頭,做奴才的最擔心的就是攤上個難伺候的主子,他們八人都是被皇帝從二十多人裏面欽點出來的,能夠伺候太子,那可是天大的榮耀呀!

“皇上,太子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隨著一聲洪亮地通報聲,劉瑾等人連忙跪倒在地,迎接著這沉寂了多年的宮殿的新主人。

“平身!”朱佑樘微笑著一拂袖,捏了捏手中牽著的小手,輕聲問道,“皇兒看看,這便是你以後要住的咸陽宮,皇兒可喜歡?”

朱厚照打量著眼前的宮殿,整個咸陽宮分為二進院,前後各有兩殿,屋頂上鋪著黃琉璃瓦在太陽下閃閃發亮,屋簷頂上安放著走獸,簷下的拱檻單翹單昂配置彩繪蘇式彩畫顯得精緻華貴,院內的西南角還有一座井亭,環境頗為幽雅。

可是他想到以後要一個人生活在這麼大宮殿裏面不由得有些鬱悶,更重要的是張惶後若是想對他幹什麼事情也方便多了,於是朱厚照扁扁嘴道,“可是離父皇好遠了呢!”

“父皇以前也是在這裏長大的呢!”朱佑樘笑了笑,摸摸他的小腦袋安慰道,“要是想父皇了就過來乾清宮!”

“嗯。皇兒要每天去給父皇請安!”朱厚照可愛的點點頭道。

“從今天起,你們的主子就是太子,都給我小心伺候著!”朱佑樘收回溫柔的目光,眼光冷冷地掃過一班太監宮女,“尤其是你們八個,是特地從內廷各監裏選出來的,朕以後就把皇兒交給你們了,若是太子有什麼閃失,哼!”

“皇上,奴才定不辱使命!”八人連忙跪下大聲道,他們心知從今天起他們八個人的命運就綁在了一起,他們的榮華富貴將與太子息息相關,只要熬到太子登基就將有美好的未來等著他們。

朱厚照眯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八人,劉瑾、馬永成、高鳳、羅祥、魏彬、丘聚、穀大用、張永這日後歷史上赫赫有名地八虎,不過現在的他們還不過是在宮廷摸爬打滾多年的普通太監,看不出半點狠辣。他心中冷冷一笑,若是在自己手下整治,以後還能成為禍國殃民的八虎嗎?

朱厚照每天的生活很規律,早上吳老道師兄弟會把他挖起來教基礎的武藝,下午則學習大羅宮入門心法以及各種他感興趣的技藝,晚膳時間他會去給朱佑樘請安,順便在他父皇的指導下識字讀書,夜了再回咸陽宮休息。

他如同海綿一樣的吸收著各種知識,在脫離皇帝的庇護之後,隨著張惶後逐漸面臨生產,朱厚照已經敏銳地感覺到宮裏的氣氛日益緊張。他知道只有自己變強,在面對危險的時候才會多一份機會,無奈畢竟還是幼兒身體,訓練強度過大就吃不消,精力也不夠,雖然他十分焦急,卻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只能找吳老道壓榨這個世界神奇的醫毒知識,搜刮各類靈丹妙藥以備不時之需。

大半年的時光在朱厚照的刻苦學習中飛逝而過,弘治七年十二月往日沉寂如水的皇宮突然熱鬧了起來,晚膳剛過已經懷胎十月的張惶後便開始胎動,一個皇子或者公主即將誕生在這個過於清淨的皇宮。

劉瑾輕手輕腳地將走進寢宮,太子殿下正在書案前看書,他緩慢小心地將剛燒開的熱水將太子的空杯斟滿,然後順著眉眼退到十步之外等候。

在太子的咸陽宮是不允許喧嘩的,這是咸陽宮每個宮人都知道的規矩。劉瑾不禁想起太子殿下住進咸陽宮的第一天,那天每個人看著皇上手裏牽著的小太子都不由得舒了口氣,金童下凡般可愛的笑容,乖巧聰穎的談吐,雖然有些愛撒嬌,但是看起來就是比較好伺候的主子。

劉瑾一直對於自己的眼力是比較自信的,所以才能在這人吃人的皇宮內廷一步一步的爬上來,但是那一天他才知道有些上位者的心思並不是他能夠輕易揣測到的。

那一天,在皇上離開以後太子殿下調皮可愛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下令召集了咸陽宮內全部的人在沉默了半刻之後,才冷冷地交代了幾句話,其一,咸陽宮內不許喧嘩,其二,不得將宮中的任何事情在外宣揚,其三,認清楚主子是誰。

跪半刻鐘對大多數的宮人並不算很難,雖然膝蓋有些疼痛但是卻是可以熬得過去的,讓劉瑾心驚地是太子的眼神,那雙黝黑而沉靜地眼睛裏面仿佛映不進任何人,只是無比淡漠地靜靜看著眾人,那根本不像是一個三歲多孩子能擁有的眼神!

太子那天說的話很多宮人都不當一回事,一個孩子說的話,即使那是太子又能有幾分分量呢?但是不出三個月就有宮人用自己的血肉證實了太子的厲害,在宮中隨意喧嘩的、胡亂將宮內事情宣揚的都被杖刑五十趕出了咸陽宮,而一名將太子生活起居通報給皇后的宮女則被冠上謀害太子罪名活生生的在人前打死,如此狠辣的手段不由得讓人心驚!但是一向仁厚的皇上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居然不但沒有責罰太子,反而還加派了十名護衛在咸陽宮,真不知道太子如何對皇上交代的!自那之後咸陽宮的宮人們便再也沒有一個敢隨便違反規定的了!

在那之後,劉瑾便知道若想在這咸陽宮平安待下去,不能二心是絕對要做到的!幸好除了喜靜以外,在其他方面太子殿下卻不難伺候,大部分的事情太子都喜歡親自動手,像是入浴之類的事情,往往只需要準備好熱水和衣物便可以退下了。

“有消息了嗎?”朱厚照合上書本,捏了捏鼻樑,像是不經意地問道。

“穀大用還在坤甯宮沒有回來!”劉瑾連忙上前一步,輕聲回道,“怕是這會皇后娘娘還沒生呢!”

朱厚照跳下椅子,來回走動幾步,突然抬頭問,“已經過了多久了?”

“一個多時辰了!”今天的太子好像有些不對勁,劉瑾卻不敢妄自揣測。

太子沉吟著不說話,劉瑾也不敢吭聲,偌大的殿內安靜無比,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劉瑾自認大膽 ,卻很怕和太子單獨在一起,雖然還年幼,但是收斂了笑容的太子殿下卻給人一種強大的壓力。

他曾經仔細觀察過,只要皇上不在,太子坐姿總是端正而筆挺仿佛可以出弦的利箭,太子行走時步伐總是平均而有力,他曾經偷偷的測量過,太子每步的間距幾乎都是一致,誤差不到一寸不到,而太子有時候在無意中散發出來的氣勢更是淩厲驚人,這樣的習慣與氣質,劉瑾幾乎只在從戎多年歷經沙場的老將軍身上才看到過。

“太子殿下,谷大用求見!”

“宣!”

就在劉瑾覺得快被殿內的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小太監的通報聲終於打破了室內的寧靜,一陣悉悉索索抖雪的聲音之後穀大用躡著腳走了進來。

“如何?”朱厚照的聲音慵懶,仿佛前一刻的焦慮是劉瑾的錯覺,“生了嗎?”

“回稟太子殿下,戌時三刻的時候皇后娘娘生了,是位皇子!”穀大用小心地打量著太子無喜無悲的表情,一句恭喜太子怎麼也不敢說出口!

“真是不錯!看來本宮以後又多了一個弟弟!”朱厚照好像喃喃自語般低聲道,劉瑾與穀大用只是對望一眼,低頭不敢多言。

只有朱厚照知道,從今以後他快樂平安的好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

第十章 皇弟厚煒

“你說,這一碗補藥喝下去會有什麼效果?”朱厚照拿著湯勺攪動著碗內的湯湯水水,這據說是是禦膳房送來用於祛寒健體的大補湯。

“以你現在毫無抵抗力的樣子,喝下去不死也半傻!”林微毫無同情心地嗤笑道,一年多的相處漸漸都知道了各自的本性,雖然知道太子心機頗深,一點都不像幾歲的小孩子,卻也明白在不觸及他底線的時候卻又十分隨意,因此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時候,林微也就越發的心直口快了。

“師兄你怎麼能這麼說!”吳老道狠狠地瞪了師兄一眼,看著那碗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大補湯歎了口氣,“裏面放了鳩毒,倒掉把!”

“哈哈,要是隨便處理傷了花花草草就不好了,不如本宮就賜給師侄你把!來人!”朱厚照哈哈一笑,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兩名宮女走進來,“你們兩人將這大補湯拿下去熱熱,然後送到吳道長房間去。”

“喂,不是說了你還沒正式拜師祭祖,不許你叫我們師侄嗎!”等到兩名宮女端著熱湯出去,林微立刻不滿地道,這個人小鬼大的傢伙實在是太狡猾了。

“不和你們多說了,今天皇弟滿月,本宮要準備去坤甯宮了!”朱厚照跳下桌子,狡猾地一笑,“吳道長身體不適誤食毒物,臥病在床,過幾天本宮會去探望你的!”

咸陽宮與坤甯宮相隔並不太遠,朱厚照沒有叫人備轎,而是冒著寒風慢慢地走過去。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將世界染成一片白色,北風凜冽吹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隨行的太監宮女們手臉都儘量縮在大紅的披風裏面,雖然有點冷,但是這樣毫無污染的美景對於一個來自未來的人來講實在是太難得了,總是讓他百看不膩。

臨近坤甯宮朱厚照使人先去探了探皇上到了沒有,他可不想這麼早就過去和張惶後上演子孝母慈,知道父皇還沒到坤甯宮,於是他遠遠地就在宮外的古樹邊停了下來。

這兩年來他來坤甯宮的次數可以說屈指可數,張惶後不喜歡太子這已經是宮中公開的秘密,甚至在二皇子誕生之後已經傳出了太子不是皇后親生的謠言,朱厚照聽到這些謠傳只是一笑了之,只是與皇后的關係更加冷淡了。

“啊啊……有蛇……”

突然跟在朱厚照旁邊的劉瑾尖叫一聲,腿腳靈活的跳得老遠,張永運功一掌猛地拍向劉瑾指著的地面,從樹根的雪堆裏面傳來哢嚓聲,然後一個長條蛇狀的東西便落在的地下。

“這哪是什麼蛇,你眼花了吧?”張永撿起地上的東西,遞到劉瑾面前大笑了起來,“這明明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拿來給本宮看看!”朱厚照突然伸手從張永那裏拿過那樣東西,這是一個普通的竹節蛇,拎著尾巴就可以自己擺動,加上竹節上色彩斑斕的顏色,很得小孩子喜歡。雖然並不是很特殊的東西,但看那熟悉的色彩花紋,朱厚照敢肯定在宮裏就只有這唯一一件。

“嚇了奴才一跳,誰把這東西亂扔……”劉瑾拍拍胸口,嘴裏發著牢騷,最被穀大用猛地一拉袖子,他看了眼太子陰鬱的臉色,連忙閉緊嘴巴。

“太子,皇上過來了!”魏彬眼尖地已經看到了皇帝儀仗朝這邊過來,低聲提醒道。

“唉!”朱厚照歎了口氣,將手中已經摔壞地竹節蛇扔給穀大用,“等下燒了把!”

“皇兒,天寒地凍的站在這裏幹什麼,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不坐轎?”轎簾掀起,朱佑樘從禦轎裏探出身子,看到朱厚照被風吹得通紅的小臉,心疼地道。

“父皇,這大雪下得祥瑞,孩兒想看看雪景,所以便一路走了過來!”看到父皇的臉,朱厚照臉上的陰鬱一掃而空,小臉上掛著甜甜地微笑。

“快上來,父皇給你暖暖。看你凍得成什麼樣子了!”朱佑樘對他招招手,立刻有侍衛將朱厚照引上禦轎。朱佑樘伸手摸了摸他冰涼地小臉,忍不住惱道,“你們這班奴才怎麼伺候太子的!”

“父皇,不怪他們,是孩兒自己喜歡呢!”父皇溫暖地掌心覆在臉上,好像有一股暖暖地熱氣緩緩滋潤著全身,朱厚照貓兒似的在朱佑樘手心蹭了蹭。

“起轎!”朱厚照可愛的樣子讓朱佑樘忍俊不禁,一把將他抱在懷裏,刮了刮他可愛的鼻子笑道,“朕就拿你沒轍!”

“哇啊哇啊哇啊……”

“奶娘怎麼永福也哭了,快快快,趕快哄哄呀!”

兩父子走進坤甯宮的時候殿內正一番兵荒馬亂,兩個小娃兒此起彼伏的哭聲如同魔音灌耳,把兩人華麗麗的震暈掉了。

“皇上……”張惶後一邊抱著手裏的奶娃兒,一邊想起身給朱佑樘行禮,誰知剛剛動了一下懷裏的孩子哭得更厲害了。

“皇后免禮!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兩個孩子都哭個不停?”朱佑樘不耐地道,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雖然名義上他是帶大了一個孩子,但是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

一個孩子哭是聽著很痛苦,兩個孩子一起哭對大人們來講那可就是地獄了,尖銳而刺耳的哭聲一聲大過一聲,一聲高過一聲,無論大人們怎麼哄都完全不理會。

“臣妾也不知道……煒兒這幾日都哭鬧不停,他一哭永福也跟著哭,臣妾,臣妾也沒辦法!”張惶後自己都想哭了,兩個孩子的哭鬧已經折騰得她自己都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把煒兒給朕抱抱!”朱佑樘一邊說著一邊從張惶後手中接過孩子,他對於自己倒是滿懷信心,相信自己有把握能哄住孩子,果然奶娃兒一到他手上哭聲就稍微微弱了一點,眨巴著黑亮的眼睛看著他,一邊皺著小臉抽泣,好不委屈的樣子。

“啊,煒兒不哭了!”張惶後驚喜地道,連忙接過奶娘手裏的永福公主希望能把另一個哭泣的娃兒哄睡。

“皇兒,來看看你的弟弟,父皇已經決定給他定名叫朱厚煒了,以後照兒可要保護弟弟哦!”朱佑樘一邊輕輕搖晃著懷裏的奶娃兒,一邊將他抱給朱厚照看。

隨知朱厚照還沒來的及說話,小傢伙不知道是新鮮感過了還是已經休息夠了的原因,只見他小嘴一咧又嚎啕大哭起來。朱佑樘連忙手忙腳亂地拍打著奶娃兒的背,嘴裏哼哼唧唧的哄著,誰知道小不點一點都不給面子,他可不像是朱厚照是穿越過來的,還留著前世的記憶要保持男人的面子,想哭就哭想鬧就鬧忠實的履行著奶娃兒的本能,完全不管抱著他的人是皇后還是皇帝!

好不容易漸漸被張惶後哄得安靜一些的永福公主聽到弟弟的哭聲,也開始不甘示弱起來,於是此起彼伏的刺耳哭鬧聲又響徹坤甯宮。

第十一章 衝突升級

所以說早婚早育還是應該取締的!看著眼前的幼兒交響樂,朱厚照撇撇嘴,在心裏想。這兩人擱在現代都才剛剛勉強到結婚年齡而已,現在卻都已經有三個孩子了,他們自己都還是個大孩子,哪里會照顧人。

朱厚照看著他父皇抱小孩的方式,不由得在心裏對皇弟掬上一把同情的淚,兄弟,我們這也叫同命相憐了呀!

“父皇,你這樣抱著皇弟他會不舒服的!”再也受不了殿內的魔音,朱厚照決定自救。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拉扯朱佑樘的手,“父皇您讓弟弟的頭擱在肘窩枕著,兩個手掌各托半邊小屁股,皇弟還這麼軟還是躺著會比較舒服!”

朱佑樘小心地緩緩調整奶娃兒,也許是舒服了很多,平躺在他手臂上的小東西哭聲漸漸小了一些,不再那麼歇斯底里了,不禁讓他松了口氣。

“父皇您坐這邊”朱厚照又連忙拉著他坐下,然後雙手在小傢伙的眼睛上方擊掌,“啪”地一聲脆響立刻吸引了小東西的注意力。

“來來來,皇弟看這裏,看這邊!”朱厚照忽左忽右的擊掌,小傢伙的眼睛跟著轉來轉去,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漸漸地忘記了哭泣。

朱佑樘吃驚地看著懷裏的小娃兒漸漸安靜下來,不由得讚賞的望著長子,誇獎道,“皇兒真聰明,一下子就把弟弟安撫了!”

“呵呵,看來孩兒給皇弟準備的小禮物也可以派上用處了呢!”朱厚照對著父皇笑了笑,回身對隨伺在身後的穀大用道,“將東西給本宮拿過來!”

穀大用領旨,連忙端著一個託盤走到兩人身前,朱厚照伸手拎起託盤上的東西在小娃兒的頭頂輕輕搖晃,殿內立刻響起清脆的鈴聲。

“這到是個精巧的玩意!”朱佑樘好奇地看著他手裏的小玩意,那個東西的主體是一個金屬做成的空心盤,上面有一個可以拎起來的細繩,圓盤的邊緣懸掛著一些小鈴鐺,在圓盤的中間是一個用五顏六色布條裹成的圓球,就見朱厚照用手彈了一下,小圓球立刻晃動起來,帶動鈴鐺發出的鈴聲立刻吸引了小寶寶的視線。

“呵呵,看來弟弟很喜歡呢!”朱厚照不時波動一下中心的小圓球,鮮豔的顏色在轉動時更顯得漂亮,小寶寶目不轉睛的看著,不時還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去抓,沒過多久就開心的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還是皇兒細心!看朕糊塗得,都忘記給煒兒準備一些小玩具了!”朱佑樘忍不住笑道,一個孩子安靜下來,那邊跟著哭的永福公主也漸漸地被張惶後哄得睡著了,不哭不鬧地小孩子看起來可愛多了。

“父皇天天日理萬機,自然想不到這些。孩兒上次特地叮囑穀大用出宮採買時帶一些民間的小玩具回來給皇弟皇妹做禮物呢!”朱厚照一邊用手戳戳小娃兒細嫩的小臉,一邊道,對於弟弟妹妹他倒是真心疼愛,可惜張惶後並不喜歡他靠近兩人。

“皇兒幼時就特別聽話,從不如此大哭大鬧,父皇粗心也沒有給皇兒準備這些小玩意,你抱著書本也能乖乖待幾個時辰……”朱佑樘無限懷念地回想著,對著張惶後道,“皇后,朕只當天下幼兒皆與照兒一般聰慧乖巧,今日才知唯有照兒才與眾不同呀!”

“皇上,這天下哪個小孩子不是如此哭鬧長大的!”張惶後怨恨地瞪了朱厚照一眼,面色陰沉地道,“太子自幼就奇特異行,反而比較奇怪呢!臣妾可從沒見過有小孩子喜歡抱著書本的!”

“哈哈哈哈,皇后多慮了!”朱佑樘逗弄著懷裏的奶娃兒,不在意地道,“朕幼時也無玩具,只能日日與書本相伴,這又有何怪!”

張惶後語塞,她竟一時忘記皇帝身世奇特,常人引以為異的事情皇上反而覺得正常,她只能表情哀怨地瞥了兩人一眼!

“皇后,朕看你一人帶著兩個娃兒辛苦,不如就將煒兒放到朕那裏吧!”懷裏安靜下來的小娃兒看起來頗為可愛,朱佑樘不由得想起幼時天真乖巧的大兒子。那時候他經常小小一團乖巧的窩在自己身邊,現在孩子大了迫於言臣壓力不得不讓他搬出乾清宮,竟漸漸覺得偌大的寢宮一日比一日寂寞了。

“可是,可是……臣妾還要給煒兒餵奶呀!”張惶後一聽皇帝要將孩子抱走,不禁著急起來。

“哈哈,無妨,朕會叫人準備奶媽的!!”

“但是……但是……奶娘餵養畢竟比不上臣妾親自哺乳……”三個孩子裏面,張惶後最喜愛的便是這個孩子,若是被皇帝帶走她想見一面就難了。

“沒關係,看看照兒也是喝奶娘的奶長大的,現在身體不也是很健康!”朱佑樘大笑著,自以為體貼地安慰道,“皇后你本來就身體虛弱,不如借此機會儘快將身體調養好!”

“皇上……您每日那麼忙煒兒又頑皮愛哭鬧,會影響您休息的!”

“照兒也是朕自幼帶大的,皇后不必擔心,朕有經驗,不會有太大影響的!”朱佑樘哈哈笑道,在他心裏大兒子從沒影響過自己,小兒子即使再愛哭鬧應該也不礙事,“再說照兒也經常來乾清宮,也會幫朕照顧煒兒,是吧,照兒?”

“是的,父皇!”在四道視線關注之下,朱厚照硬著頭皮道,心中一陣無語,難道父皇以為天下的小孩都如同自己幼時一般好撫養嗎?何必自找苦吃,真是的!

皇上的心意已決,在這皇宮裏又有誰能勸得動他,最後朱厚煒還是被朱佑樘抱去了乾清宮。張惶後即使再不願意,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子三人離開。

“皇后娘娘,您別氣了!”老嬤嬤遞上一杯熱茶,輕聲安慰道,“皇上將小皇子帶去撫養也好,您看,這一個月來兩個孩子哭鬧不休,您都好久沒好好休息過了!”

“那是我兒子!他們憑什麼帶走他!“張惶後臉色陰沉不定,一把揮開茶盞,怒氣衝衝道,“奶娘,本宮叫你去辦的事情呢?”

“回娘娘,早就叫人去辦了!”老嬤嬤低聲回復道,“太子宮內防範嚴密,我們的人很難有機會,而且太子平時又不飲湯藥茶水,白開水裏面很難下藥,到現在只找到一兩次機會!上次那個宮女還沒來得動手就被揪了出來……”

“本宮不管那麼多,我不想再看到他!”張惶後狠狠地道,“既然下了藥,怎麼他現在卻又一點事情也沒有?”

“這個……剛才咸陽宮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太子將下了藥的補藥賜給吳道長了!”老嬤嬤驚歎地道,“那吳道長不愧是仙人,他一口喝完那碗藥竟然沒有死,只是身體不適需要臥病幾天!也幸好沒出事,才沒有打草驚蛇!”

“算他運氣好,叫人再試!”張惶後咬牙切齒道,“還有,奶娘叫人幫我聯繫兄長,本宮有事要他幫忙!”

“皇后娘娘,真的有必要除掉太子嗎?他畢竟也是您的孩子,而且也沒見他對您有任何不敬呀!”老嬤嬤躊躇著,不忍心地道。

“當然,本宮一定要除掉他!奶娘,你沒看到他的眼神嗎?他看本宮的樣子,比陌生人還不如,若是日後他當了皇帝,本宮還有好日子過嗎?”張惶後憤恨地道,“本宮一定要讓煒兒成為太子!哼,他別想毀了本宮和張家!”

“還有叫人把他帶來的那些破爛東西都扔了,本宮不想在宮裏看到!”張惶後突然指著朱厚照留下的那堆玩具道,“奶娘,你看,他這麼小就心機深沉,會討皇帝開心,這種孩子哪能留下!”

第十二章 弘治之夢

朱佑樘看著桌面上斷裂成兩截的竹節蛇忍不住歎了口氣,明明照兒是那麼可愛乖巧的孩子,為何皇后卻對他那麼冷淡。

手裏撫摸在磨得光滑圓潤的竹節上,那是照兒一點點細心磨平的,而竹節上的顏色與花紋也是照兒認真地一筆一筆劃上去的,自己本來說不用那麼麻煩,直接去藏寶閣挑一件寶貝當慶生好了,但是照兒卻說皇妹沒什麼玩具會無聊的,一定要親手做一個給她。

想到那日在雪地裏看到皇兒那孤寂的背影,朱佑樘不由得心中憐意大增,若不是自己眼尖,瞥到穀大用還沒來的及收好的破裂竹節蛇,想必照兒這貼心的孩子也只會默默忍受委屈吧!

若是照兒知道不但他自己親手做的玩具,連同那些帶去的其他小玩意也被皇后扔掉,不知道他會有多難過!朱佑樘一邊將竹節蛇藏好,一面在心裏歎息,皇后呀皇后,你可知照兒是多好的孩子呀,這麼傷他的心又于心何忍。

“父皇,父皇,您怎麼了?弟弟呢?” 朱厚照走進寢宮時朱佑樘正在揉捏著太陽穴,他環視了一周卻沒發現朱厚煒,只隱約聽得到哇哇的哭聲。

“煒兒一直哭鬧不休,白天哭了夜裏也鬧,吵得朕頭都疼了!”剛開始一兩天還好,時間長了小孩子的哭鬧聲便讓人心煩得厲害,只是聽到聲音都讓頭隱隱作痛,朱佑樘頭暈眼花難受地道,“這幾日朕都沒有休息好,叫奶娘將煒兒抱去東暖閣去了!”

“父皇,我來幫您揉揉吧!”一邊說著,朱厚照一邊站到椅子上伸出小手認真地為父皇按捏著頭部,“皇弟還不懂事,本來就容易哭鬧,看您這麼難受,要不還是把煒兒送回母后那裏吧!”

小孩子的手指小小的,力道也不足,但是按在頭上卻十分舒服,朱佑樘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皇兒的貼心,沉吟了片刻才道,“不好,永福也在那邊,兩個娃娃鬧起來更厲害!皇后會很辛苦!”

“可是這樣您休息不好,會影響身體的!”朱厚照撅著小嘴道。

“皇兒真乖!”朱佑樘閉著眼睛回憶著,夢囈般輕聲道,“朕這幾日總是想到皇兒小的時候,那時候你比煒兒還小的一團,可是從不哭鬧,好像已經懂事了一般,餓了渴了都自己會叫嚷,真是聽話!那時候朕天天把你帶在身邊,也沒有被打攪過休息,煒兒可就和皇兒差遠了呀!”

聞言朱厚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嬰兒反應好吧!

“唉,沒睡好到是小事,就是一哭鬧起來,感覺頭都要裂了!難受呀!”朱佑樘苦著一張俊臉,又道。

朱厚照看著自家父皇可憐兮兮的樣子,忍不住揚起一抹微笑,看你還隨便抱小孩來帶,這就叫做典型的自討苦吃吧!

“父皇,弟弟這樣一直哭鬧也不是辦法,不如讓兒臣把他抱來哄一哄吧!”父皇可憐的樣子畢竟還是讓他心軟了,再說嬰兒哭多了對身體也不好, 於是朱厚照提議道。

“去吧,去吧!”朱佑樘擺擺手道,“到也是奇怪,煒兒一看到你就老實了!真是不給朕面子!今日皇兒就睡在這邊,別回去了吧!”

看著床榻上的小東西漸漸帶著笑容睡著了,朱厚照不由得松了口氣。幸好以前為了一個特殊任務要撫養幾個嬰兒一段時間,因此學習了怎麼帶孩子,加上天生又比較有小孩緣,要不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孩子哭個不停的原因有很多,餓了渴了熱了冷了寂寞了都會哭,其實宮裏請的奶娘也比較有經驗,對於一般的小孩子肯定沒問題,但是朱厚煒畢竟是皇子,又是在皇帝眼皮底下,他一哭鬧得太厲害了就會導致被皇帝盯著的奶娘自己也跟著緊張,結果就是讓感受到他人情緒的小東西越哄哭聲越大了。

“照兒真厲害!”朱佑樘吃驚地看著大兒子,居然這麼快就把折磨了他幾天的小東西搞定了。

“呵呵!孩兒厲害吧!”朱厚照一邊昂著小腦袋得意地笑,一邊爬到床榻裏側讓朱佑樘躺上床。

“厲害,厲害!哈哈,照兒真是朕的寶貝!”朱佑樘一邊親昵的刮了刮他的鼻子,一邊為三人蓋好被子,小不點的朱厚煒就躺在兩人中間,溫馨而親密的氣氛讓朱佑樘想起兒時的夢想,竟微微的紅了眼睛。

“父皇,父皇,您怎麼了?”敏感地發現朱佑樘的情緒不對勁,朱厚照壓低嗓音輕輕地呼喚起來。

“沒事,父皇只是高興!”朱佑樘擁著兩個兒子,心中一片感動,突然有種一吐為快的欲望,他呢喃般低聲道,“朕以前就羡慕平凡百姓之家那種相濡以沫的感情,就像那些傳說本子上寫的那樣,可以與一個相知相戀的人一直到老,一起將疼愛的孩子拉扯成人,那樣的日子即使生活過得貧窮卻也是一種幸福!朕小的時候很少有機會見到母妃,直到六歲才看到你皇爺爺,後來是幸運才當了太子,那時候朕就想,誰說天子之家無親情,朕就要做給天下人看……”

“所以父皇才不納嬪妃嗎?”朱厚照好奇地問,沒有想到一個皇帝居然會有這樣的思想,實在是少見,不過這種對於感情的態度卻讓他很是欣賞。

“恩!內廷是朕的家,只要有一個貼心的妻子,有你們這些可愛的孩子,朕就開心了!”朱佑樘伸出手指摸了摸他光滑細嫩的小臉蛋,笑道,“嬪妃一多就爭風吃醋不休,吵吵嚷嚷的讓人心煩呢!”

“父皇,您很喜歡母后?”朱厚照突然想到皇后對自己的態度,日後與她正面衝突肯定是沒有辦法避免的,若是父皇實在很喜歡那女人,自己也只好另想辦法了,“母后就是您理想裏的那種妻子嗎?”

兒子充滿好奇地話突然讓朱佑樘沉默起來,看著孩子黑亮雙眼裏閃動的期待,他沉吟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你的母后……她很聰明也很漂亮,朕一直想努力讓她理解我的想法……”可惜,似乎我們兩人永遠也不會有心靈相通的一天!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完只是微微歎了口氣,摸了摸朱厚照的頭道,“不過沒關係,朕現在最開心的就是有你們這些可愛的孩子!這樣朕就已經很滿足了!皇兒呀,以後娶妻一定要娶自己喜歡的!朕日後一定會讓皇兒自己選擇太子妃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子會得到皇兒的真心喜歡呢?”

“真的嗎?謝謝父皇!”朱厚照知道這樣一個自主擇妃的承諾在古代的皇子身上是多麼的難得,雖然娶妻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不過想到在古代還可以自由戀愛他也不由得眨巴著眼睛笑了。

夜漸漸深了,許久沒有一起睡的父子兩人一言一語的說著貼心話,慢慢地沉入了夢鄉。

第十三章 暗潮洶湧

“劉瑾,把二皇子送到本宮寢宮,找幾個人守著他,白天不許讓他睡太多!”朱厚照一邊解開厚重的披風,一邊吩咐道。這樣一個哭鬧不休地小娃兒放在皇帝寢宮畢竟還是不行,最近幾日就已經有些前來與朱佑樘議事的臣子上奏,反應二皇子在殿內的哭鬧影響很大。

朱佑樘登基不到八年的時間,由於他本性寬厚仁和,又愛任用老臣,直接導致內閣的大學士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古董。前朝憲宗時期的一班官員,由於毫無建樹,曾經被人戲稱“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這些人隨著朱佑樘對朝政的漸漸掌握幾年間都已經慢慢的被替換,現在的三位內閣大學士徐溥、劉建、邱濬,如果擱在現代就是骨灰級憤青,各個都是剛正不阿的文人,一旦讓他們占到理髮起倔來,即便連皇帝也要怕上幾分。

終究朱厚照還是不忍心自己父皇在為國事操勞以後還要休息不好,所以便提議將朱厚煒帶到自己宮中,朱佑樘雖然不太放心卻也還是點頭同意了。

劉瑾領了旨連忙在宮裏打點起來,他一邊安排人收拾地方的放置二皇子的嬰兒床,一邊在心裏盤算著該安排哪些人守著。

朱厚照坐在椅子上悠閒的喝著水,看著宮人們一番折騰,突然靈機一動道,“對了,把那個綠兒也安排進來。”

“啊?”劉瑾大吃一驚,奇道,“主子,那可是皇后派來的人!”上次查到是這個宮女在太子的補藥裏下藥,可把他們驚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主子命大,他們這些伺候的都要掉腦袋,要不是太子不想打草驚蛇,早就把她拿下來。現在若是把她安排進太子寢宮,豈不是機會更多了?

“無妨!”朱厚照沉著小臉,嘴角微微一勾,低聲道,“吩咐下去,皇弟的衣食用度均與本宮一致,都給我細心伺候著!”

“主子高招!”劉瑾欣然領旨,二皇子現在的飲食都與太子殿下綁在一起,若是皇后的人還敢下藥,就要考慮會不會誤傷到小皇子了!

坤甯宮內一片狼藉,朱厚煒被帶到咸陽宮的消息一傳來就讓張惶後氣得砸了杯子,隨後又得知綠兒被調去伺候朱厚煒更是氣得把能抓到的東西都亂扔,宮女們早就被趕到殿外,但是小公主永福仿佛感覺到了母親滔天的怒火,嚇得哇哇大哭。

“奶娘傳信給綠兒,要她把藥都扔了專心伺候煒兒!”張惶後的貝齒將下唇咬得發白,“朱厚照,要是煒兒有個三長兩短哀家饒不了你。”

“老奴這就去辦,娘娘您先歇歇火!”老嬤嬤連忙安慰道。

“哀家好不容易才安排一個人進去,現在卻一點用都沒有了!”張惶後氣得在桌子上猛地一擊,“哀家只要一想到若是那小畜生將有毒的食物不小心喂給了煒兒,哀家就心驚膽跳!”她咬咬牙,怒道,“皇帝真是兒戲,居然將煒兒交給一個四歲小兒,真是氣死哀家了!”

“皇后娘娘那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張惶後將拇指放在嘴裏,咬著指甲沉思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道,“去幫我聯絡大哥,讓他一定要進宮一趟,不能再拖拖拉拉了,哀家這次要一次成功!”

弘治八年對大多數的人來說都是平靜安詳的一年,不僅風調雨順朝廷無大事,宮內也平平靜靜,皇后娘娘在某一次幸臨之後又有了喜。也許是因為有孕在身,也許是因為朱厚煒的原因,咸陽宮也一直很安全,再也沒在食物裏面發現一些奇怪的東西了。

快滿一歲朱厚煒被養得白白胖胖的,也許是教育朱厚照教育有方,再也沒出現以前亂哭亂鬧的情況,只要一看到哥哥就撲騰著小腿撲過來露出一個無齒的燦爛笑容。那人見人愛的小模樣,讓兩父子都將他當寶貝一樣疼到骨子裏,於是朱佑樘閑餘時間往咸陽宮跑的時間越來越多,這種天子之家少有天倫之樂讓他眷念無比。

朱厚照輕輕呼了口氣,將手中的書本合上,到這個時空以後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現在的他還可以趁著年紀不大多學習一些雜學,等到要出閣講學接受皇太子的正規教育以後,能夠自己安排的時間就會要大大減少了!

來到這個時代他覺得最神奇的就是內功心法,這種在他那個年代已經成為傳說的東西,確實是有其神奇之處,他現在還僅僅只是在吳老道的指導入門學習了一年,卻已經感受到了功效。不但耳聰目明身體輕盈許多,力氣也大了起來,朱厚照還沒有開始訓練前世的那些技巧,他可不想用自己小孩子沒成型的身體去嘗試那些過於虐人虐己的動作,但是可以相信等到身體定型內力大成的時候,那些技巧一定十分的驚人,而且想到還有更神奇修道之術等著他去學習,不由得更加期待起來。

“太子殿下,學習得怎麼樣了?貧道這次可要好好考考你了!”吳老道踩著悠閒的步子與林微一起走進太子寢宮,這些年來的相處已經讓他們非常熟絡了。

“沒問題,從什麼開始?”朱厚照自信滿滿地笑道,再有一兩個月吳老道就可以返回師門了,因此兩人說好要將這一兩年教的東西都好好考驗一番。

“就從認穴開始吧!”吳老道看著桌上的醫經頗為鬱悶地道,這個太子實在是太聰明了,什麼東西只要一教就能學會,而且又好學,這些時間以來已經差不多把自己和師兄能教的東西都掏空了,就連師門那生澀難懂的入門口訣不到一個月他都已經能夠朗朗上口的背誦了,要知道自己當初可是整整背了半年呢!

難道自己真的像師兄說的那樣資質駑鈍嗎?吳老道苦著臉暗道,可是即使是被譽為道術天才的林師兄不是也用了快三個月嗎?

“哥哥,哥哥……咯咯呵呵……”一邊叫嚷著,一邊流著口水的朱厚煒終於在地上玩夠了,只見他踢踏著肉肉地小腿撲騰到朱厚照身上,昂著一張可愛地小臉笑得燦爛。

朱厚照一把將他撈起來放在腿上,一邊幫他拭去滿臉的口水,一邊對吳老道笑道,“那我們就開始吧!“與咸陽宮的一派安詳不同,這日大腹便便的張惶後在坤甯宮秘密地接見了壽甯侯張鶴齡,一場圍繞著朱厚照的謀殺,在沉寂了大半年之後終於悄悄的拉開了序幕。

第十四章 前世今生

“頭,拜託你別板著臉好嗎?”

“就是呀,你一不笑的時候好恐怖的呢!”

“要說頭實在太會偽裝了!誰看的出他是那麼恐怖的人呀!”

“你們不知道,上次我和頭去保護的那個M國政要,居然說頭斯文和氣,還嫌棄他不夠陽剛,結果看到頭殺人的樣子,臉都青了,哈哈,他那灰溜溜地樣子,真是笑死我了!”

“哈哈哈。所以說看人是要突破現象看本質的呀!”

這是一個小小的房間,坐著一群穿著特殊制服的男人,正一邊嬉鬧一邊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著言默。他們年紀都不大,甚至有幾個才二十出頭的樣子,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那嬉皮笑臉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群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的特殊部隊。

世界上的事情有明就有暗,軍隊作為國家的暴力機器,有些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事情總是需要一些人來解決,而言默他所在的部隊就是為了處理這些事情來存在的,保護、暗殺、偷取情報等等,只要國家有需要下達了命令,無論有多難他們都必須要去執行。

言默不是個活潑的人,卻也不失幽默,只是他很少加入到他們的嬉鬧中去。用他某個死黨的話來說,他是那種天下人皆醉我獨醒的性格,比較喜歡靜靜地看著周圍的人與事物,但是在某些興致非常高昂的時候他也比較放得開,甚至會帶頭起哄,本身就多變的性格在這幾年培訓下來之後更是讓人琢磨不透,由於他的外形又是一副常常微笑著、中國典型文弱書生的樣子,因此常被人稱為“笑面虎”“雙面人”。

“好了好了。都別鬧了,下面我來交代這次的任務!”言默拍拍手,嬉鬧的人立刻安靜下來,連忙正襟危坐的坐好,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該放鬆的時候就放鬆,該認真的時候要認真這才是軍人該有的紀律。

他翻了翻桌上的資料,嚴肅地道,“我們這次的任務十分危險,孽狐的人串通內奸從科研所偷走了一份絕密資料,我們這次必須要趁著他們還沒有破譯密碼,從他們的主基地將資料拿回來,大家知道孽狐被稱為世界十大恐怖份子之首,是十分難纏的。現在東西他們才剛到手,防範肯定十分嚴密,所以大家都要有心裏準備,困難是肯定很大,但是組織已經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不惜一切代價必須要完成。接下來我來分配任務!”

朱厚照知道自己在做夢,夢裏是在前世曾經經歷過的場景,他看著可愛的戰友們一個個高興的領了任務,然後一起踏上飛機開始了艱巨的任務,即使不用看到最後他也知道這個任務的結果——雖然重傷十餘人,死亡一人,但是他們還是不負眾望的完成了任務。

如果能用自己的犧牲可以換來戰友們更多的撤退機會,挽救更多的生命,應該說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吧,所以那時候才能明知道是死路還可以毫不畏懼地沖上前!朱厚照這樣想著,突然夢裏的場景又漸漸變了,明亮的軍號聲,整齊的步伐,最後他看到夢中的自己正穿著一身迷彩服正在一個大操場上站軍姿。

“你們,都是國家軍隊裏面的精英,是從全國百萬軍隊中選撥出來的人才,今天把你們聚集在一起,就是為了成立全自動快速反應特殊集團軍,我將是你們未來兩年的總教官!”主席臺上一名聲音洪亮的一星上將正在進行訓話,“你們既然進了這個團,首先就要給我學習一點,如何每時每刻的偽裝自己,不要以為我們是要把你們訓練成為特工,我們的目的是要求你們要比特工更加專業!其次你們要學會如何利用各種形式自保,要學會感知危險,……”

這是剛剛被選撥進入特種部隊的時候,那時候自己從軍校畢業沒多久,卻幸運的在全軍散打大賽中得了羽量級冠軍,然後被選入了這只特殊的部隊!雖然是一個團的編制,但是實際上部隊的人數卻根本達不到整編,包含少數的後勤特殊技術人員,也才不到五百多人!

能夠進入這個部隊的基本要求是起碼要懂三門以上外語,精通電腦與格鬥技巧,或者在某些領域對國家有過特殊貢獻並且在世界上處於領先地位,除去這些還有十分嚴格的政審,背景有問題的人絕對要剔除,正是因為這樣苛刻的條件導致能夠被選上的人少之又少。

國家花費了巨大的金錢與科技投入來建立這只部隊,而也正是在那裏封閉訓練的兩年時間裏面,讓言默學到了很多以前沒有接觸過的事情與技巧,同時結識了很多在生死戰火中一路走過的戰友。

對不起,這一次我要食言了,答應你們任務完成以後請客的承諾我永遠做不到了!那個用生命血肉守護的美好祖國自己也再也回不去了!

“照兒,照兒,醒醒!”

朱佑樘心疼地看著床上的孩子,他乖乖的側躺著,白皙的小手微微握成拳頭抵在下巴上,眼睛緊緊閉著兩行淚珠從眼角滑落,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

是做噩夢了嗎?還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很少看到這個孩子脆弱的樣子,平時的他總是過於早熟,以至於讓人忘記他的年齡,而這樣脆弱的他卻顯得一臉無辜而需要人疼愛。朱佑樘一邊輕輕抱起朱厚照小小的身體,一邊拭去他眼角的淚珠,“照兒乖,父皇在這裏!”

仿佛在夢鄉中感覺到來自朱佑樘的溫柔,朱厚照在他懷抱中緩緩地睜開眼睛,夢裏戰友們的笑容和前世的一切漸漸的模糊,映入眼簾的是宮殿內古香古色的擺設與父皇擔心的面孔。

似乎是做了很好的夢呢!就請讓我在這一刻脆弱一下吧,朱厚照雙眼含淚微笑著,緊緊擁住朱佑樘,將頭埋在父皇溫暖的胸膛裏,心中默默地道,父皇,謝謝你,因為有你,我才能在這個時空找到生存的意義。

朱厚照太瞭解自己,如果沒有一絲牽絆,對感情十分淡漠的自己一定會覺得在這個陌生的時空生無可戀,如果不是自出生以來朱佑樘無微不至的關懷讓他產生了一縷眷戀,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度過寂寞的日日夜夜。

一手緩緩地摸著朱厚照的背,一手玩弄著他流露在黑髮之下的柔軟耳垂,兩父子靜靜地相擁著,空氣裏都仿佛帶著溫馨的暖意,過了許久朱佑樘才低聲詢問道,“照兒做噩夢了嗎?”

“沒有,是很幸福的夢!”

“是什麼樣的幸福?”

“不記得了呢……只知道很幸福很幸福……”朱厚照抬起頭看著父皇的眼睛,不斷地強調著,那是不能與人分享的夢,卻是屬於言默的幸福。

“傻孩子,因為夢到幸福所以哭了嗎?”朱佑樘捧起他的臉,用拇指拭去他眼中的淚珠,輕輕地吻了吻他的眼皮,“朕的照兒最乖了,朕保證,以後皇兒也會一直幸福的!”

朱厚照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抱住給予他這世生存意義的男人,靜靜體會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柔。

第十五章 皇宮遇刺

“皇兒乖,天還沒亮,再睡一會吧!”

昏昏沉沉的意識中父皇溫和而低沉的聲音圍繞著全身,在他溫暖的懷抱裏朱厚照漸漸地進入夢鄉。就在他的意識即將完全陷入睡眠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股讓他全身毛髮豎立的寒意,是殺氣!

“父皇小心!”

身體比頭腦更先一步行動,朱厚照一把抱住父皇往床榻裏面滾過去,在朱佑樘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唰唰”兩聲利刃破空的聲音在寢宮中響起,接著兩把明晃晃劍插入了兩父子剛才坐的位置,床簾猛地被人掀開,兩個蒙面的黑衣人出現在他們眼前。

“來啊,有刺客……”朱佑樘的驚呼還沒來得及叫出口,其中一名黑衣人已經揮劍刺了過來。

朱厚照這兩年的武沒有白練,他一把拉開父皇,一腳踢向黑衣人的手腕。那人沒料到小小年紀的太子有如此膽識,被他一腳將劍蕩開,劍刃險險地從朱佑樘身邊滑過。

另一名黑衣人二話不說立刻提劍向兩人刺過來,床榻雖大卻沒有太多的翻滾空間,兩人被兩把劍折騰得狼狽不堪,若是只有朱厚照一個人他還能憑藉身體靈巧避開,但是多了一個不會武功的朱佑樘,兩人只能顯得無比被動,好幾次朱佑樘都是在朱厚照的拉扯下才勉強避開,沒多久朱厚照小小的身軀上就多了好幾處傷口。

“咦?”兩名黑衣人身手頗為不凡,卻沒能第一時間解決掉不會武功的皇帝與小太子,不由得奇了,尤其是最開始那無聲無息的那一劍,居然詭異地被太子察覺,兩人不由得心覺不安,想要速戰速決,於是兩人對看一眼,挽了一個劍花,攻勢更加淩厲。

“皇兒,放開我……”看著小小的身體為了保護自己而染血,朱佑樘不由得心急萬分,連聲道。朱厚照仿佛沒有聽到一樣,只是專心地對付著兩個黑衣人的攻勢,雖然學了兩年武,但是畢竟內力才剛剛入門,很難後續,一旦失去內力的支撐以他小孩子的力氣再想撼動兩人手中之劍就很難了。

不過萬幸的是他也並不需要支撐多久,只要能夠多抵擋一些時間,寢宮內的打鬥聲必定會驚動殿外的侍衛,現在有些傷並不算什麼,只要能護得自己與父皇的生命,贏家就是我們,朱厚照一邊在心中冷靜地盤算著,一邊拉扯著父皇躲避。

仿佛知道朱厚照的目的就是在拖時間,兩名黑衣人劍勢微微停頓,在對視一眼後突然使出淩厲詭異地一招,兩把利劍像毒蛇一樣鑽向父子二人的咽喉,刁鑽地劍法讓朱厚照心中大駭,那急切的速度卻又讓他掌握不到改變劍鋒的時機,勉強拼著身上再多兩條劍痕,終於帶著朱佑樘驚險地避開了那劍。

“照兒……”濺在臉上滾熱的鮮血讓朱佑樘紅了眼睛,抓起床榻上的棉被往兩名黑衣人身上蓋去。兩人沒想到這樣的絕殺也沒能要了他們的命,本就渾身一楞,更沒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帝會突然暴起反擊,結果被棉被鋪天蓋地的蒙個正著。

趁著兩人視線被阻,朱厚照連忙拉著父皇翻滾下床向殿門奔去,這邊跌跌撞撞地聲音終於驚動了外面的御林軍,他已經隱約聽到了“抓刺客”的喊聲。

“別想跑!”掀開蒙住頭的被子,其中一名黑衣人怒極攻心地喝道,外面地聲音說明他們已經被發現,撤退已經是很艱難的事情,但是拼上兩人的性命卻還沒能刺殺掉目標卻是不允許的,一個箭步他已經提劍追殺過來,而另外一人則從懷中一探摸出一個鐵管。

朱厚照對古代的暗器不熟,他的大部分精神都用來應付追過來的黑衣人,朱佑樘看到那根鐵管卻心中大驚,他知道那是一種十分歹毒的暗器,鐵管可以通過機關發射數百細入牛毛的鐵針,任你是武功如何高強的武林高手也躲避不掉。

兩名黑衣人配合得恰到好處,鐵管發射時追殺他們的那人就連忙退後幾步,朱厚照只聽到簌簌地破空聲,然後就被父皇緊緊地擁在懷裏遮了個嚴嚴實實。

“父皇……”雖然不知道黑衣人到底發射了什麼,但是腦袋裏卻仿佛有一根弦突然斷裂一般,一邊是恐懼一邊是憤怒突然如冰似火般地包裹住朱厚照,一直以來在戰鬥中要求的冷靜突然不翼而飛。

“照兒,快跑!”背上是鑽心的疼痛,但是看到被自己保護著而毫髮無傷兒子,朱佑樘不由得發自內心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是皇帝……是皇上……”朱厚照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麼,皇帝都不應該是自私的嗎,怎麼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任性,怎麼可以去用生命去保護別人……因為是兒子嗎?少了自己一個,父皇不是還有其他子女嗎?

“照兒……”朱佑樘親了親他的臉頰,像是想看清楚他最後一眼,撫摸著他頭髮的手漸漸無力地滑落。

“還有一個!”黑衣人冷峻地聲音中透著無情的殺氣,兩人乾脆俐落地揮劍向朱厚照刺過來。

一刹那朱厚照狂躁憤怒地心沉靜下來,連接理智的那根神經仿佛重新被接上,這一刻他再度成為執行任務時絕對冷靜無情的特種兵隊長。

朱厚照在前世有一個綽號,那是看過他殺人的人為他取的名字,因為當他在掠奪生命時眼中總是毫無感情波動,好像對世上的一切都漠然,無論是用槍還是徒手,他擅長用最乾脆俐落的方式來殺人,在旁人眼裏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間必定有一條生命隕落,那樣毫無感情卻又姿勢優美的殺人動作讓他贏得了“殺神”的稱號。

沒有了朱佑樘的拖累,他小巧而敏捷的身體在偌大的寢宮內有了更大的躲避空間,雖然他的體力還跟不上意識的速度,力量在內力逐漸微弱之後更是微不足道,但是他的眼力卻沒有退步。朱厚照小心地用最小的步伐避開利刃,眼睛卻一眨不眨的尋找著攻擊的空隙。

“啪嗒!”寢宮的門突然被破開,一群點著火把的御林軍沖了進來,兩名黑衣人身軀一震,本能的望向殿門。

就在一瞬間,朱厚照彎肘擊向其中一人手臂的麻軟穴,那人只覺得全身一軟,手上的劍已經被奪去,朱厚照毫不猶豫地握劍一刺,利劍穿胸而入準確地刺破了心房,那人吃驚而恐懼地望著朱厚照頓時失去了知覺。

朱厚照猛地將劍一抽,被劍帶出的大量鮮血像是一條紅色的絲帶在空中形成一抹殘紅,接著冉冉的鮮血從那人胸腔噴濺出來,另外一名黑衣人和沖進來的錦衣衛好像都被這淒慘華麗的一幕震驚了,只是看著渾身浴血仿若殺神的朱厚照呆了。

“把他給我拿下!”冰冷而無情地聲音在殿內響起,孩童的嗓音帶著這樣的語調讓火光搖曳中的寢宮顯得莫名的陰森,眾人渾身一寒清醒過來。

張永、魏彬等有武功的太監帶頭,與御林軍一起圍住那名黑衣人,也許是同伴的死亡讓他心神不定,那人頑抗片刻便被點穴抓了起來。

“父皇……”朱厚照踉踉蹌蹌地走到父皇身邊,看著他被洞穿的背部漸漸地被血浸紅,心仿佛被誰揪住一般疼得厲害,他一把抱住朱佑樘,大喝道,“快,快,宣太醫!”

第十六章 暗夜宮變

“馬永成、高鳳你們兩人帶一隊御林軍將咸陽宮後殿圍住,不許放一個人出去,魏彬、張永你們兩個帶一隊人守在前殿,所有進來的人全部都要通報,羅祥、丘聚你們兩人帶我手諭去通知懷恩公公,要他派人將所有宮殿都戒嚴,父皇醒來之前宮裏全部人都不得隨意走動!”朱厚照捏緊拳頭冷靜地下著一條條旨意,對於今天發生的刺殺他心裏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去解決。

“殿下,連太皇太后和太后那裏也要管制住嗎?”丘聚驚異地問,皇上遇刺是一件大事,但是太子殿下這樣將整個皇宮都封鎖起來可是於情理不合的。

“我說了是全部,只要住人的宮殿都我派人圍起來,叫御林軍把宮門都看緊點,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有什麼問題自有本宮擔著!”朱厚照寒著臉道,眼睛冷冷地掃了一眼跪在地下的隨身太監,也許是他先前殺人的畫面太過衝擊力,讓他們忍不住生生打了個冷戰。

張永高鳳他們幾個也不是沒見過死人,除了沒有武功的劉瑾和穀大用以外,其他幾個哪個沒有親手殺過人,但是卻沒見過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能夠毫不猶豫地殺掉一名刺客,而且眼神裏面還冷靜得沒有一絲恐懼。與一道命令處死人不同,第一次親手殺人總會讓人有一些恐懼與不舒服,被殺的人臨死前那種恐懼的眼神總會成為夢靨很長時間才能擺脫,他們無法想像太子殿下一個在深宮中備受寵愛的孩子是如何做到毫不在意的!

“還不都去給本宮辦事,楞在那裏幹什麼!”朱厚照冷哼一聲,六人連忙跪地領旨灰溜溜的跑了,他拳頭捏得死緊,踱步來回走著,不禁又焦急地催道,“劉瑾你去看看,穀大用怎麼還沒把太醫請來?”

朱厚照覺得時間過了很久,其實也不過一盞茶時間,在不超過十分鐘的時間裏面太醫院的人就收拾好藥材器械趕到咸陽宮,這速度可不能說慢,甚至比起現代的救護車都要快得多,一幫老太醫們的老骨頭都快顛散架了。

“來了,來了……太醫來了,讓讓!”劉瑾和穀大用拖著幾名老太醫舉著玉牌一路闖進殿內,幾名老頭子跑得氣喘吁吁卻不敢抱怨,放下手上的藥箱就立刻開始查看傷勢,顯然路上兩人就已經將朱佑樘的傷勢對他們說過了。

“父皇怎麼樣了?”朱厚照看著暈厥過去的父皇著急地問道。

“這是誰給皇上做的急救?”太醫院之首的王太醫一邊診斷著,一邊驚歎道。

“是本宮,父皇到底怎麼樣了?”在將刺客抓住以後,朱厚照就叫人將父皇抬到床上進行了簡單的急救,並且翻出一株千年人參切成片讓他含在口裏。“聽說人參可以吊命,所以本宮便讓父皇含了一片。”

“幸好,幸好……”王太醫連聲道,看皇上的傷勢若不是有這參片,只怕是等不到他們趕來了,但是看現在的情況也很難處理,“回稟太子殿下,皇上這傷勢太重了,雖然現在命保住了,可是更麻煩的是這些針不取出來,只怕……”

“只怕什麼?”朱厚照怒道,兩眼泛紅的瞪著吞吞吐吐的老太醫。

“唉,只怕皇上會活活痛死!”老太醫戰戰兢兢道,這種暗器就是這麼歹毒,即使中了暗器的人沒有立刻死亡,也多數會在後期的治療裏面活生生的疼死。

“那你還等什麼,還不趕快取針!”

“但是……太子殿下,現在殿內的亮度不夠,點燈又有影子遮光,那些細針一根根都細如牛毛實在不好辦呀,而且太醫院備的磁石根本不夠……”老太醫被朱厚照的怒氣嚇得口齒結巴,驚恐地道。

“磁石……”朱厚照來回踱步道,回憶著可以在哪里取到磁鐵,早一分取出鐵針就能讓父皇輕鬆一些,但是這麼大半夜的去哪里找吸鐵石呢?“你們現在有幾塊磁石……”

“只有一塊……”王太醫摸出一塊磨得方正圓滑的黑色石頭,答道。

“穀大用,你去在宮裏找找看,有沒有司南?還有前不久本宮記得父皇帶了一個指南魚給皇弟玩的,都給我拿來!”古代對於磁鐵的運用實在太少了,與磁鐵相關的東西裏面朱厚照印象最深的就是四大發明裏面的指南針了,“劉瑾,你去給我找一把刀或者劍來,要鋼質最好的那種,快點!還有找人將書桌清理出來鋪上棉席什麼的,弄軟一點。”

一群人被朱厚照指揮著連忙行動起來,最先被整理出來的是書桌,看到鋪上厚厚棉毯已經軟綿綿桌面,朱厚照連忙要人將父皇小心的放在上面,接著要十多名太監圍成一圈舉著燈站立在一旁,一切弄妥當之後,他連忙問道,“王太醫,你看這樣亮光可足夠?”

“太奇妙了……不但這麼明亮,而且還一點影子都沒有,簡直和白天差不多!”老太醫驚異得連連點頭,這個時代還沒有無影燈,對光的折射與反射現象也沒什麼研究,所以都沒想到經過太子這樣一弄可以出現如此奇妙的效果。

“來了,來了。”

穀大用喘著粗氣捧著司南和指南魚跑過來,朱厚照一把搶到手裏,試了一下磁性,然後交給太醫冷冷吩咐道,“那就好,這兩件東西也和磁石一樣,有磁性,你們先用這個為父皇處理傷勢,還有你們手中那塊先給本宮用!”

太醫們連連點頭,接過磁石便分工為朱佑樘處理起傷勢來,朱厚照知道這麼大量的針只靠一兩塊磁鐵根本不夠,肯定要想別的辦法,現在他只希望這個時空的煉鋼水準能夠高一點,讓他能夠再成功磁化一些出來。

沒多久劉瑾便捧著一把鋼刀跑過來,朱厚照拿起來試了試,發現的確是一把鋼制很不錯的刀,甚至比起現代的冶煉技術也不會太差太多,他連忙開始嘗試用磁鐵磁化起刀身來。

偌大的寢宮內安靜異常,沒人敢大聲說話,除了燭心偶爾爆裂的聲音,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突然殿外傳來一陣吵嚷聲,讓朱厚照不由得皺起了眉。

“去看看是什麼人在外面喧嘩”

“殿下,殿下,皇后和懷恩公公現在在外面,公公要您出去看看……”劉瑾到殿外看了一眼,回來湊上前小聲地答道。

朱厚照沒有起身,拿過一隻鐵針試了試鋼刀的磁性,見可以毫不費力地將吸起來以後,一邊遞給劉瑾一邊吩咐道,“叫人這把刀砍碎,分給太醫們,若是還是不夠就再像我剛才做的那樣磁化一些,本宮出去看看。”

“你們這些人,怎麼辦事的,怎麼會讓皇上在咸陽宮被刺客傷到!今兒個皇上不是回乾清宮了嗎?”朱厚照打開殿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張惶後在老嬤嬤的服侍下指著一幫御林軍大罵,懷恩只是無奈地站在一旁。

“還有,懷恩公公,皇上一直誇您穩重識大體,您看看你今天是辦的什麼事!太子說要封鎖宮裏,你就照辦,本宮這裏不說,居然連太皇太后和太后那兒都敢讓人圍住,怎麼著,是不是還懷疑刺客是從咱們幾個宮裏出來的?太子還小不懂事,您也不懂事嗎?現在可到好,大半夜的驚醒了兩位,本宮看你們怎麼擔當得起這個責任。”

懷恩順著眉眼不答話,卻也不下令讓御林軍撤離,只是任由張惶後責駡,在他看來太子雖然年齡還小,但是下的命令卻再正確不過,所以他才二話不說的遵命行事。

“懷恩公公,本宮的話你沒聽到嗎?還不快點下令要御林軍解開我們三宮封鎖!”

“可是這是太子的命令,老奴不得不遵守!”懷恩細聲細氣地道,“再說了,太子殿下這也是一片孝心,怕有漏網的刺客跑到其他宮裏鬧事,如今皇上和太子都被傷了,若是太后們再有個好歹,今兒當值這些人可都是萬死不辭。”

“胡鬧,簡直是胡鬧!”張惶後沒想到老太監這麼不給她面子,氣地直跺腳,“簡直是反了,這宮裏到底是誰做主,如今皇上出事,本宮的話就沒人聽了嗎?袁統領還不帶著你的人給本宮撤了!”

在明代一朝太后的權利還是比較大的,尤其是太子年幼的時候,一旦皇帝出事,宮裏主事的人就是太后或者皇后,如今太后不管事,那皇后就最大,那袁統領在心裏打著小算盤,現在太子年幼,懷恩公公雖然權利大,畢竟還是沒有軍符調動御林軍,再說皇后也只是要求解開三個宮的封鎖而已,為了這個得罪皇后甚至其他兩位實在不值得,反正懷恩公公人好,事後應該不會計較的。

這樣一想他連忙揮手對著身邊的副將道,“來人呀,去通知三宮的兄弟們都給我撤了……”

聞言,張惶後露出一抹滿意地微笑,朱厚照跨步走出殿門,冷哼一聲引起他們的注意。只見他緩緩邁下臺階,喝道,“給我站住!”

看到太子出現,正要跑開的副將連忙停住腳步與其他人一起跪地行禮,朱厚照冷冷地環視著眼前表情各異地眾人,看著張惶後道,“本宮早就說過,若有問題我來負責,我到要看看誰敢撤軍!”

第十七章 宮禁之爭

“朱厚照,你胡鬧夠了沒有!”張惶後看到他,立刻怒氣衝衝地道,“哀家再說一次,馬上給我把封鎖坤甯宮、慈甯宮和甯壽宮的御林軍都給撤了!”

“孩兒見過母后!”朱厚照不慌不忙地對張惶後行禮道,“請母后息怒,這兵實在不能撤!不但宮內要封禁,明兒一早孩兒還想請大學士們封閉城門,嚴禁出入!”

“你是什麼意思?不能撤!哼!”張惶後冷哼道,“現在哀家是命令你必須撤!哀家身為統馭六宮的當今皇后,難道連下的懿旨都沒有人聽嗎?”

“母后母儀天下,下達的懿旨當然無人敢不聽,六宮之內莫不應以您馬首為瞻!”朱厚照朝她微微一笑,頓了頓又道,“但是父皇遇刺乃國家大事,事關江山社稷,雖然發生在宮內卻也是國事,按我朝祖制自古後宮不得攝政,所以孩兒雖然年幼,也不得不勉強擔當起這番重任,否則豈不是辜負了父皇的一番關愛!由於孩兒駑鈍實在猜不出刺客是如何潛入宮中的,又是受何人指示,現在宮內是不是還有餘黨……因此孩兒只能出此下策將所有地方全部控制起來。望母后明鑒!”

“好你個太子,這麼會強詞奪理!”後宮不得攝政!朱厚照的話像一盆冷水潑到張惶後頭上,她猛地冷靜下來,按照明朝制度,當皇帝出事的時候,的確應該太子是由主掌政事,雖然當太子年幼時皇后可以垂簾聽政,但是自己畢竟乃一介女流之輩,今日與太子爭權之事要是落在有心人眼裏日後說不定會有雜言雜語。她板起俏臉,勉強鎮定心神道,“這麼說皇兒是連我們這三宮的人都要懷疑了!”

“母后此言是何意?”朱厚照驚異道,小臉上充分的表達著總角小兒應有的懵懂與詫異,“孩兒只是想御林軍本就有保衛都城之責,如今情況複雜,孩兒雖然是暫時命令他們封鎖了宮城,又何嘗不是為了更好的保護母后和皇奶奶呀!今晚若有驚擾讓皇奶奶和母后不愉了,改日孩兒一定會去像皇奶奶和母后賠罪的!再說了……”他眼神骨碌一轉,指著剛剛趕到的錦衣衛指揮使呂紀道,“若是孩兒真像母后說的那樣,不是應該派錦衣衛去監察嗎?呂統領,你說是不是!”

“這個……那個……”呂紀覺得自己簡直倒楣透了,怎麼正好挑在這個時間來,被兩雙充滿威儀的眼睛瞪著,他只能順著眉眼支吾半天不吭聲。

“好!好!好!哀家管不了你!”張惶後指著朱厚照連連三個好字,玉指一一點著錦衣衛指揮使呂紀、御林軍統領袁啟和懷恩冷冷道,“太子不懂事,你們也跟著鬧嗎?他說調軍,你們就跟著做,哀家到要看看出了事情你們誰擔當得起!”

“這個……這個……”袁啟一聽到皇上遇刺的消息就帶人朝咸陽宮趕過來,封鎖各宮的兵都是吩咐副將聽從懷恩安排的,具體情況他都還不太清楚,於是只能用求救般的眼神望向老太監。

“母后,一人做事一人當,調兵的事都是孩兒下的命令,若是出了事情自然由孩兒擔當!”朱厚照從袖中取出一尊玉質虎符高高舉起,“虎符在我手中,袁統領他們不過是聽命行事,又有何責任要擔!”

眾人看清楚太子手中的玉符連忙跪地叩拜,這枚玉符正是掌控天下所有兵馬的虎符,可以調動天下兵馬,連懷恩都沒想到會在太子手上,皇上居然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太子保管,這是古往今來從來沒有過的,足見皇上對太子的寵信。

“哼!哀家說不過你!”張惶後臉上一白,虎符在太子手中即便她說得再多也沒有意義,她拂袖轉身道,“奶娘,我們回宮!”

“恭送皇后娘娘!”“恭送母后!”

看到張惶後一群人漸漸消失在眼簾,朱厚照心中微微歎了口氣,轉身對懷恩道,“懷恩公公,父皇現在的情況很不妙,可否秘密請四位大學士進宮商議!”

懷恩贊同的點點頭,太子想到的正是他也剛準備去做的,於是連忙去安排人,分頭秘密請四位大學士進宮,朱厚照又對袁啟、呂紀兩人道,“清查刺客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二位了,本宮不相信區區兩人就能混入宮中,宮裏一定有人接應,請二位相互配合一起搜尋可疑之人。剛才抓到的那個活口一定要仔細盤問!”

“太子殿下放心!臣等一定盡心盡責,爭取儘快查出刺客!”兩人連忙叩拜在地,他們見到太子的次數不多,一般都是遠遠地看到太子與皇上相處的畫面,直到今晚才領教了太子的厲害,雖然年紀還小,但是手段卻高明,讓他們心中實在驚歎萬分。

“主子,不好了!”

朱厚照心中一驚,難道父皇……他驚駭地扭頭一望,張永已經喘著氣跪倒在面前,“說!怎麼回事?”

“回稟主子,剛才抓的那個刺客死了!”

“什麼?怎麼死的,你們連個人都看不住嗎?”

“是東廣,東廠的人說審問的時候不小心就把人弄死了!”張永猛地磕頭道,“奴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東廠的公公連屍體都不許我們的人進去看!”

“人怎麼會被東廠提走?不小心,哼!”太巧合了,這才多久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活口就被處置了,這可是最大的線索!

不小心把人折騰死,這話說出來在場的人沒一個相信的,只能當笑話聽!那群番子各個都是審訊的高手,落在他們手裏的人從來都是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從來沒聽說有不小心玩死的!看來東廠裏面肯定有人與這些刺客有關聯,幾人對視一眼,知道這次的事情大了!

“奴才們正在審問的時候,突然東廠的吳公公就帶著一群番子沖來提人,說這是事關皇上的大事,咱們無權審問二話不說就把人提走了!”被朱厚照一雙充滿怒意的眼睛瞪著,張永驚得滿身冷汗,他是個精明人,知道事關重大,所以不得不來回報,“吳公公是東廠提督,奴才們也沒辦法只能讓他們把人,只希望審問時能在場,誰知吳公公也不許,沒多久就傳來消息說帶進去的刺客不小心被整死了!”

“蠢奴才,本宮抓的人你們就讓東廠這麼提走!?”一條最有利的線索就這麼斷了,朱厚照氣憤難當,一腳朝張永踢過去,“你們就不知道來找本宮嗎?”

“回稟太子殿下……”張永不敢躲避硬生生的受了一腳,“奴才們也想來通報,但是皇后娘娘一直在這裏,奴才看您在與娘娘講話不敢來打攪,心想就這一會兒應該沒關係,沒想到……”

“哼,東廠!“朱厚照黑亮的眸子裏閃動著憤恨的光芒,姓吳的,本宮記住了!

第十八章 長夜漫漫

今晚的咸陽宮註定熱鬧,由於朱佑樘的傷不宜移動,所以在夜裏秘密趕來的大人物們都只能來到咸陽宮守候。

殿內,內閣首輔兼華蓋殿大學士徐溥、東閣大學士謝遷、武英殿大學士劉健、以及頂替去世的邱濬入閣的新任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東廠廠公吳鵬、錦衣衛指揮使呂紀還有御林軍統領袁啟齊聚一室,可以說除了皇帝以外,如今能左右大明朝政的大人物們都在這裏一杯杯焦急的灌著茶水。

朱厚照靜靜坐在一旁任由太醫為他敷藥裹傷,四位內閣大學士一來也就沒有他什麼事情了,嘉靖三十年不上朝的史實早已經證明明朝的內閣制度足以讓朝政在沒有皇帝的情況自行運轉。他懶得理會老頭子們對他的一聲聲讚譽,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比能夠儘快理清今晚的事情更重要。

巧合!一個晚上哪里來那麼多巧合?朱厚照不相信巧合,他是典型的唯物主義者,更多的是堅信一切事情的發生背後必定有原因。他們與兩個刺客的打鬥不到一炷香時間,接近用了五分鐘的時間御林軍的人才匆匆趕來,而且平時應該在附近巡邏的那隊士兵並沒有跟著出現,這是為什麼?刺客的目標究竟是誰,如果是父皇又怎麼會在咸陽宮來刺殺呢,明明今天父皇是臨時起意過來咸陽宮,都知監都早已登記皇帝是在乾清宮就寢,知道他會過來的人根本沒有幾個!還有張惶後就更加可疑了,今天一大早就找藉口接走了厚煒,晚上她來咸陽宮短短的一段時間,就讓東廠番子滅了活口。

東廠,這個惡名昭彰直屬皇帝的機構,張惶後再厲害應該也很難把手伸到那裏,更怪的是那兩個刺客,在朱厚照看來不像死士,也不像殺手,雖然武功高強,出劍淩厲,但是光看他們出手還帶有殺氣就知道他們不夠專業,以他感覺這兩個人像是武林人士更多一些,所以才會下意識的蔑視小孩,給了自己抵抗的機會。

這場刺殺肯定不單純,背後有著更多的動機,朱厚照只是一名軍人而不是一名政客,他不熟悉現在朝廷的複雜關係,但是在他心中模模糊糊的有某種感覺自己的父皇在這件事情裏面應該也扮演著某一種角色,只是也許在某一環節出了些問題才會產生現在的情況。

“皇上醒了,想見見各位……”小太監細微的聲音打斷了朱厚照的沉思,他眼中一亮一個箭步沖到內室,床榻上趴臥著的朱佑樘正對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皇兒受驚了!”朱佑樘的臉色蒼白,疼痛讓他劍眉緊鎖,一雙上翹的丹鳳眼卻含著寵愛與讚賞望著引以為傲的兒子,“朕聽太醫們說了,皇兒把後面的事情都處理得很好,也很勇敢,照兒真不愧是朕的好孩子!”

“父皇……”兩個字含在嘴裏卻喊不出口,一股酸澀堵在胸口沖得眼睛熱熱的,有什麼東西想要往外沖,朱厚照曾經經歷過這種感覺。那是前世父母去世的時候,或是戰友重傷不治的時候,即使只是站著聽著,默默看著,感覺心裏卻像有人在拿刀子捅一樣疼得厲害,嘴裏含著名字卻叫不出聲,好像只要張口淚就會不斷的往下流,原來,在不知不覺間父皇在自己心中已經這麼的重要!

他以為再也看不到父皇那帶著寵溺的笑,對著自己時略帶孩子氣的舉動,朱厚照不知道自己的眼眶早就已經紅了,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皇帝,咬著嘴唇不讓眼淚落下來。

這一刻沒人敢打攪他,看在眼裏的人們突然感覺到無論方才多麼早熟多少冷靜的太子殿下,原來在面對皇帝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孩子,一個被嚇壞了卻倔強不肯哭的孩子,幾名閣老看著太子的眼神忽然就慈祥了很多,連看過太子恐怖一面的其他幾人也發覺原來太子殿下也有可愛的一面。

朱佑樘一邊言簡意賅的對臣子們交代事情,一邊分出幾縷心神關注兒子。小傢伙死死的瞪著自己,讓他懷疑自己會不會被兒子瞪出個洞來,閃閃的淚花在眼眶裏打著圈卻又倔強的不肯掉下來,一雙小小的拳頭捏得死緊,看著他這個樣子,朱佑樘雖然覺得背很疼,心卻更痛得厲害,有種想將兒子抱在懷裏哄哄衝動,小東西被嚇壞了吧!

“就這樣辦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各位去辦了!”

朱厚照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平復著堵在胸口的那抹郁痛,明明他最想知道的答案在皇帝與一班臣子的談話裏就可以找到線索,偏偏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是發呆一般看著父皇皺起的眉,疼得蒼白的臉,還有隨著講話擺動頭時飄動的烏亮發絲。

怎麼會這麼失常,要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夠自己死好幾次了!朱厚照咬了咬下唇強迫自己清醒,讓冷靜漸漸地回到腦子裏。

“朕累了,辛苦眾位愛卿,務必將事情辦妥!”朱厚照聽到父皇這麼說,接著就是一干臣子悉悉索索行禮退出大殿的聲音。

“照兒?”

“不要叫我名字!”

“咦?照兒在生氣嗎?”朱佑樘吃驚道,很少看到兒子有這樣的表情,照兒一定不知道他那黑亮的眸子裏閃動的怒火的樣子是多麼的可愛!

“父皇是不是該像孩兒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雖然沒聽進去他們的談話,但是起碼朱厚照知道自家老爹對於今天的事情一定心中有數,自己作為參與者總應該有知情權。

“解釋什麼?”朱佑樘一臉無辜地看著兒子,被一雙怒意衝衝的眸子瞪著心情卻仿佛變好了,比起紅著眼圈的兒子,他更喜歡看怒火中燒的寶貝,雖然同樣是表達對自己的重視,氣氛卻完全不同。

“解釋什麼?”眼光如果能殺人,朱厚照就有想用眼神殺人滅口的衝動,他氣呼呼地道,“麻煩父皇給我解釋下,為什麼前些日子把調兵權杖塞到孩兒這裏,又為什麼不停的提到如果宮裏出了什麼事情要如何處理?”他頓了頓,又怒道,“您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危險,你是皇帝,你管我幹什麼,不知道跑嗎,還撲過來保護我,你是笨蛋嗎,你兒子我有武功我躲得過,要你玩什麼命,我最討厭你這種蠢人了!”堵在心裏的委屈決了堤一般,悶著胸口,堵了呼吸,“什麼都不告訴我就亂來,您把我當什麼了……”

“照兒,過來!”朱佑樘微微地笑了,對著兒子揮了揮手,朱厚照癟了癟嘴,你以為我是小狗呀,一招呼就過去,心裏這樣想著腿卻不聽話的一步一步的挪到他身邊扯住父皇的袖子。

朱佑樘忍著痛抬手,費力地摸了摸兒子的頭,沉聲道,“朕是你的父皇,你是朕的兒子,朕保護孩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難道你覺得因為朕是皇帝所以保護自己兒子就需要理由了嗎?”

“亂講,沒有皇帝會像你這樣亂來的!”

“哎呀!”朱佑樘發自內心的想笑,小傢伙明明很高興自己的回答,又很擔心自己安危卻還在倔強的嘴硬,兒子這個彆扭的樣子實在不是一般的可愛。不過如果再笑出聲,刺激到寶貝兒子的小小自尊心就不好玩了。他皺緊眉頭,痛呼一聲,“照兒,父皇好疼,好累了,來陪父皇一起睡好不好?”

“真的疼?”

“照兒不相信父皇嗎?”

朱厚照小心的打量著父皇的背部,雖然針都已經取出來,又敷藥止了血,但是微微動彈之後滲出的血已經染紅了整個背部的紗布,一片血染的風采。想起父皇明明不會武功卻毫不猶豫撲上來保護自己的樣子,他的眼眸不由得一黯。

“照兒上來陪朕睡覺吧!”看著兒子難過的樣子,朱佑樘不禁摸摸他的頭輕聲安慰道。

朱厚照不吭聲,默默的脫了外衣小心的爬上床榻,小孩子的身體不比大人,經歷了一夜也累了,沒多久他就抱著父皇手臂沉入了夢鄉。


第十九章 刺殺之由

朱厚照記得曾經在他生活的時代,曾經有一段時間“陰謀論”大行其道,這種論點深受派翠克-萊曼的“重大時間-重大起因”的思考模式影響,歸納的說就是:這個世界上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肯定有某個人是造成此事的原因,而且是某個人故意做的。人們總喜歡嘗試著將一些重大的事情與一些重大的原因結合在一起,由於這種思想很能迎合人們的好奇心,豐富無聊公眾的好奇心,因此陰謀論在當代文化中無所不在,並且經久不衰。雖然這種陰謀論沒有確切的事情作為依據,但是在精心選擇證據可以支持預設的立場時,卻能很好的解釋某些事情,特別當與政治有關的一切。

該罵自己的父皇是自作自受嗎?這是朱厚照聽過懷恩絮絮叨叨地講完事情的起因以後揮之不去的想法。作為造成此事的“某個人”,他將小小的一件事情借題發揮到希望能一箭N雕的地步,若不是在最後出現了一些變數,讓本該坐等收網大享漁人之利的皇帝受了重傷,這應該能被稱為一次完美的陰謀。

子呀,這就是說一句話都能拐三個彎的恐怖的政客呀,可憐的朱厚照小盆友被華麗麗的事實轟得暈頭暈腦,他以前只是個單純的軍人,腦袋裏實在是接受不了這麼多的彎彎拐拐。

“設計了這麼多,自己卻受了重傷,這又有什麼用!”朱厚照蹙著眉頭罵道,卻小心的用湯勺一點一點的給父皇乾枯的嘴唇喂著水,從三天前清醒過一段時間之後,朱佑樘便一直發著低熱,體溫忽高忽低的再沒清醒過。

“皇上也沒想到,那萬家竟會如此大膽!”懷恩在一旁伺候著一邊道,誰也沒想到本來完美的計畫卻因為皇帝的意外受傷蒙上了陰影。

“本宮不覺得那兩名刺客真是萬家派來的!”朱厚照冷淡地道,殺了自己與皇帝對萬家一點好處都沒有,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了靠山,怎麼會這麼傻去犯誅九族的大罪!是要在皇帝處置他們之前破釜沉舟?他才不相信沒有任何依仗的萬家有那個膽子。

“但是東廠調查出來說那兩名刺客的確是萬家派出來的,而且錦衣衛搜索出來的證據都指向萬家!”

“哼!”朱厚照冷哼一聲沒有爭辯,他去看過東廠那邊的屍體,雖然屍體與那天的刺客身型相似,又被處理成五官被毀的死士,但是朱厚照卻細心的發現那句屍體沒有舌頭,明顯的不是那天來刺殺的兩個人。

有膽子還有本事在東廠換人,說明這次刺殺的背後另外有連父皇都不知道的人在操作,恐怕也就是發生變數的原因吧!他不能確定將這件事情說出去以後,會不會影響父皇的計畫,若是因此而讓父皇錯過這次扳倒萬家,抑制外戚的好機會好藉口反而會得不償失,到不如將這件事情記在心裏以後留心便是。

朱厚照清楚現在朝廷上肯定是一片混亂,不知道有多少官員在被撤換、貶職,然後在崗位上漸漸安排上父皇中意的人選,發達于憲宗一朝飛揚跋扈了幾十年的萬家也將在這次風暴中徹底灰飛湮滅,而在以後一段時間裏那些不可一世的外戚們也將會老實很多。

說穿了,這次刺殺的起因便是外戚。弘治年間有周家、張家與萬家這三家外戚由於經營私利而經常發生矛盾,這其中還有兩場轟動京師乃至全國的械鬥,於弘治八年時在張家與周家之間發生。但是由於這兩家有太皇太后和皇后兩把保護傘的庇護,朱佑樘實在拿他們無可奈何,也只能讓他們繼續逍遙法外。

而萬家則是由於當年憲宗獨寵萬貴妃而雞犬升天,雖然由於先皇離世導致萬家的恩澤不再,但是他們畢竟在朝中苦心經營多年,早就已經擁有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由於明朝的內閣制度讓官員們的權利日益擴大,導致皇帝雖然可以掌握臣子的生死,但是對於官員的任免卻不能光靠喜好,而且明朝的那些文官各個敢於直諫皇帝,敢於用禮儀道德束縛皇帝,形成了一旦這些官員扭成團就能很大程度上限制到皇帝施政的局面,這種情況下行政權幾乎完全落在內閣和六部手中,新即位的皇帝必須要經過一番生死苦鬥才能從臣子手中收回權利。

朱佑樘比較倒楣,憲宗留給他的江山是幾乎是殘破不堪的,他即位以來經歷了很多曲折與鬥爭才慢慢的將權利一點點地收攏在手,將內閣與六部的官員換為自己的心腹。前朝留下的外戚萬氏一黨,雖然在他成功的設計下將大學士萬安驅逐,把萬喜降為指揮使之後,不再有機會權傾朝野,但是由於古代講究萬事孝為先,若在當時追究萬貴妃之罪,徹底封殺萬家又將對先帝憲宗聲譽造成影響,因此雖然他對萬家恨之入骨,也只能忍受萬家指使那些被收買的官員在他施政時使些小絆子。

弘治八年時周家的周壽、周或兩兄弟與張家的張延齡、張鶴齡分別為爭奪田產、經營私利的利益發生了兩場械鬥,雖然由於太皇太后與皇后求情,朱佑樘拿他們沒有辦法,但是卻故意找機會將張家兩兄弟狠狠訓斥了一頓。此事傳出去以後兩人遭到周家與萬家的嘲笑,三家不顧顏面在酒樓掐架到耳紅目赤,張家兩兄弟一對二大敗之後自覺丟了面子,回家之後自然氣惱不已。

有門客給他們出主意,要他們悄悄下賭約給兩家,誇口張家獨享聖譽,甚至能從皇宮盜寶,周萬兩家果然上當,他們當然不肯示弱,為了爭面子便也悄悄安排死士進宮。

張家那門客正是朱佑樘所派,對此內幕當然一清二楚,只等抓住三家派出的人他就有藉口狠狠整治這班無法無天地外戚,再不用因為說情而對他們無可奈何。暗地裏他早就已經安排御林軍轉明為暗,重點防衛乾清宮,擔心意外的他還特地有意無意地提醒兒子朱厚照宮內有騷亂時要如何處理,又把虎符放到了兒子這裏以備萬一。

這次的刺殺還有很多疑點,但是當務之急是徹底的扳倒萬家以及他們身後的那幫官員,即使明知道其中還有問題也暫時只能這樣處理。那天晚上在太皇太后周氏住的慈甯宮中發現幾名不知身份的可疑人物,而那兩名刺客則被證明是萬家之人,巧的是張家卻沒被牽連,最終一場圍繞皇家的鬥爭最後以朝廷官員大洗禮與皇帝重傷暫時落下的帷幕。


第二十章 奪天神丹

“砰”地一聲,房間的門猛地被人一腳踢開,正在與師兄下棋的吳老道抬頭一看,一抹小小地明黃的影子已經沖進了室內。

“把奪天丹給我!”朱厚照毫不客氣地開口道,“本宮答應和你們回去綿山!”

“太子殿下,你要想清楚,奪天丹不是什麼人都能用的!貧道不能給你!”吳老道直截了當地回絕,“雖然貧道也想你能儘快與我們回山,但是以奪天丹為條件,不行!”

“不要囉嗦!本宮要奪天丹!”朱厚照眼神堅定的望著兩人,心中滿是焦急,這兩日來父皇的傷勢越來越惡化,要他眼睜睜地看著父皇熬不過去,而什麼都不能做,那是不可能的!

“不是我們捨不得把奪天丹給你!”林微微微地皺眉道,“你自己也清楚,我們手中沒有補天丹,單獨使用奪天丹和自殺有什麼兩樣?我們知道你想用奪天丹救皇上,可是即使現在給你奪天丹救了你父皇,過幾年他也一樣的會死的!”

朱厚照咬牙不語,只是死死盯住地磚的紋路,奪天神丹號稱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並且可以極大程度的為人洗髓易脈激發人體潛能,是修道界煉製出來的奇藥,但是正是由於藥性太過強烈,所以必須再服用性質溫和的補天丹進行滋補調養。即使是修道之人也不敢輕易的單獨服用奪天丹,一旦壓制不住藥性不出幾年就會爆體而亡。偏偏這兩種藥裏面奪天丹的材料相對比較容易找全,而補天丹的材料裏面卻有幾樣及其稀有少見,所以奪天丹雖然少見卻還是有人能夠煉製成功,偏偏補天丹是一藥難求。

“你們兩父子到是情深意重,若是皇上仙去,太子殿下就可以登基為皇了,難道你不想坐上那個位置嗎?”林微語帶譏誚地道,自古以來為了坐上那個位置這些皇族不是都前仆後繼不顧一切嗎?

“哼,不要你管!把東西給我!”情深意重是這樣用的嗎!朱厚照狠狠地剮了他一眼,心中下定決心,“本宮一定會救父皇的,我就不相信憑我大明舉國之力會找不齊補天丹的材料!”他頓了頓,承諾道,“兩個月後本宮與你們一同去綿山,放心,會帶上軒轅夏禹劍圓你們宿願的!”

“希望太子殿下日後不要後悔!”吳老道歎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個做工精緻的小瓶扔給朱厚照。

“若是現在不能救父皇我才會後悔!”朱厚照一把將小瓶抓在手中,眼神堅定地道,轉身便向咸陽宮走去。

“皇上,皇上,您醒醒呀……您不能這樣撒手不管呀……”

朱厚照走進寢宮的時候,懷恩老太監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呼喊著父皇,幾名太醫冷汗津津地低沉著腦袋站在一旁,他心中一沉抓緊手中的藥瓶沖上前去,一把推開懷恩坐在床邊。

藥瓶的塞子不是很大,也塞得並不嚴密,朱厚照卻慌慌張張拔了好幾次才打開,他將一顆芳香四溢的小藥丸倒在手心,微微抖著手指捏住藥輕輕地放入朱佑樘口中,“父皇,父皇,快,把藥吃下去……快咽下去呀……”

朱佑樘臉色蒼白的靜靜躺著,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是小小的藥丸黏在口腔無法吞咽,朱厚照見狀急切地大吼一聲,“水,快拿水來!”

懷恩三步並作兩步連忙倒了一杯水遞給太子,雖然不知道太子喂的皇上什麼藥,但是光聞著味兒就讓人精神一陣,想必一定是靈藥。

朱厚照一手接過茶杯,一邊用單手吃力地將父皇微微扶得半起,他人太小又只能用一隻手,水濺出半杯才讓朱佑樘微微地抬了點頭,懷恩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一定要讓父皇趕快將藥吃下去!心中抱著這樣的念頭,朱厚照喝了口水含在嘴裏對著朱佑樘微微乾裂的唇就親了下去。父皇的唇軟軟的,雖然嘴唇上的死皮微微有點紮人。這幾天他一直靠藥吊著命,朱厚照在父皇的口腔裏嘗到了滿滿的藥味。他用舌尖抵開父皇緊閉的牙關,就著渡過去的水一點點的將藥丸向裏推。

太子親親親親了皇上……周圍的一幫人像是被點了穴一樣,呆呆地看著朱厚照一口一口的用嘴對嘴的方式給皇帝喂著水,徹底傻了。

不得不說那奪天神丹的確是靈藥,藥丸才剛剛下肚朱佑樘的意識就漸漸的恢復了,好渴,他感覺什麼軟軟的東西在嘴裏,濕潤的還帶著淡淡的甘甜,於是本能地就吸吮起來。

舌頭碰著舌頭,好像舌吻……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並不妥當,朱厚照臉上一熱,舌頭掙扎著退縮躲避父皇的糾纏,“啪嗒”一個小小的水泡在兩人的唇齒間破裂,輕微的聲音在靜謐的室內顯得格外清脆。

朱佑樘感覺那軟軟的東西像是逃兵一樣飛快地撤離了口腔,他頗為留戀地吧了吧嘴,然後微微呻吟著吃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最為耀目的是一張緋紅的小臉,照兒的臉好紅呀,害羞的小模樣還真是可愛呢。他意識朦朧的想著,眨了眨眼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好像是受傷了。

“咳咳咳……萬家怎麼樣了?朝廷沒亂吧,咳咳……”突然想起昏迷前的安排,他望向懷恩問道,太久沒有說話的嗓子讓他說幾句便咳嗽起來。

“萬家!朝廷!哼!”清醒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擔心朝政,真是個好皇帝呀!朱厚照惡狠狠地瞪了自家父皇一眼,氣呼呼地將手中的茶杯往地上砸,怒道,“萬家已經沒了,你也差點沒了,以後您乾脆抱著奏摺睡覺算了。哼!”他小腳在地下猛地一跺,又瞪了傻眼的朱佑樘一眼,踢踏著小腳轉身就走。

“皇兒在氣些什麼……”朱佑樘目瞪口呆地看著兒子氣衝衝的背影消失在寢宮,從害羞突然到憤怒的轉變讓他大吃一驚,“皇兒吃了火藥嗎?”

“皇上!”懷恩看到皇帝突然精神奕奕地醒來,心中不由得大喜,再看到兩父子有趣地互動忍不住微笑起來,“皇上這可是您的錯!您昏迷這幾天太子殿下一直守著您,吃不好睡不香,擔驚受怕的就是怕您有個萬一,還特地去求了靈藥來救您,可您這一醒來到好,就光想著朝廷了,可真是不該呢!”

“是是,的確是朕不該!”朱佑樘微微一楞,想到兒子充滿關心地眼神心中暖暖的,“照兒真是個好孩子呢!”

懷恩連忙點點頭,吩咐太醫給皇上檢查身體,然後一邊伺候著朱佑樘喝水,一邊輕聲細語地為他講解起這幾日朝廷的情況。


第二十一章 離別在即

在為朱佑樘診斷確認他已經脫離危險以後,太醫便被懷恩請出了寢宮休息,只留下懷恩給皇帝彙報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突然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來,兩人扭頭一看竟是方才氣呼呼沖出去的太子。

朱厚照趿著鞋子慢慢吞吞走進寢宮,他身上披著一件素白的單衣,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盯著他的兩人,自顧自的用浴巾擦拭著半幹的頭髮,然後掀開被子就鑽進了被窩。

“照兒怎麼又回來了?”朱佑樘驚異地問道,嘴角卻帶著一抹微笑,兒子氣呼呼鼓著腮幫子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看什麼看!本宮回我自己的床睡有意見嗎?”朱厚照瞪了兩人一眼,拉起被子蓋在頭上,他也是出去洗完澡才想起來自己的寢宮被父皇霸佔了,不回來睡覺都不行。

“沒意見,呵呵,誰敢對皇兒有意見呀!”朱佑樘揮揮手示意懷恩離開,笑著掀開被子一角,生怕兒子窒息在被窩裏面。

“咸陽宮可沒乾清宮那麼多床,哼!”朱厚照咕嚕嚕含含糊糊地抱怨道,奶娃兒般的聲音可愛得讓朱佑樘忍不住撐著手臂壓到兒子身上,在他氣鼓鼓的小臉上一邊親了一口。

“皇兒好狠心呢!不是要朕抱著奏摺睡嗎?”朱佑樘在他頸窩蹭了蹭,兒子剛剛洗完澡皮膚帶著淡淡的粉色,一邊嗅著皂角的清香,一邊親昵地貼著朱厚照的耳朵道,“奏摺冷冰冰地哪有香香軟軟的皇兒抱起來舒服呀!”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邊,讓朱厚照耳朵癢癢的,父皇過於親密的舉動讓他忍不住紅著臉往朱佑樘懷裏鑽,嘴裏喃喃抱怨,“幹什麼呀,好癢……既然精神這麼好,還不回你的乾清宮去。”

“乾清宮哪有皇兒這裏好!”朱佑樘用臉貼著兒子的臉頰,輕輕磨蹭著感受孩童滑嫩的肌膚,“才幾天時間照兒怎麼就學會口是心非了!?”

“我才沒有!別壓著我,你重死了!”朱厚照努力地擺動著小腦袋躲避著,很想一把將父皇推開,但是想到他的傷卻又用不敢用力,“放開我,我要睡覺拉!”

朱佑樘抬起頭仔細看著懷裏的兒子,他精巧的眉宇間透露著疲憊,眼睛周圍泛著淡淡的青色,想到懷恩說的,照兒這幾天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忍不住憐惜地親了親他的眼皮,然後放開對他的壓制,“睡吧,陪父皇好好睡一覺!”

“嗯!”朱厚照感覺眼皮都快闔在了一起,他悶悶地應了一聲,暫且放下接連幾天的疲憊與擔心,轉眼就進入了夢鄉。

時間轉眼飛逝而過,朱佑樘的傷在奪天丹的神奇功效下很快便好了,而因為朝廷大量撤換官員所引起的動盪也漸漸地平息下來。在短短一個多月時間裏,皇室多了一位小公主,朝廷上下也逐漸一心,皇帝與內閣下達的政令很少再有官員陽奉陰違的情況發生,這樣的日子對於一心想有作為成為一代明君的朱佑樘來說實在是很愜意,當然,如果寶貝兒子能少給自己幾個白眼,那他就對生活感到更加滿足了。

悠揚的琴聲回蕩在御花園的上空,朱厚照一邊逗弄著懷裏的弟弟,一邊看著父皇撫琴自樂,在這冬日少有的晴天裏父子三人很難得的享受著悠閒。朱厚照不太懂得聽琴,即使在以前少有的幾次聽音樂會的機會,也都是聽的激昂的鋼琴曲或者交響樂,因此他只知道父皇的琴聲聽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而已。

琴聲漸漸的由高轉弱,曲調一聲在蜿蜒之後緩緩停歇,耳旁似乎還有繞梁的琴音在回蕩,朱佑樘收回撫琴的雙手回味半晌,對著兒子們笑道,“怎麼樣,好聽嗎?”

“不錯,不錯!父皇日後若是失業還可以去做琴師!”朱厚照給弟弟喂著糕點,沒好氣地隨口說道,他說完才一愣,做皇帝又哪有失業一說,皇帝失業那就可是大事情了,這種在現代社會可以隨口亂說的玩笑對著皇帝說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哈哈哈哈,若為父是琴師的話,給你們彈了這麼久的琴沒有一點打賞可不行!”幸好朱佑樘也不在意,只是笑著調侃,“好久沒有彈琴,朕還擔心技巧疏忽了呢!”

“來,厚煒,給父皇賞個棗!”朱厚照在桌上抓了個冬棗放在朱厚煒手心,將他放在地上唆使弟弟。朱厚煒咧著小嘴傻笑,乖乖地聽從哥哥的話。只見他肉肉的小手死死地抓著棗子,屁股一搖一擺地沖向父皇,再有十來天就要抓周的小傢伙現在走起路來已經很是利索了。

“朕想要照兒親手打賞的呢!”朱佑樘笑著一手抱起小兒子,一手接過棗子大步走到朱厚照對面的椅子坐下。

“哼!”朱厚照扭頭懶得看他,嘟嘟地道,“都多大的人了還裝可愛,還是皇帝呢!”

“皇兒還在生朕的氣嗎?”朱佑樘將頭探到兒子面前問道,亭子裏面只有父子三人,伺候的太監宮女都遠遠站著,他才不擔心丟臉,把兒子哄開心最重要。

窩在朱佑樘懷裏的小傢伙很不安分,也學著他的樣子探頭探腦看著哥哥,望著兩人朱厚照忍不住笑了起來,癟癟嘴道,“我才沒有生氣!”

“唉,朕這次也是沒有辦法!”朱佑樘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沉聲道,“這幾年水災地震頻發,可謂災難連連,不少流民流離失所,近年又有小王子不斷襲邊,雖多為騷擾但朕知道總有一天他們會大舉入侵的。偏偏朝廷還有不少在萬家唆使下對朕陽奉陰違的人,或是前朝遺留下來的貪官,這些人都是禍害,若不能早日清除總有一日會釀成禍事,一旦激起民變到時候就江山危矣。更有周張兩家,不但在京師飛揚跋扈,還在地方收斂錢財魚肉鄉里,若再不壓制影響也頗大!”

朱厚照低著頭不語,政治上面的事情他不太懂,但是卻知道父皇確實是一心為這個國家而勞心勞力,“孩兒只是不懂,為何您對張家和周家那麼優待,您明明知道他們做了不少壞事卻不加以懲罰,天子犯法與民同罪,為什麼母后和皇奶奶一求情,您就原諒他們了。”

朱佑樘歎了口氣,看著兒子認真的小臉,道,“若不是有你皇奶奶,父皇根本活不到今天,若不是有張家的維護,朕早就被撤了太子之位,根本無法登基,所以……”

所以不能恩將仇報嗎?朱厚照挑了挑眉,抓起一把冬棗放在父皇手心,打斷他的話,“打賞了打賞,曲彈得還不錯,本宮賞你一把棗子!”

“哈哈!”朱佑樘抓起一粒棗子塞在嘴裏大笑起來,照兒總是這麼貼心,想不疼愛他都不行,“皇兒不生朕的氣了嗎?”

“哼,我只氣父皇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朱厚照瞥他一眼,道,“千金之軀,不坐危堂,父皇以後可不能隨便冒險!”

“知道了知道了!這次是有些地方出了岔子,否則也不會這樣!皇兒放心吧!”朱佑樘笑著將懷裏的小兒子放在他腿上,親了親朱厚照的小臉,笑道,“看朕再給你們撫琴一曲!”

朱厚照靜靜看著父皇開心的調著音,臉上滿是明亮的笑意,他咬了咬下唇,沉沉地道,“父皇,孩兒想離開京師!”

朱厚照的聲音很小,小到他以為父皇沒有聽到,但是他話音未落,琴聲卻啞然而止。朱佑樘撫琴的手定在半空,仿佛被點了穴一般只是楞楞地看著他。


第二十二章 前往綿山

“要去綿山了嗎?”半響,朱佑樘才將雙手放回琴弦之上,悶悶地問。

“恩,和吳道長他們一起走!”朱厚照裝作不在意的玩著弟弟肉呼呼的小指頭,“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又是長長的沉默,朱佑樘才悶悶地問道,“要多長時間?你是太子……”

“兩年,最多兩年就能回來!”朱厚照搶著說,綿山是一定要去的,要不然補天丹的配方和大部分原料到哪里去找呀!

朱佑樘略帶哀怨地瞪了一眼這離心似箭的寶貝兒子,“就這麼急著要走?沒多少天就要過年了,這麼幾天都不能等嗎?”

“這個……”朱厚照把頭埋在弟弟充滿奶香的頸窩裏,細聲道,“他們說元宵前有個日子適合拜師,錯過那天要等大半年,所以……那個……”

“是這樣呀!”朱佑樘應了一聲,兩人誰都沒再說話,亭中一片靜謐,過於安寧的氣氛讓朱厚煒小小的腦袋晃來晃去,看看哥哥又望望父皇,無聊的依偎著哥哥的身體鼓著口水泡泡呼呼地睡著了。

“父皇不願意讓我去學些本事嗎?”良久,朱厚照望著父皇問道,憑心而論,他倒是真想去學些武功道術什麼的,雖然累一些,但是絕對比困在深宮中好!來到古代這麼久,他連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都沒看到過,實在是很好奇呀!

“那到不是,只是想到皇兒才這麼小就要離開朕身邊有些捨不得!”朱佑樘看了兒子一眼,手指撥動著琴弦,不成曲調的琴聲仿佛正是主人淩亂的心情,他歎了口氣,“照兒能去學些本事也好,男兒本該就志在四方!”他勉強地笑了笑,“照兒準備用什麼理由出宮?”

“聽憑父皇安排!”朱厚照悶悶地回答道,明明綿山之行是無可避免的,但是看到父皇這麼難過的樣子心也不禁沉了下來。他挑了挑眉,心想,哼,若不是為了你的小命,自己本來也懶得去那麼遠的地方,直接騙一個師父來宮裏豈不是省事得多!


“咚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屠勳的回報,接著傳來的是孩童清脆地聲音,“父皇,孩兒可以進來嗎?”蕭敬本以為皇上會拒絕,沒想到他只是一邊要屠勳繼續,一邊示意自己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是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這種四五歲的年紀在宮裏也唯有太子一人了!蕭敬看著他一直走到皇上身邊,對著皇上微微一笑便抿著唇乖巧的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這麼秘密的事情,又事關皇后,皇上怎麼能讓太子聽到呢!他在心中嘀咕著卻不敢有異議,只是時不時的瞄一眼太子。

“在張家的背後肯定還有一些力量,關於他們的事情朕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蕭敬聽到皇上這樣說,連忙跪地接旨,皇上要徹查張家看來是對他們有些什麼懷疑了,難道太子聽到這樣的消息沒有一絲好奇嗎?眼角的餘光悄悄的瞄了一眼端坐著的太子,只見他視線盯著皇上,小巧精緻的臉上沒有一絲好奇與驚訝。像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視線,太子的眼光淡淡地掃了一眼,清冷地視線仿佛不帶有一絲感情,卻讓蕭敬忍不住埋著頭紅了臉。

“就這樣決定了,王嶽其他的事宜都由你主持,你們三人先下去吧!”

皇帝金口一開三個人連忙領了旨,磕頭離去,臨走前蕭敬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太子已經被皇上抱在了懷裏,兩人的臉上都是滿滿的笑意,暖得仿佛醉了人。

“照兒,你離開的事情朕已經和閣老們商議過了!”朱佑樘把兒子抱在腿上指著書案上的一張紙道,“此次去綿山路途遙遠,又只有皇兒一個人,朕實在不放心,因此決定讓你以代天子祈福、祭拜先祖的名義出宮,朕派一隊御林軍送皇兒到洞玄宮,之後這些人就做你的親兵留在那裏,這樣朕也就不擔心有人欺負你了!”

“父皇沒有必要這樣勞師動眾吧?”朱厚照皺眉道,這豈不是要以天子儀仗一直到綿山,好麻煩的。

“呵呵。皇兒以為出宮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嗎?”朱佑樘看到兒子苦著的小臉笑了,“你可是太子呢,本來就不可能輕易離開皇宮的,父皇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個辦法!閣老們可都不想讓你出宮,上一次的事情讓他們對你印象深刻,說照兒你粹質比冰玉,神采煥發,還請求朕讓你提前出閣讀書。”

“那好吧!”朱厚照無奈地同意,為了要出宮想不妥協都不行,“不過,父皇,孩兒不明白綿山有什麼先祖要祭拜呀?還有洞玄宮可以讓孩兒這麼多人住進去嗎?”

“哈哈哈哈,是朕不是,一直忘記告訴照兒了!”朱佑樘大笑道,“皇兒不知道洞玄宮就是你太祖爺爺下令修建的嗎!當年太祖的父親朱五四曾雲遊四方,後來在綿山修行祈禱天地時得到靈寶天尊的點化而飛升,他要太祖將金身安置在一眼龍穴中,果然不久太祖就平亂天下做了皇帝,在那之後太祖派人在龍穴之上修建了洞玄宮,我們朱家子孫只要有機會都必須去祭祖膜拜的!”

果然是充滿玄幻色彩的歷史,朱厚照對於這個時空的奇特已經見怪不怪了,想必也只有說是去祭祖之類的藉口,才能讓那幫臣子不會以于禮不合的理由囉嗦吧!想到剛才的那三個人,兩個身著太監打扮一個穿著侍郎的衣服,不知道是什麼人,他忍不住好奇地問,“對了,父皇,剛才那三人是誰?”

朱佑樘摸摸他的頭,但笑不語,看到兒子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自己,才笑道,“照兒別管這些 ,這是朕派去查張家的人!”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點點頭,他一直覺得上次刺殺的事情與張家脫不了關係,父皇能對張家有所提防那他也就放心了。

“來,照兒,朕給你講一些要注意的事情,還有你們此次的路線!”朱佑樘將下巴擱在兒子的頭頂上懶懶地道,“要好長時間看不到照兒了,朕好難過呀!”

“父皇,孩兒只是去兩年,很快就會回來的!”朱厚照躲閃著腦袋,用雙手捂住頭頂,對父皇孩子氣的主動沒轍,連連道,“吳道長說孩兒體質好,若是可以說不定能提前回來呢!”

兩父子在房間裏邊玩邊鬧,暫時忘記分別的惆悵,享受最後的親昵。

弘治八年十二月八日浩浩蕩蕩的天子儀仗從紫禁城離開,鮮衣怒馬的御林軍以及龐大的車隊緩緩地載著大明朝太子前往綿山。朱厚照回頭看了一眼那禁錮了自己五年的偌大宮殿,任憑車輪將自己帶向短暫的自由。


第二十三章 沈家後裔

“這真定城到是熱鬧!”朱厚照有一口沒一口的夾著菜,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樓下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所在的酒樓正好在真定城最熱鬧的街道上,樓下叫賣聲、招呼聲絡繹不絕,一派繁華的景象。

林微舉著杯子,悠然自得地飲著酒,眼睛不屑地掃了一眼朱厚照,嘲諷道,“這真定城可是真定府與保定府的軍事中心,不但是控制著周圍五州十一縣的政治中心,又是控制著燕晉咽喉的交通要道,能不熱鬧嗎!切,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臭小子!”

朱厚照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自己本來就是第一次出宮,當然沒見過世面,“你有意見呀?”

“我當然有意見,若不是為了你,我們哪會走了十多天才到真定城,一路上拖拖遝遝跟了一大堆人慢死了!”林微鏘鏘地敲著筷子,指著朱厚照氣呼呼地道,“你們皇家的人就是麻煩!”

“你既然有這麼多的意見怎麼早不給父皇說!哼!”朱厚照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林微嘴巴張合幾下想反駁卻又沒話說,他摸了摸鼻子,心中嘀咕著,自己一介平民哪能和皇上去爭議這些。

朱厚照自己其實也很厭煩,本來天子儀仗就已經夠浩蕩了,偏偏皇帝還擔心兩千御林軍不能保衛兒子的安全,大手一揮翻了一倍,然後又覺得四千這數不吉利,揮揮手增加到了六千,整個車隊再加上押運祭品的人,幾乎上萬,這速度能快得起來才怪了!

“師兄你就少說幾句,太子都已經甩開御林軍,單獨和我們出行了,現在可自由多了,你也就別抱怨了!”吳老道呵呵笑道,師兄真是個長不大的性子,老是喜歡和太子鬥嘴,偏偏總是又輸多贏少!

“還不是跟著下人!”林微嘀嘀咕咕地道,瞄了瞄跟在朱厚照身後的穀大用和張永。他們三個在浩浩蕩蕩地天子儀仗經過了保定府之後,再也忍受不了一路上官員的熱情隆重的接待,以及緩慢如蝸牛一般的前行速度,於是朱厚照使了個金蟬脫殼只帶了兩名隨從溜了出來。

“阿嚏!”朱厚照突然覺得鼻子癢癢的,打了個噴嚏,他不喜歡穿太多的衣服,在現代社會享受過無處不在的暖氣之後,再要他套上層層疊疊臃腫的衣服無論如何都受不了,在有保暖設施的宮裏還好一點,出了宮以後北方乾燥寒冷的冬天就讓他的身體容易受涼了。

“哎呦!殿下,您可別病了!”穀大用立刻著急地問了起來,他看了看厚重的衣服都還在樓下的馬車裏面,連忙道,“殿下,小人該死,忘記把衣服拿上來了!小人這就去取!”說完咚咚咚咚就匆忙地往樓下跑去。

朱厚照還沒來得及阻止,老太監就跑得沒影了,林微大笑著揶揄道,“太子殿下您可是千金之身,可別著涼了!”

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朱厚照懶得回嘴,慢慢的吃起東西來。

“抓住了!”

“你這個賤人,居然還想逃跑!”

“看爺等下怎麼收拾你!”

“放開我,放開我!”

“你們這些該死的殺才,沒長眼睛呀,撞了咱家不說,還弄髒了我家主人的衣服,你們賠得起嗎?”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混亂的叫嚷聲和叫駡聲,接著嘈雜的聲音在穀大用尖細地怒駡聲中安靜了下來。朱厚照探頭往下望,只見樓下兩名大漢正反剪著一名掙扎不休地白衣少年,在他們周圍還有幾個面目猙獰的男人正被谷大用指著鼻子罵,散落在地上的那件原本潔白無一絲瑕疵的狐裘披風已經被地上的泥水染得斑斑點點。

那幾名大漢想必平時也是這真定府裏飛揚跋扈的人,但是現在卻被罵得不敢吭聲。他們都是風月場裏混慣的人,眼睛利得很,這老太監長得白白胖胖,一雙手也很白淨,身上穿的裘襖雖然不顯眼卻價值不菲,一看就是平時養尊處優的人,講話又是一口京腔,這種能出得了宮的太監一般地位都不低,而地上那件白色狐裘更是不得了,價值連城呀!殺了他們的頭也賠不起,可以肯定這老太監的主人地位更高。他們不由得擔心害怕起來,抓著白衣少年的手也更用力了。若不是為了這個賤人,怎麼會惹到這種他們惹不起的人!

“公公,求求您,救救我……”被抓住的白衣少年——沈秀突然嘶吼起來,他看到了男人們眼中的驚惶,不由得將希望寄託在這看起來比較和善的老太監身上,“求求您,救救我,日後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

“做牛做馬,咱家要你一個賤民報答什麼!”穀大用撿起地下的狐裘,跺著腳怒駡道,“晦氣,晦氣,你們先給咱家賠了衣服再說!”

朱厚照仔細打量著那名白衣少年,他的相貌有些偏向女子的清秀,臘月嚴寒的天氣他清瘦的身體上卻裹著一身白色透明的紗衣,若隱若現地暴露出他白皙的肌膚,拉扯間從他的手腕領口可以隱約看得到紅色的斑點以及青紫,朱厚照對於同性戀並不陌生,他一眼就看出少年身上的傷痕都是經歷過暴虐情事後的痕跡。

“沈家三公子又逃出來了呀,真是倔強!”

“可惜呀可惜,這次長春院說不定真要打殘他的腿了!”

看著樓下的一幕,樓上正在吃飯的人不由得紛紛議論起來,看來這個少年的事情城裏的人都知道一些。

“是呀,聽說上次沈三公子逃出來的時候長春院就放話出來再敢跑就打殘他!”

“不過他也真是可憐,就因為相貌好,被家裏兄弟賣到長春院那種地方,這輩子算是毀了!”

“沈家算是徹底完了呀!聽說他們還是沈萬三的旁系子孫呢,沒想到喬遷到真定城以後兩個哥哥不但迷上賭博敗光了家產,還把親弟弟都給賣了!唉,世風日下呀!”

長春院?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朱厚照一邊聽著人們的議論,一邊看著少年的那身傷。

“長春院就是男院,專門玩男人的的地方!”林微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那個小子這輩子進了那地方就全毀了!他也真是傻,賣身契在人家手上,跑又能跑到什麼地方去!”

“師兄,太子還這麼小,這種不雅的事情你別亂講!”吳老道扯著林微道,他這師兄實在是太口沒遮攔了,這種事情怎麼可以說給太子聽!他看了一眼朱厚照道,“太子,天不早了,不如我們結賬準備出發吧!”

“恩!”朱厚照點點頭,放下筷子起身,朝樓下走去。靜候在一旁的張永早就手腳麻利的結完帳,吩咐馬夫牽著車等在酒樓門口。

八匹健碩的黑馬拖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出現在酒樓門前,立刻吸引了人們的視線,他們都不由得在心中猜測是哪家貴公子出行有這麼大的排場。

誰知道出乎意料之外的,被人簇擁著登上馬車的竟然是一個小小的孩子。不過孩子雖然年紀小,那金童般的外貌,華麗的衣著,不凡的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大富大貴人家。再看看還在雪水泥地裏掙扎不休的沈三公子,不少人搖搖頭,心道,同人不同命呀!

不甘心,我不甘心呀!沈秀淚眼婆娑地瞪著眼前的模糊的人影,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一個人願意幫我。我不要一輩子被男人壓在身下,救我,誰能救救我!周圍看熱鬧的人們那些冷漠的、鄙視的、同情的、嘲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脆弱的心!他奮力地掙扎著,希望能逃離男人的挾制。

“給我老實點,別亂動!”

他身後男人狠狠踢了一腳,沈秀痛呼一聲,眼睛對上了一雙黑亮幽深的眸子。

很好的眼神!即使在絕望中依舊有著求生的欲望!朱厚照一邊上車,一邊朝著他微微地笑了!一輩子都完了嗎?不見得吧,這樣的人即使曾經被人壓在身下只要有機會也會從地獄爬起來的。

“張永,去告訴穀大用,那個賤民本宮要了,給我毫髮無損的帶過來!”


第二十四章 綿山拜師

路再長也總有走到盡頭的一天,過了太原城再繼續南行,兩天之後朱厚照一行人的馬車便已經到了綿山腳下。沈秀的傷很重,不但身上青紅紫綠的外傷很多,更為嚴重的是某個難以啟齒地方撕裂般的傷口。朱厚照給他請了大夫療傷,但是即使用了最好的藥也不可能神奇到傷口能夠立刻好起來,每次換藥的時候總要疼出一身冷汗。

沈秀悄悄的打量著面前正在打坐調息的孩子,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兒居然是當朝太子,想不到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居然是這個孩子讓人救了自己,更想不到的是他會讓人細心的治療自己,甚至將馬車裏最舒服的軟塌讓給自己。

天子無情,朱家無信!沈家的祖先那位曾經富可敵國的沈萬三留給沈家的只剩下這句祖訓。當知道救了自己的人居然是朱家的人,他也掙扎過,甚至想到要逃跑。但是太子一雙沉靜的眸子卻像是可以看透人心一樣,他那平淡得仿佛沒有起伏的幾句話將自己心裏的掙扎擊得粉碎。

“你以為本宮這裏是可以任你隨意來去的地方嗎,要知道,你的賣身契在本宮手上,本宮既然可以將你從長春院帶出來,也就可以再將你送回那種地方!”

“恨朱家嗎,哼,有資格恨朱家的人也只有沈萬三罷了,當年太祖可並沒有把你們沈家斬盡殺絕,你們這些旁系自己挽不回富貴又能怪誰!”

沈秀很想爭辯,若不是朝廷的百般打壓,當年富可敵國的沈家怎麼會沒落,但是看到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卻又說不出來,富可敵國,這四個字本身就已經是罪了!

“再說,讓你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的人可不是我們朱家,賣掉你的人是你兄弟,讓你成為最下等賤民任人蹂躪的也是你們沈家的人!哼!”

太子的話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是的,他最恨地是自己那兩個禽獸一般的哥哥,若不是他們自己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憑自己的能力,無論是經商或是去考個秀才都是有十分把握的事情,卻因為被那兩個禽獸陷害成了賤民,任由那些噁心的人壓在身下。

“別再想著要逃跑,老老實實養你的傷,你是聰明人,現在只有本宮能改變你賤民的身份,好好想想你有沒有本宮能用得到的地方,說不定本宮心情一好就將那紙賣身契給你了!”

朱厚照的一襲話徹底讓他死了逃跑的心,是呀,自己一個連賣身契都沒有的賤民跑到哪里還不都是被人欺淩的命運,即使有能力又怎麼樣,那也擺脫不了賤民的身份。皇家之人果然是厲害,雖然還只不過是個總角小兒,但是一番話卻即能夠讓人絕望又可以給人希望。

大羅宮號稱規模最大的道觀建築群,整個建築依山而建,是明四暗七、十三層的格局,層樓疊閣氣勢恢宏,最早開始修建大羅宮的年代已經不詳,但是從西漢漢文帝時期開始,大羅宮就已經頗具規模,唐宋時期又有過大規模的修復擴建,直到明朝開始,由於各代皇帝崇尚道教不但修復了洞玄宮,皇家更是多次在大羅宮祈禱祭祀,讓它成為北方道教的中心。

朱厚照目不轉睛的打量著這巍峨的道觀,前世他很少到這類宗教氣息濃厚的地方,譬如南嶽、五臺山,要一個不信天地鬼神的人會來燒香拜佛也不太現實,但是到了這個時空卻由不得他不相信,畢竟這些已經不僅僅是傳說,很多都是真實存在的了。

“太子殿下 ,師祖在墨華軒等您,請跟我來!”吳老道揮著拂塵為朱厚照指路,林微是俗家弟子,為人又不喜壓抑,最受不得大殿與覲見長輩的氣氛,一進大羅宮人就跑得沒影了。

大羅宮內供奉著從無形、無名、無上到三清四禦及道家的全部神靈,朱厚照在吳老道的介紹下依舊看得眼花繚亂,這些神佛他大多數都不認識,但是仿佛可以體會到道家兩千多年的發展興衰。

兩人一路前行一直到一座精美的閣樓前停下,朱厚照敏銳地發現在這個閣樓周圍有不少道人看守,想必是一處機要重地,閣樓的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字——墨華軒。在吳老道的解釋下,他才知道,這裏是大羅宮最核心地方,收藏了最多最全的經書,還有不少先人的心得,因此無論何時都有人看守著。

吳老道先行進去通報之後,沒多久兩名三十左右的道人便帶著朱厚照進入到墨華軒的一處房間。他們為朱厚照打開房門,等他進去便關好門無聲的離去。

這個房間的採光很好,冬日裏已經接近黃昏的天氣其實已經比較陰暗了,但是進入這個房間之後卻感覺與室外的光線差不多,古代的建築學裏越是尊貴的人住的地方,採光就越是講究,像在皇宮採光最好的宮殿便是乾清宮,因此可以知道住在這裏的人身份定然不低。

房間用屏風將起居與床榻分隔開來,透過精美的屏風朱厚照隱約看到一個單薄的人影。

“太子殿下,請坐!”說話的是個男人,他的聲音很好聽,渾厚悅耳帶著磁性,講話的語調平仄起伏自有一番韻律,讓人忍不住側耳傾聽。

這就是我日後的師傅嗎?朱厚照一邊坐下,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從內室走出來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道袍,袍子看起來很舊的樣子,有些地方洗得有些泛白,烏黑的長髮在頭頂束成小月型髮髻,插著一隻長長的烏木簪,顯得十分飄逸,他的相貌並不出眾,臉好像偏長眉又似乎濃了一些,面上無須,但是奇特的是讓人有一看再看的欲望,咋一看似乎三十來歲,多看幾眼卻又覺得他眼中的沉澱像是經歷了長久的歲月。

這個人不簡單,跟著他應該能學不少東西!朱厚照心道,連忙見禮叩拜,“朱厚照見過師傅!”

“太子不必客氣!貧道名劉基,字伯溫,與你太祖爺爺也算是舊識!貧道也就托大叫你一聲照兒吧!”劉伯溫拂袖笑道,仿佛有一股無形之力托著朱厚照的叩拜之禮再也行不下去。

劉伯溫!難道真的是那個劉伯溫?朱厚照被大大的震撼到了,這個明初的大名人,即使是他這種對明史非常不熟悉的人也聽說過!從元末明初到現在,他豈不是有接近兩百歲了!他驚道,“師傅還顯得這麼年輕?”

“唉,修道無歲月呀!但是貧道能修得今天的正果,還多虧了太祖!”劉伯溫感歎道,似乎看出了朱厚照的疑惑,他解釋道,“當年與你家太祖爺爺征戰天下,我們偶爾在一處洞穴發現了飛升仙人留下的靈丹妙藥,裏面有三顆奇藥甚至能將修道人的境界直接提高到渡劫期,當年貧道求道心切,太祖便十分慷慨地將藥全部賜給了我,所以貧道才能以區區不到兩百之齡便進入渡劫期!”

好玄幻呀。朱厚照抽了抽嘴角沒吭聲,只聽劉伯溫又繼續道,“再過三日便是吉時,貧道已經吩咐人準備拜師典禮,只是不知照兒你是否已經想好修行方式?”

“恩。”朱厚照點點頭,道,“我決定以武入道,對於道術經書實在是很難靜心去學習!”

“呵呵!”聽到朱厚照坦白的話劉伯溫不禁笑了起來,“可是你要知道,以武入道的修行要難很多,實在不是上佳選擇!”

“但是畢竟也有成功的人,不是嗎?”朱厚照自信地道,自從聽吳老道講過一些修行的方式以後,他就在心裏下定了決心,“張三豐,王重陽他們都可以通過習武而入道,那我也一定可以!”

“照兒小小年紀便如此有志氣!不錯,不錯!”小小的娃兒高傲的仰著下巴,自信滿滿,劉伯溫仿佛在他身上看到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皇帝,他歎了口氣道,“本來想,若是你直接修行道術,貧道這裏還有不少靈丹妙藥便可以在前期為你直接提升境界,可惜……”

“我覺得修行之事應該並沒有這樣的捷徑可走吧!雖然通過靈丹妙藥能夠快速的提升修行境界,但是實際上自己本身如果並不能有相應的能力,即使到了那個境界又有什麼用!”朱厚照才不相信世界上有那麼好的事情,如果多吃靈丹妙藥就能成仙,那豈不是都去找藥吃就可以了,“也許可以使用一些好的藥材提高身體素質什麼的,但是靠丹藥來提高境界我覺得並不可行,唔,我不太會表達這個,但是我還是比較相信一分努力一分收穫的!”

“原來如此!”劉伯溫楞了,他一直想不通為何當年朱元璋在看到那些丹藥之後並不稀罕,反而隨手給了一臉渴望的自己,難怪他當年會一臉傲氣的說,如果我要修道才不需要這些藥物。一個五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情,自己卻一直想不透徹,難怪這麼多年來雖然到了渡劫期境界卻一直再沒有提升,也沒有飛升的跡象!

“師傅?”朱厚照看他好像受到什麼打擊的表情,不由得問道。

“沒事,你先去休息吧,準備三天后的典禮!”劉伯溫對他慈祥的笑了笑,這樣聰明剔透的孩子自己一定會悉心教導,日後他的成就定然會在自己之上吧!


第二十五章 以武入聖

以武入道的人又名武修,崇尚修煉肉體來提升自己的力量,通常武修都具有十分強大的肉體防禦和攻擊能力,在近身能力上都非常強悍,他們通過吸收天地靈氣,汲靈氣於體內,經奇經八脈達于丹田,重塑肉神,脫凡成聖,這類修行者與道修不同,不會在體內凝結金丹元嬰,也不能使用法器,而是直接將肉體修煉成為強大的法寶!

武修之道十分困難,因而練成之後威力也非常強大,他們通常要先將一兩門武功與肉體修煉到極致,然後再逐漸將內力轉化為真元以期到達辟穀期。這種修行沒有一絲捷徑可走,自古以來就很少有人能成功練成,有明一朝,雖然因為張三豐肉身成聖之後,武修又曾經有一段時間大行其道,但是由於修行太過艱難近百年來又漸漸沒落了。

朱厚照是個喜歡武術的人,在現世的時候他就是一個散打高手,從很小的時候就在父輩的指導下開始學習散打。作為一個喜好武術的男生,小的時候總會有幾分渴望學習到絕世武功,對飛簷走壁輕功、傷人無形的內力充滿了憧憬,可惜的是這些神奇的武功早已經在時光的洪流中成為了傳說。

在知道修行也能通過以武入道之後,朱厚照當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條困難的道路,相比那些晦澀的符咒道法,直來直往扎扎實實的一步步錘煉自己更為貼近他的本性。

三天的時間轉眼而過,朱厚照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墨華軒浩瀚的書海裏面,翻看前人的心得,尋找合適自己的功法。接著,他在劉伯溫的主持下秘密的舉行了拜師大典,由於他畢竟是太子身份,若是昭告天下雖然能吸引更多的人來大羅宮,但是同時麻煩也將會不斷,因此他們一致決定隱秘行事。

由於大羅宮是以道修聞名,劉伯溫很直接地告訴朱厚照在他後期的修行上將會很難給予指導,但是幸運地是大羅宮收藏了從古至今的眾多典藏與修行心得,甚至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是全國上下最為齊全的,因此劉伯溫建議他一邊修煉基本功,一邊翻看這些心得尋找最適合他的修煉方式,畢竟他的年紀還小,不用操之過急。

道修講究修,武修講究悟!朱厚照在拜師後並不著急練功,除了必要的基本功,他將更多的時間用來研究武修之法。

浩浩蕩蕩地天子儀仗在遲了他們十多天的樣子,終於趕到了綿山,朱厚照將軍隊安置在洞玄宮,幸好那裏本來就是為了接待皇家而修建的,要不然很難有地方可以容納這麼多人。在某個良辰吉日,朱厚照代表天子為國運昌盛進行了浩大的祈福,接著又去祭拜了朱家的那位元祖先,然後藉口需要靜心養神過起了深入簡出的生活。只有貼身伺候的人才知道,太子根本沒住在洞玄宮,大多數時間都在大羅宮中居住。

“哈哈,皇兒真是淘氣!”朱佑樘看著手中的紙片不禁大笑道,在他桌上還有更多相同大小的小紙條,如果是朱厚照在這裏就會震驚地發現,上面都是寫著的一件件事情都是他沿途所做過的,甚至詳細到了每天吃什麼,遇到了什麼人,做了哪幾件事情。

“皇上,您又在看有關太子的報告嗎?”只要看到朱佑樘那麼開心的樣子,懷恩就知道皇帝肯定又是在惦記太子了。

“是呀,這孩子真是讓朕操心!先是偷溜出儀仗,然後又揀了個賤民當下人,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真是一點都不注意安危!”朱佑樘嘴裏喋喋罵道,但是眼裏卻帶著濃濃的笑意與寵溺。

“太子殿下第一次出宮,難免對外面的世界好奇一點!畢竟年紀還小嘛!”懷恩笑道,對於皇上來說,太子殿下真是一個特別的存在,皇上不但將他從小帶大,更是一直恩寵有加。雖然陛下對二皇子也寵愛萬分,但是卻還是沒辦法忍耐小孩子的哭鬧,最終將他送去了皇后那裏。

“照兒真是可愛,廠衛上報說,不久前朕賜給他當親兵的御林軍與當地守軍發生了衝突,結果皇兒生氣將他們拆開了編制,現在正在重新訓練!你看胡鬧不胡鬧!呵呵!”朱佑樘樂呵呵地道,紙條上沒有寫清楚朱厚照的的訓練方式,因此他不知道那班可憐的御林軍被朱厚照折騰得有多慘,完全是按照現代培養特種部隊的方式往死裏訓練的,偏偏又因為訓練方法科學,即使前一天累得想死,第二天還是一樣的要起來訓練,日復一日讓那班小兵一個個都叫苦連天。

“皇上,小人到覺得太子此舉相當令人期待!”身為太監頭子的懷恩自然也知道太子練兵的事情,“廠衛剛上報消息說,太子不但叫他們練一些奇怪的隊形,走一些十分怪異的佇列,還將不同特長的士兵分別訓練,但是根據上報,這些被訓練的士兵現在個人能力都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提高!”他瞄了一眼皇上,發現朱佑樘正笑得十分得意,仿佛被誇張的是自己一樣,又輕輕道,“還有,廠衛說,現在太子殿下也在一起訓練,每天的運動量都很大,有幾次還因為山路崎嶇在鍛煉的時候摔傷了!”

“什麼!照兒摔傷了!”朱佑樘大驚,怒道,“那幫奴才怎麼照顧太子的!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受傷?”他臉上閃過一抹心疼,“皇兒自幼都沒吃過什麼苦,他是去學道而已,怎麼會去跟著軍隊訓練!”

“這個,皇上,您也別急,太子都是受的輕傷,大羅宮靈藥不少,都已經好了!劉瑾他們也勸過太子殿下,但是殿下不聽呀,您也知道太子……”懷恩頓了頓,討好地笑道,“太子殿下除了對您不同,對其他的人可都是一意孤行說一不二的!”

“這個照兒真是的,真讓朕操心,懷恩,你要御醫多配些傷藥給照兒送過去!”想到兒子朱佑樘不由得心中一甜,連忙吩咐道。

懷恩連連應從,又從袖中摸出一封信來,“皇上,這是太子殿下托人送來的信!好像是太子親手寫的!”

“皇兒的親筆信?快拿來!”天地可憐,雖然轉生了這麼久,但是朱厚照同志的那手毛筆字的確見不得人,歪歪扭扭地,大約是他身上最像小孩子的部分了,因此一般從不親自寫字,而是口述了要人幫他代寫的。朱佑樘也知道自己兒子自尊心強,本來還以為在兒子字沒練好前是沒機會收到他親筆寫的信了。

朱厚照的信其實很短,上面就是簡單寫著這些天經歷的一些事情,然後告訴朱佑樘自己沒有選擇道修,而是正在進行最艱難的武修,每天雖然很辛苦,但是很開心,字裏行間用詞雖然簡單,寫的也是朱佑樘都知道的事情,似乎有濃濃的溫馨從那薄薄的紙片上傳出,讓他忘了時間忍不住一看再看,指腹摩挲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體,他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勾起。

“皇上,內侍李廣求見!”

門外的通報聲打斷了朱佑樘的思緒,他一邊寶貝的將兒子的信放好,一邊道,“快,快請!”

懷恩不自覺的蹙眉,他很不喜歡這個叫李廣的內侍,這人自稱年少時得到一本異書,從書上學到了不少修煉之法,因此身負異能,但是在懷恩看來,與吳道長的無欲無求相比這個人根本不像一個誠心修道的人,可是這人偏偏卻又是東廠提督吳鵬推薦的,也查不出他的身份有什麼疑點,甚至由於張惶後的推崇,現在日益深得皇上信任。

朱佑樘已經起身親自去外廳接見李廣,懷恩看著皇上的背影連忙跟上,他注視著殿內正行禮,道人打扮的李廣,心中閃過一抹不安,總覺得安寧的日子會因為這人而打破。

正如懷恩所料,一場圍繞著皇權的風暴正悄悄的在紫禁城刮起。有史記載:“弘治九年,太監楊鵬、李廣,朋比為奸,蔽塞主聰,廣且以修煉齋醮等術,慫恿左右。引帝游宴宮苑,耽於道家養身之術,荒廢朝政,其心必異,其罪可誅。”


番外 浮華夢靨

“母后,救救我……”

“母后,你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

“母后,我不想死……”

“母后……”

一聲聲呼喚如同索命的魔音縈繞不絕,突然在空中變成一條鎖鏈朝我撲過來,在那鎖鏈的最前端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變幻,漸漸地鎖鏈越來越近,看得也越來越清楚,是那個孩子的臉。

“母后,納命來!”

我看到那張原本清秀可愛的小臉突然之間變得七竅流血,紫黑色的雙唇張開露出了一對獠牙,猙獰恐怖的人頭帶著那條染血的鎖鏈將我鎖得嚴嚴實實,他來找我索命了!

“不要!”淒厲地一聲尖叫打破深夜的寧靜,我猛地睜開眼睛,那副地獄般的景象頓時褪得乾乾淨淨,眼前只有皇宮的奢華雍容。

我覺得手腳無力,心臟仿佛還在噗通噗通劇烈地跳個不停,抖著手勉強摸了條絲巾抹去額上的汗滴,這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看著煒兒睡得香甜的小臉,我捂著跳動不安的胸口慢慢躺下,心中不停念著,是夢,都是夢,不要擔心,大哥會幫我除掉他的!

我叫張憐兒,可憐的憐,這是娘親給我取的名字。其實很少有人知道我這個名字,現在他們都叫我張惶後,或者張氏,而更早以前別人更多的是叫我野種。

小的時候只要是餓的時候或者冷的時候,娘就會一邊溫熱地撫摸著我的頭,然後一聲一聲叫著我的名字。

“憐兒,我可憐的孩子!是娘沒用,娘對不起你!”娘的聲音很好聽,被娘親溫柔的抱著,聽著她動聽的聲音就我總會忍不住睡著,因為實在太舒服了,而且睡著了也會覺得身子慢慢的暖起來,肚子也就會不餓了。

我的父親是一個家境殷實的秀才,一身學問在京師小有名氣,憑著出眾的文采娶了有錢有勢的大娘,娘總說父親不是壞人,如果不是父親幫她贖身,她就只能一輩子在秦淮河邊當一個任人糟蹋的歌妓。

小的時候我不懂,為什麼父親那麼討厭我和娘,他不喜歡看到我們,家裏的下人也都欺負我們,有時候連飯也不給我們送過來。

我每次問娘為什麼爹不喜歡我,她都會很痛苦的哭泣,然後說是她對不起我,我不想讓娘傷心,漸漸地我也就不問了。

後來我從下人們的閒言碎語中慢慢的知道了一些,聽說娘剛進府的時候是很受寵的,因此大娘非常生氣,有一次趁著爹出門,她就找人誣陷娘偷人,本來爹雖然有些氣憤,但還是相信娘的,可是娘在生我的時候卻早產了,而且我長得一點都不像爹,由於大娘的搬弄是非,爹也漸漸的相信了傳言,對娘越來越冷淡,對我也不理不睬。

娘總說她一點都不恨爹,她說爹總有一天會相信她是清白的!我一直覺得娘很傻,她帶著這樣的癡,直到死都沒等到爹的回心轉意和信任。

娘死的時候我才四歲,爹讓人草草的葬了娘,然後將我過繼給大娘照顧,便再也沒有過問有關我的事情。

大娘不許我叫她娘,說我是野種只配叫她金夫人,她也不許我進她的院子,怕我汙了她的院子,她找了一個奶娘看著我,雖然我不喜歡金夫人,但在這裏卻偶爾能吃上熱飯,再也沒有感受過饑餓。

漸漸地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我知道我有兩個哥哥,他們有好聽的名字,穿著漂亮的衣服,爹很喜歡他們,甚至親自教導他們的學問,有時候爹會帶著他們在院子裏面玩耍,我遠遠地看著,很羡慕。

我五歲那年的冬天很冷很冷,當我裹著薄薄的棉被,發著高燒躺在漏風的房子裏的時候,我以為終於可以去見娘了。聽著奶娘的哭泣聲,我漸漸地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卻在一間華麗的房子裏面,我的大哥,從來沒有說過話的大哥正對我笑。原來是奶娘去跪著求他救了我。

他說,小可憐,你可是差點死掉呢,要不是我你就沒命了!不管過了多少年,我一直記得大哥那天的笑容和對我說的話,我哭得很厲害,因為那是在娘去世以後第一次有人叫我的名字。病好了以後大哥沒有趕我回那間破爛的房子,而是找了一間小房子安排我住下,雖然小一些,但是有暖暖的被子和漂亮的新衣服。雖然還是會有下人和二哥會欺負我,但是大哥總會笑著安慰我,有時候他還會給我帶上好吃的點心。我知道我喜歡大哥,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總是戲謔著叫我小可憐,那時候心裏總會暖暖的。

在我六歲的時候,家裏來了一名老道士,連爹都很尊敬他,那個老爺爺很厲害,我在遠遠的地方偷看時被他一眼就發現了。他一看到我就十分驚異地大叫,然後他對爹說了很多話,雖然我沒聽懂,但是卻看得出來爹很高興,看著我的眼神都變了。

那位老道長走了以後,我搬出了小小的房間,有了自己漂亮的閨房,有了伺候我的漂亮丫鬟,教我識字的先生,還有了很多美麗的衣服,爹和金夫人也開始很慈祥的對我,連總是欺負我的二哥都開始買東西討好我。

後來我才知道,老道長說我將來會母儀天下,張家也會以為我而興旺,但是所有的一切都關係在一個白龍轉世的孩子身上,只要那個孩子一出現,所有的一切榮華富貴將會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無影無蹤。

老道長的話很准,像是預言一般,在一次偶爾的機會我救了當時還是太子的當今皇帝。他在出宮時因為被萬貴妃追殺暈倒在我家後門,那次我偷偷的救了他。

爹知道我救了他的事情一直很開心,但是卻沒有太多的機會接近太子,接著便是鬧得轟轟烈烈的更換太子風波,他的運氣很好,就在皇帝要下詔的時候泰山一帶地震了,爹籠絡了一批大臣同時進言,太子廢,泰山崩,讓皇上打消了廢立太子的主意。

太子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沒多久我便被冊立為太子妃,接著在他登基之後我又被立為皇后,仿佛做夢一般我又搬進了奢華的宮殿。我很幸運,皇上雖然精明,但是在感情上卻是一個天真的人,他總是夢想著平民一夫一妻的生活,寧可頂住大臣們的壓力也不冊立其他嬪妃,他的天真讓我不必像其他的皇后一樣經歷後宮的鉤心鬥角。

皇上雖然對我很好,但是我知道我最喜歡的還是大哥,我總是會想起小的時候大哥笑著喊我小可憐的時候。做了國舅的大哥很開心,他每次見到我都會說,妹妹真有出息,以後張家的榮華富貴就靠你了,我想為大哥做一些事情,如果我坐穩皇后之位能讓他覺得開心,我便也會幸福了。

大哥,你可知道,我根本不想做母儀天下的皇后,只想成為你一個人的小可憐!只要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只要憐兒能做到,我全部都會去做的,不為這榮華富貴,不為人世浮華,只是為你,而已!


第二十六章 頓然醒悟

一人元良,百度維新。握赤符,凝玄應,享太清。大禮方行,祀事孔明感天心,億載恒承慶。明王慎德,四裔鹹賓。

弘治十年二月末,朱佑樘坐在乾清宮的龍椅上,面沉如水的看著低下跪為兩排的官員們,以內閣首輔徐溥為首,四位大學士、六部尚書以及其他清流派的重要官員無一不漏,他用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椅子的扶手,沉吟著,前幾日是是皇后與一批臣子鬧著要求改立太子,今日又是這群自詡清流的人要求疏遠內侍,自己最近的日子還真是熱鬧呀。

徐溥遞上一份聯名奏疏,他跪伏在地言辭極為激厲的引用眾多由於沉迷仙術貽誤政事的典故,希望能讓皇上恢復勤政的傳統,多接觸儒臣遠離李廣那佞臣。

朱佑樘頗為頭疼的將這班臣子打發走,他知道這些人大多數都是耿直的人,平時為人也多剛正不阿,自詡朝廷清流一派,眼中容不下一點釘子,雖然他也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李廣的行為略有偏頗,但是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竟然能讓群臣憤慨,想必還有很多自己沒有留意的地方。”

朱佑樘看著那份洋洋灑灑言辭極厲地奏疏,心中頗為觸動。奏疏上是徐溥的筆跡,用端正的小楷密密麻麻寫滿了幾大頁,他一邊看一邊在心中默讀道,“……經筵進講,每歲不過數日,正士疎遠,邪說得行。近聞有以齋醮修煉之說進者。宋徽宗崇道教,科儀符籙最盛,卒至乘輿播遷。金石之藥,性多酷烈。唐憲宗信柳泌以殞身,其禍可鑒。……陛下若親近儒臣,明正道,行仁政,福祥善慶,不召自至,何假妖妄之說哉!自古奸人蠱惑君心者,必以太平無事為言。……”

“皇上,皇上……”懷恩看他神情十分不豫,小聲地打斷他的思緒,“您看接下來的經筵還去嗎?

經筵是帝王為講論經史而特設的御前講席,從宋朝沿襲至今,以前朱佑樘是從來不會缺席經筵的,參加經筵的次數也是皇帝是否勤政為民的表現,但這一年以來卻極少參加,現在與這些把握經筵的文臣鬧得如此僵,可以想像這次的去了必然會被拐彎抹角的教訓。“算了,叫他們準備開講把。這次的經筵朕倒要看看這些學士給朕準備了什麼!”

經筵開講的時候已經到了三月初,朱佑樘寒著臉聽完了這日的講課,一語不發的離開了文華殿的講壇。

“懷恩,你對今日的經筵怎麼看?”朱佑樘雙手背著身後,眼睛盯著水池中的錦鯉,狀似無意地問道。

“小人以為……”懷恩躊躇了一下,繼續道,“王學士是針對皇上您近日遊玩西苑的事!”

朱佑樘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這日的講官是侍講學士王鏊,他不到十六歲就以文采出眾出名,連國子監的學生們都爭相傳閱他的文章,被人贊為“才德非凡之士”,為人堅持正義,從不阿諛逢迎敢於直諫,他以前與張惶後的父親壽甯侯張巒是舊識,但在張巒憑女富貴之後,王鏊在屢次勸誡他身為國丈應自身清正未果之後,便二話不說憤然與之斷絕來往。

他這種文人的錚錚鐵骨在京師文壇十分有名氣,尤其是不少自詡清流的人都以他為榜樣,朱佑樘也一直對他非常的賞識,有心提拔。今日的經筵,王鏊一直引經據典講得誠懇萬分,尤其是提到周文王不敢在出遊狩獵方面縱情娛樂的故事時,深深地觸動了他的內心,仿佛突然醍醐灌頂一般的頓悟,讓他覺得自己這一年多來似乎的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皇上,內侍李廣求見!”

“宣!”

剛剛靈光乍現的醒悟被通報聲打斷,朱佑樘眼睛瞥了一眼李廣,沉吟不語。

“皇上,那些個言官文臣又來煩您了嗎?您可要放寬心一些,修道講求的就是一顆平凡心!”李廣打量著朱佑樘的臉色,他諛笑道,“您看今日春光大好,不如趁此機會去西苑修習一下養身之術?”

朱佑樘轉過身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覺得那張諛媚的巴結臉孔讓他心情很不爽。李廣見自己的提議沒有得到相應,嘴裏絮絮叨叨地將那些清流一派從頭罵到尾,眼下之意全是身為臣子怎可不知君為天,老是忤逆皇上,違背聖意。

“好了!住嘴!”朱佑樘聽得心煩,怒道,李廣連忙閉嘴,他摸摸鼻子想到壽甯侯給他的任務不由得苦了臉。

“皇上,小人近日夜觀星相,發現一事不知當不當說!”李廣小心翼翼地看著皇帝,頓了頓道,“此事事關重大,身系皇上安危,小人猶豫再三,覺得還是應該稟告皇上!”

“說把!”朱佑樘轉過身來看著他道,並示意懷恩遣退左右。

“敢問皇上是否曾經服用過一顆功效神奇的藥丸?”李廣故作神秘地問道,見皇帝點頭,又接著說,“皇上可知,那藥丸在修道一界頗為有名,有起死回生,奪天之能……但是,這藥雖好,卻與毒藥無異!”

朱佑樘靜靜地聽著李廣將奪天丹的藥性一一陳述,心中對朱厚照這一年的奇特行為有了解釋。沒有補天丹,便不行嗎,難怪皇兒近年一直在到處搜尋奇藥,甚至不惜用宮中的至寶與人交換。想到兒子還這麼小就要一個人承受這麼大的秘密,為了自己的安危而到處求藥,他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感覺。

皇帝的臉上沒有一絲感情波動,李廣看不出來皇帝是喜是怒,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道,“太子將如此兇險的藥物給皇上使用,實在是居心不良呀!小人觀星相時更發現,太子主星在西方,主兵象五行屬金,不但註定一生兵戈不斷,而且與皇上您的木屬性十分相克!此為大凶之兆呀!”

朱佑樘不笑不怒地盯著他,問道,“那愛卿以為應該如何!”

李廣用右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攏在袖子裏的左手捏了個法訣,一道肉眼看不見的寒光打在朱佑樘身上,他用一種奇特的語調緩緩地道,“小人以為皇上應該廢除太子,改立二皇子!”

“唔……”朱佑樘身形一怔,嘴裏無意識地哼了一聲,神智突然有些模糊。朦朧中腦海裏劃過一張可愛的小臉,或笑或哭或撒嬌或委屈,突然他眼中寒光一現,瞪了一眼李廣,“你先退下,這幾日的遊宴全部取消,知道剛才經筵說了些什麼嗎,講官就是指的你們這些人!”

李廣被皇帝莫名其妙地訓斥弄得摸不著頭腦,滿身冷汗地退下,朱佑樘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他張開手掌,看著被掐得血肉模糊的手心,對滿臉驚駭地懷恩冷冷地道,“似乎一些膽大包天的傢伙算計到朕頭上了!”

第二十七章 朝政風雲

“懷恩,聽旨!”

“是,皇上!”

朱佑樘坐在龍椅上怒急反笑,冷冷的笑意中仿佛帶著無形的殺意。懷恩恭敬地等待著他的旨意,他微微勾起嘴角,心道,似乎大家安逸的日子都過得太久了,不知不覺地就把皇上表現在外的和善仁慈當作了本性,好像已經完全忘記皇上登基之時雷厲風行的狠辣。

沒有幾分手段,小小年紀登基的皇帝能那麼容易收回大臣們手中的權利嗎?愚蠢!

“懷恩,去把王嶽調去東廠給吳鵬當副手,給我徹底地查查吳鵬這幾年幹了些什麼事情!讓蕭敬那裏加大對張家的監視,看看近年都有誰與他們交好,皇后那邊不許她再宣張家兄弟進宮,還有,把煒兒給我帶來乾清宮,哼!想要廢太子,朕到要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朱佑樘頓了頓,繼續道,“再讓蕭敬找人給我去查查李廣的底細,朕懷疑已經著了他的道,吳鵬,好你個吳鵬,就是這樣讓朕信任你的嗎!”

“那個李廣,難道皇上懷疑他對您使了什麼邪術?”懷恩吃驚地道,如果是那樣事情就麻煩了。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妥!這一年來朕總是覺得記憶模模糊糊的,明明想去處理政務,卻不知不覺被他引導去游宴或者修習符籙!”他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又道,“剛才好像大夢方醒一般,若不是方才他提到廢立太子,只怕朕還會繼續迷糊下去!”

“皇上,那時太醫都說您的情況危機,所以太子殿下才……”懷恩抿了抿唇,為朱厚照解釋道,若不是太子求來靈藥皇上連那一關都過不了,又何來太子謀害皇上一說。

朱佑樘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解釋,“朕清楚,說皇兒會有謀逆之心朕第一個不相信!若不是皇兒朕哪會活到現在。你記住,吳鵬哪里一定要嚴查,既然他有問題,那麼上次的刺殺調查結果應該也有問題,讓蕭敬找人再去核實!”

“可是,皇上,您的身體怎麼辦?若是李廣那廝又想控制您,該如何是好?”懷恩在心中默默回想一番,驚道,“以小人看來,除了事關太子之事皇上曾經拒絕過他的要求,似乎其他事情他只要提出您一般都會應許!”

“是呀!他方才提到廢立太子時,朕心中居然差點就同意了!”朱佑樘苦惱地道,“你不知道,朕清醒的那片刻有多麼震驚,朕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還是被什麼附體,明明心裏那麼相信皇兒,居然還會為了他那荒謬的要求而猶豫!”他敲了敲手指,繼續道,“他一定在朕身上施了什麼邪法,現在朕修習的功法與吃的紅丸全部出至他手,只怕這些東西也有問題,下次再被他控制住就麻煩了!”

懷恩沉吟片刻,建議道,“不如寫信給太子殿下,要他問問劉道長是否有什麼辦法?”

“恩。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這段時間朕不會去見那妖人!”他淡淡道。

目前的情況很詭異,由於現在手上的消息不夠,朱佑樘看不懂這些人究竟想幹什麼!張家、皇后、李廣、吳鵬,似乎這幾個人最大的目的都很一致,想要廢立太子!

張家究竟想幹什麼,居然會與人一起這麼針對照兒,明明都是皇后一人所出的孩子,根本無損他們的利益,他們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甚至還膽大包天的控制自己?哼,自己這個皇帝做得還真是窩囊,居然還要倚靠兒子!朱佑樘心中氣悶又憤怒,狠狠地一拍桌子,這些該死的傢伙,朕一定要讓你們知道算計皇家是要付出代價的。

朱厚照的回信很快就到了,一本《清心訣》、幾張圖紙,再加上一封簡單的信。朱佑樘一邊讀著信,一邊用手指摩挲著兒子歪歪扭扭批註在書頁上的注解,仿佛看到可愛的兒子趴在桌前,低著小腦袋認真的用毛筆一筆一劃將那些生澀難懂的地方為自己挑選出來,再進行詳細的注釋。

一定費了很大的心血吧!朱佑樘心中一暖,臉上漾起一抹微笑。

朱厚照在給皇帝的信上寫到,《清心訣》並不是很複雜的一本內功秘笈,它的入門十分簡單容易,只是由於不能修煉出具有強大的爆破力與攻擊性內力逐漸被人放棄,但是這種屬性偏寒的內力卻有一個很強大的功能就是強身健體、清心凝神,只要是練到二三層的人,即使是修道之人也很難用邪術控制他們的神智。

朱佑樘身為皇帝自然不需要去與人打鬥,當然可以不需要強大的殺傷力,因此這門內功最大的缺點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實在是最適合現在的朱佑樘不過了。

朱厚照沒有說,為了能給他父皇挑選出最合適的秘笈,他將墨華軒中千百種秘笈全部翻找了一篇,最終徵求過劉伯溫的意見之後,才選取了這入門簡單,修煉也頗為容易的清心訣。又考慮到朱佑樘沒有過習武底子,擔心他武修煉時出岔子,朱厚照只得細心地將語言晦澀和容易歧義的地方進行了注釋,還要劉伯溫幫他確定沒有差錯以後才叫人將東西送過來,實在算得上為了他這皇帝老子盡心盡力鞠躬盡瘁了。

仿佛可以從薄薄地紙上感受到兒子的關心,這幾日心中的煩悶不由得一掃而空,信紙上朱厚照還寫到自己在閒暇之餘將神機營的一些火器做了小小的改動,隨信附上圖紙希望能夠制出實物試驗效果。

朱佑樘想起配給兒子的六千人裏面有從神機營抽出的一千人,只怕好武的小傢伙對威力強大的火器十分好奇,拿著玩過吧!他對火器沒有研究,看不懂朱厚照的一些小小的改動,但是兒子的要求卻是絕對要滿足的,於是他隨手交給懷恩讓他找人拿給兵仗局去研製。

但是信上朱厚照最後提到的要求卻讓他陷入了沉思,“驛丞署,皇兒要驛丞署幹什麼?”

驛丞署就是驛站,在明代它有兩大重要的功能,一是供過往使臣投宿,相當於現代的招待所或賓館。凡持有“驛關”的官員,可按官階高低及僕從多寡免費享受驛站提供的住宿、膳食、舟車、夫馬;二是郵送過境公文,由於在明代已經出現了民信局,中國最早的民用郵政已經開始,驛站除了飛報軍情還附有傳遞信件的職責。其實在中國歷代都十分重視驛站的建設,甚至將之稱為“國之血脈”,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構!

朱厚照的信上並沒有寫清楚為什麼要驛丞署,只是在最後提到想利用驛丞署辦一些事情,雖然朱佑樘對兒子十分寵愛,但是要一下子將如此重要的機構交給他,卻也不由得猶豫起來。


第二十八章 西廠提督

“殿下,宮裏還沒來消息嗎?”沈秀漾著燦爛的笑臉,討好地湊在朱厚照面前。一年來的相處,讓他知道只要不觸犯太子制定的規矩,太子便不會隨便處罰人,於是他也漸漸露出了在生活中少根筋的本性。

朱厚照瞥了他一眼,繼續看著自己手中的書,這傢伙自從知道自己上次隨信去問父皇要驛丞署之後,就三天兩頭來問有沒有消息,一副坐立不安地樣子。

“您說皇上會答應嗎?”沈秀雙手托著腮靠在書案前,不等朱厚照回答又自言自語道,“可是,驛丞署那麼重要的地方,即使是殿下,皇上應該不會輕易交付出來吧!”他撓撓頭發,煩惱地道,“啊啊啊啊,千萬不要呀,我還想了好多關於怎麼利用驛丞署來經營的好法子呢!”

朱厚照懶得理會他,自顧自地抱著書陷入了沉思,煉製補天丹的藥材現在已經收集了大部分,只有一些珍貴稀有的藥材還欠缺,如果想要找齊的話,既需要大量的情報,又需要大量的金錢。本來他的本意是先找人在全國的藥局打聽,再另外想辦法,但是沈秀卻出了個主意,可以集收集情報、籌集資金於一體,不過這個辦法卻需要有驛丞署的配合,因此他便直接修書找父皇討要驛丞署了。

父皇怎麼這麼久還不回消息,他在心中盤算著,即使是不同意也早該有書信來了呀,這一年多兩人一般是一個月一封信,但是這次已經過了三個月居然都還沒消息,難道是宮裏出了什麼事?

“殿下,外面有人求見,他自稱是宮裏來的!”穀大用面色古怪的跑來通報,朱厚照冷冷瞄了他一眼,他便連忙又補充道,“那人帶了個斗笠不肯露出真面目,手裏還牽了個孩子,小人看著有點像二皇子!”

“什麼?”朱厚照吃驚地道,皇弟不是應該在宮裏好好待著嗎,怎麼會被人帶到山西。他連忙起身大步朝接見客人的外廳走去。

朱厚照眯著眼睛打量著站在廳中的人,他穿著素樸的衣服,為了掩飾外貌又帶上了斗笠遮面,印象中那身影似乎在哪里見過,在那人的手中還牽著一個孩子,正是二皇子朱厚煒。

“煒兒!”

“哥哥,哥哥,嗚嗚……”一覺醒來突然就不在自己熟悉的皇宮,身邊的人又都不認識,朱厚煒畢竟是小孩子離開熟悉的環境便不自在,雖然身邊的人都對他很好,卻還是一路哭哭啼啼鬧個不停,現在終於看到自己熟悉的人,他猛地掙扎起來甩開被人牽著的手,一頭沖進哥哥的懷裏。朱厚照走的時候他已經兩歲多,已經知道認人了,雖然有一年沒見,但是他還記得哥哥是和父皇一樣對他好的人。

“煒兒,乖!”朱厚照一把將他抱起來,摸摸他柔軟地頭髮,小聲安慰著,他視線冷冷地瞥著那故作神秘的人,“你是誰?為什麼把二皇子帶出宮!”

“小人西廠提督蕭敬,叩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來人把斗笠掀開恭敬地行了個禮,“回稟殿下,將二皇子帶到您這裏來是皇上的吩咐!”

“父皇為什麼要這樣做?”朱厚照蹙眉道,懷中的小不點還一直在小聲抽泣,好不可憐的樣子,看樣子受了不少委屈,讓他在宮裏待著不是好多了?

“綿山這邊可能消息慢了一些,榜文還沒貼到這邊來!”蕭敬瞄了瞄朱厚照冷凝的表情,繼續道,“皇上已經下旨詔告天下,二皇子因病早夭,屍體在皇宮離奇失蹤,追封二皇子為蔚悼王!”也就是說日後大明皇朝只有太子一名繼承人,再也沒有二皇子的存在了!

“什麼!父皇怎麼會這樣做?”朱厚照大吃一驚,不自覺抱緊懷裏的娃娃,怒道,“太過分了,這樣做不是剝奪了皇弟的一切嗎?”

“皇上說,若是您覺得這樣對二皇子不公平,日後是否為他恢復榮耀全憑您做主!”這也是為什麼皇上還留了一手後路的原因,蕭敬恭敬地解釋道,“殿下,也許您會覺得皇上此舉難以理解,但是您可知皇上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您!”

他第一次見到太子的時候就覺得皇上過於寵愛這個孩子,卻沒有想到身為一國之君的皇帝會為他做到這樣的地步,“您可還記得去年年前的刺殺案,經過查實那兩名刺客並不是萬家所為,而是張家!本來皇上毫無遺策的計畫,卻因為他們買通了東廠廠督吳鵬出現了變數。他們在刺殺皇上與殿下失敗之後又通過吳鵬進獻了一名妖道,妄想控制皇上操控朝政,並且意圖廢除太子您,重新冊立二皇子為太子。由於皇上現在修習尚短還不能完全抵制妖道的控制,似乎還有一些不明的原因皇上一直沒有下令剷除張家,現在朝中已經慢慢形成了一批奸黨!”

“什麼原因?”朱厚照不解地問,父皇既然已經能抵制妖道的控制,又掌握了張家不法的證據,為什麼不動手呢?

“小人懷疑,他們手上有了什麼可以威脅到皇上的把柄,所以皇上不能冒然動手!”

朱厚照面沉如水眼中泛出點點寒光,他一邊輕輕拍著弟弟的背輕柔地哄著,一邊示意蕭敬將朝中的情況細細道來。聽到張家不但膽大包天的刺殺自己與父皇,還妄想控制皇帝,他心中泛起一絲恨意,富貴榮華是嗎,難道只是為了那個預言、為了這些身外之物就要做到這個地步,這些人實在是貪心不足,不知好歹!

“皇上說既然二皇子是他們的希望就乾脆讓他們希望破滅!因此吩咐小人將二皇子帶到您這裏來!”蕭敬其實滿同情這個小皇子的,整件事情裏面最無辜的只怕就是這個孩子了!他摸出兩個金符雙手遞給朱厚照,又道,“這是可以號令西廠和驛丞署的兩枚金符,請您收好!皇上交代小人日後就跟在您身邊辦事,同時保衛殿下的安全!”

朱厚照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緊緊捏著兩枚金符他怔怔問道,“西廠不是成化年間就被撤銷了嗎?”

“怎麼可能!”蕭敬抿嘴笑道,“當年耗費那麼大的人力物力才建立起西廠,哪能那麼容易就取消,只不過是轉明為暗活動了而已!皇上說,西廠日後就交給殿下您使用了,是明是暗都由您決定!”

“父皇糊塗!東廠吳鵬已經不忠心了,朝中大臣又不知哪些已經被收買,他現在只有錦衣衛可用,正是需要人的時候,怎麼可以這個時候把西廠交給我!”朱厚照怒斥道,“你回去幫助父皇吧,本宮這裏安全得很,不需要人!”

“殿下您這不是為難我嗎?皇上的旨意都已經下了,小人現在回宮就是抗旨,這不就是死路一條?”蕭敬連忙跪下,勸解道,“還有,雖然不知道殿下您想要用驛丞署幹什麼,但是肯定需要人力物力吧,西廠有的是番子,做事一定能事半功倍的!只怕這也是皇上派小人來的原因之一!”

他瞥了眼神情嚴肅的朱厚照又道,“若是您不放心皇上,不如暗地裏行事,這樣反而更加隱蔽!再說,西廠現在還有不少人在皇上身邊保護著,皇上的安危殿下您可以放心!”

朱厚照抱著弟弟走了幾步,緩緩點頭道,“好吧!你先下去休息!煒兒也累了!關於驛丞署和朝廷的事情明兒再談!”


第二十九章 沈家財神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現在朝廷的驛丞署大多都不代理民間的事務,因此現在全國都有經營車馬行,來運輸客人、商貨,這些車馬行大多數規模都不是很大,作用有限,更何況大明百姓行走四方的時候處處都要路引、路條,而且地方上瞞著朝廷巧立名目的各項苛稅也多,他們的經營實際上十分困難!”沈秀緩緩地道,談起怎麼賺錢的事情他一雙眼睛便閃閃發亮,一張美麗的小臉更是泛著光彩四溢,“所以,我的意思是利用驛丞署現有的資源,在各地的驛署分立一個部門出來,專門承接民間的事務,然後轉包給當地車馬行去運輸,當然我們還要出人配合他們,到那時,只要咱們的人往那馬車上一坐,各處關卡定然不敢刁難,天大膽子也不敢多收雜稅的!”

“妙,這到是個好主意!”蕭敬一拍大腿,贊道,“那些開車馬行的人,為了營生平日裏白道上要花銀子疏通,黑道也要花銀子買平安,但若是有朝廷的人插手那就不一樣了,嘿嘿,這樣對他們大有益處的事情不用想也會答應!”這時他打量著沈秀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原本以為只不過是孌童的人居然有這樣的生意頭腦,他連連點頭,“妙呀,實在是妙,嘿嘿,只要出點人力,又不用花一分錢,這樣一本萬利的買賣做得!確實做得!就怕……這些車馬行擔心我們會吞併他們,不敢與我們合作!”

連西廠提督都肯定行得通的事情,朱厚照便放心了,他笑道,“這到是小問題,只要有父皇同意,驛丞署這樣做便是正大光明的公幹辦事,到時候與他們簽訂合約,咱們只抽取提成,前幾個月還可以讓利給他們,等他們嘗了甜頭,這些車行船行也就自然找上門來了!”

“沒錯,沒錯!”蕭敬猛點頭道,“這便是殿下找皇上索要驛丞署的原因嗎,殿下放心,現在的驛署大多數都有西廠的人,只要一聲令下就能立刻行動起來!”

“本來殿下的希望是能建立一個打探消息的場所,並且設立藥局收集一些藥材,這都簡單,只要這車馬行系統運轉起來到時候絕對沒問題!”沈秀的眼睛熠熠發亮,手舞足蹈興奮地補充道,“這車馬行運貨運客的,人流量就大了,這些人他們路上要吃要喝要睡覺吧,反正咱們又有權又有錢,先在沿途把那酒樓客棧、青樓賭館全建設了,這些地方酒色財氣都有,既能打聽消息情報又能賺大錢,哪里還怕殿下的希望完不成!”

白花花的銀子哪個人不愛,更別說太監這樣把權和錢當成心靈寄託的人,蕭敬聽著大喜,眼睛也跟著發亮,拍著大腿連連道,“好,好,太好了,殿下您可真是撿到個財神呀!”

沈秀每次給朱厚照講述他的這些規劃,這位太子筒子都是愛理不理的,也不見有多興奮,這次難得有個人對他偉大的計畫報以熱烈的回應,他講起來更加眉飛色舞,“還有,自從皇上登基以來政治清明,又少有戰事,賦稅大幅度增加,現在大明物產豐饒,缺的就是這運通之法,普通百姓開的那些車馬行,走得不遠,又要受沿途官府層層剝削,若是換了咱們可就不一樣了,日後我們就專門運糧草於邊塞,運茶葉於川蜀,哪兒缺什麼咱就運什麼,南去北往,車車不空,這車馬所至就是流動的銀河呀。”

“太妙了,小人一定全力配合這位……唔,小哥……”就算被沈秀噴得滿臉唾沫星子,蕭敬也止不住興奮,他清楚沈秀的來歷,他在太子這裏的身份未定,隨侍不像隨侍,孌童不是孌童,實在是不好稱呼,最後蕭敬尷尬地憋了個小哥出來,惹得其他兩人微微一笑,又摸了摸鼻子道,“皇上真是英明呀,這事除了叫我們西廠來配合,其他人哪能做得那麼順手呀!咱家總算知道,怎麼這麼緊張的時候皇上還要我來殿下這裏!”

父皇又不知道我要幹什麼,朱厚照抽抽嘴角,這只是巧合罷了!但是心中原本還搖擺不定的計畫,卻在看到父皇派來的西廠廠督以後可以成為現實了。

朱厚照會松了口氣的原因在於,明代的三大特務機構裏面,雖然西廠成立的年代最短,但是卻發展蔓延得最為迅速。最初成立西廠的人是憲宗時期的汪直,這汪直是個佞臣,但是為人卻有幾分手段,短短幾年間他就將西廠的勢力發展到了全國,在當年甚至一頭壓倒了東廠和錦衣衛,直到成化十八年憲宗得知汪直的惡行才下旨廢除西廠。

當年西廠的成員大多是由錦衣衛中選撥出來,在西廠廢除時這些人又被安置進了錦衣衛,錦衣衛的職能是“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一個頓號將錦衣衛分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部門,前者與傳統的禁衛軍沒有兩樣,而後一個則成了它被人牢記的原因。

由於錦衣衛有監查民間言行的職責,各地的驛站這類傳遞消息最為迅速的地方,基本都是由特務機關把守,不是東西廠就是錦衣衛,因此在民間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各地的驛丞一般都是身兼二職。

如今看來既然西廠沒有被廢除,那些驛丞自然大多數都還是當年西廠的人,現在只要蕭敬一聲令下,朱厚照想做的事情便可以順利的進行下去了。

朱厚照頭腦暈乎乎的走回寢宮,這兩人提起賺錢的事情就興奮得不得了,整個下午三人終於商定完一些細節,等熬到晚膳時間朱厚照就連忙開溜了,留下這兩個興奮的人去邊聊邊吃飯了。

剛剛打開門,一道黃影搖搖晃晃地迎面飛來,朱厚照偏頭避開,那東西飄飄蕩蕩的落在地下,是個紙飛機。

“哥哥,哥哥,呵呵……”一團小肉球叫嚷著沖到懷裏,朱厚照連忙一把接住,將他抱起來,捏了捏弟弟滑嫩地小臉,笑道,“煒兒在玩什麼呢?”

“煒兒在做折紙,嘻嘻……哥哥教的折紙真好玩!”朱厚煒揮著手裏的紙片,奶聲奶氣地道,“嘻嘻,煒兒已經會折好幾種了!”

“煒兒真聰明呀!”朱厚照親了親弟弟的小臉,笑著讚揚道,等他看清楚小傢伙用的紙張,他就徹底囧了。“唉,小東西,你怎麼把這《天道策》給拆了!”

“這個就在哥哥床上,好拿嘛……”朱厚煒是個小人精,看到哥哥臉色不好,連忙手指對手指,可憐兮兮地道,“煒兒醒來無聊就想折紙玩,這個書的紙張比其他的都好折,所以……哥哥,煒兒是不是幹壞事了……”

當然是壞事,這壞事還幹得挺大的!朱厚照心中大囧,這本書可是太祖時期當作國寶傳下的寶貝,就這樣被你給拆了折紙!瞥了眼裝訂線的介面,咳,還拆得蠻整齊的,至少沒有直接撕。

“唉!”看著弟弟在懷裏扭捏撒嬌的樣子,朱厚照無奈歎了口氣,算了,也怪自己不該將東西亂放,摸摸弟弟的小腦袋,把他放在地上,哄道,“煒兒幫哥哥把書頁都揀起來好不好?”

“好的,哥哥,煒兒給你幫忙!”朱厚煒脆生生的答應道,又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擺示意他蹲下來,飛快的在朱厚照兩頰“吧唧”印上兩個濕吻後害羞的跑開,“哥哥,對不起啦!”

“呵呵!這個小鬼!”小東西這麼可愛,即使心中生氣也氣不起來,朱厚照一手抹掉臉上的口水,認命的彎腰收拾飛得滿地的紙張。他心中後悔得要死,自己昨天幹嘛要教這小鬼折紙,還真是自作孽呀!

第三十章 天道奇書

“小煒兒呀,哥哥真想揍你屁股!”就著夜明珠的光芒,朱厚照一邊小心地將紙張整平,一邊道。

朱厚煒在寢宮裏竄來竄去,尋找被自己弄散的紙張,忽然聽到他這麼說雙手連忙背到身後捂住小屁股,像小鴨子一樣搖搖擺擺地走到朱厚照面前,鑽進他懷裏扭來扭去,可憐兮兮地道,“皇兄,哥哥,煒兒下次不敢了嘛!”

小傢伙長得更像皇后一些,眉目清秀,這一年在坤甯宮倍受寵愛,養得白白胖胖的,本來看著就讓人有捏一捏的衝動,現在五官皺在一起,像個已經掐好的小肉包子一樣,實在讓朱厚照忍俊不禁,他雙手捏著小胖臉的腮肉,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教訓道,“小東西,下次再做壞事,就算裝可憐哥哥也不饒你!”

“哥哥……痛痛痛……”被捏得口齒漏風的小傢伙鬼叫鬼喊起來,古靈精怪地擠眉弄眼,一副被掐疼了的樣子。

“痛什麼痛,我都沒用力呢!”朱厚照放開雙手,敲了敲他的額頭,笑道,“還不快去做事!”

“嘻嘻!”小傢伙連忙咧齒一笑,屁顛屁顛的又被自家皇兄指使著去做事了。

《天道策》是朱厚照抓周的時候抓到的書,上面記載的都是很普通的經文,雖然貌不驚人卻是從太祖時期就遺留下來的國寶,他一直不明白這本除了紙張稍微特殊一些的書到底有什麼神奇的地方!這次出宮時也只是順手帶在了身邊,後來被劉伯溫看到了,才為他解了惑。

原來這本書是與那些神奇的靈丹妙藥一起在那飛升仙人的山洞裏面發現的,那人還留了言說是將一本神奇的修煉功法放在洞中,盼有緣人得之。當年兩人搜尋了洞中所有地方只找到這本看起來非常普通的《天道策》,劉伯溫也曾經試圖去參悟書中的奧秘,但是一無所得,之後試圖參悟這本書的人也有很多,可是都沒有一個人成功,最後朱元璋乾脆就將這書扔在宮中當國寶供起來,等待所謂的有緣人了。

“哥哥……”

朱厚照正在認真的將書頁排序整理,忽然感覺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擺。低頭一看,小東西正扭扭捏捏地站在自己旁邊,雙手背在身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幹什麼。他挑了挑眉,問道,“怎麼了?”

“哥哥,煒兒說了你可別生氣哦!”朱厚煒伸手拉著他的袖子搖呀搖的拼命撒嬌,奶聲奶氣地一直求饒。

“又做了什麼壞事呀?”朱厚照歎了口氣,捏了捏他的小臉,“說吧!”

“偶把這張打濕了……嘿嘿……”朱厚煒傻笑著將一張濕淋淋的舉起來遞給他看,一臉無辜的樣子。

“唉!你呀……”朱厚照無語地接過那張被水浸透的書頁,在夜明珠前照了照,心中嚴重懷疑等幹了以後上面的墨蹟是否會全部暈開。他抖了抖那張可憐的紙,眼角地餘光卻突然感覺有什麼在跟著抖動,他轉身一看,身後的紗帳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副類似人體經脈圖的投影。

他心中大驚,連忙調整了一下角度,讓那投影印在空無一物的牆壁上,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張完整的人體經脈圖,上面有穴道還有紅藍兩條線沿著經脈指示,旁邊還有注解,很明顯是一份練功圖。他好奇地將夜明珠遮住,又點燃蠟燭用火光嘗試了一下,這次卻沒有反應。

朱厚照心中大喜,不由得感歎道,感謝父皇支持我的奢侈,知道自己受不了用燭光看書的折磨,給了我幾顆夜明珠照明,要不然哪能發現這個秘密。

《天道策》的確是一本奇書,這本書一共有七七四十九頁,前後分為兩冊,詳細地介紹了武修道修兩種修煉方法,每種修煉方法各用二十頁,剩下的九頁則講述的是如何運用的技巧以及分別修煉者合擊合修的方法。

將所有書頁裏面暗藏的內容全部整理出來以後,朱厚照心中開心不已,這些秘笈玄妙無比卻又順應天道,崇尚自然而為,他立刻就下定決心以後就直接修煉上面的內容。

說來也是他運氣好,書寫這秘笈的紙張材料十分特殊,在浸濕了以後只會會對少數光源有感應,可是在自然界這些光線是非常少存在的,而碰巧朱厚照用來看書的那顆水晶夜明珠正是這類光源之一。

朱厚照以前一直以為所謂的夜明珠就是類似螢石的一些珠子,但是實際上古代的夜明珠確實是可以自行永久發光的,其中在近代歷史上最有名的一顆就是慈禧口含美齡飾鞋的那顆。據說那顆珠子分開是兩塊,合攏就是一個圓球,在分開的時候透明無光,合攏的時候會透出一道綠色寒光,夜間百步之內甚至可以照見頭髮,神奇無比,慈禧為保屍身不化含在口中做了陪葬。這顆珠子在慈禧的墓被盜之後在民間輾轉流傳,最後被獻給了國家。他曾經也只是聽一些關於這顆夜明珠的傳聞,畢竟這樣少有的東西不是人人可見的。

在古代,夜明珠一直作為一個國家至高、至上、至尊、至崇的權利和富貴的象徵,為帝王獨享,一般百姓是不敢問津的。朱厚照能奢侈到用夜明珠照明,都多虧了他那寵愛孩子的父皇。

這次朱厚照出宮最受不了的就是宮外的燭火,不但容易隨風擺動光源不定,而且時不時還有一些蠟燭的爆裂聲,在皇宮時那些燭火都為貢品特製,不但可以長明不滅,而且火光很少有搖擺晃動,看起書來一點也不傷眼睛。可是貢品不能隨意拿出宮外,再說隨身帶著一兩年分量的蠟燭也不現實。

他晚上不想睡得太早,可是又不想因為看書而成為近視眼,因此很是苦惱,朱佑樘知道以後心疼不已,但是皇上筒子自認是個勤儉節約的好君王,自然不能鋪張浪費,更不能為了送蠟燭而讓人勞民傷財,於是乾脆給兒子賜了夜明珠。

朱佑樘一共賜給他三顆夜明珠,都是能發出單色光芒能作為光源使用的,其中有一顆最為珍貴,它能夠發出類似火焰一樣的夜光,是已經成為傳說一般稀有的水晶夜明珠。朱厚照最為喜歡這顆,因為它的亮度最高,放在桌上就如同臺燈一樣,而也正是這顆少有的水晶夜明珠的光芒才能照出《天道策》中的秘密。

弘治十年三月群臣上書皇上,遠離佞臣,月末,皇上召大學士劉健、李東陽、謝遷于文華殿議庶政,後以為常;夏五月,小王子犯潮河川,大同;六月,侍郎劉大夏、李介受命理宣府、大同軍餉,原兵部尚書王越買通李廣,任總制三邊都禦史,敗小王子于賀蘭山;秋七月,都督楊玉帥京營軍,備永平;八月,周或與張延齡再起爭執,皇帝偏寵張家,太皇太后一怒之下搬往清甯宮;冬十一月,土魯番歸陝巴,乞通貢。十二月,免南畿、山西、陝西被災稅糧,振山東、四川水災。安南、暹羅、烏斯藏入貢。

朝廷的消息通過西廠雪片一般的飛來,兩年時間到了,可是朱厚照等了又等,卻還是沒有收到皇帝宣他回宮的旨意,發往宮中的信件更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沒有音信。弘治十一年七月,久久等不到消息的朱厚照安頓好朱厚煒之後,在遲了半年的時間終於坐上了回程的馬車,開始返回紫禁城。

一路舟車勞累之後,他甩開儀仗先行進了京城,望著眼前熟悉的紅牆黃瓦,朱厚照在心中默默地道,父皇,我回來了。


第三十一章 不如不見

朱厚照進宮的時候離宮禁還有一兩個時辰,他暗自松了口氣,否則這宮門一關就連皇帝都叫不開門了,那進宮之事就不得不拖到明天。一進入皇宮,他便直奔乾清宮,誰知卻撲了個空,朱佑樘根本沒在寢宮裏面!

他不悅地把隨侍的幾名太監趕出去探問消息,自己則在乾清宮焦急地等著。殿內的一些太監宮女都吃驚地看著他,誰也沒想到太子殿下會突然回到宮中。

朱厚照一杯一杯的灌著溫水,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接近半年沒有收到父皇的消息,從西廠得來的一些訊息也都不夠詳細,只知道朝廷與宮裏的氣氛都十分緊張,不知道父皇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沒多久派出去的人就回來了,劉瑾瞄了一眼面如寒霜的太子,小心翼翼地道,“殿下,皇上現在在西苑閉關!已經幾天沒出來了!”

閉關,父皇要閉什麼關?幾天不上朝,那些頑固不化的老大臣們還不跳腳!他微微蹙眉,拂袖起身,“帶路!”

“我們要見皇上,李廣你這奸賊究竟把皇上怎麼了!”

“咱家哪能把皇上怎麼樣,皇上在閉關修煉,下了口諭任何人不得打攪!咱家也不過是奉旨辦事而已!”

西苑離皇宮不遠,歷來就是皇家園林,位置就是現在的北海公園與中南海,裏面有好幾座宮殿涼亭,朱佑樘命人將其中一座名叫善因殿的宮殿整理出來專門用於煉丹修煉。

朱厚照還沒靠近善因殿,就已經聽到一陣爭執聲,內閣首輔徐溥正舉著手指與一名宦官衣著對罵。那太監一身鮮豔華麗的衣著,滿臉驕橫,雙眼滿是貪婪的光芒,朱厚照不悅地皺眉,父皇怎麼會留這等俗人在身邊。

“李廣,你這奸人盅惑皇上,擾亂宮廷,如今皇上已經五天沒有上朝,今兒個,我們是一定要見到皇上才會甘休的!”謝遷怒喝道,他們幾人都是耿直的倔脾氣,本來就對李廣滿腹怨氣,將他看做眼中釘,這次皇上久不上朝,對李廣的厭惡也到了極點。

“哼,咱家說了皇上正在閉關,什麼人都不見!”只見那李廣下巴一昂,趾高氣昂地道,“各位閣老,現在天色不早了,你們還是趁著沒關門快回家把!你們今兒個是見不到皇上的!”

“你這奸賊!”

“我們要見皇上!”

其他幾名閣老也叫駡起來,一時間又爭執不斷。朱厚照板著小臉看也不看他們,直接往宮門走去,一班人高馬大的親兵在他的示意下,推開上來阻擋的御林軍長驅直入。

“喂喂喂喂!你們幹什麼,好大的膽子,皇上寢宮也敢擅闖!”李廣發現這邊的情況,大叫著喝罵道,朱厚照帶頭進去的時候他沒有看到,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隊御林軍打扮的人擁著幾名太監往宮殿裏沖。

李廣沒看到太子,可不代表四名閣老沒看見,這些老傢伙都人老成精,雖然驚異太子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裏,卻都裝聾作啞地不吭聲,皇上寵愛太子是出名了的,如今有太子在,那今天肯定能見到皇上了。

“懷恩公公,我父皇呢?”兩名太子親兵打開殿門,只見殿中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丹爐,朱厚照環顧一圈沒有見到皇帝,只有懷恩在椅子上看書。

看到朱厚照出現,懷恩驚得從椅子上彈起來,滿臉詫異,他心中驚怒無比,太子怎麼會突然回宮了,這些該死的傢伙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哎呀,這下該怎麼向皇上交代。

“懷恩公公?”見懷恩只是吃驚地看著自己,朱厚照不悅地又叫了一聲。懷恩張張嘴,還沒來得及回答,李廣已經叫駡著沖了過來。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隨意亂闖,這是你們能進來的地方嗎?誰,誰是你們的領頭的?還不給咱家出來認罪!”他指著那些親兵大罵,走得近了才發現被親兵圍在中間的是一個小孩。

一身大紅色的太子常服,與皇帝酷似的長相,李廣不由得在心中忐忑地揣測小孩的身份。突然只聞懷恩驚道,“太子殿下,您怎麼回來了!”

一聲太子殿下,嚇得他魂飛魄散,驚出李廣一身冷汗,自己無功名在身,頂撞、辱駡太子即使是無意的也是死罪一條。只要追究起來無論他有多受寵,太子也可以把自己拉出去斬掉了。

“你就是李廣?”朱厚照語氣平淡地道,一雙眼睛奕奕有神地盯著李廣,他的小臉不怒不笑,微微揚著驕傲的小下巴,自有一番威儀。

“小人傳奉官李廣參見太子殿下!”李廣連忙跪地叩拜行禮,他跪在地上半響,卻不見小太子道平身,他抬頭一看卻發現太子正拿著一顆煉製好的紅丸觀看。

“好你個李廣,這就是你煉的仙丹嗎?”嗅了嗅丹藥的成分,朱厚照大怒將那紅丸砸在地上,一腳踩得粉碎,雙眼寒光閃閃如同實質的利劍一般射向李廣,讓他忍不住渾身一抖。

“這個……這個……”朱厚照自幼習武,這一年多來修習天道策後內力更是突飛猛進,略有小成,在先發奪人之下,李廣的道心不穩竟被朱厚照的氣勢完完全全的嚇到了。

這李廣到也不是圖具虛名之輩,尤其擅長符籙詛咒與迷魂之術,只是這兩年為權勢與錢財所迷惑道心漸漸不穩,日益疏與修煉,現在被朱厚照一嚇,心中更是埋了顆對他恐懼的種子。

“照兒……”

殿內的喧鬧聲驚動了內室的朱佑樘,他一走出來便看見正在發脾氣的寶貝兒子。兩年不見,再有兩個多月便滿八歲的兒子長得與自己是越發相像了,唯獨那雙眼睛是繼承自他母后的桃花眼,隨著長長的睫毛扇動,他雙眼便水光蕩漾,眼神似醉非醉,令人有點朦朧而奇妙的感覺,而他生氣的時候那黑如點星的雙眸便沉靜深邃,卻又仿佛有寒光閃動,紅嘟嘟的小嘴微微撅起,雖然氣勢逼人卻總讓朱佑樘覺得兒子像是炸毛的貓咪,忍不住要抱起來好好哄哄。

“父皇,孩兒回來了!”朱厚照一看到自己的父皇,剛才那逼人的氣勢便一掃而空,眼波流轉,水汪汪的眼睛不自覺地含著笑意,彎成兩道月牙兒。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許久未見的父皇,忍不住蹙眉道,“您瘦了好多!”

朱佑樘心中一暖,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皺眉道,“朕還沒下詔,皇兒怎麼私自回宮了!甚至還隱瞞行蹤!”

“兩年時間已到,孩兒久等不到宮中消息,便先回宮了!”朱厚照嘟著嘴,不悅地道,“難道父皇不高興看到孩兒?”他雙目對著李廣狠狠一瞪,“或者是因為這該死的奴才!”

“大膽!”朱佑樘大喝一聲,讓朱厚照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朱佑樘冷著臉繼續道,“你擅自回宮本是一罪,身為太子卻又游嬉民間,如今還在朕面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這兩年你就學了這些嗎?”

“你居然為了這狗奴才吼我?”朱厚照吃驚地瞪圓雙眼,看著仿佛變了個人似的父皇,洩恨般一腳踢飛跪在地上的李廣,他怒極出腳區區一介道修哪能抵擋,李廣立刻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叫疼起來。

“啪!”地一聲脆響在殿內響起,室內立刻安靜下來。皇上居然打了太子!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低著頭不敢看從未起過爭執的兩父子。

滴答滴答……水珠落地的聲音在靜謐的室內清晰可聞,朱厚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父皇,兩行清淚緩緩地沿著雙頰跌落地面,他慢慢地伸手捂住被打的左臉,怔怔地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被打的地方其實並不疼,但是心卻像被人揪著拉扯一般痛得厲害。活了兩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更何況那個人是被自己深深在乎著的,若不是因為關心,他哪會做這種莽撞的事情。

沒想到從小一直對自己呵護有加的父皇居然捨得打自己,莫大的委屈立刻填滿了心中,酸澀的感覺堵著胸口仿佛呼吸都困難起來。躲,他並不是躲不過,但是他卻不想動!視線因為眼中的淚水而逐漸朦朧,他卻努力的想將眼睛睜得更大一些,他要好好看清楚,這個人究竟還是不是自己的父皇。

“太子君前失儀,違旨抗命,來呀……”朱佑樘捏緊右手,對著禁衛軍怒喝一聲,“把太子壓回咸陽宮反省,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宮,任何人也不得接見!”

“反省!哼!”朱厚照撅著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回宮!又何必傻傻的來見你!”他僵硬地轉身跟著親兵們退出宮殿,嘴中喃喃道,“不如不見,不如不見呀!”

第三十二章 我生氣了

朱厚照氣呼呼地沖回自己寢宮,他把隨侍全部遣退之後一頭撲到了床上,自個生著悶氣,臭父皇,壞父皇,笨父皇,傻父皇,居然為了一個外人打我,老子上輩子的老爹老媽可是都沒敢摸過自己一個指頭。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父皇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心中有個小小的聲音辯解道,看看父皇自己都那麼吃驚的樣子,可能也沒想到會真的打到自己,只怕自己的擅自回宮不小心打亂了父皇的計畫。

廢話,沒有原因父皇怎麼會打自己!他在心中又立刻反駁道,若不是有些愧疚可能壞了父皇的計畫,哼,剛才就找他開罵了。

既然知道父皇是有不得已,幹什麼還在這裏發脾氣,還丟臉的被氣哭了!

我就是不爽,怎麼地!他打了我是事實,就像善意的謊言永遠成不了真話一樣。

都這麼大的人了,你不要這麼幼稚好不好!挨打也是自己湊上去,是你自己自找的,現在還發什麼脾氣。

我哪里幼稚了,明明是他不好!哼,他敢動手我就讓他打。

……躺在床上卻睡不著,心中好像有兩個聲音吵鬧不休,理智清楚地知道父皇肯定是關己則亂才會失手打了自己,而現在將自己軟禁在咸陽宮也是出於某種原因在保護自己,但是他在感情上卻接受不了朱佑樘為了無關緊要的人責駡自己。

“啊啊啊啊啊!”

朱厚照亂叫一聲,扯著被子裹在身上,努力催眠自己睡著。他一點都沒有察覺,自己在面對朱佑樘的事情上真是越來越幼稚也越來越任性了!

在他心裏,朱佑樘是這一世對他最為關愛的人,也是給他最多愛的人,正是他無微不至全心全意的寵愛才打開了朱厚照禁閉的心房,接納他為最親密的人!朱厚照是個對感情極度挑剔的人,無論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如果不是一心一意的他便不接受。因為他太瞭解自己的性格,只要是被他接納了的人,便會將自己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完全地擺在那個人面前,也因此經受不起一點傷害。小心的守護自己的心,是他在成長過程中漸漸學會的本能!

哼,反正我生氣了!臭父皇,我再也不理你了!他迷迷糊糊地胡思亂想著,漸漸地沉入了夢鄉。

輕輕的腳步聲漸漸地靠近床榻邊,熟悉的氣息讓朱厚照繼續閉著眼睛裝睡,縮在被子裏沒有動彈。半夢半醒間他感覺父皇坐在床邊一直靜靜地看著自己。

朱佑樘看著床上縮成一團正在熟睡的兒子,小小的嘴微微撅著,雙眼緊閉遮住了他那雙靈動眼睛,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起伏微微顫動著,好久沒有這麼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孩子,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他便悄悄地成長了,出落成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都讓人移不開視線的人。

也不知道他在綿山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或者是修煉了什麼特殊的武功,明明是男孩子的皮膚卻白皙細膩,連毛孔都看不見,燭光映射在他身上,皮膚便像那上好的漢白玉一樣泛著溫潤的光芒。

看到他左邊的臉頰上有幾道微紅的指印,朱佑樘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懊悔,自己當時怎麼就那麼慌張呢?這孩子也是傻,居然也不避開,明明知道自己本意是想要他離李廣那妖道遠一些,偏偏這傻孩子就在那時候犯了倔脾氣。

他知道自己那一耳光應該並不重,但是打在嬌嫩的皮膚上竟會有了痕記,朱佑樘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臉頰上的那抹桃紅。指尖還沒碰到皮膚,突然朱厚照猛地一個翻身,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團連同腦袋一起縮進了被子裏。

即使隔著被子,朱厚照也能感覺到父皇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在被窩裏任性地撅著小嘴,哼,臭父皇,剛才那麼有威嚴,那麼有魄力的打了人,現在又來後悔些什麼!

寢宮裏很安靜,只有兩個人錯落有致的呼吸聲,閉上眼睛朱厚照仿佛能感覺到落在背脊上的視線溫柔而寵溺。

他感覺到原先坐在床邊的父皇站起了身,有那麼一刹那他以為父皇會掀開被子。但是朱佑樘卻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地看著。噗通噗通,縮在被窩裏卻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不爭氣地無端端越跳越快,朱厚照捏緊小拳頭,惱羞成怒的直磨牙。

哼,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喝掉!

像是感覺到了他無聲的怒氣,朱厚照聽到父皇輕聲歎了口氣,踏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離開了。聽到腳步聲居然真的漸漸消失在門外,朱厚照氣憤地一把掀開被子,“笨父皇,說聲道歉都不會呀!哼,再也不要理你了!”

“唉!”望著咸陽宮緊閉的宮門,朱佑樘無奈地歎了口氣,好不容易見到兒子,第一天卻就鬧得這麼僵。

“皇上,您別歎氣了!”想到這對鬧彆扭的父子,懷恩不禁頭疼,他勸解道,“您別擔心,太子殿下那麼懂事,會理解您的!”

朱佑樘搖搖頭,歎息道,“皇兒再懂事也還是個孩子,朕今天讓他受委屈了!”

“您這也是關己則亂了呀!別說您,小人剛看到太子殿下那會兒都嚇了一跳,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擺脫廠衛們的偵查突然出現在宮裏的!”

“朕當時看到他對那妖道動手,一下都懵了。這孩子脾氣到是越來越大了!”朱佑樘苦笑著道,“李廣那妖道為人睚眥必報,若是因為今天的事情恨上了皇兒,朕真擔心他會不顧一切地報復!”他蹙眉盤算道,“當時想著皇兒在綿山那邊安全,所以想慢慢撒餌,可是現在皇兒突然回宮,已經完全打亂了計畫,可以提前收網嗎?”

“皇上,這只怕不行呀,算算日子,可能最快都要下月才能收網呢!”懷恩想了想,答道,“張家那邊現在倒是不足為懼了,咱們的人已經完全將他們都秘密監控起來!可是關鍵就在李廣和總制三邊都禦史王越那裏。現在去李廣府中探查的人,一直都沒傳回消息,這廝心思緊密,為人又謹慎,他藏的那東西咱們一直沒找到!而邊關那邊,劉大夏經營的時間尚短,還沒有把握能夠完全控制住三邊駐軍,那王越為李廣所提拔,一旦咱們冒然動手,只怕他會舉兵作亂,到時皇上您不想天下動亂的一番苦心就白費了!”

“哼,若不是皇后膽大包天, 朕這時怎麼會如此受制!”朱佑樘拂袖怒道,“吩咐下去,要他們辦事快一點,皇兒突然回宮,只怕事情也會發生一些變數!王越那邊且不論,只要李廣那邊的事情可以辦好,即使有些混亂也都罷了!”

懷恩連忙接旨,心中暗歎,唉,太子殿下的突然回宮,真是將一切都攪亂了呀!


第三十三章 韃靼入貢

太子被皇上處罰了!!太子剛回來便被皇上關到咸陽宮反省!

在有心人的煽動下,朱厚照剛回宮就被皇帝處罰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立刻傳遍朝廷。不少好事者暗暗惋惜,若不是二皇子突然病逝,這簡直是廢除太子的最佳時機。

外面的風風雨雨鬧不到朱厚照的咸陽宮,他只是悠閒的每日練功讀書,閑餘的時候研究研究明朝的火器,無聊的時候便要劉瑾安排點娛樂活動。

要說這劉瑾,他到不愧為日後的八虎之首,這人出生市井,做過一段時間流氓,後來年少時自閹入宮,為人機警狡猾不說,辦起那些吃喝玩樂的事情比誰都厲害。

起先朱厚照吩咐他想點辦法找樂子,他還有些不敢行事,太子這是在被處罰反省呀,這時候還想法子玩樂不是罪上加罪嗎?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勸解太子,被朱厚照雙眼一瞪便灰溜溜的去辦事了!

今日聽戲明日玩骰子,朱厚照這反省的日子倒是過得十分逍遙。雖然朱佑樘對咸陽宮發生的事情瞭若指掌,可是卻從不阻止,劉瑾是個玲瓏心,立刻知道皇上這意思就是默許,於是他膽子更大了,甚至不知道從哪里還弄來一隻訓練過的會甩猴戲的小猴子,倒是逗得朱厚照很開心。

一晃日子就到了八月間,這些日子過得最鬱悶的是朱佑樘以及朝廷的文武百官。雖然禁止別人靠近咸陽宮,可沒說也要禁止他自己呀,偏偏每次去兒子都把宮門緊閉,說是反省中恕不見客,有時候難得見到兒子一次,也只有一張板著的嬌俏冷臉,怎麼哄都不理睬自己,回話全是“啊”“恩”“好”的單字,把朱佑樘這皇帝鬱悶到不行!

知道兒子在和自己鬧小脾氣,即使解釋過是為了他的安全才這樣做,小傢伙也只是小腦袋一偏,下巴高高揚起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朱佑樘心中鬱悶,卻又拿他沒有辦法,於是只好不停催促懷恩儘快解決李廣的事情。

皇帝心情不好,朝臣的日子自然也都不好過,直到韃靼使臣的突然入貢,這樣折騰著的日子才終於結束了。

自弘治元年之後入貢過一次,韃靼便再未入京朝貢過,並且年年襲邊洗殺搶劫,而去年王越揀了個便宜,將小王子伯顏猛可敗於賀蘭山,雖然他只不過是慘勝,卻讓韃靼未能搶劫到足夠的糧草財物,讓那韃靼部落的人艱難地熬了個苦冬,連想再次出來搶劫邊關都湊不足糧草,此次他們遣派使臣人等六千人至邊關請求入貢,實際上是等著明廷的豐厚賞賜期望能夠度過難關。

按弘治三年時朱佑樘曾經制定的蠻夷入貢規定:韃靼許一千一百名入關,四百名入朝;瓦剌許四百名入關,一百五十名入朝。韃靼方面雖然知道這六千多人想要全部入關不太可能,卻還是要求盡可能的多帶人入朝,考慮到這些使臣裏面有達延汗伯顏猛可的小兒子旭烈孛齊,而韃靼久不入貢,此次朝貢對於明廷還是有很大意義的,禮部與兵部經過一番討論之後,最終決定允許他們二千人入關,五百人入朝。

旭烈孛齊在韃靼的地位便相當於是伯顏猛可的繼承者,他的哥哥是個殘廢,若無意外日後的汗位必當由他繼承。他自幼跟隨其父征戰沙場,饒勇善戰騎射精通,十五六歲的年紀便已經成為伯顏手中的一元猛將。

人家的太子這麼厲害,堂堂大明天朝的太子自然也不能失了威風,雖然太子還年幼,但總不能在來了使臣的時候還處於被關緊閉狀態呀,於是在朝臣們的強烈請求之下,朱佑樘只能無奈地將兒子的軟禁令解除了。

旭烈孛齊的身材十分高大,才十六歲多的年紀卻已經有成年人的個頭,估計有一米八左右的樣子,朱厚照有些嫉妒的看著他,這樣的身高是他在上輩子怎麼都沒辦法突破的,那一釐米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讓他鬱悶了很久呀。

旭烈孛齊的長相不像中原人那麼精緻,帶著極富男人魅力的狂野,他標槍般筆直地站在殿中,渾身的氣勢淩人,由於年齡讓他還沒辦法掩飾本性中囂張狂傲,如同一把無鞘無柄的利刃,寒光閃閃刺人眼目。

一旁有禮官將韃靼上貢的禮品一樣樣報出來,朱厚照無聊的聽著,韃靼部落的生活並不富有,這些上貢的禮品裏面能夠讓人看得上的,估計也就只有那些戰馬了。

他閑著沒事就打量著朝中的眾生百態來,明朝是個極端講求禮制的朝代,官員們上朝時禁制交頭接耳,官帽上也有著長長的帽檐遮住雙耳,雖然也覺得無聊但是卻沒有多少人走神,那些文官只是用著自持優越的眼神看著那些使臣。

朱厚照心中冷冷一笑,這些短視的人總是自以為是地以為天朝強大,重文輕武遵循禮制,卻不知道強大的國力才是守護國家的根本,現在他們看不起這些蠻夷,卻不知道日後反而會像富有的宋朝一樣被關外民族所滅。

朱厚照對於明朝的滅亡沒有什麼感覺,一個朝代的衰亡是歷史的必然發展,憑他一己之力雖然可以改變一些歷史,但是卻也管不到自己百年之後的事情。他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坐在龍椅上的父皇,暗暗地想,若是父皇知道自己這一心想振興的國家日後還是會消亡不知道有什麼想法?

像是感覺到他的視線一樣,朱佑樘幾不可察的挑了挑眉,眼波流轉,微笑著溫柔地看著他的方向。

朱厚照偷偷瞪他一眼,身為皇帝還在龍椅上開小差!他微微鼓著腮幫子連忙掉頭,不自覺地在大大的袖子中玩著手指想,也許改變一下歷史也不錯,畢竟那被鐵槍大炮撬開國門的百年是每個中國人心中的恥辱。

冗長而又俗套的接見終於隆重卻無聊的結束了,朱厚照在心中舒了口氣,終於可以回去休息了。這種只有父皇一個人可以坐著的朝會,果然還是少來參加幾次為妙!

“皇上,聽說大明天朝奇人異士頗多,諸位大臣也都是文才飽滿之士,小臣最近看書時,發現一些晦澀的詩詞十分難懂,所以特地想求教一番!”旭烈孛齊突然上前一步行禮道,他的聲音剛過變聲氣還帶著一些尖銳,卻渾厚明亮,字腔正圓地漢語讓人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殿中一片譁然,如此突然的事情實在少見,明廷與韃靼年年交戰,這個時候問的問題必定存有幾分刁難,一些大臣都不禁皺起了眉頭,不悅地盯著大殿中央的少年。

朱佑樘的眸光冷了幾分,看著那桀驁的少年淡淡地道,“有何難題不妨說來聽聽,朕想這滿朝文武必有知道解答之人!”

“多謝皇上!”旭烈孛齊彬彬敬敬地行了個禮,繼續道,“小子在學漢話時看到過這樣一首詩,詩中雲:巍巍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內幾多僧。三百六十四隻碗,恰巧用盡不差爭。三人共食一碗飯,四人共嘗一碗羹。請問先生能算者,山中寺內幾多僧。這詩詞不算工整,也許在天朝並沒有什麼名氣,但是小人實在好奇最後那句所提之問,究竟寺廟內是有多少僧人呢?”

他的話音一落,殿內的文武大臣們臉色都變了,這雖然是首詩,考的卻是算術,明朝重文八股風氣最重,朱佑樘提拔的這些文臣閣老雖然都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甚至有不少都是文采出眾者,但是說起算術卻沒有幾個研究得深刻的。這就等於要一幫沒有學過方程式的人去解理科題目,只能對著題目乾瞪眼。如果能多給些時間計算,也許工部還能有一兩個人能勉強算得出來,但是只怕那之後天朝的面子也就丟盡了。

“有愛卿能為韃靼使者解除難題嗎?”朱佑樘鐵著臉問道,他曾經聽聞過古書《九章算術》中有類似的問題,但是內容無一不是生澀難懂,都是需要大量時間演算推測,韃靼使臣此時在這大殿中提出來,顯然就是為了折損大明文武百官的顏面。

“小子為這題目困惑很久,希望這次能在天朝獲得解答!”旭烈孛齊貌似謙遜地抱拳道,聞言,朱佑樘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看了看強忍著怒氣的父皇,再看了看得意的韃靼使臣們,朱厚照對著旭烈孛齊揚起了冷冷地微笑。

第三十四章 殿前文鬥

“父皇,只怕此題太過簡單,八歲小兒都能回答。諸位大臣實在是謙虛,不如讓孩兒來告訴這位哥哥吧?”朱厚照上前一步走到殿中,恭恭敬敬地對著他父皇行了個禮。

太子好利的一張嘴!朱厚照一說完,殿中立刻安靜下來,眾人的視線都完全集中在他身上,心中都為太子的急智大為喝彩。太子年幼甚至尚未出閣讀書,即便答錯也不會損了朝廷的面子,若是一不小心打對了嘛,嘿嘿,該覺得羞愧的只怕就是這幫韃靼使臣了!

朱佑樘滿臉笑容,贊許的望著兒子,眼神中滿是慈愛,“既然如此,那就由皇兒來為韃靼使者解惑吧!”

朱厚照行禮領旨,轉過身笑眯眯地望著旭烈孛齊,嬉笑道,“這位哥哥,本宮猜這答案是六百二十四呢,若是不相信你可以回家拿碗來試試呢!”

一聲哥哥喊得好不諷刺,旭烈孛齊氣得雙目睜圓,怒瞪著他道,“怎麼可能,你一介小兒怎麼算得出來,是瞎蒙的把!”

“大膽!”朱佑樘一拍龍椅清脆的聲音讓眾人立刻噤聲,袞冕上珠鏈碰撞的聲音在回音效果良好的大殿中顯得格外響亮,即便他不過是文弱書生,但是身為一朝天子的他發起脾氣來還是氣勢驚人,雖然是佯怒也讓自幼征戰沙場馬背上長大的旭烈孛齊有幾分心虛。

單看旭烈孛齊少根筋的反應,眾人都知道太子肯定答對了!

不愧是朕的寶貝皇兒,朱佑樘心中得意萬分,哪里容得下旭烈孛齊對他的一絲不敬,他十分不悅地道,“我朝太子自幼聰明伶俐,粹質比冰玉,神采煥發,區區算術此類旁道雜學不過是手到擒來,他所說的自然是正確答案。韃靼使者若覺得不對,不妨下朝後自行驗證!”吹吧,您拼命就吹吧!聽著父皇的話,朱厚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牛皮可真是吹得太大了。

“請皇上息怒!”幾名韃靼使臣連忙跪下來告罪,旭烈孛齊心有不甘,他總覺得這太子不過是蒙對的,為了驗證這個問題他們當初請人算了很久,這麼小的孩子即使是天才也不可能可以這麼快算出來。他望著朱佑樘,再次請求道,“微臣還有一詩不明,希望能求教太子!”

朱佑樘心中不悅,對這韃靼少年充滿了厭惡,視線望向兒子,見他微微點了點頭,冷哼道,“韃靼使者還有什麼問題,不如讓太子一次解答!”

“小臣還曾聽過一詩,詩雲:三足團魚六眼龜,共同山下一深池,九十三足亂浮水,一百二眼將人窺,或出沒,往東西,依欄觀看不能知,有人算得無差錯,好重斟贈數十杯。” 旭烈孛齊望著個頭還不到自己腰部的小太子,得意地道,“不知這池中究竟是有魚幾隻,又有龜幾隻呢?還望太子解答!”

還不錯嘛!這次居然出了一道二元一次方程,可惜二十一世紀隨便一個小學畢業生都會算!朱厚照心中冷笑道,閉上眼睛心算起來,眾人都屏息望著他,這題目聽著都讓人頭暈,不知道太子是否能再次神奇的回答出來。

還好朱厚照的速度很快,他對著旭烈孛齊笑道,自信滿滿地說,“若是本宮沒猜錯,魚有十五隻,龜有十二隻!”他斜著眼睛瞥了一眼旭烈孛齊,故作惋惜道,“可惜這道題目,哥哥回去就沒辦法驗證了,唉,三目魚難找呀!”

殿內眾人哄堂大笑,旭烈孛齊惱羞成怒,他就不相信這小不點太子真有那麼厲害,瞪了眼朱厚照,又道,“還有一詩雲,遠望巍巍塔七層,紅光點點倍加增,共燈三百八十一,試問尖頭幾盞燈。”

靠,居然還有數列,這道題目放在古代可真是超高難度級別的,基本上除了傻算沒什麼快捷辦法,但是對現代人來講,只要記得公式那就是再簡單不過了,用著比上道題目還要快的速度,朱厚照笑嘻嘻地道,“答案是三,就快中秋了,哥哥可以去買幾盞燈到城外高塔試試,還可以為高塔做一番裝點呢!廟裏和尚都會感激哥哥的!”

旭烈孛齊氣得臉色鐵青,滿腹不甘心都寫在了臉上,他張口又欲出題,只聽“啪”地一聲脆響,朱佑樘不悅地的板著臉道,“夠了,這是朝會,不是講堂,若是使者你還有問題,朕不介意你私下找太子求教,今日若是無事便退朝吧!”

韃靼使臣臉色都十分難看,這次在朝廷實在是丟臉得厲害,沒有考倒別人,反而被八歲小兒調侃,他們那氣憤難堪的臉色讓在場的文武百官心情都很爽。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朱佑樘剛準備宣佈退朝,朱厚照卻上前一步道,“孩兒看這韃靼來的哥哥實在是飽讀詩書,現在有一難題希望能請他幫忙解答!”

朱佑樘看著兒子自信滿滿地雙眼,這小傢伙自幼就是不肯吃虧的主,想必是有折損韃靼使臣面子的主意了吧!沒有猶豫,他點頭准奏。

朱厚照露出不懷好意地笑容看著旭烈孛齊,既然是你們先不懷好心,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不知這位哥哥認為一斤鐵球與一斤羽毛同時從高處落下,是什麼先落地呢?”

旭烈孛齊蹙眉,這個問題他從來都沒聽說過,他雖然也讀漢書,但是實際上對這些深奧的旁學也從來未曾關注過,問的那些問題也都是要人特地搜尋出來的用來刁難明廷的,要這“只識彎弓射大雕”的傢伙去回答這個問題到有幾分難度。

他身後的幾名使臣也都知道他的底細,要他去打仗還行,這動腦筋的事情還是免了吧!他們嘀嘀咕咕地討論了一番,統一了答案之後,便有一人小聲對他說了個答案。

“當然是羽毛先落地!” 旭烈孛齊斬釘截鐵地道,確見朱厚照笑得一臉燦爛。

果然答錯了!朱厚照壞心的想,這個時代牛頓筒子還沒被蘋果砸到腦袋,沒有牛頓力學三大定律根本沒辦法解釋重力加速度這種東西,出這種題目考他們實在是有些欺負人呀!他緩緩地搖搖頭,一臉惋惜地道,“錯了,應該是同時落地!”

“不可能!”

不止旭烈孛齊,連朱佑樘和文武百官也都一臉錯愕,看來他們也都猜測是羽毛先落地!朱厚照假惺惺地道,“可惜,可惜,本來還以為哥哥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原因呢!”

“這不公平,此類問題以往從來都沒有人關注過,當然不知道答案!”旭烈孛齊覺得被這小太子完完全全的蔑視了,雖然他的個子不高,卻好像是用俯視的眼光看著自己!居然被小孩子徹底的小看了,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他氣急敗壞地嚷道,“若是問的算術問題,一定沒問題!”刁難明廷的題目卻被一介八歲小兒輕鬆地破解掉了,他深知此時若不能扳回一些面子,日後傳出去不僅是他自己,整個韃靼部落都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不知死活的傢伙!朱厚照心中冷笑,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天真,他雙手一擊掌道,“原來是這樣呀!正好本宮有一道關於算術的題目不懂,希望能由哥哥賜教呢!”

“太子但說無妨!” 旭烈孛齊頗具信心地道,來的使臣當中有一人精通算術,搜尋到的那些難題也多是由他解答出來的,一個八歲小兒出的題目又能有多難,有這個人在他自然怡然不懼!

“那好吧,本宮最近正好遇到一道難題,便求教一下哥哥吧!”朱厚照裝得天真無邪,故作好奇地道,“一個袋子裏有九個球,球上分別標有一到九這九個數字,現在有二百一十一人,每個人從袋中摸出兩個球,計數後再放回,那麼所取兩球上數字之和相等的至少有多少人呢?”既然死不認輸可就別怪我欺負你們了,他十分不厚道的想,欺負這種理科文盲還真是沒有成就感呀!

旭烈孛齊背後那人開始還在心中默默計算,畢竟那麼複雜的題目人家太子不過是八歲小兒也沒用紙筆,他也拉不下臉來索要紙筆,但是這個問題即使是一個理科生也要推算一些時間,本來就不是古代人可以輕易回答得出來的,沒過多久他就滿頭大汗起來。

“回稟太子殿下……”一炷香時間過去,旭烈孛齊滿臉鐵青,他怨恨地瞪著朱厚照,雙手握拳捏得發白,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的嘣出來,認輸道,“微臣不知道!”

第三十五章 中秋賜宴

一場朝會最後以韃靼的灰頭土臉告終,散朝的時候每個文武百官臉上都帶著濃濃地笑意,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著今天太子的表現,還有韃靼使臣氣急敗壞的模樣,就連那些被張家收買,想要廢除太子的人也對朱厚照充滿了讚賞。

弘治時期,明初朱太祖制定的一系列關於官場社交禮儀都已經有如一紙空文,而且由於重文輕武風氣的越演越烈,導致即使是一品武官大僚在那些文官面前也毫無體面可言。往往一場戰鬥的勝利,在朝中還比不上一次出色的辯論或者講學。

朱厚照還沒有開始涉足官場,因此還不知道其中厲害,但是他今天的表現卻無意中折服了這群自命清高的文官們,讓他在日後受益頗多。

下了朝朱厚照便脫除了那一身累贅的衣服,沖去洗了個澡,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走向已經預先降過溫的寢宮,還沒進入殿門一道明黃的影子就朝著他沖了過來。

“皇兒今天實在是太棒了,太出色了,朕實在是高興呀!”熟悉的氣息讓朱厚照繃緊的肌肉逐漸放鬆,滿臉無奈地看著喜出望外抱著他的父皇。

朱佑樘雙手叉著他的胳肢窩把他高高的舉起,興奮地轉了兩圈,又將他擁在懷中,下巴在朱厚照的肩窩蹭了蹭,俊逸的臉上滿是得意,開懷大笑道,“皇兒真是太讓朕吃驚了!朕今天真是為你驕傲呀!”

“放手啦……”朱厚照嘟著嘴扭了扭小身子,不就是隨便欺負了下蠻夷的呆子們,至於這麼高興嗎?他不敢太過用勁怕弄傷父皇,而今天朱佑樘又因為太過興奮,力氣似乎也大了很多,折騰了一番他除了將衣服弄得淩亂不堪,兩頰緋紅以外居然沒能掙脫。

皇兒真是太可愛了!亮晶晶的雙眼迷離而勾魂,紅撲撲地臉頰像是熟透的蘋果散發著誘人的光澤,不悅嘟著的小嘴仿佛在抱怨又像是在索要疼愛,朱佑樘忍不住“吧唧吧唧”在他小臉上親了兩口,然後不意外地看著兒子的小臉“唰”地一下更紅了!

“幹什麼呀,別抱著我,熱死了!快放開……”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被親來親去,讓朱厚照鬱悶得不輕,不由得嘟嘟嚷嚷地抱怨個不停,現在他唯一幸慶的是,父皇還沒壞心到像他以前老爹那樣,專門喜歡用剛長出的胡渣紮自己的臉。

真是個害羞的孩子!朱佑樘樂呵呵笑起來,反而將他抱得更緊了,他用臉頰貼著兒子細嫩的小臉,輕輕的磨蹭著,用撒嬌般的語氣道,“皇兒就讓父皇再抱一抱嘛!父皇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別躲嘛!真是的,還是你小時候好呀,那麼小小的一團又白白嫩嫩的,真是可愛得不得了!唉,現在照兒都不聽話了,你以前明明都會讓朕乖乖抱著的嘛!”

那是小時候無力沒有辦法反對暴力好不好!朱厚照在心裏小聲地反駁道,但是卻無奈地放棄了抵抗。他水光迷離的桃花眼中帶著哀怨,微微地鼓著腮幫子一副任人宰割地樣子,可愛得讓朱佑樘又是猛地一陣蹭蹭親親。

父皇您今年貴庚呀,麻煩你稍微成熟一點咯!朱厚照不禁在心中仰天長歎一聲,果然做人還是要厚道,早知道欺負蠻夷的後果是這樣,他一定不會出這個風頭的!

沒幾日便到了中秋節,往日這天宮裏也只是設家族宴小聚,但是這次朱佑樘實在是太高興了,大手一揮宣佈在保和殿賜宴百官。

在明朝賜宴百官是件大事,一般除了年末慶功宴、元旦、中秋等傳統的重要節日皇帝是不會輕易擺筵席的。這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個錢字!

皇帝擺的筵席首先吃喝就要十分講究,不能丟了宮裏的面子,因此每次設宴花的銀子簡直嘩啦啦如流水一般,除此之外有資格來參加筵席的人若是有原因不能來,還要由皇宮補發錢作為補助,所以那開銷可不是一般的大!

在明朝,皇帝的吃穿用行沒有獨立的預算,都是直接從戶部開支,所以若是用多了可是要被大臣們念叨,言官們進言指責的!朱佑樘登基十多年來一直想要將這被他父輩們摧殘得經濟萎縮的國家治理好,不但廢除了眾多的奢侈陋習,還在宮中提倡節儉,很少幹這種破例又要花銀子的事情。

這一次大折韃靼的顏面,文武百官也都知道皇上龍心大悅,居然像是商量好過一般,沒有一個不長眼睛的人來進言敗壞他的心情。

朱厚照是被父皇牽著手走進保和殿的,他很少參加這樣的酒宴,前幾年是年齡過小,之後則是去了綿山。站在高處登高俯視,看著那片黑壓壓的人頭與他們好奇探索的視線,仿佛感覺地位憑空被抬高了幾分,讓他不由得感歎,皇權就是這樣踩在別人頭上堆積起來的呀!

誰說太子失了皇恩的!眼尖的人看到朱厚照身上的大紅衣袍都不由得大吃一驚!

朱厚照身上的衣物是回宮之後朱佑樘吩咐人重新為他縫製的,他只覺得這個衣服的料子穿在身上很舒服,卻不知道這布的珍貴。他身上的紅布雖然名為布,實際上卻全部由細絨織成,做工繁瑣無比,用這樣的布縫製一件衣服抵得上幾件錦緞衣服的價格。

當年憲宗在世時最愛穿的就是這種松江府所造大紅細布裁制的衣服,但是朱佑樘一直覺得太過浪費,他登基之後便下令停止為皇宮織造此布。之前皇宮還有少量餘存,張惶後曾經找他索要此布,卻被他斷然拒絕,連皇帝自己都捨不得穿的衣服,如今卻出現的太子身上,不由得讓人驚奇萬分。

羡慕、探索、好奇地種種眼光中,朱厚照敏銳地捕捉到了一股飽含怨毒地目光,裝做舉杯喝水,他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卻發現張惶後正眼帶怨恨與嫉妒的看著自己。

他有些納悶地摸了摸鼻子,自己又哪里讓這母后不爽了!

太皇太后與太后來筵席露了個面,夾了幾口菜便相攜離開了。朱佑樘帶頭舉杯之後,文武百官們也開懷暢飲起來。

撲鼻的酒香不停地往朱厚照的鼻子裏鑽,勾得他心裏的酒蟲爬呀爬的,癢得很!前輩子在部隊裏面混了那麼多年,雖然還沒到嗜酒如命無酒不歡的地步,但是對好酒總有那麼幾分愛好的!這輩子他生活過的兩個地方——皇宮與綿山,都沒什麼人愛好喝酒,平時只見身邊的人飲茶,突然聞到這麼清冽的酒香,不禁勾起了他的酒癮。

朱佑樘好笑的看著兒子,他一臉渴望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酒杯,小腦袋隨著自己飲酒的動作點個不停,小巧的鼻翼不停地微微散動,仿佛想吸盡彌散在殿內的酒香。他的酒量並不好,但是為了逗弄兒子忍不住一杯一杯喝個不停。

他杯中的酒是宮中的陳釀,酒香清冽香濃,不用說,自然是頂級好酒,朱厚照大為惋惜地看著自己父皇一杯杯牛飲,他最看不得別人浪費好酒了,真是的,這樣的好酒應該一口口品嘗才對呀!

“皇兒你想要幹什麼!”朱佑樘忍著笑道,放下酒杯捏了捏他粉嫩的臉頰。

朱厚照低頭一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抓在了酒瓶上了,他的小臉一下子漲的通紅,唰的一下快速縮回手,支吾道,“沒,沒想幹什麼!”

“皇兒想喝酒嗎?”朱佑樘笑著讓宮人拿來一個酒樽,親手倒了小半杯遞給他,哄道,“來,這酒很好喝哦,來嘗嘗!”

朱厚照心中大喜,小心翼翼遞接過杯子放在鼻翼下嗅了嗅,酒香香醇而悠長,與現代白酒摻雜了芳香物的香氣不同,是純正的酒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陶醉的將杯子湊到唇邊,杯子太大而裏面的酒太少,於是他不舍的先伸出粉色的小舌頭添了添酒樽邊緣的酒滴,舌尖感覺到一股微辣,讓他忍不住倒了一小口酒含在口中。他閉上眼睛晃動著小腦袋感受著酒的味道,然後才十分依依不捨地小心咽下。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那小心翼翼地動作和陶醉萬分的表情,在朱佑樘看來如同小貓喝水一般,可愛無比,讓人忍不住想要大笑一番。為了兒子的小小自尊,他拼命地忍著笑意,道,“皇兒別喝多了哦,這個酒的後勁很大呢!”

“唔!”朱厚照吱了一聲,依舊小口小口的喝著,大有不把杯內的酒喝完不甘休的趨勢。朱佑樘目不轉睛地看著兒子可愛的小動作,溫馨地氣氛彌漫在兩人之間,濃郁而醉人。

米拉桑,古代的酒樽也是很大的第三十六章 中秋之夜朱佑樘給他喝的酒名字叫“金莖露”,這酒弘治初年才得到配方開始釀制,是與“太禧白”一起聞名明宮的內法酒,為酒中絕品,日後的末代皇帝崇禎最是喜愛這兩種酒。

雖然這酒不過才埋藏了十多年而已,但是酒的味道卻已經十分特殊,清而不洌,醇而不膩,味厚而不傷人,讓朱厚照喝得陶醉無比。古代的酒與現代的酒不同,純天然釀制沒有什麼芳香劑或者化學物質,那種香濃的味道絕對能讓一個好酒之人戀戀不捨。

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品著,沒多久小臉就紅撲撲的,朱佑樘笑咪咪地捏捏他的臉頰,“還喝,要醉了哦!”

“才……才不會!”朱厚照嘟著嘴反駁道,這個身體畢竟還是小孩,又從來沒喝過酒,一點點後勁沖上腦袋,就讓他不由得大了舌頭。雖然知道運功就可以將酒勁消除,但是又有哪個好酒的人會做這樣的事情!

兒子醉酒的憨態讓朱佑樘笑彎了眉眼,刮著他的鼻子道,“還說沒有,話都講不清了!”

“嘿嘿!嘿嘿!”朱厚照呆呆的對著他傻笑兩記,撫額道,“父父父皇,我我我……我去外面吹吹風……清醒一下!”

這個傻兒子呀!朱佑樘無奈地敲了敲他的腦門,囑咐道,“去吧,去吧,注意一點!”

習習涼風讓朱厚照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一點,他遣退了左右,靠在宮牆上仰望著天空。這個時代世界科技還沒有進入工業時期,因此既沒有環境污染,也沒有臭氧漏洞,夏日更不會熱得讓人無法忍受,僅僅是八月的涼風已經讓人覺得有些微涼。

天空像是一塊上好的黑色絲絨,上面點綴著如同碎鑽一般的無數星星,那一輪明月更是皎潔得仿佛可以看得到月亮上的環形山!

呵呵!呵呵!只怕這時候的人還相信月亮上有嫦娥吧!他一個人傻笑著看著天空的美景,手腳發軟的將發熱的臉頰緊緊貼在冰涼的宮牆上,靜靜地感受那絲絲清涼。

“你不能這樣背信棄義!”

“咱家哪里背信棄義了,皇后您可不能冤枉人!”

突然一陣爭執聲傳到朱厚照的耳中,聽清來人的聲音,他一個側身連忙閃到陰影中躲了起來。

“當初若不是有我們幫你引薦,你李廣能有今天的地位嗎?”

“張大人,壽甯侯,您可別說得那麼大言不慚,當初您可也是不安好心才把咱家往皇上那裏推!”

“李廣,你少這樣陰陽怪氣的,當初你落魄的時候是怎麼求咱們的你可別忘了,現在可好,我們落難了,你就開始袖手旁觀!哼,你以為就你一個人躲得掉嗎?”

“吳大提督,您先別動怒,咱家也沒說要一個人置身事外呀!要說呀,咱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蚱蜢,出了事,誰逃得過誰呢!”

朱厚照探頭瞧了瞧,張惶後,壽甯侯張鶴齡,妖道李廣,東廠提督吳鵬,好嘛,整個一奸臣碰頭會議,今兒個到好,居然讓自己碰巧遇上了。這樣難得的機會哪還管什麼非禮勿聽,他連忙屏了呼吸,繼續偷聽起來。

“李道長,不瞞您說,這裏站著的人肯定都被皇上暗中監視了!若不是今日大宴,很難再有機會碰頭商量!”張惶後語氣哀怨地道,“咱們幾個的身家性命可都牽在您身上,你若是還不能控制皇上,咱們都完了!”

“哎呦,我的皇后娘娘,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李廣跺腳道,“咱家早就告訴過你們,想要完全控制皇帝根本就行不通,自古帝王都有真龍之氣護身,這東西玄妙得很,咱家也只能盡力而為!說了這麼多次,你們就是不信!唉,你們怎麼不想想,皇帝若是那麼好控制,人家還打什麼江山,都直接來控制皇帝好了!這多省事呀!”

“可是,之前你不是都做得很好嗎?你要皇上做的事情,他什麼都答應了!”吳鵬急切地問,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除了上次廢立太子的事情!”

“吳大提督呀,你要知道,每個人心裏都有把尺,一旦過了那底線,再厲害的迷魂術也不起作用!”李廣陰深深地道,想起太子,那日被踢的地方仿佛又隱隱做痛,他憤恨地道,“皇上把太子看得多重,咱家也就不說了!為了太子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下手,哼哼,真不愧是最狠帝王心呀!”

“嗚嗚嗚嗚,我可憐的煒兒……”想起早夭的朱厚煒,張惶後不禁嚶嚶哭泣起來,“煒兒也是他的親生兒子,皇帝居然下得了手,可憐的孩子呀……”

“皇帝這招實在太厲害了,現在咱們根本就沒任何辦法!”張鶴齡咬牙切齒地道,“當初煒兒還在時,若是除了皇上,廢了太子,這天下還不是任由我們搓弄,想圓就圓想方就方!可是現在,咱們還能怎麼辦,太子是一定要除,不能留他!皇上又對咱們又起了疑心,可是,就算是除掉皇上對咱們也一點好處都沒有呀!”

“你們別在這裏光唉聲歎氣,倒是想想辦法!”吳鵬著急的催促道,“若不是皇上知道李道長握著太子與他的性命,只怕早就動手除了咱們!他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快點想想別的辦法呀,我可不想跟著你們一起掉腦袋!”

“要不,咱們就這麼僵持著呢?反正皇上和太子的生辰八字都在李道長手裏,皇帝也不敢拿咱們怎麼樣!”張惶後望著她大哥,怯怯地道,“這麼多年下來,本宮看太子也沒做什麼事情,也許他不會對張家有什麼影響!說不定真的出事,他還會講點情面為咱們像皇上求情!”

“妹妹,你別傻了!”張鶴齡陰深深地道,他搖了搖頭,緩緩地說出沉默多年的秘密,“你以為太子真的是你兒子嗎?”他歎了口氣道,“唉,之前怕你傷心,一直沒有告訴你,當年你懷上的根本就應該是個死胎!”

“什麼!”張惶後吃驚地道,抓住他的袖子連聲問,“大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鶴齡望向李廣,嘲諷地笑道,“這事你問李道長吧,他可是清楚得很!”

“壽甯侯您怎麼能這樣說,這事可都是我師傅做的,和咱家可沒什麼關係!”李廣瞪了他一眼道,“當年我師傅算出來,你雖然有大富大貴母儀天下的鳳命,可是卻根本就沒有機緣晉見龍顏,這樣的命相雖然少見,卻實屬正常!可你那好父親為了張家的榮華富貴對我師傅脅以恩情,要求他為你進行改命。這樣逆天而行的後果讓我師傅功力大損,他心中不滿立了毒咒以你腹中的真龍之子的靈魂為祭品召喚白龍入世!壽甯侯怕你久無所出,皇上會另冊嬪妃失了恩寵,竟然勸你將此子生了下來!”

“大哥,大哥……太子果然不是我兒子嗎?道長怎麼會做這樣惡毒的事情……”張惶後驚惶地抓著張鶴齡連聲道,為什麽這些事情都要瞞著自己,難道自己一輩子都只能是工具!

“現在的太子是白龍入世,一生兵戈不斷,具有治世之能,對於江山社稷雖然是好事,但是卻有克母之命!”李廣看他們一臉不解,於是繼續道,“你們想想始皇帝就知道了,他也是白龍投胎,雖然文韜武略一統天下,但是他的母親自從懷上他後卻被輾轉贈送,一生命運坎坷,最終被幽禁抑鬱之死,下場可謂淒慘!”

“還不是你的師傅太過惡毒!”張鶴齡怒駡道,“居然還假惺惺地告訴我們白龍轉世的孩子千年難得一見!”

“確實是千年難得一見嘛!”李廣無所謂地道,“有因必有果,若不是你們張家貪心,我那師傅怎麼會這麼做!”他故作吃驚地說,“一個修習咒術迷魂術入道的人,你們難道以為他會是什麼好人!”

“哼,你也不是好東西,所以才會被你師傅逐出師門!”張鶴齡不悅地咒駡起來。

“若不是我,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師傅幹了什麼事情呢!”

“你們可不可以別吵了,咱們現在最關鍵的是該怎麼辦!”

……四個人鬧成一團,毫無顏面可言,朱厚照腦袋暈沉沉的,他們說了些什麼也聽不太清楚。他怔怔地望著星空出神,原來自己會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重生是因為毒咒的召喚,原來父皇倍受制約是因為那妖道掌握著我們兩人的生辰八字,可以用咒術控制我們的生命。

呵呵,呵呵,這個傻父皇,不就是咒術嗎,有什麼好擔心的!真是笨死了!嘿嘿!

大宴終於結束了,當朱佑樘在牆角旮旯找到兒子的時候忍不住笑起來,這個小傢伙縮成一團貼在牆壁上睡得很熟,小臉紅彤彤地散發著熱氣,粉嘟嘟的小嘴不時嘟嚷嘀咕幾聲,可愛煞了。

他彎腰將朱厚照一把抱了起來,懷裏的小東西立刻機警地睜開了眼睛,迷離的雙眼半眯著打量了一下自己又放心的閉上,他在自己懷裏蹭了蹭找到更舒適的姿勢窩了起來,還舒服的嗯了一聲,小嘴裏含糊不清的噥了一句。

“父皇真是笨死了!”

朱佑樘豎起耳朵聽清他的話之後真是哭笑不得,這小鬼真是睡著了也不老實!

他抱著兒子上了龍輦正準備回宮歇息,突然宮中喧嘩起來,掀開窗簾他看到映天的火光照亮了天空,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有宮人在喊“走水了!”“快來滅火!”

“來人呀,過去看看!”


第三十七章 醉酒惹禍

著火的地方是太皇太后周氏新搬入的清甯宮,朱佑樘的龍輦趕到時,火勢已經基本得到了控制,大火蔓延得很快,正在焚燒著整座宮殿,不用多久全木制結構的房屋在無情的火舌下漸漸成為灰燼。朱佑樘準備下龍輦看看情況,突然感覺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擺。

“父父父皇,這這裏危險……我,我也要去!”軟塌上睡著正香的朱厚照仿佛感覺到他的離開,拼命的想要睜開眼睛看清楚情況,大著舌頭撒嬌道。

“皇兒在這裏等父皇好不好?”這小傢伙話都還講不清楚,卻死死地拽著衣擺不放,和一個醉酒的人他也不指望能講清楚道理,朱佑樘只能無奈地彎下身哄道。

“不不不行!”朱厚照雙眼猛地睜圓,鼓著雙腮氣呼呼地道,“我就要去!”

看著兒子手軟腳軟地努力從床上爬起來,朱佑樘無奈地歎了口氣,一把將他抱在懷裏,兩人一起下了龍輦。

火場裏面亂哄哄的,哭叫聲、吆喝聲不斷,被大火焚燒的樑柱斷開時常常引起一陣尖叫,在這樣混亂的地方負責皇帝安全的錦衣衛們生怕出了什麼意外,圍成一個圓圈將兩父子保衛在中間!

“牟斌,找個人來問話!”朱佑樘將兒子放在地上,下著命令道。朱厚照軟綿綿地依靠著他,他頭上的冠帽已經被散開,烏黑的頭髮披散在腦後,小手死死拽著朱佑樘的衣服,可愛的小腦袋轉來轉去,機警地警戒著,毛絨絨的頭不時地蹭到他的大腿,癢癢麻麻的,讓朱佑樘忍不住用手揉搓著兒子的頭頂。

那名統領打扮地侍衛牟斌領旨離去,不久就帶著一個太監打扮的人走了過來。

“這裏是怎麼回事?太皇太后呢?”朱佑樘板著臉問道,手指卻不時繞著兒子柔順的發絲玩弄著,標準的臉不對心。

“啟稟皇上,小人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起火,不過最近天氣乾燥,只要一絲火星就容易引起大火!”那名太監誠惶誠恐地道,“這火好像是從寢宮裏面燒起來的,發現得晚了一些,火勢太大了,現在只能勉強控制不蔓延到其他宮,但是這清甯宮只怕保不住了!”

“太皇太后呢?”

“她老人家今兒個與太后相談較晚,累了便在太后那裏歇息了!”

“太皇太后沒事就好!好了,你下去把!早點把這火撲滅了!”等那太監離去,朱佑樘眸中神光微斂,他半眯著眼睛沉吟片刻,對著牟斌道,“你去叫個人去太后那裏,讓她們莫慌,今日早日歇息。現在天色太晚,朕明早再去探望她們!”

吩咐完畢朱佑樘一把抓住兒子在頭頂揮來揮去,想要躲避自己騷擾的小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將他抱起來,往龍輦走去,他的酒量並不好,今天為了逗兒子玩不小心多喝了幾杯,那金莖露的後勁很大,現在自己也覺得暈沉沉了。

“今天皇兒和父皇一起睡好不好!”朱佑樘蹭了蹭兒子的小臉,親膩地問道。朱厚照躲著他滿是酒味的嘴巴,往他懷裏鑽了鑽,掛著甜甜的微笑睡熟了。

半夜,朱厚照感覺有什麼硬硬的東西戳在腿上,他不舒服的蹭了蹭,那個東西反而更硬了,火熱的溫度穿過薄薄的衣料直接感受在腿上。

朱佑樘是被憋醒的,下身硬得發痛,是男人都不願意忍受的那種難受。他睜開眼睛,看到兒子正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兩隻小手八爪魚一般的攀在自己胸前不時抓動著衣服,胸前敏感的兩點被衣料摩擦得漸漸鼓起,越來越堅硬。

他尷尬的夾緊雙腿,想要把兒子從自己身上扯下去,心中懊惱萬分,果然晚宴上不該吃多葷腥,喝太多的酒,居然只是被兒子蹭了蹭就引發了欲望。

“嗯唔……幹幹什麼,別煩我睡覺!”

朱佑樘自以為用力的拉扯對一個醉酒的人根本就是輕若無力,反倒是激起了朱厚照的不悅,帶著被打攪的不爽,他努力的扭動著小身子,在朱佑樘身上蹭的更加厲害,幾乎整個人趴在了他身上。小小的腦袋埋在散發著熟悉氣息的胸膛裏拱了拱,緊緊地枕著朱佑樘胸前發硬的某一點,聽著有力的心跳聲呼呼地睡熟了。

很不幸,他蹭的位置實在是太詭異,在胸膛上磨來磨去的小腦袋正好壓著朱佑樘敏感的乳頭,而他的雙腿間恰巧夾著某根越來越硬的海綿體,讓朱佑樘難受得要命。

“皇兒,皇兒,快起來!”朱佑樘也顧不得會不會吵醒兒子了,伸出雙手捧著他的小腦袋晃了晃,再不解決自己目前尷尬的狀態,他就快受不了了。

“吵吵吵死了……”朱厚照打了個酒嗝,被搖得眼冒金星的漸漸醒了過來,他一邊抱怨著一邊費力睜開迷離的雙眼,“幹幹幹什麼呀!”

“皇兒乖,別趴在父皇身上!”朱佑樘忍著下腹難耐地疼痛,好言哄道。朱厚照抬頭的動作不時的牽動到腿部的肌肉,一緊一縮的夾到自己硬得發痛的欲望,實在讓他尷尬到無法形容。

父皇難受的聲音讓他覺得十分奇怪,這時朱厚照才遲鈍的發現自己雙腳間好像夾著一根發硬的棍子,他起身往後面挪了挪,朱佑樘正待舒一口氣,卻發現兒子睜圓眼睛湊了上去,火熱的鼻息噴射在那得不到安撫的可憐海綿體上,讓它不由得抖了抖,前端溢出的點點液體浸透了薄薄的衣料。

朱厚照只覺得眼前的東西都在天旋地轉,他左晃右晃地仔細端詳了半天,抬頭傻笑道,“嘿嘿,嘿嘿,不就是勃起了嗎!嘿嘿,嘿嘿,父皇真傻,摸摸就好了!”說完他出手如電的抓住了那根硬挺,忽輕忽重的揉捏著,感覺那火熱的欲望在自己手中越來越堅硬。

這個小鬼,在哪里學的這些!朱佑樘心中大窘,臉色漲得通紅,被兒子抓住自己的欲望玩弄簡直不是一般的尷尬,他連忙彎腳夾緊雙腿,把那不安分的小手夾在雙腿間,鎮定神色好言哄到,“照兒,快放手好不好,這個不是玩的!”

“我我我當然知道不是玩的!嘿嘿!”朱厚照憨憨傻笑著打了個酒嗝,又將自由的那只爪子覆了上去,他伸出粉嫩的小舌頭潤了潤有些乾裂的嘴唇,嘴裏亂七八糟地嘟噥著道,“父父父皇不要看不起我,我我的右手自給自足十多年,可是經驗豐富哦!呵呵,毛爹爹告訴我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嘿嘿,嘿嘿,其實呀,應該是雙手萬能……”

朱佑樘沒聽清這小東西在說些什麼,他怔怔地看著兒子,披散開來的烏黑秀髮隨著小腦袋的搖動而飛舞,迷離朦朧的桃花眼中仿佛含著魅人的誘惑,粉嘟嘟的紅唇上瑩潤著濕濕的光澤,不時伸出的小舌頭簡直讓人有含在口中挑弄的欲望。

他不知不覺看得癡了,感覺自己的腦袋現在是一片糨糊,兒子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輕重柔緩或捏或揉,不時還用兩指夾住那根硬挺上下搓動,他的欲望太大,而兒子的手卻太小,巨大的差異反而有種錯位的快感。他的雙腿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地軟了下來,朱厚照被夾住的那只手終於抽了出來,被解放了另一隻手的他更加大膽,甚至隔著衣料抓著敏感的袋囊揉捏起來。

朱佑樘想要拉開這頑劣地兒子,卻又捨不得那醉人的快感,男人果然是容易被欲望左右!於是朱佑樘乾脆認命的閉上眼睛等到高潮的來臨,昏昏沉沉間他在心裏小小的咒駡道,這個小東西,看你醒來我不打你屁股,你以後別再沾到一滴酒。

反復的機械動作讓朱厚照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眼皮越來越沉逐漸闔了起來,他嘴裏嘟噥著,怎麼還沒好,積了這麼多云云,幸好朱佑樘一句都聽不清楚,要不估計會惱羞成怒。

突然感覺那雙小小的手沒有了動作,朱佑樘詫異的睜開眼睛,簡直是哭笑不得,他那寶貝兒子早已經保持著坐立的姿勢,雙手握著自己的欲望呼呼的睡著了。

朱佑樘將兒子小心的平躺放好,心中苦笑,被挑起的欲望在快到最高峰時硬生生被停止,簡直是人生一大折磨,他無奈地伸出雙手摸上自己的欲望上下撫弄了起來,隨著他一聲低吼欲望沖出身體的時候,在他眼前浮現出一張嬌俏的小臉。

朱厚照你這個臭小子,明天等你醒來看朕怎麼收拾你!


第三十八章 大明公主

朱厚照醒來的時候一個人躺在龍床上,明明是豎著躺下,卻是橫著爬起來的。他抽了抽嘴角,看來醉酒以後睡相就亂七八糟的怪癖還沒因為穿越而消失,幸好父皇這龍床夠大,否則只怕早就滾到地上了。

“太子殿下,您醒來了!”

他的頭還暈沉沉的,依舊處於醉酒後的不良狀態,總算金莖露畢竟是絕品好酒,沒有頭疼之類的不良反應。他坐在床上才發了會呆,沒多久懷恩就從殿外走了進來,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名宮女,端著銅盆、毛巾、衣物等,訓練有素的開始伺候他穿衣洗漱。

“懷恩公公,父皇呢?”朱厚照半眯著眼睛,懶洋洋的伸著小胳膊腿,讓人幫他穿衣服。他總是懷疑這些太監們是不是都能未卜先知,所以才能把進入的時機掌握得這麼好!

“回稟太子殿下,皇上去上早朝了還沒回來!”懷恩回道,朱厚照聞言挑了挑眉,他立刻又補充道,“皇上怕其他人伺候不好太子,特地要小人留下!”他頓了頓繼續道,“皇上說昨兒個您喝多了,第一次醉酒只怕會很難受,特地吩咐小人一定要好好守著您!”

聽著懷恩的話,昨天的記憶漸漸地回到腦海裏,火燙的欲望,輕佻的言語……朱厚照的臉漸漸紅了起來,天啦,自己怎麼會幹出那樣的事情來!

懷恩驚異地看著太子的臉越來越紅,連耳根也透著粉紅的色澤,他不由得遲疑地問,“太子殿下,您昨個著涼了嗎?”

“沒……沒什麼!”朱厚照窘迫地道,揮手示意他們先離去,這個可憐的孩子對於昨天酒後亂性做的事情心中還充滿了忐忑。

天見可憐,朱厚照前輩子是個老實的孩子,不敢賭不敢嫖——怕被組織處分,好不容易泡上個妞,又因為工作的特殊性不能天天陪著別人,結果就是被一腳蹬掉了,在那個女少男多的時代多的是找不到老婆的男人,沒有幾個女人願意守著一個傻大兵過一輩子。

“自給自足”“雙手萬能”了那麼多年,他雖然不是沒有見過男人的裸體,但是幫人服務還是第一次,他一想到自己醉酒時的輕佻舉動不由得就心中懊悔,天呀,那可是自己的父皇呢,自己怎麼可以那麼做!

手上仿佛還殘留著那火熱的觸感,鼻中也仿佛還能嗅到那股充滿男人氣息的麋香,他臉紅得仿佛能滴血,不由得羡慕起來那種醉酒醒來什麼都記不得的人!他將小腦袋埋在被子裏面鬱悶的呻吟一聲,神呀,自己以後該怎麼面對父皇呀!

懷恩頭疼的看著又開始鬧彆扭的兩父子,才和好了沒過兩天,現在太子一看到皇上馬上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溜個沒影兒了!

不過幸好,雖然還是在你躲我藏,幹著小孩子般的幼稚事情,但是這次皇上的心情卻似乎很好,臉上總是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貓捉老鼠般的逗弄著太子。

“皇兒倒是溜得越來越快了!”朱佑樘看著一抹明黃消失在御花園的方向,笑著感歎道,“這個小東西不知道什麼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嗎?哼哼,千萬不要被朕逮到!”

懷恩一臉無奈,說這兩父子成熟穩重吧,偏偏又時不時的做些幼稚的事情,他不禁好奇起來,中秋之夜這兩人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朱厚照走進御花園的時候,發現已經有人先一步坐在萬春亭中。張惶後懷中抱著一個小奶娃輕聲哄著,滿臉慈祥與疼愛,映著灑落滿地的金色陽光頗有一股聖潔的味道,有些像是他曾經看過的那些歌頌聖母的名畫。

兩個可愛的小女孩正圍在她身邊轉來轉去,玩著你追我趕的遊戲,銀鈴般的笑鬧聲為這畫般的美好增添了動人的配樂,賞心悅目的畫面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回憶起童年的美好。

對於皇后,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朱厚照對她沒有親情的感覺,她不願意當自己是兒子,自己也不想喊她一聲母後,在他心目中母親應該是神聖偉大的,是慈祥可親的,總是無條件的給予孩子無盡的愛,張惶後擔當不起這一聲呼喚。

他個人對這張惶後到是沒什麼特別的愛與恨,知道得越多,越覺得她不過是個被命運愚弄的可憐女人,自己堂堂大男人與一個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女孩子有什麼好斤斤計較的,但是她聯合張家與別人一起圖謀父皇性命的事情卻絕對不能原諒。

這些年來在兩人的刻意下,他們兩母子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若非必要總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於是朱厚照連忙斂了腳步,準備換個地方歇息。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你也來陪我們一起玩把!”

兩個小女孩眼尖地看到了他,連忙蹦蹦跳跳的揮手,清脆的呼喚著他,讓朱厚照無法裝作視而不見,他只好繼續向前僵硬的朝著張惶後行了個禮,“孩兒見過母后!”

一看到朱厚照,張惶後臉上慈愛的笑容便消失無影蹤,她勉強掛起一絲微笑應對道,“皇兒免禮!”

一番客套之後兩母子相視無語,朱厚照的視線故意在三個妹妹之間轉動,不時對她們露出一抹微笑。

張惶後偷偷地打量著他,這個以往她從來沒有正眼看過的孩子。烏黑的頭髮,粉嫩的薄唇,與皇帝相似的輪廓,與自己一樣的眉眼,那是自己孩子的面容,是自己孩子的身軀,可是,裏面卻不是自己孩子的靈魂。

她的神色複雜,這個孩子果然是個妖孽,他吞噬了兒子的靈魂,霸佔兒子的身軀,現在更是因為他,讓皇帝對自己失了寵愛,還想要剷除張家。自從中秋那夜知道真相之後,她總是不斷地做著噩夢,夢到那個消失的小小靈魂在向自己求救。

“永福,永淳,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她抱著懷中的小女兒突然站起來,板著臉對著朱厚照道,“太子請自便,哀家先回宮了!”

“恭送母后!”朱厚照心中舒了口氣,連忙行禮道,總算可以解脫了,這兩個小丫頭片子可真是把自己害慘了!

“不嘛,不嘛,母后,永淳不回去!”小不點永淳一聽到要回去,連忙可憐兮兮地撒嬌道,“永淳想和哥哥玩!”

“母后,永福也想和哥哥玩!”永福也怯生生地扭著手絹道,年齡稍微大一點的她對朱厚照還有印象,記憶裏這個哥哥總是給自己帶來好玩的玩具,好吃的食物,雖然很多都被母后扔掉,但是她每次都還是期待這個好俊俏的哥哥來看自己。

張惶後臉色大變,明明這兩個孩子都沒見過太子幾次,怎麼偏偏對他這麼親熱,她冷著臉怒喝道,“你們兩個是大明公主,一天到晚嬉鬧像什麼話,趕快跟哀家回宮!”

見母后生氣,兩個小公主可愛的小臉不由得皺了起來,可憐兮兮地在張惶後與朱厚照之間徘徊,永淳蹬蹬蹬跑到朱厚照身邊,拉著他的手哀求道,“太子哥哥你明天來陪我們玩好不好嘛?”

看著兩張泫然若泣的可憐小臉,回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朱厚照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你追我躲的遊戲玩了幾天,朱厚照每次都能在朱佑樘逮到他之前溜掉,他無比幸慶這是在皇宮裏面,而身為皇帝的朱佑樘無論出現在哪里,為了避免君前失儀都會有人事前通報,可以讓他提前溜掉。

這兩天他被兩個小公主纏著陪她們一起玩,心裏很是無語,想溜掉吧,看著兩張可憐的小臉又只能乖乖的留下陪著她們。

對於兒子的行蹤,其實朱佑樘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看著那小子做賊心虛的小模樣實在可愛,於是無聊地陪他玩起躲迷藏來,連自己最初的尷尬也在看著兒子害羞的舉動之後煙消雲散。

還沒進御花園,他先讓左右隨侍讓人不許通報,然後悄悄地朝著正在說話的三人走去,離萬春亭還有幾步路的時候,朱佑樘看到兒子機警地抬頭,然後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

一、二、三……兒子的可愛反應讓他很期待,朱佑樘在心中默默數著數,只見那寶貝兒子在呆立片刻後,猛地站起身,身手矯健地想要越欄而去。

“朱厚照,你給我站住!”眼見那抹明黃淹沒在蒼翠之間,朱佑樘不禁又氣又好笑,難道這個傻小子想要一輩子躲著自己不見面。

“過來!”他故意板著臉,斂著笑容道,“朕有事找你談談!”

沉寂半響,樹枝突然一陣抖動,朱佑樘終於看到那寶貝兒子可愛的吐著小舌頭,一副做錯事情的小模樣,扭扭捏捏一步一蹭的朝自己走了過來。


第三十九章 明朝火器

“來人,送兩位公主回宮!”朱佑樘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的話音剛落,兩位公主的隨身宮女立刻領旨上前。

父皇充滿威儀的臉龐,讓永福永淳兩個小丫頭不敢造次,依依不捨地與朱厚照告別後,嘟著小嘴行禮告退,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御花園。

朱厚照滴溜溜的大眼睛轉來轉去,就是不好意思直視父皇,他乖乖地站在朱佑樘旁邊,小腦袋垂著,看著自己無聊的腳尖蹭腳尖。

“你跟我來!”朱佑樘轉身帶頭走在前面,他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平淡而不帶感情,讓朱厚照以為自己父皇正隱忍著怒氣,連忙聳拉著小腦袋跟在身後,心中忐忑地揣測著父皇這是準備把自己帶去哪里收拾呢!

“走這麼慢幹什麼,快點!”朱佑樘快忍不住要笑場了,他憋著笑喝道。

完了完了,父皇說話都帶顫音了,估計氣得不輕!朱厚照在心中哀歎道,連忙快走幾步與朱佑樘隔著一步左右的距離,老老實實的跟著。

朱佑樘身為皇帝,其他人是不能和他並排行走的,但是他卻一直喜歡牽著兒子的小手一起走路。於是,他習慣性的伸出手牽住兒子,兩人的手心相碰,那夜火熱的觸感仿佛又出現在眼前,他們兩人都渾身一震,怔怔地對視一眼,突然觸電般的分開手,腦袋都不自覺地一偏別開了視線。

“父父皇,你這是要帶我去哪里呀!”朱厚照連忙強作鎮定,轉移話題道。朱佑樘假咳一聲,板著臉道,“你跟著來就是了!”

尷尬的氣氛蔓延在兩人之間,幸好沒走幾步就到了停放龍輦的地方,朱佑樘示意他上轎。

“啊,怎麼還要坐轎呀!”朱厚照吃驚地問,磨蹭著後退兩步,可憐兮兮地望著朱佑樘道,“父皇究竟要帶我去哪里呀?”

“帶你去宗人府受罰!”朱佑樘故作嚴肅的冷著臉哼道,敲了敲他的小腦袋,“快上去!”

“不是吧!父皇……”他轉身想溜,心中嘟噥道,不就是對你這個那個了一下嗎,至於要這麼嚴重嗎?

“還想跑?”朱佑樘一把拎著他的領子,將他往車上拖,朱厚照不敢反抗,怕自己父皇會更加生氣,只能乖乖的被拎上轎子。朱佑樘好笑地看著他苦著小臉唉聲歎氣的樣子,嘴裏還在小聲嘀咕著什麼,似乎還在為自己即將受到的處罰憤憤不平。

龍輦終於停下,朱厚照跟著父皇下車以後卻發現自己完全是被耍了,他們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宗人府,只見牌匾上赫然寫著“兵仗局”三個大字。

朱厚照傻傻地“啊”了一聲,轉頭望著自己壞心的父皇,用眼睛無聲控訴道,你耍我,你耍我……“看什麼看!你想去宗人府嗎?”朱佑樘樂了,刮著他的小鼻子道,“要不,我們現在去宗人府!”

“嘿嘿,壞父皇!”朱厚照吐舌道,主動牽著父皇的手,笑嘻嘻地說,“我才不要去宗人府呢!”

“那還不跟我來!”朱佑樘反握住兒子的手,一起走進這個戒備森嚴的地方。

兵仗局是內府八局之一,設於洪武年間,職掌製造士兵及錦衣衛所需的各式盔甲兵器以及一部分火器,是非常重要的機構,一般人根本不許靠近。

“兵仗局掌印太監劉敏參見皇上,太子殿下!”兩父子剛走進大門,立刻有一個太監帶著一群人迎了上來,看來早就已經等候多時。

掌印太監劉敏的身材瘦削,臉上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一雙眼睛卻熠熠有神,他貓著腰偷偷望著皇上與太子身後,“皇上,那個……沒有別人了嗎?”

“哈哈哈哈,別擔心,朕這次來自然是將那畫圖的人帶來了!”他拍了拍朱厚照的腦袋道,“好了劉敏,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朕相信皇兒不會藏私的!”

“難道那名神秘的畫圖者竟然是太子殿下?”劉敏吃驚地問,不敢置信地打量著不滿八歲的太子,甚至顧不得是否失儀,驚道,“皇上,您沒開玩笑吧?”

“你看朕像是在開玩笑嗎?”朱佑樘笑了起來,看著朱厚照一臉疑惑,摸摸兒子的腦袋為他解釋道,“還記得上次信中那些圖紙嗎?朕將東西交給他們去研製,這次就是來看看成品的!”

“什麼!研製了一年多才出成品?”朱厚照滿臉驚異,明朝的火器不是已經很先進了嗎?再說圖紙上那幾樣東西都是根據原有的火器修改的,怎麼會研究了這麼久!他嘟嘴道,“我還一直以為父皇您沒叫人去辦這事呢!”

“這你就要問他們了!”朱佑樘冷冷瞥了劉敏一眼,示意他自己解釋。

“嘿嘿……”李敏搓了搓手,表情尷尬地道,“其實,自從拿到這些圖紙我們就開始研究了,其他部件都好製作,但是那個叫彈簧的東西,既要小巧又要有足夠的柔韌性,我們的鋼鐵總是達不到那個柔軟度,為了尋找可以製作這個部件的金屬,讓我們耽擱了很久!”

朱厚照有些吃驚,原來這個時候彈簧還沒有大面積運用嗎?只聽劉敏又繼續道,“不久前咱們已經陸陸續續地做出其他三樣的成品,就是那個類似五雷神機的東西總也拼裝不成功,所以,這才不得已請皇上一定要請畫圖的人來!”

朱佑樘捏捏兒子的手笑道,“他們這些人呀,總是自持甚高,認為看著圖紙都做不出東西來是十分丟臉的事情,所以一直瞞著朕,這不,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哪里會來求人幫忙。”

“呵呵……”劉敏尷尬的笑道,實在不敢說那畫圖的人也不太專業了,不但畫法奇怪,注釋也不夠詳細,但是現在知道那圖紙出自太子之手,借他個膽子也不敢說了。

“五雷神機的零件都已經做出來了嗎?”朱厚照興奮地道,“先別多說,帶本宮去看看吧!”

“皇上,太子殿下,這邊請!”劉敏連忙帶路,領著兩人朝放置這些研究中火器的內室走去。

通往內室的沿途中擺放了一些精緻的火器成品,劉敏看太子一臉感興趣的樣子,殷勤的為他介紹了起來。

“這個是猛火油櫃,當年鄭和公公下西洋時曾經在艦隊中廣泛配置,一般佈置在側舷.內裝兩支壓油機.可以憑六人之力不斷射油焚燒敵船!”提起鄭和,劉敏一臉欽佩,朱厚照看著那東西卻大為吃驚,那東西簡直就是一個火焰噴射器嘛!

劉敏又指著一個筒狀的東西道,“這個叫一窩蜂,是將幾十隻火箭放在一個大木筒裏,引線聯在一起,用時只要點燃匯流排,幾十隻箭齊發,宛如群蜂蟄人,所以叫一窩蜂!”

這個東西朱厚照在配給他的神機營裏看到過,到是不覺得稀奇,他指著一個前面有塊圓形盾牌,盾牌中心固定有五箭可以發射的東西問道,“這個是什麼?”

“這個叫迅雷銃,是一種多管火繩槍,吸收了鳥銃和三眼銃的優勢,太子殿下您看,這裏裝了五個銃管,每發射一槍後轉動七十二度就可以發射另一管,五管全部發射完畢以後銃身的前端還可以發射火球,這個前面的圓牌可以當作護盾用,射擊是用斧子來支撐銃身,射擊完了以後還可以用來做防衛呢!”劉敏連忙一臉驕傲地解釋道,“這個東西才造好不久,沒有配置到神機營,不過日後一定會大受士兵歡迎!”

看著這個東西,朱厚照大為吃驚,因為這個迅雷銃居然與以色列人對單兵保護的新裝備如出一轍,讓他不得不感歎古人的智慧。

沿路上陳列的裝備讓他大開眼界,以前讀軍校時他們學校曾經開過一堂古代軍事課,曾經就有一次提到過中國古代的火器是領先世界的,特別是明朝時期的各式火器簡直是領先世界幾百年,當時他心中還有些懷疑,可是現在看著這些嶄新的實物,實在是讓他不得不相信了。

猛火油櫃一窩蜂迅雷銃以色列人對單兵保護的新裝備第四十章 絕世兇器“太子殿下,您看,這就是我們按圖紙做出來的東西!”劉敏獻寶一般的指著工作臺上放著的幾樣東西道,“除了這五雷神機實在組裝不起來,其他的都基本完工了!”

朱厚照在原有設計上一共改造了四樣東西,其一是神機營中普遍配置的單管火銃,其二是外號“九頭鳥”的重型火槍,其三是觸發式地雷,其四是子彈,最後一種就是被稱為五雷神機的古代五管左輪。

除了子彈,這些東西原本的設計都已經有了現代同類物品的基本雛形,他所增加的則是一些現代化元素,例如將火藥前填充改為後填充,將火繩式點火改成了撞擊式點火,而這些正是現代火器與古代火器的分界點;另外,古代的火器雖然精巧,但是卻很少用到物理上機械結構,所以發射速度與威力都比不上現代槍械,他看到那個五雷神機已經很像左輪手槍了,因此增添了一些機械結構,想要看看能不能做出一把真正的左輪手槍來!

不過這一切改動的根本還是子彈,所以他先拿起一個在手上看,這顆子彈的外形是完全按照圖紙製作的,但個頭卻是現代普通子彈的一倍大小,朱厚照圖紙上給的子彈設計是按照五六式普通子彈簡化了很多的設計圖,由於已經密封他現在看不到子彈內部的結構,於是他只是檢查了一下外殼,笑著問,“怎麼這麼大呀?”

“呵呵!”劉敏笑得十分尷尬,朱厚照竟從那張老臉上看到了一絲靦腆,他解釋道,“回稟太子殿下,您不知道這個叫子彈的東西製作起來有多麻煩呀,咱們本來也想按照您圖上這個大小來製作,但是這彈頭上的被甲、鉛套、鋼心都要請工匠精工鍛造,手藝差一點的工匠做出來的成品都不行,尺寸太小了實在是沒辦法裝填火藥,所以最後沒辦法了,只能要工匠們按比例放大了尺寸……”

“那這樣製作這個子彈的成本不就是很高嗎?”朱佑樘也好奇地拿起一個來看,他對火器並不懂,但是歷代明朝皇帝都十分關注火器的研製,如果這真是好東西,他首先想到了就是配置時的成本問題。

“可是皇上,這個子彈確實是好東西呀!”劉敏激動地拿起一隻改造過的單管火銃,興奮地道,“咱們在這火銃上試過效果,威力強大不說,射速提高了幾倍不止,填裝速度也比以前要快了很多呢!若是我大明軍隊能配置上這種改造後的火器,天下何足為懼呀!”

“真有這麼厲害?”朱佑樘不禁蹙眉,拿著手上的子彈問道,“可這東西要怎麼才能大量生呢?看這外殼和彈頭都是黃銅,又需要工匠精工鑄造……”他想著想著不禁陷入沉思,又時不時地與劉敏討論起來。

朱厚照不理會他們兩人,開始檢查起其他的東西來,單管火銃的改動不大,只在槍身後面增加了一個簡易的撞擊結構,除了槍管比原來設計時粗了一些,其他的地方都沒什麼問題,聽劉敏的說法,他們已經試過槍了,那子彈應該就沒問題。

觸發式地雷是幾樣東西裏面改動最小的,他只是增加了一些小結構,提高了承重力,增加了殺傷力,不像以前重量很輕的東西踩上去都會爆炸,現在還看不出來威力,但是日後在戰場上陰人絕對效果十分明顯。

他又看了一下外號叫九頭鳥的重型火槍,這個本來是剛出現不久的一種單管火銃,配置得有三角支架與旋轉裝置,一般長三米,重十二公斤,有效射程為兩百米,但看外形已經與現代的機關槍十分類似,所以朱厚照是直接按照現代機關槍的結構設計的,與初代機關槍一樣,他在後座設計了水套來冷卻槍支過熱的問題,同時使用帆布帶做彈夾,每條帆布帶上可以安裝二百五十顆子彈。

這把槍可以說是改動最大的,具有自動上膛裝置,利用子彈射出後的反作用力退出空彈殼,本來朱厚照最擔心的就是這把槍工匠們製造不出來,現在看到實物他不由得笑了起來,“哈哈,你們怎麼做成這個樣子了呀?”

“這個……”劉敏支吾地道,“不是和圖紙上一樣嗎?”

“錯了,錯得厲害,你看,這些小部件都沒用上呢!”朱厚照笑著搖頭,拿起一些彈簧撞針道,但是他卻也不忍苛刻他們,這些工匠確實厲害,可能是看不懂設計圖最後如何拼裝的,就直接按照單管火銃的設計來做,子彈還是固定在帆布上,可是卻不能自動上膛,要用手來拉動,雖然外形與圖紙一樣,卻已經完全失去了自動機關槍的意義了!

劉敏老臉一紅,表情十分尷尬,他摸著那槍道,“太子殿下,咱們真的盡力按圖紙上去做了!”

“算了,沒關係,你們還有沒有按照圖紙尺寸做的部件成品?本宮來組裝給你們看!”朱厚照笑道,在他看來這些工匠已經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厲害了,憑著自己那麼簡單抽象的圖紙,在沒有見過實物的情況下,從火繩槍躍過燧發槍,直接製造出撞擊式槍支,這已經值得讓所有人驚歎了!

“有有有,回稟太子殿下,這些部件咱們都製造了好幾份,小人這就叫人去拿!”劉敏連忙道,指揮著一群人前前後後忙碌起來,不一會就拿過來一堆零部件。

一群據說是火器大師的老頭子們圍在朱厚照身旁,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他是怎麼組裝這些零碎的部件。

朱佑樘對火器一竅不通,只是坐在一旁看著專注的兒子。拿著那些小玩意的兒子,小臉上充滿了嚴肅而認真的神情,雙目熠熠有神的盯著手中的部件,一雙小手穩而有力的緩緩將那些東西拼裝在一起。

朱佑樘從沒見過兒子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就連眼神中都帶著顯而易見的狂熱,雖然兒子喜歡的東西也不少,比如說練武,每天即使很累很苦,也總能笑著繼續下去,但是比起他看到火器時那種明顯的喜愛,簡直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這些火器就真的那麼有魅力嗎?朱佑樘啜了口茶,眼含不悅地看著兒子戀戀不捨地摩挲著已經拼裝好的火銃,那眼神、那神態中蘊含的狂熱,簡直就像是登徒子見到了絕色美女一樣,他心中為這拙劣的比喻冷哼一聲,但是莫名地口中的香茗卻好像突然苦澀了起來。

看著兒子又開始拼裝另外一件火銃,他將視線轉到了別處,裝作不在意的品起茶來。

劉敏雖然不是個八面玲瓏的太監,但是皇上這樣明顯到一眼便知的不悅,還是讓他心裏顫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問道,“皇上,看情況太子這裏還有些時候,您看要先回宮嗎?”

朱佑樘冷冷瞥了他一眼,又將視線望向除了那些火器眼無他物的兒子,淡淡道,“不用了,朕等太子一起!”

劉敏噤聲不敢言語,心中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開始檢討起來,明明來的時候皇上心情是很好的,究竟是什麼地方讓他不高興了。

“好了,來試試威力吧!你們做的這些部件規格到是很標準!”成功的將兩件東西組裝好,朱厚照撥弄了一下左輪手槍的槍膛,雖然比起現代的手槍個頭要大了不少,可這畢竟是將科技提前了三四百年的產物,他望向劉敏問道,“這裏有地方可以試驗這些東西的威力嗎?”

“有有有,回稟太子殿下,咱們這裏有專門測試這些火銃的地方!”劉敏連聲回答,指著一處門道,“請往這邊!”

朱厚照學著西部牛仔的樣子做了個瀟灑的收槍手勢,帥氣的動作他做起來透著幾分稚氣。朱佑樘目不轉睛地看著兒子用那火銃做著各種可愛的小動作,板著臉一聲不吭,心中冷哼,火器而已,有什麼好玩的。

兵仗局裏面配置有一個專門的靶場用來試驗火器的威力,朱厚照興奮地要求自己親自來試驗,他前世就是個兵器狂熱者,最大的愛好就是擺弄各種槍支,訓練的時候擺弄還不夠,回家也喜歡收集一些仿真的槍支模型,看著自己做出的第一把槍,他當然要第一個試驗威力。

皇帝不發話,其他人也就拗不過他,只能讓他穿戴好防護具準備打靶試驗,朱厚照準備先試下左輪手槍,他一顆顆的將子彈上膛,正準備開槍,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回頭對朱佑樘一笑,“父皇,您站遠一點把,這個東西聲音太大,別驚到您耳朵了!”

朱佑樘反射性的對兒子微笑,剛才心中莫名的鬱悶突然一掃而空,他點點頭笑眯眯地退後幾步,關心的望著兒子。

劉敏抹了把冷汗,看著皇上的臉色突然陰雨轉晴,心中念叨著,天威難測呀!君心難懂呀!

左輪手槍的威力和射速讓眾人大吃一驚,與之前的火繩槍比起來,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武器,朱厚照自己也很滿意,雖然個頭大了點,也比不上自動手槍射速與威力,但是能成功仿製出來就已經讓他很開心了。

而之後那機關槍的威力則讓眾人徹底瘋狂了,那種可以不停射擊的威力,讓每個人眼中都散發著狂熱的光芒,雖然因為重量太大無法輕易移動,但是一旦擺放在城牆上,讓他們想像不出有什麼人可以在那彈雨中衝破防禦!

看著那件被兒子改造後的九頭鳥,朱佑樘心中只閃過四個字,絕世兇器!他一把抱起正在脫除防具的兒子,在那柔嫩的臉頰上狠狠地親了兩記,開心得不能言語。

單管火銃 明永樂年間觸發式地雷外號“九頭鳥”的重型火槍五雷神機 古代的左輪左輪手槍分解圖


第四十一章 毓秀亭邊

“父皇,我們這是去哪里呀?”龍輦中朱厚照一臉無奈地坐在父皇腿上,好奇地問,“不直接回宮嗎?”

朱佑樘雙手牢牢箍著他的腰,下巴埋在他的肩窩蹭來蹭去,“別亂動,讓父皇好好抱抱你!朕要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呀?”朱厚照無力的抽抽嘴角道,“父皇,我都這麼大了,您可不可以放我下來坐好!這樣子被人看到了好丟臉的!”

“不放!”聽他這樣說朱佑樘怔了一下,反而將他抱得更緊了,還不時用臉貼著他柔嫩的臉頰蹭來蹭去感受那份光滑與細膩,他用手撫著兒子柔順的發絲,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讓父皇再抱抱你,以後……唉……”

朱佑樘的聲音很小,但是朱厚照卻聽得十分清楚,父皇那個“以後”後面沒有說出的話是什麼他不知道,可是卻能感受到他言語中的祈求與無奈。朱厚照放鬆了身上緊繃的肌肉,將頭遲疑的枕在父皇的胸前,雙手也反抱住他的腰,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從那有力的臂彎中傳來的溫暖。

龍輦中一片靜謐,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周圍的聲音仿佛都被隔絕在這片斗室之外,兩人只是靜靜相擁著,聆聽兩顆心臟跳動的旋律漸漸一致。

“皇上,咱們到地方了!”

侍衛的通報聲打破了沉寂,朱厚照跟著父皇下了龍輦之後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西苑的萬歲山。在他面前是一座涼亭,看樣子才剛剛建成的樣子,匾額上連名字都還沒有題寫。

朱佑樘看著兒子疑惑的眼睛,但笑不語,揮揮手讓侍衛們在遠處守著,牽著兒子的手走進涼亭。

朱厚照上下打量著這座精緻的亭子,亭內佈置得奢華無比,整個亭子一共有九根柱子,上面雕刻著九條金龍,每條龍身上刷的都是金漆,他心中奇道,這樣華麗的佈置一向都不為父皇所喜,怎麼會在西苑裏出現這樣一座浪費銀子的涼亭呢?

朱佑樘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反而用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父皇上次打你的地方還痛嗎?”朱厚照困惑的搖了搖頭,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怎麼還會痛!父皇今天真是怪怪的呢!

“那次朕真是被你嚇到了!你這個孩子怎麼可以那麼莽撞!”朱佑樘用手指戳戳他的腦門,佯怒指責道,“真是的,你這任性、愛耍小脾氣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朱厚照摸了額頭,眼睛中含著委屈的瞪著自己父皇,自己這還叫任性呀,您是沒見過我們那時代的獨生子女呢!切!再說自己自從進了部隊,本來都已經改正了好多,現在這樣的性格還不都是到這裏了以後被你慣出來的!居然還好意思怪我!

兒子那委屈的小模樣,把他逗樂了。朱佑樘笑著捏了捏他鼓鼓的臉頰,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朱厚照搖了搖頭,然後就感覺自己被父皇抱了起來。

朱佑樘抱著他走到可以遠眺紫禁城的方向,遠遠望去那一片紅牆黃瓦構成了巍峨而莊嚴的宮殿,夕陽下黃色的琉璃瓦閃閃發亮,顯得無比端莊和瑰麗,更遠處則是環繞著紫禁城的外城,整齊有序的規劃,高高矮矮的房屋,讓人一眼看著就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的活力。

“皇兒,你知道嗎?朕今天實在是很高興!在父皇還沒對你要求的時候,你就已經開始感受到什麼是身為皇族的使命!”朱佑樘指著眼前雄偉的城市,嚴肅地道,“當年這裏曾經是一片荒涼,是我們的祖先在這裏建立了這座雄城,為的就是驅除北方的蠻夷,為的就是能夠天子守邊關!身在皇家,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土之上,莫非王臣,既然處在這個位置,就應該有守護這片江山,弘揚我大明王朝國威的覺悟!”

朱厚照靜靜地看著他,身為皇帝的朱佑樘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得如此嚴肅莊嚴,卻又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魅力,他知道這才是父皇真正的一面,現在的他不單單是一名父親更是一個真正的皇帝,一名擁有雄才大略、仁心聖德的皇帝。

“看到這座亭子了嗎?”朱佑樘頓了頓繼續道,“這亭子是李廣以朕的名義收刮了無數的民脂民膏建成的,他要權朕就給他權,他要錢朕就給他錢,只有這樣的國之碩鼠才能引出那群已經敗壞的小老鼠!日後這裏會被命名為毓秀亭,題名之日也就是李廣那妖道伏誅之時!”

“父皇您都已經準備好了?”朱厚照驚異地問,他抿了抿嘴唇,擔憂地道,“您已經有解決他的辦法了嗎?”

“皇兒知道李廣能挾制朕的事情了嗎?”朱佑樘奇道,這個小傢伙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

“嗯。孩兒是偶爾得知的,那妖道知道我們兩人的生辰八字,一直用此來威脅您!”朱厚照點點頭道,卻沒有說出那夜聽到的秘密。

“對付李廣朕到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那個毒咒之術實在是太過厲害,但是現在從各地請來的高手已經漸漸到達京城,朕想,只要能一擊必殺應該便沒什麼問題吧!”朱佑樘歎息道,“可惜皇兒你冒然回來了,讓朕要擔心的地方又多了一個!朕雖然不知道他的毒咒之術厲害到什麼地步,但是威力的強弱卻是和距離有關的,若皇兒還繼續待在綿山自然是再安全不過了!”

“切,父皇您怎麼可以這樣冒險,再說即使一擊必殺也不一定能防得住他臨死前的詛咒!”朱厚照興奮地抱著父皇,不自覺地撒嬌道,“您把他交給我處理吧!我這兩年有學到怎麼對付這類道修哦!好不好嘛,父皇?”

“好吧,好吧!不過皇兒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些高手也要帶上,否則朕實在不放心!”朱佑樘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只得點頭道,“這些天來看到皇兒的表現,朕才知道皇兒是真的長大了呀!剛才在兵仗局時朕終於下定了決心,等你今年過完生辰就正式出閣讀書吧!”

“真的嗎?”朱厚照吃驚地問道,明朝的太子出閣不同于常人的孩子進學堂,可是十分的講究,還有一套程式超級繁雜的禮節儀式,更重要的是一旦出閣以後就意味著現在自由自在的好日子結束了。當然,對他來說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用再裝小孩了!

由於出閣以後的限制太多,還要常常接受那些太傅或重臣們的嘮叨,簡直就是謀殺童年,朱厚照自己也不太想出閣讀書。因為沒有明文規定過太子需要什麼時候出閣讀書,朱佑樘想要讓他多過一些快樂的童年,於是一直頂著眾臣的壓力,延緩著他出閣的時間。

“這件事本來朕還一直猶豫,但是皇兒最近的表現實在太出色了,再不讓你出閣反而是耽誤了你!”朱佑樘歎息道,“皇兒出閣之後就是大人了,日後可不能再隨心所欲了,朕也會嚴格要求你的!”

“唔!”朱厚照默默的應了一聲,心裏則大窘,老是出閣出閣的,怎麼好像父皇是要嫁女兒一樣呀?

“之前朕一直沒說,你那筆字也該練練了,父皇會好好監督你的!”

“嗯!”

“還有朕知道你好武,但是出閣以後就得收收心,用功讀書了!”

“嗯!”

“出閣了以後你就不是小孩子了,行事都要注意禮節,不能讓人看了你笑話!朕以後也不能隨便抱抱你,親親你了!唉!真希望皇兒永遠別長大就好!”

“那是不可能的,父皇!”朱厚照瞥了一眼又開始在自己面前犯傻的父皇,心中卻不以為然,就父皇這種“孝子”級別的老爹,能對自己嚴格到什麼地方去!

“你怎麼一點都不難過呀!”朱佑樘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抬手給了他一個爆栗,深深地歎了口氣哀怨地道,“以後皇兒不能再那麼隨意的向著朕撒嬌了,朕只要一想著就心裏難受!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傢伙!”

“都是您自己說的,怎麼能怨我呀!”朱厚照抱著頭委屈地道,“明明是父皇你自己想太多了嘛!”

“哈哈哈哈……”

涼亭上一陣歡聲笑語,兩父子看著夕陽漸漸地落下地平線,火紅的夕陽將這美景映成了一幅動人的圖畫,溫馨而迷人。


第四十二章 太康之死

朱厚照十分鬱悶的在咸陽宮裏學習著禮儀,出閣典禮要注意的地方實在是太多,而且他還要訓練磨合那些剛趕到京師的江湖高手,雜七雜八的事情弄得他有些暈頭轉向了。

在出閣當天,內閣徐溥等四位大學士,尚書馬文升、王恕等七人還要同時被加封為太子太保。朱厚照最怕見到那幾位閣老,這四個老頭的殺傷力十分強大,為人又古板耿直,稍微有些行為偏頗被他們看到,就等著被念到耳朵起繭吧!只要一想到初講時,閣臣們還要連侍五天,朱厚照就無比頭疼。

今天已經是九月十六日,沒有幾天就要到他生辰了,朱佑樘將那出閣典禮弄得隆重浩大,若是因為自己的禮儀出了問題,那可就要貽笑大方了。

“殿下,坤甯宮那邊小公主好像出了什麼事情,已經叫了好幾名太醫,喧嘩得厲害呢,您看,要不要過去看看?”劉瑾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稟告道,“皇上下朝以後也往坤甯宮去了,似乎是有大事發生呢!”

“有這樣的事情?”朱厚照奇道,沉吟了片刻,連忙讓人給他換下繁瑣的禮服,朝坤甯宮趕去。

朱厚照趕到的時候,坤甯宮中一片寂靜,整個寢宮內只有偶爾的幾聲抽泣,張惶後神情呆滯的坐在床沿,蒼白的臉龐上淚流滿面,而父皇正臉色複雜的看著床上的孩子,幾名老太醫跪在地下不停磕頭,那些太監宮女們各個都眼觀鼻、鼻觀心的頭也不敢抬,氣氛顯得凝重無比。

“怎麼回事?”他隨便抓了身旁一個小太監問道,那小太監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啊啊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快說!”

朱厚照板著臉生氣地瞪了他一眼,那小太監渾身顫抖,連忙道,“回回……回稟太子殿下,小公主她……她夭折了!”

“什麼?”朱厚照詫異道,明明前幾日見到的時候,太康似乎還是好好的,怎麼今天突然就死了呢!他一把甩開那小太監,大步地走近床邊。太康小公主靜靜地躺在床上,小小的胸膛已經沒有了起伏,她的小臉與手腳上露出的皮膚都有紅色的斑疹,甚至有些已經成為皰疹,朱厚照仔細打量著心中有一絲奇怪。

這個症狀……他疑惑著伸出手想要檢查一下那些紅斑與皰疹,突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抬頭一看,發現父皇正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腦袋幾不可查的搖了搖。

憐惜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女孩,他心中微微歎了口氣,乖乖地站到朱佑樘的身側。

“到底是怎麼回事?”朱佑樘冷著臉問道,張惶後怔怔地看著他好像突然反應過來,撲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可憐的孩子……煒兒也走了,你也走了……你們都還那麼小……怎麼就閉上眼睛這樣離母妃而去了!”張惶後哭得歇斯底里,短短幾年裏連續兩個孩子夭折,對一個母親來說實在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朱佑樘並沒有上前安慰她,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朱厚照有些擔心的看著他的神色,默默地陪伴在他的右手邊。

從張惶後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朱厚照知道太康從前天開始就有些發燒,食欲也漸漸下降,張惶後只以為她是感冒著涼了,不敢給孩子喝多藥怕對身體不好,於是只叫人熬了一碗薑茶捂著發汗,早上孩子的低熱本來都退了,卻發現身上多了些紅疹,當時沒在意,等到發現不對勁時已經晚了,那些紅疹已經快速地變成了皰疹,等太醫們趕到時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還沒開始診斷孩子就斷氣了。

逝者已逝,雖然朱厚照對這個妹妹的印象並不深刻,卻也不禁唏噓生命的脆弱。張惶後哭得十分厲害,心中充滿了悲痛,但是卻也已經挽不回這個小小的生命。

他看著父皇語氣平淡地吩咐宮人為小公主準備後事,對那些太醫也並未多做責駡,然後便默默回了乾清宮。朱厚照一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直到宮門禁閉,寢宮內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他才望著靠在躺椅上的父皇,輕輕開口。

“為什麼?”

“皇兒是想問什麼?”朱佑樘半眯著眼睛,看著滿臉疑惑的兒子。他對著兒子招了招手,小傢伙楞了一下,遲疑地上前幾步,小心地坐在躺椅邊。一把抓住他的小手,擺弄著他軟軟的手指,朱佑樘像是不在意地淡淡道,“皇兒為什麼那麼關心太康呢?”

朱厚照用力的抓住父皇的右手食指,神色複雜的看著他。

手指被捏得發疼,朱佑樘卻笑了,那笑中有太多的苦澀,仿佛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下一秒他便用左手遮住了眉眼。

過大的衣袍遮擋了他的神色,朱厚照不自覺地放鬆了手,將父皇的手掌捧在手心握住,輕聲地問,“父皇,為什麼您要這麼做,雖然母后他們……”兒不言母過,他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頓了頓道,“可是太康,她還是個孩子……是您的孩子呀!”

“唉……”深深地歎息聲仿佛是要把心中最深的煩悶吐納出來,朱佑樘的聲音從長長的袖子底下傳來出來,那悶悶地聲音不知怎麼卻讓朱厚照覺得心中酸酸的,有些發疼。

“太康的事情,朕本來是想當做一場意外。就說因為水痘的緣故,不治夭折處理便成了!可你這孩子,唉,也不知你怎麼這麼精靈古怪的!明明連太醫也沒看出問題,你卻……唉!”朱佑樘將兒子的手與自己的交握,十指交纏,仿佛從那溫暖的手心傳來力量,他繼續道,“太康出生的時候皇兒去了綿山,回來應該也沒見過太康幾次吧!”不等朱厚照回答,他肯定的說,“朕想皇后也不會給你機會接觸到她吧!”

朱厚照回想著自己看到太康的幾次,果然她不是在皇后懷裏睡覺,就是立刻被人帶到內室,不哭不鬧地沉靜得根本不像是一歲多的孩子。

“幾個孩子裏面,除了煒兒,朕想皇后最疼愛的便是這個孩子了!”朱佑樘接著道,“可是這個孩子不但先天性聾啞,而且很可能是個傻子,若是在普通人家到也算了,但是她不應該出生在皇家。”

朱佑樘憤恨地道,語氣中是說不出的怨毒,“皇后!張家!膽子真的很大呀!哼,他們還想瞞著朕,但是這孩子總要長大的,若是被人發現豈不是成了皇族之恥!”他的手越捏越緊,朱厚照的手指尖已經因為失血有些發涼,但是他卻沒有掙扎,反而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父皇的手背。

先天性疾病!身為現代人的朱厚照當然知道,產生的原因多半是因為近親結婚。張家果然好大的膽子,不論他們抱著什麼樣的想法,但是這種將父皇尊嚴放在腳下踐踏的行為就應該被千刀萬剮。

“父皇……”輕輕地喚著父皇,朱厚照不禁感同深受起來,他最是清楚父皇對於美好和諧的家庭是多麼的渴望,他寵愛自己,疼愛其他的弟弟妹妹,甚至多次容忍皇后與張家,都是想要維持這個家庭,可是張惶後卻毫不留情地將這個假像徹底打碎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一個失意的男人,心中卻突然充滿了無比憐惜,想要讓父皇幸福的念頭不知怎麼滿滿的縈繞在心中。他捧著父皇的手舉到唇邊,輕輕地烙下一吻,柔聲道,“父皇您別難過,您還有我,還有煒兒,還有永福永淳她們,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嗎?皇兒說得真好!”朱佑樘放開蒙住眉眼的手,一把將兒子拉到自己懷裏,將頭埋在他纖細的肩窩,緊緊擁住。“還能是一家人嗎!可是朕以後怎麼面對他們,怎麼告訴他們,他們的母后、舅舅們都是朕親手處決的!”

“若是他們不能理解,咱們就不稀罕他們的理解!父皇,您還有照兒呢,照兒會一直陪著您的!”朱厚照反手擁住他,貼著他的臉頰道,“再說,咱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不是嗎!”

“照兒……”朕的好孩子!朱佑樘的眼眶漸漸地泛紅,太康的事情雖然讓他難受,但是他畢竟是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還是能看得開,但是兒子貼心的話卻讓他感動無比。兒子暖暖地鼻息噴射在敏感的頸項皮膚上,帶著幾分濕意,卻像是將心中的陰霾完全的驅散了。


第四十三章 暗夜殺機

“父皇,您可千萬別出西暖閣!”朱厚照反復檢查了幾遍佈置好的法器,確定沒有問題了以後又再三叮囑道,“除了懷恩公公,您可別讓其他的人進來!”

“知道了,你還不快去,還磨蹭下去天都亮了!”朱佑樘用手指彈著他的腦門,“今天這事可是最重要的呢!朕等著你好消息呢!”

“呵呵!”朱厚照傻笑著捂著額頭,嘟噥道,“我這還不是怕您這裏出什麼意外嗎?那我就走了哦!”

朱佑樘看著兒子小小的背影邁著有力的步伐漸漸地朝門外走去,眼中是滿滿的寵溺和自豪,他微笑著喊了一聲,“注意安全!如果沒有把握就撤回來,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朱厚照沒有回頭,自信滿滿地高舉拳頭,大聲道,“父皇太小看我了!您等著瞧吧!”

等到朱厚照離開乾清宮,朱佑樘眼中的笑意立刻斂去,他冷冷吩咐道,“懷恩,立刻要去張家、王越那邊的人開始行動,還有由壽甯侯引進宮中的,以及李廣推薦為官的人全部秘密監控起來,該處理的給朕全部都處理掉!”

懷恩欣然領旨,這些都是已經謀劃已久的事情,只要吩咐下去便可以執行,他回稟道,“皇上,除了王越那邊會晚上一兩天,其他的人那裏都沒有問題了!”

“只要王越那裏不出岔子,諒這些人也鬧不出事來!”朱佑樘坐在書案前,他用手指輕敲著桌面道,“你再去抽一隊禁衛軍叫他們隨時待命,萬一皇兒那裏有什麼意外好去接應!對了,再叫神機營也派一隊人馬,無論如何不能讓太子有何閃失!”

“皇上您心亂了呢!太子殿下聰明機靈,又深得仙師真傳,定然能讓李廣那廝伏誅!”懷恩笑道,伺候了皇上這麼久,也就只有太子能讓一貫沉穩地他亂了心神,這對父子在皇家到是少有的父慈子孝了!他勸慰道,“皇上您別擔心太子殿下,那邊還有那九位高手跟著他呢,光是他們幾人都有能力對李廣一擊必殺了!”

“朕也知道自己是太過操心了!但是若皇兒有什麼閃失,反倒是得不償失!”朱佑樘自嘲地笑道,“皇兒再懂事能幹也還是個孩子而已,朕本來極不想讓他參與進來!唉,可是這個小傢伙年紀雖小,卻又極有主見,若是拒絕了他,朕反倒怕他背著偷偷去做!李廣那廝是道修,皇兒又只專心修武,這樣……叫朕怎麼不擔心呢!”

“皇上,您要對太子殿下有信心呢!太子年紀雖小卻不是莽撞的人,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會勉強去做的!”懷恩笑著勸道,“他們子時才行動,回來只怕要到丑時了,您這樣一直憂心也不是辦法呢!”

“哈哈,那到是呢!”想到兒子的精靈古怪,朱佑樘放開心胸大笑起來,他指著桌面上的那疊奏摺道,“來來來,咱們來邊批這些奏章邊等他們的好消息吧!”

花開兩支,各表一端。話說朱厚照帶著人潛入李廣在宮外佈置的府邸時,裏面已經一片漆黑。朱佑樘派的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週邊的守衛與下人迷昏了,領頭的人接應著朱厚照,將他們一行人帶到李廣所在的主宅。

“太子殿下,李廣那妖道就在裏面,這個時間只怕他還在丹房沒有休息!”接應的男人一身侍衛打扮,有條不絮地彙報道,“主宅平日裏李廣就不讓我們靠近,裏面有五個他請來高手,其他的守衛已經換了咱們的人,需要對付的就只有他們幾個!”

“父皇準備得可真夠充分!”朱厚照驚訝道,他雖然知道會有人接應,卻沒想到已經充分到了這個地步,若不是還留了幾個棘手的傢伙給他們對付,今天晚上豈不是到此一遊而已!

“呵呵,太子殿下您不知道,皇上與懷恩公公行事,一向都謹慎萬分、考慮周全,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怎麼會冒然動手!”那人笑道,連忙解釋起來,“再說為了今日之事,咱們早就在李府經營已久,若是不能做到這個地步,豈不是白食朝廷俸祿!”

“哈哈哈哈,不錯不錯!接下來就看我們的吧!”朱厚照豪邁地笑了起來,對於這種充滿軍人氣息的人他總是覺得特別親切。他回頭對著身後的人道,“華陽,出列,那五個人就由你們去解決了!”

“是,太子殿下!”清脆地應答聲之後,十條人影悄無聲息地翻過牆院進入主宅,轉眼就融入了黑暗之中。

朱厚照這次一共帶了五十八個人,只為對付一個李廣是綽綽有餘了,除了那九名高手,剩下的人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親兵,十人為一隊,各個都像是特種部隊似的厲害非常!

“太子殿下,這等事情怎麼不交給我等解決!那些人也都是江湖中人,咱們對付起來也容易一些!”朱佑樘請來的九名高手之一的中年漢子邀功般焦急地道。

這九個人的名字朱厚照倒是記不清了,但是依稀記得這人使得一手好刀,武功大開大闊,十分灑脫俐落,為人也與他手中之刀一樣憨直,是個有話就說的直性子。

“老耿,你別急呀!太子此舉自有道理!咱們只要聽從便是了!”說話的是個道士打扮的老人,朱厚照記得他叫什麼涵虛道長,據說是武當掌門的師弟,雖然不知道他有沒有道術,但是一身武藝卻驚人,隱約成為這九個人的首領,若不是朝廷下密令施壓,只怕也請不到他前來!

涵虛瞄了一眼朱厚照,又道,“咱們出來時皇上就說了,今兒個一切都憑太子殿下指揮,若是胡亂出手壞了太子大事可怎麼得了!”

朱厚照聽出老道語氣中的不滿,讓他們這種一把年紀,在江湖上又有名有地位的人要聽從一介小兒指揮,即使那小兒是太子,心中自然還是充滿了不悅。他心中冷哼,若不是父皇堅持,他才不想帶上這九個人呢,雖然這些人武功比親兵們要高很多,但若不聽自己指揮也只是添亂而已,自己那四十九個親兵擺出的陣法足以解決李廣了。

“道長,你們都是出自名門正派,武功各個都光明磊落!若是比武自然是手到擒來!可是現在收拾那五人最好不要驚動李廣那廝,所以……”忍住怒意朱厚照笑著吹捧道,他指著餘下的親兵說,“本宮的這些親兵雖然武功或許不如你們,但是都受過專門的暗殺訓練,因此這事還是交給他們辦比較好!”

沒過多久主宅裏面就傳來幾聲貓叫,朱厚照臉上掛起一抹得意地微笑,輕聲道,“他們得手了!準備進去!”

十條人影趁著夜色又悄無聲息的回到佇列中,除了一人身上有些輕傷,居然都毫髮無損。那華陽上前回稟道,“殿下,任務完成,五人全部擊斃!”

“很好!歸隊!”朱厚照贊道,冷靜地下著命令,“所有人注意,準備包圍主宅,布玄天九九陣封鎖所有出路。你們九人跟本宮進入丹房,布截殺陣,不能讓李廣有一絲出手機會!”

眾人領命,在夜色的遮掩下五十九道人影敏捷而迅速的靠近主宅,暗夜下殺機畢露,等待著李廣的將是朱厚照無窮的殺意。


第四十四章 李廣伏誅

李廣小心翼翼地從丹爐裏將剛煉好的丹藥一一取出來,他臉上帶著奸猾地笑意,心中不停地盤算著該怎麼哄騙皇帝吃下。

這些藥裏面含有他的血,加上之前的給皇帝吃的那些紅丸就能催動奪天神丹的效果,到時候想要皇帝生就生,想要他死就得死,自己也就再不用擔驚受怕了。

“喀嚓!”窗栓被震斷地聲音在暗夜裏幾不可查,李廣專心的將一顆顆丹藥放入早以準備好的盒子裏面,他撫摸著那個盒子像是在疼愛自己心愛的孩子一樣,突然他眼尖地看到丹爐中似乎還有一顆藥丸,於是彎腰查看起來。

“動手!”朱厚照清脆地聲音在窗外響起,接著便是“霹靂啪啦”的聲音接連不斷,九條矯健的人影從門口、窗戶闖了進來,被震碎的木屑飛舞得滿屋都是,四把刀劍從四個方位朝李廣擊殺而去。

李廣只覺得眼前忽然一暗,室內的燭火被人影帶起的疾風吹得幾近熄滅,滿室的木屑像是三九臘月的霜雪抽打在臉上、身上,先是麻然後才是從皮膚深處傳來的痛。

皇上來殺我了嗎?

李廣心中立刻閃過這個念頭,手腳不禁發起軟來,他就知道這種觸犯龍威的事情總有一天會出紕漏,皇帝又怎麼會讓自己的性命一直掌握在別人手中!

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不得善終。他想起被逐出師門前,師傅氣惱地話,看來今天果然要一語成讖了。

“霹靂哐當”刀劍敲擊在銅鑄的丹爐上,清脆的金屬聲在寂靜的黑夜裏顯得格外明亮。也是李廣命不該絕,就在他要被刺中的那一刹那,竟讓他鑽進了丹爐底部。

“咱咱……咱家是朝廷命官,你你你你們不能殺我……”他一邊喊著一邊捏動著手訣,繚繚地幾股黑煙從丹爐底下蔓延出來。

那四名高手見一擊失手,怔了一下正準備繼續追擊,那些突然出現的黑煙卻像有生命一樣飛速的纏繞過來。

“閃開!”

“快離開!”

清脆的與蒼勁的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朱厚照與那涵虛道人一前一後的飛掠過來,四人見狀知道這黑煙必有蹊蹺連忙閃身避開。

“破!”涵虛道人拂塵一揮,幾縷金光便射在了一道黑煙上,那黑煙如同有活物一般在空中不停地扭曲翻滾,然後漸漸在金光中消失無影。只見他雙目怒睜,滿臉憤慨,一邊繼續揮出金光消滅那黑煙,一邊罵道,“噬魂之術,噬魂之術,你這妖道,竟然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今日不除你,貧道誓不為人!”

這些所謂高手們的表現讓朱厚照心中不斷的搖頭,若是真把自己與父皇的小命寄託在他們身上,還不知道死多少次了!這些傢伙武功雖然高,自尊心卻更高,明明說了是要偷襲,務必一擊必中,卻搞得像是來比試一樣轟轟烈烈的。

即使李廣再不濟,始終也是修煉過,並且有一定道行的人,一旦讓他緩過神來總會有一些殺手鐧。就說不應該帶這些傢伙來壞事!朱厚照始終對這些人沒什麼好感,一邊想著,他一邊用手中的劍唰唰唰的削切著那些黑煙。

比起涵虛的那些金光,黑煙似乎更加害怕他手中的劍,涵虛的金光要一定時間和一定的數量才能消滅那些黑煙,但是朱厚照的劍一碰上去那些黑煙便立刻斷開煙消雲散了。

“軒……軒轅夏禹劍!”李廣的聲音不自覺顫抖起來,這把劍雖然並無淩厲的劍氣也不鋒利,如果只是用來殺人,恐怕比起沒開刃的鈍劍都要差上幾分,但這上古神器卻是集天地正氣而成,用來對付邪修簡直是先天剋星。

“佈陣!”朱厚照乾脆俐落的將那些黑煙全部砍掉,冷冷地道,“把這礙事的爐子給本宮移開!”

那幾人看著小太子的表現心中都充滿了驚訝,小小的個頭揮舞著那古樸的銅劍卻沒有半分吃力的樣子,不但劍有章法,人也冷靜,簡直不像是個小孩子。難怪皇上放心讓他出來做這樣重要的事情,他們不禁放下心中的不滿與驕傲,聽從起朱厚照的指揮來。

巨大的丹爐在眾人的合力之下被擊得偏移了位置,李廣無奈之下只得又放出幾縷黑煙,一個懶驢打滾鑽到了香爐與牆角之間躲了起來。

“太太子……你不能殺我,咱家若是死了,你和皇上也討不了好!”李廣一邊說著,一邊繼續放出黑煙阻擾他們的進攻。

看著那些黑煙被朱厚照毫不留情地斬滅,他的心裏在滴血般的心痛,這都是他十幾年來一點一滴積累起來保命害人的東西,每一縷黑煙都是用十條以上的人命通過噬魂之術煉製出來的,為了偷練這邪術即使被逐出師門他也不曾悔過。

“放暗器!”朱厚照一邊砍滅那些歹毒的黑煙,一邊怒駡道,這些所謂高手真是蠢死了,一點都不知道變通。

“我我我知道攸關皇上和太子你的秘密,還有,還有張家在做的事情……只要太子您不殺我,我可以都說出來!”黑煙一點點減少,賴以防身的香爐也被漸漸挪開,李廣絕望的喊道。

朱厚照眼中射出寒光,用劍挑起桌上的藥盒砸向李廣,木盒堅硬的棱角結實磕上他的嘴角,鮮血與幾顆斷裂的牙齒立刻迸射出來。

李廣一陣頭暈眼花,嘴裏痛得說不出話來,他只覺得耳朵一陣鳴動,天旋地轉起來,隱約間他聽到太子冷冷地道,“還等著幹什麼,你們想聽秘密嗎?”

他的話音未落,各式的暗器立刻飛射過來,這些高手雖然不擅長暗器,因此發射出來有失準頭,但是威力卻並不弱。李廣狼狽地躲避著,儘管勉強避開了要害,但卻還有不少打在他身上,沒多久他的一身便鮮血淋淋。

太子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李廣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真的說出那些秘密,這九個人也會被滅口。他們也並不傻,自然知道太子話中的意思,所以攻擊才會越發淩厲。

他感覺自己的靈力正在漸漸減弱,明明這座宅子的靈氣應該十分充沛,現在卻幾乎吸收不到一絲靈氣,外面一定有什麼陣法截斷了天地靈氣。李廣心中越發焦急,他不停捏著手訣,想要調動與皇上的那絲聯繫來威脅太子,卻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反應。

“沒用的!你以為本宮會讓父皇那裏給你機會可乘嗎?”朱厚照冷笑,他殺人時一向不喜歡多說話,但是李廣垂死的掙扎卻讓他覺得好笑。沒有香爐作為屏障的他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只不過是活生生的靶子罷了!

“啊啊啊啊啊啊!”李廣絕望地慘叫,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他不甘心地瞪著朱厚照,雙眼滿是淒厲與憤怒,“白龍,妖孽,我一定要讓你後悔!”

李廣一邊喊著,從他身體裏面冒出一陣黑煙將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他的表情扭曲得渾身不停抽搐,蜷縮在地上。李廣臨死時那淒厲的慘像讓其他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太子殿下,這妖道死了!”涵虛小心地上前探查道,遲疑的說,“他臨死前好像下了什麼咒!”太子沉靜的臉讓他有些發虛,涵虛自認這輩子沒什麼事情讓他害怕過,但是這小太子身上散發出來的無形殺意卻讓他心寒。他實在無法想像,一個在深宮中長大的太子,一個小小年紀的孩子怎麼會有如此淩厲的殺氣。

朱厚照沒有說話,默默的將劍回鞘,半眯著的桃花眼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想法,只見他面無表情地走到室外淡淡地吩咐道,“華陽,你們將這裏佈置好,其他人準備撤離!”


第四十五章 黃米白米

按照明朝宮制,只要深夜關了城門就不能再開啟了,鑰匙也會被司禮監收走,即使是有皇帝地吩咐,虎門將軍也不能深夜開宮禁。但是凡事都有變通,不准開門那就另想辦法,所以當朱厚照讓其他人自行回去休息後,瀟灑的翻過宮牆進了皇宮。有幾名御林軍雖然看到了他,但是都事先得到了吩咐,對他視若無睹,眼睜睜地看著他揚長而去。

聽到有人通報太子覲見,朱佑樘迫不及待地起身,他上下仔細打量著兒子,似乎並沒有受傷的樣子,不由得放心地笑了起來,“回來了?看來皇兒出馬果然成功了呢!”

“唔!”朱厚照抿著嘴哼了一聲,小臉卻聳拉著不太有精神的樣子。

“怎麼了?不是成功了嗎,怎麼還不開心?”朱佑樘摸摸他的頭,看兒子似乎一臉欲言未止的表情,“照兒受傷了嗎?”

“沒有!”朱厚照連忙搖頭回答,他猶豫著,扁了扁嘴輕聲道,“父皇……你可不可以讓我……唉,算了!”

看到兒子似乎十分掙扎的樣子,朱佑樘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照兒有什麼事情現在不想說嗎?那就等你想好了在跟朕講,行嗎?”

那張沮喪地小臉其實讓朱佑樘更想將他抱起來親親,撫順他的煩惱,可是前兩天才說過要將他當大人對待了,他也不得不強迫自己習慣兩人新的相處方式,“來,咱們什麼都別想了,天不早了,明天的早朝可是重頭戲呢!皇兒今天陪朕睡,好嗎?”

“父皇,明天的早朝我也要去看!”父皇安排了這麼久,明天的早朝肯定很精彩,朱厚照連忙請求道。

“沒問題!只要你起得來!哈哈!”看到他不再那麼煩惱的樣子,朱佑樘不禁大笑起來。

夜漸漸越來越深沉,想到李廣臨死前的哀號,朱厚照卻一直無法入睡,丹室外有隔絕靈氣的玄天九九陣,父皇這裏又有自己布下的阻擋一切靈氣與邪氣的陣法,按理說李廣就算下了什麼咒也應該影響不到父皇,可是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心神不寧。

朱厚照輕輕地翻了個身,借著明亮的月光,看著父皇熟睡的臉,那張沉靜俊逸地臉上帶著朦朧的笑意,他的手臂堅強而有力地環抱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好夢一般。

望著父皇沉靜的臉,他突然覺得似乎真的沒有什麼需要煩惱的,只要父皇還好好的,自己也好好的,天大的事情也可以明天再說。

遲來的睡意忽然襲來,他打了個呵欠,將自己埋入父皇的胸膛,嗅著那熟悉的氣息漸漸地沉入夢鄉。雖然,好像,有點撒嬌的嫌疑,但是誰叫自己還是小孩子,應有的權利不用白不用。

第二天的早朝果真熱鬧,朱厚照感覺自己好像在看戲一樣,先是一班文臣出列細數李廣的種種劣行,有人指責他使“駙馬、貴戚事之如父,總兵、鎮守呼之為公”,獨斷橫行稱霸宮中;這人說完又有人跳出來道,李廣在京畿附近侵佔田地,使眾多百姓無家可歸,並且違規控制朝廷的鹽利,謀求私利,膽大包天其罪當誅;接著還有人說,李廣在京城選了一塊寶地,修建了一座宏大壯麗的府邸,並且開挖管道將玉泉山的泉水引入宅中,圍繞宅子一圈,宛如皇宮的護城河,違反王朝的祖宗法度。

這些人好像早就串通好了一般,說起李廣的所作所為來滔滔不絕,朱厚照光是聽著都覺得李廣這人簡直是壞透了,不將他碎屍萬段都不足平民憤。他看到有些官員已經開始焦慮不安,想必那些便是通過賄賂李廣被提拔起來的人,這些人也知道,一旦李廣倒臺他們自己也就朝夕不保了。

朱厚照心中好笑的看著他們一個個絞盡腦汁想些為李廣辯護的話,慢慢地發起反攻。龍椅上父皇的表現簡直讓他驚歎,什麼最佳男主角若是遇到父皇只怕也要繞道了。

就見朱佑樘的表情由開始的迷惑,到聽聞李廣滔天罪行後的震驚,然後到漸漸的面若寒霜沉吟不語,最後到聽到那些蹩腳辯駁時的紓解眉頭,再到慢慢的釋然。皇帝的表情就是這些官員們的指向針,看到他似乎露出想要放過李廣的神色,李廣一邊的官員大喜,更多的站出出列來,違心的為李廣辯解,卻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早被人偷偷記錄起來,作為日後是貶是殺的憑證。

演得可真好,明明那些人今天會說什麼話,全是內閣與司禮監擬旨定下的,父皇心裏也都早就清清楚楚,可偏偏卻表現得好像初次聽到一般,那神情舉動簡直惟妙惟肖。而那些清流們的演技雖然差一點,但也後知後覺地配合著露出了大事不妙的神情,朱厚照在心裏小聲的啐了一口,娘的,果然天下政客一般黑。

就在兩邊打著口水戰罵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首輔徐溥朝一旁的司禮監小太監使了個眼色,不久之後大殿外立刻有欽天監監正求見,朱佑樘寒著臉讓人宣他進來。

那監正進了大殿,到也不囉嗦,跪在地上便開始回報起來,中心思想就只有一個,經過欽天監占卜的結果,前些日子的清甯宮大火與太康公主夭折的事情全是由於李廣修建毓秀亭犯了歲忌引起的。

清甯宮大火之後早有傳言是與李廣有關,當時太皇太后就很不高興,如今被欽天監證實,大殿立刻安靜下來,只見嘩啦啦地那些大臣們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不論是清流濁流倒是異口同聲地大聲道,“求皇上明斷!”

若不是時機不對,朱厚照真想鼓掌,真是既夠狗血又夠曲折呀,只怕好萊塢大戲都拍不出這個效果。這些演員演技多好呀,都不用排練就可以一次成戲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父皇,等著看下一場。

只見朱佑樘充滿威儀地眼睛在那些官員身上掃了一眼,冷冷地道,“吵呀,怎麼不繼續吵了!”皇上一開口先各打五十大板,沒人敢吭聲,於是朱佑樘又道,“來人,宣李廣上朝覲見!”

傳喚李廣要一段時間,於是與他有關的爭執進入了中場休息。爭執可以暫時休止,但是朝政不能停,剛剛還吵得一塌糊塗地那幫官員又開始彙報起朝政來。

朱厚照無聊的聽著,他有時候真覺得明朝的早朝真像是現代那些多黨派政權的爭權大會,為了一些小事情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在父皇的不悅下安靜起來,接著再周而復始。他有些頭疼的想,若是自己有一天也要像父皇那樣坐在皇位上耐心地聽臣子吵架,估計會無聊到死,難怪明朝後期的皇帝都不愛上朝。

他頗為欽佩地望了一眼自家父皇,感歎道,您還真忍性十足呀,不但早朝風雨無阻的參加,還開了晚朝議政,實在是勤政得過頭了一點吧。

時間在朱厚照的胡思亂想中飛快流逝,知情人都曉得李廣昨晚就死在了家裏,可是朱佑樘卻說他年紀小不肯告訴他會怎麼處理。因此讓朱厚照比較好奇父皇究竟會怎麼安排今天的事情,所謂有始有終,看戲總要看一個結局嘛!

終於殿外傳來有人求見的聲音,眾臣子都安靜下來。可是進來的人裏卻沒有看到李廣,只有一名錦衣衛統領抱著一本怪書進了大殿。

只見那名統領乾脆俐落的跪地,回報道,“回稟皇上,臣等去到李廣府邸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在丹房飲鴆自殺了,我們在他書房發現一個暗櫃藏有這怪書便順手帶回來了。”

“你胡說!李廣大人怎麼會突然自殺!”有人驚叫道,話音裏有止不住的顫意。

沒有人搭理他,朱佑樘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那個方向,那統領呈上的怪書立刻有小太監去取,檢驗之後確定無異常之處才送到他手中,眾人都拉長了脖子想看清楚那本書究竟寫了些什麼東西。

朱厚照雖然站得近,卻也只看到那本書上的字都是手抄,裏面密密麻麻寫著很多名字和數字一樣的東西,偶爾一兩個比較眼熟的名字正是那些李廣提攜的大官。他心知重頭戲來了,這肯定才是父皇謀劃已久的東西。

看皇上正冷著臉翻閱手中的書冊,那統領又繼續彙報,“臣等詢問了李廣府中的下人,得知他最近一直惶惶不安,昨日又聽說太皇太后曾氣憤地罵‘今日李廣,明日李廣,竟說出災禍來了!’,他受了驚嚇連晚飯也沒吃,早上他家的下人起來就發現李廣已經死在了丹房。”

朱厚照聽得心中好笑,明明李廣死得淒慘無比,一身血衣也不過稍作掩飾,現在卻被硬掰成是自殺,指鹿為馬也不過如此了。他可不知道,等他走了以後確實是有朱佑樘派出的人將那丹房收拾整齊,然後又將李廣那滿是坑洞的屍體做了掩飾,表面看起來確實是自殺的樣子。

“李廣一家有多少人?能吃多少米?”朱佑樘面無表情地合上手中的書冊,冷冷問道。

那統領一楞,連忙回道,“回稟皇上,李廣府中的人不多,絕對不超過兩百人!”

“兩百人能吃這麼多米嗎?”朱佑樘勃然大怒,氣憤地將那怪書扔在地下,“黃米白米如此之多,還都是你們這些當官的人送的,誰來給朕解釋一下?”

朱厚照看到父皇說出黃米白米之後,李廣那派的官員都神色慌亂起來,不少心裏素質差一些的已經腳軟跪倒在地,他不禁也好奇起來,究竟那黃米白米是什麼意思。

“皇上,可否讓臣等翻閱一下這本奇書?”朱佑樘扔書的位置倒是很好,正好在內閣大學士們的腳邊,只見那首輔徐溥行禮問道。

“准!”朱佑樘寒著臉道,手指不輕不緩地敲著。

四名大學士將那書冊撿了起來,輪流翻閱著,臉色大驚地討論了一番,那徐溥跪地驚道,“皇上,這哪是什麼黃米白米呀,全部都是暗語,黃米就是黃金,白米就是白銀,都是別人對李廣的行賄記錄呀!李廣將這些記錄下來,只怕是想看哪些人和他親近吧!”

“好大膽子!”朱佑樘一聽心中大怒,只見他拍案而起,怒道,“把那冊子交給司法,要他們按照上面的名字和數量,嚴肅查處一個不漏,退朝!”

第四十六章 太子暴走

退朝之後朱厚照也跟著父皇回到乾清宮的書房休息。朱佑樘正讓宮人為他卸去繁瑣的朝服,卻看到兒子正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

“怎麼,一直看著朕幹什麼?”兒子困惑的表情讓他想笑,忍不住問道,“怎麼好像第一次看到父皇一樣!”

“本來就是第一次看到!”朱厚照小聲嘟噥道,他滴溜著眼珠子朝著父皇上下打量,“真是看不出您這麼會演戲呀!”

“怎麼樣?朕的表現不錯吧!”朱佑樘得意地道,這可是自己很少在兒子面前露出的一面呢!

“一點也不好!最後裝傻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嘛!”朱厚照口是心非地道,“那書扔的位置也太刻意了,好假!”

聽他這樣說,朱佑樘哈哈大笑起來。朱厚照看著開心的父皇,心中掙扎了一番,咬了咬下唇,輕聲道,“父皇……可不可以讓我探一下你的脈?”

笑聲戛然而止,朱佑樘看著一臉慎重的兒子,他沉吟片刻便揮手讓宮人們離開,大步走到椅邊坐下,將手乾脆的一伸,道:“來吧!”

朱厚照有些吃驚,本以為父皇會要問原因,卻沒想到他居然什麼都沒說!他連忙上前兩步,將手指搭在父皇右手的脈上,輕輕地輸出一股內力。

他沒學過醫術自然不懂得什麼把脈,朱厚照只是將一股內力輸入到朱佑樘體內,沿著經脈一路探查。指尖碰觸到的皮膚有些微涼,有些像幼時經常感觸到體溫,那時候朱佑樘的身體不太好,所以體溫總是比常人的要低一些,但是自從服用過奪天丹以後應該就已經與常人無異了。

暖暖的內力沿著經脈運轉了一周天,所過之處朱厚照明顯的感覺到一股陰寒之氣盤旋在父皇的四肢,雖然現在被奪天丹的藥力壓制著,卻極大的消耗了藥力。

他驚異地掀開朱佑樘手腳的衣袍,一一仔細查看他的手腳,發現都有一縷黑氣沿著經脈正慢慢朝著心臟蔓延。略顯淡青的色澤在白皙的皮膚上並不顯眼,看起來有些像是細細的血管,朱厚照憤恨地站起身來,眼目欲裂,該死的李廣,竟敢用血咒,雖然已經被削弱了很多,卻還是對父皇產生了影響。

“怎麼了?”朱佑樘也看到了那淡淡的黑線,但是比起那個,他更在意的是兒子不對勁的情緒。他將朱厚照擁在懷裏,輕輕的撫著他小小的腦袋, 柔聲道,“照兒今天情緒不對哦!”

突如其來的擁抱使朱厚照渾身一怔,暖暖的溫度讓他不禁眼圈有些泛紅,自從在毓秀亭邊與父皇說過話後,兩人就不曾再有什麼親昵的主動,今天只怕是看出自己情緒不對才這樣安慰自己,莫名地竟有點眷念這溫暖的體溫。

都怪自己太不注意,才會讓父皇中了李廣臨死前的血咒,他心中無比懊惱。父皇不會武平時根本不會消耗藥力,本來奪天丹的藥力可以持續近十年,足夠自己找全煉製補天丹的藥材,可是現在按這個速度下去,只怕五六年就會將藥力消耗殆盡,到時父皇……“皇上,閣老們求見!”

殿外小太監的通報聲打斷了他的沉思,朱厚照有些倉皇地逃離父皇的懷抱,支吾道,“父皇,閣老找您議事,那孩兒先回避了!”說完,不等朱佑樘反應便連走帶跑的離開了。

朱佑樘看著兒子像是逃跑的背影,不由得輕輕地歎了口氣。

朱佑樘與四位閣老商量完事情,天色已經不早,應該清理哪些官員,又由誰頂上空位,等等,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議定,他們連晚膳都是在書房匆匆用過。

閣老們剛走就傳來小太監的通報聲,說是太子宮中的人求見。兒子臨走時的背影讓他心中一直十分憂心,朱佑樘好奇地走出殿外,就看到穀大用正一臉焦急地與懷恩說著什麼。

“皇上,求求您去勸勸太子殿下吧!”穀大用眼尖地看到他,立刻撲倒在地,懇求道,“殿下再這樣下去會傷到身體的!”

“怎麼回事?”朱佑樘大驚,皇兒做事一向穩重,怎麼今天會做出讓自己擔心的事情呢?

他一邊要穀大用帶路,一邊詢問,這才知道兒子從自己這裏離開以後就沖到了練武場,開始是瘋狂的打著沙包,左右隨侍的人看他情緒不對,想上前勸阻卻都被他打翻在地,現在受傷的人已經不少,可是卻都攔不住他。

朱佑樘趕到練武場時,地下已經哼哼唧唧躺了一排的人,朱厚照正死命的擊打著沙包,渾身怒氣衝天即使不用靠近他都能感覺得到,只要有人過來阻攔就會被他拳打腳踢地打趴在地上。那些親兵侍衛不敢傷他,動起手來自然畏手畏腳,加上朱厚照又有內力,本來武功就比他們要高,結果一直沒人能把他攔下來。

“來呀,誰還再來試試!”朱厚照怒道,這時候就感覺到有內力的不好了,若是以前心中鬱悶的時候,在靶場或者練武場折騰一番把自己弄到筋疲力盡,心裏也就舒坦一些了。可是現在有了內力卻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一樣,精神越來越好,心情反而越來越煩躁。

他隱約感覺身後又有人朝自己出手,那人動作很慢一點也不像學武的人,於是他捏緊拳頭順手一拳揮了過去。眼角的餘光掃到一抹明黃,他心中一驚,連忙將拳頭硬生生的揮開,反沖的內力讓他一個踉蹌跌到來人身上。

“打呀,怎麼不繼續打了!”看著他血跡斑斑的拳頭,朱佑樘心中又急又怒,冷冷地道,“停下來幹什麼,你不是能耐了嗎?”

朱厚照自知理虧,聳拉著腦袋望著地面一聲不吭。朱佑樘氣他不愛惜自己,怒道,“脾氣夠大呀,還見人就打,這會兒怎麼不繼續了!出去學了兩年你就學了這些嗎!”

朱佑樘的脾氣在旁人眼裏一直是溫和有禮,即使是生氣也最多不過是佯怒,從沒有人見過他發這樣大的火罵人。被這樣好脾氣的父皇突然一陣教訓,朱厚照心中莫名的委屈,他緊咬著下唇望著地面,忽然倔強地瞪了一眼還在發怒的父皇,轉身就走。

見他還敢耍脾氣,朱佑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著他朝寢宮走去。

“給朕老實點!”

“幹什麼,我不去!”朱厚照想要甩開他的手,剛剛掙脫又被朱佑樘眼疾手快的抓緊。從他指尖傳來的那微涼的溫度讓朱厚照心中一縮,停止了掙扎。

兩父子一前一後的不說話,於是朱厚照被硬拽著拖回了乾清宮。

朱佑樘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抱著他,沉聲道,“皇兒今天很不對勁。老實告訴朕,是因為李廣死前的事,還是因為奪天丹?”

朱厚照抿著唇不說話,眼睛回避著父皇的視線,他一點都不奇怪朱佑樘會知道這些事情,但讓他怎麼說得出口,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讓父皇的性命更加危急。

“是李廣臨死前下咒的事情?還是奪天丹的藥性出了意外?”朱佑樘看著他的臉色猜測道,“是這兩者都有,對嗎?”

朱厚照輕輕點了點頭,將李廣臨死前的血咒對奪天丹藥性的影響低聲說了出來。血咒不同於其他的法術,不需要太多靈力,又是李廣死前拼著魂飛魄散,調動以前埋在皇帝身體裏的血發出的毒咒,根本防不勝防。

雖然朱厚照心中清楚,但是卻還是自責不已,他悶悶地道,“父皇,對不起!”

朱佑樘摸摸他的小臉,狠狠地捏了一下,看著他齜牙咧嘴地樣子,笑了起來,“只是這樣而已!嚇了朕一跳,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情!”他毫不介意地道,“生死由命,父皇這性命本來就是撿來的!能多活一年,多活一天都是幸運!”

看著兒子不贊同的表情,他輕笑起來,“你可知道,當年太祖雖然有機會卻不願修仙,因為他認為,帝王如果能清心寡欲勤於政事,不做無益害民的事情,能夠使老百姓安于田裏衣食豐足,這就是神仙!對帝王來講,功業垂于簡冊,聲名流于後世,這就是長生不死!”

輕輕撫著兒子的發絲,朱佑樘神情自滿地道,“父皇自幼身體就不好,這是娘胎裏帶來的毛病,沒辦法根治。朕也知道修習仙道不過是一件飄渺的事情,自從看到太祖的教誨之後,朕就下定決心要做一名勤政的好皇帝,父皇有自信日後交給你的江山絕對是繁榮強大的。現在托皇兒的福,父皇的身體比以前好了很多,朕已經很高興了,所以照兒就不要再自責,好不好?”

聽著朱佑樘的話,朱厚照心中卻更加難受,他狠狠地下定決心道,“父皇,您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別想太多,你只要想著過兩天的出閣大典就好!”看著兒子那倔強地小臉,朱佑樘不由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開心地笑了,得兒如此,夫複何求呀!


第四十七章 千秋節宴

“懷恩公公,您不去父皇那裏候著,在這裏看本宮更衣幹嘛?”朱厚照一邊伸展著小胳膊小腿讓宮人給他更換禮服,一邊好奇地問道。

“就是皇上讓咱家來這盯著,呵呵!”懷恩笑嘻嘻地道,“免得到時候您又嫌換衣服麻煩想少穿幾件!”

朱厚照尷尬地嘿嘿笑了起來,沒辦法,誰叫他討厭穿冕服是有前科的,皇太子的袞冕冠服穿起來非常的繁瑣,總讓他覺得要被裹得不能透氣,偏偏有些正式場合又不得不穿,於是他總是讓宮人在裏面給他少穿幾件,結果幾次以後便被細心的朱佑樘發現了。

“真是麻煩,大典的時候要穿一套衣服,吃飯又要換一套衣服,這麼講究幹什麼!”朱厚照抱怨道,“換衣服都換得煩死了!”

懷恩呵呵笑著不應答,但那眼神裏卻清楚的透露著,您就忍著吧,誰叫你是太子呢!

“對了,王越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朱厚照也不再糾結於衣服,卻突然問起李廣餘孽的事情。

“死了!”懷恩乾脆地回答道。

“怎麼死的?”

“自盡而亡!”

懷恩一張老臉笑得十分奸詐,朱厚照不禁挑眉,手握兵權的人會自盡,騙鬼吧!

“和李廣交好的那幫大臣呢?”

“該死的都自盡了,不該死的還在牢裏待著,剩下那些還沒處理的都在找張家求情呢!”

“找張家求情?哼,張家又能護得了他們!”朱厚照冷哼道,張家自己都自身難保還這麼愚蠢的想保別人?

“哎呦,太子殿下勒,您就別問了,這些事您知道結果就行了!”懷恩笑眯眯地道,“皇上說您還小,這種事情少讓你知道!您就別為難我了!”

“還小!哼,我可不小了!”朱厚照小聲嘟噥一聲,又問,“那父皇準備什麼時候處置張家?”

“張家的事情,皇上說了,再怎麼都得等您的千秋節過了!”懷恩老實地回答道,“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外戚,還有皇后牽涉在內,一旦處置了他們對您總有些影響,皇上為這事愁著呢!吩咐咱們得想辦法把對您的壞影響壓到最小!”

“父皇想得太多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朱厚照擺擺袖子,不在意地道,“就算對本宮有什麼影響,那些閒話也是不疼不癢的,若真能除了張家那幫禍害,本宮才高興呢!”

“是是是!”懷恩樂道,連連稱是,“這話咱家都會幫您轉告皇上,不過,現在您最好快點,不然大宴要遲到了!您可是今天的主角呢!”

朱厚照隱約知道李廣的醜事敗露之後,那些行賄的大臣都嚇得坐臥不安,見到平時很少發怒的皇帝龍顏大怒,他們都心知這次死定了,但是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原本風光滿面的大官被摘了烏紗送入司法,心中惶惶不知道何時會輪到自己。

不過這些人心中還有抱有一絲希望,那就是三邊總制王越,只要這人願意出頭,也許皇上會考慮到為了江山穩定還能饒他們一命。誰知道沒過幾天,就傳來王越自殺的消息,這下一根稻草壓死駱駝,膽子小些的知道被抓也難逃一死乾脆自己先自殺免得受苦,膽子大些的湊到一起送了大禮給壽甯侯,盼著他能想想辦法,為他們求情。

張鶴齡本來也不想管這事,現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與李廣一黨撇清關係都還來不及呢!但是禮物一堆堆往家裏送,那些人都又發了毒誓只要過了此關,以後就是他的馬前卒。他心中前後盤算了一陣,想到現在皇上雖然對張家有些忌憚,卻總還沒撕破臉,若這次能冒險保住這些人,自己在朝中的力量也要增強幾分,絕對是件划算的買賣。

“大哥,你說這次皇上會答應咱們嗎?”張延齡小聲問道。雖然只不過是偏殿,但是畢竟是皇帝休息的地方,處處都充滿了威儀,儘管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他也不敢太大聲說話。

“我覺得有戲!這些人又沒犯什麼大錯,司法那邊抓到的把柄也不多,大部分不過是行賄而已!只怕皇上本來就想饒過他們,你想呀,現在已經處決了那麼多人,朝廷總還要有人辦事吧!”張鶴齡摸了摸下巴,自得地道,“咱們今天晚上說什麼事情皇上只怕也心知肚明,要不也不會讓我們先來這偏殿等他!等會記得,得說得可憐點,多提些太子和妹妹,恐怕這順水人情咱們做定了!”

“唉,你說這老天也邪乎吧!一場大火無端端就燒了清甯宮,突然之間又把太康那丫頭收了,還又順帶扳倒了李廣!”張延齡歎了口氣,神神叨叨地道,“妹妹為了太康的事情可是心痛著呢!”

“收得好。不收到時候也是麻煩!”張鶴齡冷冷地道,“都怪那丫頭不爭氣,若是生個龍子多好!咱也可以想辦法廢了太子,到時,嘿嘿……”他奸笑兩聲表情一變,又罵道,“唉,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可惜呀,若真是個男孩,說不定大哥也可以學那呂不韋弄個仲父當當!”張延齡探了探頭,確定沒人進這偏殿便走到龍椅旁摸了摸,悄聲道,“到那時,這龍椅的姓也就該改一改了!”

“你說這事也邪乎吧!好像什麼真有什麼在保佑這兩父子一樣,怎麼都整不到他們!”見四下無人,張鶴齡膽大包天地一屁股坐上了龍椅,扭了扭道,“難道能坐上這龍椅的人都不尋常?真像那李廣說的,有什麼真龍之氣!我倒是不信邪了!”

“大膽,你們在幹什麼!”

兩兄弟正說著話,從殿外卻進來一個太監,那太監見有人坐在龍椅上立刻驚罵起來。兩人定睛一看,竟是冤家路窄,來者居然熟人。

進來的小太監叫何鼎,跟隨朱佑樘多年,是個比較正直機靈的人。自從有一次酒宴,張鶴齡借著酒意,趁皇上入廁時偷偷將皇冠帶在頭上,結果被他發現之後,他就一直對這兩兄弟十分反感,但那時兩人皇恩正盛,皇上為人又隨和並未處置他們。

今日是千秋節,不但是太子出閣大典的好日子,也是太子的生辰,皇上心裏高興在文華殿賜宴,可這兩兄弟卻提前離席在偏殿等待皇上,他一聽說這消息就擔心這兩人趁四下無人不定又會作出什麼荒唐事,於是不放心特地來看看,結果又果然看到兩人在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又是你!”

“咱們做什麼你管得著嗎?”

“你們做的事情大逆不道,是殺頭之罪,誰都能管!”

何鼎見張家二人不但沒有一絲害怕,反而還理直氣壯,如此無禮張狂,不顧一切與兩人對罵起來。三人在殿內你一言我一語地對罵著,張家兄弟飛揚跋扈多年,哪受得了一個小太監與自己頂嘴,忍不住就想拿起東西打人。突然,憑空出現的一聲怒駡打斷了他們的爭執。

“吵吵嚷嚷成何體統!你們鬧夠了沒有!”

朱厚照好不容易摸了一壺酒想在無人的偏殿偷偷品嘗,沒想到還沒進殿門就停到吵架的聲音,被敗壞了酒意的他口氣非常不悅。

自從醉酒那夜之後,朱佑樘就對他下了嚴格的禁酒令,讓他身邊絕對碰不到任何與酒有關的東西,害他憋得十分難受。酒這種東西,一旦開了戒,勾起了酒癮就讓人戀戀不忘,今天好不容易偷偷弄到一點,看來卻是喝不成了,他到是想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


第四十八章 張家覆滅

“好大的狗膽!”朱厚照冷著臉聽完何鼎的回報,心中不禁恨到極點,這兩個人真是膽大包天,如此不將父皇放在眼裏。

“太子殿下,您看這次就別追究了吧,咱們也是喝多了才幹了這糊塗事!”張延齡涎著臉求饒道,只見太子正兩眼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家大哥,那兩眼中赤裸裸的恨意讓他心中一陣膽怯。

“喝多了!哼!”朱厚照咬牙切齒地道,順手將手中的酒壺朝張鶴齡砸了過去,“怎麼不再多喝一些呀!”

那酒壺不偏不正恰好砸在張鶴齡腦門上,他只覺得眼冒金星,只聽“砰”地一聲酒壺落在地上,頓時殿內滿是酒香。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他可是你舅舅……”張延齡連忙上前扶起大哥,指著朱厚照道。

“哼,本宮還想打他呢!”

話音未落,兩人就看到朱厚照矯捷地身影已經撲了上來,張延齡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被一股巨大的力氣扔到了地下,跌了個結結實實,然後就只聽到“嘭嘭嘭”拳頭落在身上的悶響,等他踉蹌著爬起來的時候,發現太子殿下正壓在大哥身上左右開弓朝著他的腦袋揮拳頭。

朱厚照也是喝的有點糊塗了,不然也不會氣急攻心之後一直朝著張鶴齡的腦袋招呼。人的頭骨是最硬的,沒有任何保護的拳頭打上去,一個不小心反而會容易傷到自己。

他在狂風暴雨般的揍了張鶴齡十幾二十下,發洩了一些心中的邪火以後才想到這點,動了動拳頭發現除了有些痛以外並沒傷到筋骨,他這才松了口氣,把人打傻了沒關係,萬一傷到自己就又要被父皇罵了!

張鶴齡還沒被打傻,雖然頭暈目眩但總還有些神智,看太子這樣子是還沒出夠氣,再落在他手上只怕會被這樣活活打死。死亡的威脅讓他奮力的掙扎起來,趁著朱厚照正在走神,一時不察間竟然讓他推開太子踉蹌著朝殿外跑去。

“還敢跑!”朱厚照正想著這滿室的酒香怎麼處理,只怕父皇一來就掩飾不了自己偷酒喝的事實了,雖然沒傷了自己但是這頓罵似乎還是逃不掉。他心中正鬱悶著,見那該死的張家兄弟還敢逃跑,不禁惱羞成怒地追了上去。

“打打鬧鬧成何體統,都給朕住手!”

張家兩兄弟哪是朱厚照的對手,還沒等逃出殿外就被他追上。他正準備再揍一頓解氣的時候,卻聽到父皇的腳步聲,只能無奈地放過兩人。

朱佑樘的視線冷冷地朝被打成豬頭的張鶴齡身上掃過,瞥了一眼滿身狼狽地張延齡,又打量了一番怒氣衝衝卻毫髮無傷的兒子,最後將視線落在了那攤酒水碎壺上面。

一看父皇的眼神朱厚照就知道糟糕了,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想要擋住父皇的視線。看到父皇瞪了自己一眼,意思是等下再收拾你!他不禁摸了摸鼻子,朝著父皇嘿嘿憨笑。

朱佑樘望著張家兩兄弟嫌惡地皺了皺眉頭,冷冷地喝道,“來人,將壽甯侯與建昌伯壓入天牢!”他本來還不想這麼快處決這兩人,尤其是今晚這個日子,偏偏這兩個蠢貨卻撞到皇兒手上,看那小傢伙滿臉怒氣衝衝地樣子,只怕自己是不動手都不行。

他的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幾名錦衣衛上前拖住兩人,壓著他們往殿外走去。

“皇上,皇上,我們是您內弟呀,您不能這樣!”

“皇上,您饒了我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兩兄弟嚇得魂飛魄散,眼涕橫飛的求起饒來。撕心裂肺地叫嚷聲,讓朱佑樘挑了挑眉,淡淡吩咐道,“別讓他們吵吵嚷嚷的,今天先別讓太多人知道這事!”

那些錦衣衛領旨,一人一掌將兩人毫不留情地打暈,拖死狗一樣的將他們拉了出去,張家覆滅的前奏悄悄地展開了。

“你呀,叫朕怎麼說你才好!”解決完兩人,朱佑樘將視線落在兒子身上,無奈地道,“朕一看到你溜出來,就知道你想做壞事了!”

“嘿嘿,父皇……”朱厚照尷尬的笑著走到他面前,“只不過是……那個……喝酒也不算是壞事吧!”

朱佑樘給了他一腦蹦,隨手幫他將有些淩亂的衣服整理好,“朕不是說過,不許你再喝酒了!”

“父皇,你怎麼也出來了!”朱厚照見狀不妙,連忙轉移話題,再說下去萬一父皇要自己發誓,那以後自己真的要碰不到酒了!

“朕看到你溜出去久久不回就找藉口出來了!果然抓到你在偷喝酒!”朱佑樘拎著他的小耳朵道,“膽子到不小,還在這裏醉酒打國舅,若不是朕遇到來通報的何鼎還不知道你在這裏發酒瘋……”

“嘻嘻!”朱厚照可惜地望了一眼那沒喝上兩口的美酒,從身上摸出一個小藥瓶放在父皇手中,連忙打斷他的訓誡道,“父皇,今天既然都已經把那層紙都捅穿了,您乾脆把張家一起處決了吧!母后那裏,若是您覺得不好處置,就給她用這個藥吧……嘿嘿,孩兒先回去繼續用宴了……”說完,他一溜煙趕緊跑掉了。

朱佑樘捏了捏手中的小藥瓶,望著它出神了半響才將之放入袖中,看著兒子離去的小小背影,他不禁歎了口氣緩緩離開這一片淩亂的偏殿。

朱厚照一直覺得自己這些年來並沒有改變什麼歷史,卻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已經改變了不少人的命運,其中在歷史上比較有名的一位就是李夢陽。這人是弘治六年時的進士,卻因為父母的相繼去世,一直丁憂在家,直到今年恰好趕上朝廷大清洗,於是官拜戶部主事,當上一個正六品的官。

這人出生寒微,但文采出眾,為人又強直,並且不畏強權,因此被閣老們挑選為彈劾張家兄弟的不二人選。在第二天早朝當他拿著熬了一宿寫出來的奏章彈劾張氏兄弟時,又有誰能想得到,原本他會在幾年後因為得罪張鶴齡而下獄呢!

張家兄弟劣跡斑斑,朱佑樘早想收拾他們,可偏偏這兩人雖然有些愚蠢,對於收買人心卻有一套。譬如當年張鶴齡封爵後,朱佑樘將張氏老家附近四百余頃良田賜給他們,可他們卻還不知足,不但一次搶奪民田一千二百頃,還放出打手打死抗議的無辜百姓,當地官員出於義憤連章告到朝廷。於是朱佑樘派巡撫高銓核實,誰知這人卻被張氏兄弟收買,只說他們是買的鹽鹼地無關緊要,並且聯手消滅了一切證據。朱佑樘明知是假卻又找不到證據,加上張惶後知道之後哭鬧不停,最後不得不息事寧人,無奈作罷。

這樣的事情發生幾次後,朱佑樘不得不派人專門盯著兩人收集證據,多年來的準備總算沒有白費,所以這次才能如此順利的將兩兄弟置於死地。

壽甯侯張鶴齡淩遲處死,建昌伯張延齡問斬,此榜一出,朝野震動,朝廷連番的變動讓人看清了皇上想要肅清朝政的決心,無論是沒被牽連的還是新上任官員都安分了不少,一時間仿佛所有的官兒都清風亮節起來。

張鶴齡明面上的罪名根本不夠享受淩遲這待遇,大明律規定凡謀反大逆及共謀者才淩遲,朱佑樘考慮到如果將張氏兄弟暗地裏的那些勾當全部公開,對皇室、對朱厚照的身份都會有影響,於是隱瞞了很多,但是他心中偏偏又對張鶴齡恨到極點,還是給他定了淩遲處死之刑。

幸好太祖時期也有先例,曾經對一些罪行較輕的犯人加以淩遲,那些閣老言官們也不喜歡這兩兄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一個勸誡皇上的。

沒過幾天宮裏又傳了消息,皇后君前失儀被罰幽禁在別宮,其母金氏言行失德杖責五十不治身亡。

“來人,將壽甯侯的牢門打開!”孩童清脆的聲音在陰森的牢中響起,火把陸續被點燃驅散了一室黑暗。朱厚照看著窩在角落的張鶴齡,也許這幾天受了不少折磨,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呆滯。

幾名孔武有力的錦衣衛抬著一桶溫水進了獄中,將那張鶴齡拎小雞似的扔進水裏搓洗起來。暖洋洋地溫度讓他反應了過來,噗通掙扎起來,嘴裏大喊著,“放了我,我沒罪,我是國舅!”

“洗乾淨點,再給他抹上這藥!”朱厚照懶洋洋地道,隨手將一盒藥膏扔給劉瑾。

劉瑾小心翼翼地捧著那盒藥膏遞給那幾名錦衣衛,自從太子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他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八個隨侍偏偏只叫了自己一個人,他一直在揣摩太子此舉的含義。兩人一路行來,卻沒想到最後是到了天牢。

他想不通太子來找壽甯侯幹什麼,劉瑾知道太子對張氏兩兄弟都十分厭惡,總不可能是行刑前來與他們敍舊的。

“明日就要行刑,本宮今天特地來送你們一程!”只聽朱厚照淡淡地道,他的小臉面無表情,在跳躍的火光下顯得有些陰沉。

“送我……你會那麼好心嗎?”涼涼的藥膏塗在身上,讓張鶴齡的神智稍微恢復了一些,他怨毒地望著朱厚照道。

“好心?呵呵,本宮從來沒說過會對你好心!”朱厚照冷笑,雙手抱胸冷冷地道,“你可知道那藥膏是有什麼用的!”

張鶴齡驚惶地看著那些漸漸滲入皮膚中的藥膏,那些錦衣衛塗抹得很仔細,一寸皮膚都不放過,他輕輕地碰觸了一下被抹過藥膏的地方,發現皮膚的敏感度提高了好多,他不禁驚叫道,“你你……你究竟想幹什麼……”

“也沒想幹什麼,本宮只不過不想你死得太過輕鬆!這藥可以讓你對疼痛的感受更高!”朱厚照不在意地道,陰沉地小臉讓旁邊看著劉瑾心驚肉跳,只聽他拿出一個小瓶又繼續道,“不過父皇既然想你淩遲三日再死,本宮當然不會壞了他的計畫,一會再給你吃了這個藥,你即使想暈死過去也暈不掉的!”

“你不能這樣做……不能這樣……”張鶴齡嚇得臉色血色全無,他的手腳不自覺地發著抖,本來淩遲就已經是酷刑,現在太子卻還對他用上這些藥物……他喃喃地道,“我要報復……我要報復你們……我知道很多,皇上、皇后的,你的、太康的……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你這樣說,本宮差點忘了,行刑的時候要是你胡言亂語那可就麻煩了!”朱厚照眼中閃著冷冷地怒火,蠢貨,你以為我會有機會讓你損害到父皇的聲譽嗎!只聽他冷淡地下令吩咐道,“來人,將壽甯侯的舌頭剪掉一半,免得他到時候亂說話!”說完他的視線無情地掃到牢中縮在一角發抖的張延齡,又道,“至於建昌伯嘛,把他藥啞吧!”

說完朱厚照甩袖朝著門外走去,伴著身後那淒厲的慘叫聲,他輕輕說了一句,“劉瑾呀,有時候人太聰明了就會想些不該有的事,有了勢就想要錢,有了錢有想要權,有了權又還不知足……”他頓了頓,冷哼道,“看到沒有,這種人的下場!”

“是是是是,殿下……”劉瑾顫抖著回道,手腳一陣發軟。

朱厚照閉上眼睛輕輕笑道,“你怕什麼,本宮又沒說你!跟隨著本宮的幾個人裏面就你最聰明,明天去法場盯著,去看看,想想本宮的話吧!”

朱佑樘在暗室中看著兒子小小的背影離開,嘴角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懷恩踢了踢暈死過去的張鶴齡笑著道,“皇上,看來咱們還來晚了呢!”

“你們把他的傷治治,朕要他能清醒著受刑!”朱佑樘嫌惡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冷冷地吩咐道。

弘治十一年十月初,原壽甯侯國舅爺張鶴齡被淩遲處死,之後建昌伯張延齡其一干從犯問斬。幽禁中的張惶後聽聞娘家接連出事,不堪打擊結果大病一場,醒來之後神智如幼兒,雖然皇上沒有廢後,卻與被打入冷宮無異。至此,飛揚跋扈張狂一時的張家徹底覆滅,成為了歷史中的煙塵。

第四十九章 萬劫不復

今日難得空閒,朱厚照懶洋洋地睡在躺椅上,不想動彈,他的手上捧著一本書卻沒有看,暖暖地秋風輕撫在身上讓人昏昏欲睡。秋日的陽光並不毒辣,透過樹葉的間歇撒落在身上,讓他舒服的翻了個身,大大的打了個呵欠抱著書呼呼的睡著了。

轉眼已經到了弘治十六年,再過幾天就是朱厚照十二歲生日,朱佑樘已經決定在當天為他舉行冠禮。朱厚照以前一直認為古代男子要到二十歲才會行冠禮以示成年,最近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明朝的皇太子行冠禮是參用周文王、成王冠禮之年,在十二到十五歲之間舉行。

為了準備即將到來的冠禮大典,宮裏一直在忙著準備,他也停了每日午後的騎射武術訓練,不得不配合宮人試穿禮服,熟悉儀式程式什麼的。

當他知道儀式上自己起碼要換三到四套衣服的時候,實在是有想去求父皇一切從簡的衝動。偏偏看到父皇開心的臉他又說不出口,於是拖來拖去反而讓儀式越弄越浩大。

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情,朝廷的官員們也有了一些變遷,先是內閣首輔徐溥病逝,沒過兩年朱佑樘最信賴的懷恩太監也跟著辭世,原來的西廠太監蕭敬被召回宮掌管司禮監,東西廠由王嶽同時掌控。

但是風風雨雨一路走過來,兩父子的感情卻越來越好,似父似友卻相互信賴相互關心的關係讓兩人心中都多了一份柔軟,去盡心的守護那份美好。

朱佑樘擺了擺手讓人不要通報,徑直走進了咸陽宮。宮人們輕手輕腳地為他指著路,小心翼翼地舉動讓他知道兒子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睡覺。

他背著手緩緩地靠近樹蔭下的躺椅,兒子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縮著,呼呼地睡得正香,手上抱著的那本書已經不知不覺滑到了椅子邊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落在地上,可愛的樣子讓朱佑樘忍不住揚起了一抹微笑,隨著年紀的不斷增長兒子也只有在熟睡時才會露出孩童的稚氣。

躺椅上的兒子仿佛是聽到了漸漸靠近的腳步聲,猛地彈坐起來,雙眼機警地望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朱佑樘好笑地看著兒子,看他那淩厲的目光在看清來人是自己以後瞬間變得柔和,憨態可掬的抬手揉了揉眼睛,小小地嘟噥一聲,“原來是父皇呀!”

一陣微風吹過,樹影婆娑,從樹葉間隙中灑落的陽光像是金色的輕紗一樣隨風舞動,朱厚照乖巧的坐在那片旖旎的輕紗中,雙眼迷離的望著自己,朱佑樘的心仿佛被什麼狠狠敲了一記,定身般不能動彈,只是怔怔地望著兒子,呆了。

十一二歲的年齡既有孩童的嬌憨又有著少年的清秀,還沒有明顯發育的身體蘊含著雌雄難辨的獨特魅力。朱厚照的雙眼含著剛睡醒的朦朧,烏黑的發絲散落在素白的單衣上有種慵懶的美感,雙頰被陽光曬得微紅竟莫名地透著一股子嬌媚,寬大的單衣在睡眠中松了帶子,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隨著他的抬手動作不斷地滑落,露出圓潤白皙的肩與誘人的鎖骨,甚至在呼吸起落間隱約可以看到胸膛上粉嫩的紅點。

朱佑樘覺得自己一定是發了瘋,中了邪,不然怎麼心跳得如此之快,又怎麼會有種衝動,想要扯落兒子身上那層薄薄的單衣。

“父皇?”朱厚照歪著小腦袋望著他,迷惑地咕噥了一聲,剛睡醒的聲音帶著軟軟地鼻音,聽得人心中癢癢的。

低沉的呼喚沒有讓朱佑樘回過神來,他慢慢的走了幾步靠近坐在躺椅上,動作輕輕地,仿佛聲音重了一點就會嚇走些什麼。

“父皇?”朱厚照終於清醒了一點,又喚了一聲,他揉了揉眼睛,父皇的動作讓他滿臉困惑。

“啪嗒!”書本掉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朱佑樘只覺得心跳漏了半拍,突然清醒過來。他的心突然慌亂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雙手已經搭在了兒子的衣襟上,他微微地一楞,壓住想要收回手的欲望,順勢為朱厚照整理好淩亂的衣著。

“怎麼睡在這裏,穿得這麼少,小心著涼了!”朱佑樘的神情鎮定,看起來和平時無異,只有他自己清楚,其實現在心裏亂得很!

朱厚照張開雙手很自然的讓父皇為他整理衣服,從小到大的習慣已經成為身體的本能,他不自覺地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微微撅著小嘴嘀咕道,“我也不知道怎麼睡著了,本來是在邊看書邊曬太陽的!父皇放心啦,我的身體可結實著呢!”說著他還撈起袖子捏緊拳頭,讓朱佑樘看看他手臂上練出來的肌肉。

朱厚照的手臂細細白白的,據說是因為內功的影響落了一身曬不黑的白皙細膩皮膚,害他一直為這沒什麼男人味的特徵鬱悶不已。順滑結實的肌理在手臂上構成了鮮明的輪廓,隨著他的動作伸展露出充滿力度的美感。

朱佑樘怔怔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視線卻最終落在那閃著瑩潤光澤的雙唇上,再也移不開。明明只是兒時撒嬌的動作,現在無心做出來卻充滿了誘惑。朱佑樘懷疑自己一定入了魔,不然為何突然想將兒子抱起來親親,親上那雙飽滿的紅唇。

“父皇?”朱厚照覺得今天的父皇怪怪的,從舉動到神情都透露著一股怪異,他關心地問道,“您怎麼了?”

“沒事!”朱佑樘揉了揉他的腦袋,起身道,“只是感覺皇兒突然就長大了!心中有些感歎罷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將你抱在懷裏了呀!”

“啊?”朱厚照不解的偏頭,自己都快十二了父皇怎麼突然發這樣的感慨。

“算了,沒事,朕只是過來看看你!一會還要議事,朕先走了!”輕輕拍了拍他滿是困惑的小臉,朱佑樘笑道。說完他便轉身離開,那背影離去雖然緩慢,但看在朱厚照眼裏不知為何帶著幾分倉皇的味道。

“父皇,今天該按摩了!”看朱佑樘終於解決完桌上的緊急奏章,朱厚照壞笑著湊過去道。隨著他擊掌立刻有宮人們端著熱水與銅盆走入殿中。那些熱水都散發著濃濃的藥香,被添在銅盆裏,然後放在苦著臉的朱佑樘腳下。

“可不可以不要呀?”朱佑樘看著這東西都有點害怕,但總是拗不過兒子。據說這是他與太醫想出來的辦法,通過足部按摩刺激穴位,將藥材的藥性直接作用在穴位,希望能將那股血咒引起的邪氣鎮壓住不再擴散。

“那可不行,要是停下來我們這些年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朱厚照佯怒著白他一眼,讓人給他挽起袖子。他總覺得這幾日父皇好像有些躲著自己,搖搖頭又連忙否定道,這怎麼可能呢!只不過是最近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變少了罷了吧!

朱佑樘讓宮人給他脫了靴子,試了試水溫將腳泡在藥水中,苦著臉道,“可是每次按摩朕實在是疼得厲害!”

“哈哈!疼才說明有效果嘛!”朱厚照開懷大笑起來,這幾年能憑著三天一次的按摩將那邪氣壓制在四肢一直沒有擴散,他可是覺得自豪著呢。

為了朱佑樘中的這個血咒朱厚照可是想盡了辦法,但是血咒不同於其他,而且施咒的人已經死掉,這種情況是最是難解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控制住血咒不讓之擴散,等到煉製好補天丹便能一次解決。

本來他對這方法也沒有把握,只是在與太醫討論時他突然想到了現代遍佈大街小巷的足部按摩,經過證實這種方法確實能起到治療作用。於是他又寫信詢問了師傅,結果劉伯溫肯定的告訴他,如果只是普通治療通過足部按摩絕對會有效果,但是朱佑樘需要壓制的是血咒,要是想要不消耗奪天丹的藥力,最好是讓人用真氣為他經常按摩穴位。

能將真氣外放的人在江湖上都已經稱得上是高手了,又有誰捨得將辛苦練出來的真氣用在給人按摩身上,即使是皇家的要求只怕願意這樣做的人也不多,再說朱厚照也不放心別人來做這件事情,只好自己學著怎麼按摩穴位,親自上陣了。這幾年他練的內力到有大半貢獻給朱佑樘了,唯一的好處就是認穴與內力的精細運用到是精純無比。

朱佑樘忍著被按壓穴位時的疼痛,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在專心給自己按摩的兒子,豆大的汗珠正一顆顆從他額前滑落。他心疼的拿著絲帕為朱厚照拭去那些汗滴,雖然朱佑樘每次嘴裏說著是因為太疼不願意按摩,但是心裏最不願意的其實是看著兒子小小的年齡卻為了自己忙前忙後。

“呼!”朱厚照輕輕噓了口氣,疲勞的坐在椅子上喘著氣道,“今天的終於弄完了!”將真氣輸入到其他人體內,不僅僅要消耗內力,更疲勞的其實精神,一個時辰下來簡直比練幾個時辰武還累,經過這些年的熟悉,他終於從第一次時候的虛弱無力幾個時辰,到現在只要坐著休息一會便能走動了。

“皇兒辛苦了!”朱佑樘雙手交握放在小腹,視線片刻不離的追隨著兒子,看著他疲憊的小臉熟悉的心悸又襲上心頭,他眸中不自覺浮現一抹痛苦與掙扎,輕輕地閉上眼睛道,“現在已經控制了很多,不如以後將按摩的間隙拉長幾天吧?”

“那可不行,我還準備換成兩天一次呢!”朱厚照起身讓宮女為他打水洗手,一邊道,“最近我的功力進步很快,正好試試看能不能縮短時間!”

“可是這樣不會太累了嗎?”

“怎麼會!”朱厚照吃驚地道,嘻嘻笑著說,“現在還差幾味藥還沒找齊,能控制儘量住是最好的!”

朱佑樘看著他的背影深深歎了口氣,低聲自語道,“照兒,你要朕拿你怎麼辦……這樣下去朕只怕要萬劫不復了……”

“什麼?什麼萬劫不復?”朱厚照好奇的轉頭問道,他只隱約聽到父皇在說什麼,卻沒完全聽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嗎?”

“沒,沒什麼!”朱佑樘搖頭道,睜開的雙眼已經掩飾好自己的情緒。朱厚照奇怪的挑了挑眉,卻也沒再追問,只是道,“父皇過兩天我要去看看煒兒,沈三說皇弟他想我了!您要去嗎?”

“不了,你一個人去吧!注意點安全!”

“恩!”朱厚照皺了眉點了點頭,果然父皇是有些奇怪,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第五十章 朵顏三衛

朱厚照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那視線並不十分明顯,卻非常的擾人,五感敏銳的他總是能敏感的察覺,可是那人似乎也很清楚,只要自己一有感覺那視線立刻便消失了。他覺得有些奇怪,那個方向除了高高在上的父皇也沒什麼其他人呀!

不過說起最近的反常事情到是在父皇身上出現得最多!他雙眼望著正鬧成一片的大臣們,非常無聊的發著呆。也不知道父皇最近是怎麼了,抽查自己功課的時間減少了不少,偶爾背書的時候還望著自己發起呆來,若不是注意到父皇的雙眼沒什麼焦距,只是好像在思考的樣子,他都忍不住要自戀的猜測父皇是突然發現自己太帥,被迷住了!

切,怎麼可能嘛!他在心中呸了自己一記,停止胡思亂想。無聊地將視線落在吵得更加激烈的大臣們身上,聽了聽他們說的內容,朱厚照抽了抽嘴角,扯了這麼久終於說到是否開通互市的正題上了。

今天的早朝會這麼熱鬧,是因為最近來了一名特別的使臣,那就是朵顏衛的左都督花當之孫格日勒台。此次他的到來,是代表朵顏三衛各大統領請求朝廷開通互市,並且希望能夠共同抵制韃靼。

朵顏三衛是明朝建國之後對東部蒙古的稱呼,洪武年間設置泰甯衛、朵顏衛與福余衛指揮使所,因為朵顏衛勢力最為強大,故以朵顏概稱三衛。其實說白了就是朱元璋將一批投降的蒙古人安置在一起,根據他們的部落不同而設了三個行政區管他們。

在早期特別是永樂時期,朵顏三衛為朝廷阻擋韃靼,並且建立了不少功勞。因此明朝各帝都非常看中這個地方,當年的皇恩相當浩大,不但在遼東開東原和廣寧等地設立馬市,與之交易馬匹,甚至頒給敕書,以憑朝貢。但是他們偏偏卻不安分,土木堡事變的時候叛附於瓦剌,最後被憤怒的明朝廷革了三衛互市。互市相當於草原的經濟開發區,沒了交易之地他們的生活越來越困難,自從與朝廷鬧翻之後,這些年來他們就像那牆頭草一樣搖擺在明朝與韃靼之間。

這幾年明朝與韃靼都相續強盛起來,朵顏三衛夾在兩者之間日子十分難熬,特別是遇到天災人禍的時候,韃靼如果沖不進關內搶劫中原,就調轉馬頭去騷擾他們。朵顏三衛的大統領們商量一番之後,決定還是徹底投靠朝廷,這次來朝貢並且請求再次開通互市就是一個向明朝廷妥協的信號。

又感覺到那煩人的視線,朱厚照猛地一回頭,丹陛上還是只有正在專心聽大臣們議事的父皇。他忍不住皺眉,難道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互市的事情稍後再議!今日先退朝!”朱佑樘清清冷冷地聲音讓大殿中爭議得熱火朝天的臣子們安靜下來,行完禮陸陸續續的退出大殿。他視線的餘光掃了一眼正滿臉困惑的兒子,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

“父親,您說朝廷為什麼讓咱們看一次閱兵呀?”忙古岱滿臉迷惑的問,今年十三歲的他是格日勒台的四子,一身騎射非常出色。

格日勒台心中苦笑,這個關頭讓咱們看閱兵除了是示威還能有什麼!這個兒子雖然驍勇善戰,腦袋卻不是很靈活,老老實實的個性讓他非常頭疼。他無奈地道,“盡問些蠢問題!你若能有那太子一半聰明,我也不需要為你操心了!”

“聽說那年旭烈孛齊被那小太子氣得夠嗆,回到草原還被大汗罵了一通,一直被人嘲笑呢!俺若有他那麼聰明就好了!”忙古岱憨憨的笑道,撓了撓腦袋不自覺往皇帝坐的方向望去,“咦,那小太子不見了!”

格日勒台順勢掃了一眼,剛才還一直在皇帝身邊的小太子果然已經沒看到人影了。

轟隆隆的擂鼓聲響起,練兵場上傳來了眾人整齊的喝聲,響徹雲霄。兵部尚書劉大夏奏請閱陣,朱佑樘站起身大袖一揮,閱兵開始了!

先是三聲炮鳴,教場上空響起“啪嗒啪嗒”地踏步聲,一隊隊士兵邁著整齊的步子不斷地變幻著不同的陣型,步履一致地漸漸走近。這些將士們都穿著閃亮鮮豔的盔甲,背上是一身豔紅的披風,看起來威風無比。他們邁著結實有力的正步,每一步激起的塵煙都如同尺子丈量過後的整齊,在經過朱佑樘龍座所在之處時,他們突然不約而同地高舉手中武器發出一聲大喝,接著整齊地行禮,踏著有力的步伐退場。

步兵的出場讓眾人耳目一新,奇怪地步子卻整齊而充滿氣勢,武官們紛紛驚豔不已,不禁想像起這樣一隻紀律有素的軍隊在戰場上會多麼犀利,就連那些個一直看不起武人的文官們也都震驚了。

接著一聲號笛響起,轟隆隆的馬匹聲從教場一側傳來,像是有一陣紅色的旋風在一匹黑色的健馬率領下刮入場內。這隊騎兵不斷敏捷地變幻著馬陣,在繞場三周之後在領頭人的帶領下朝著朱佑樘所在的方向衝刺過來。

轟轟的馬蹄聲整齊劃一,像是直接敲擊在心上,極快的衝刺速度讓馬陣眨眼間就到了閱兵台前,馬上騎士們一往直前的無畏,帶著仿佛要直接踐踏著眼前的一切障礙的氣勢沖往前方,臺上一些膽小的官員已經忍不住驚叫起來。

“停!”只聽那名騎兵領頭人一聲大喝,所有馬兒長嘶一聲,高抬著揚起兩隻前蹄,將官們以極高明的騎術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馬兒停下。這一手玩得漂亮又大膽表演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朱佑樘不禁眼神熾熱,目不轉睛地盯著領頭的那個騎兵。

“見禮!”清亮爽朗地聲音再次響起,馬兒們溫順的停下,所有騎士矯健地下馬行禮。他們都穿著全黑的輕薄甲盔,只有身上的重點部位覆蓋著金屬片,關節處都十分靈活,在他們腰間別著一隻小小的火銃,背上掛的則是長長的鳥銃。

沒有什麼利器的軍隊看起來除了氣勢並沒有什麼殺傷力,格日勒台在心中想著,這樣的動作草原的勇士們也都輕易能做到,朝廷的人太大驚小怪了。

領頭人帶頭摘下頭盔之後,眾人才發現那人竟然是失蹤了的太子。

“天佑我朝!願吾皇聖德日新日新日日新,吾皇聖壽萬歲萬歲萬萬歲!”朱厚照帶頭莊重的朝著朱佑樘單膝跪拜道,一雙明亮的眸子裏自信滿滿神采飛揚。

“平身!”好不容易朱佑樘才從口中蹦出兩個字來,他的視線中已經看不到其他人,只能一直追尋著兒子的一舉一動,看著他矯健的上馬,發出號令讓將士們掉轉馬頭。

“準備!”又是一聲斷喝,朱厚照從腰間拔出那只火銃。劉大夏上前使勁大力的連續拋出六個蘋果,他並不知道太子此舉的含義,只是奉命而行。

六個蘋果劃著整齊的弧度掠過天空,眾人只聽到“蓬蓬”六聲悶響,天空立刻碎屑紛飛,所有的蘋果在眨眼間一個不落的被擊得粉碎。強大的殺傷力、迅捷的發射速度以及驚人的精准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他們只能用無比熱切的眼神望著太子手中那只冒著輕煙的火銃,開始揣測它在戰場上的威力。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馬上的騎兵們已經八人一組開始衝刺,接著他們在馬上也開始用手中的火銃開始射擊。聽到火銃的鳴動聲,眾人這時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教場上已經擺放好一排排箭靶開始較射。接連不斷的鳴鼓聲讓所有人的耳膜都被震得發疼,騎兵過後方才退場的步兵將士又再次捧著長長的單眼鳥銃進場射擊。

往年大閱時台下較射都是使用的弓箭,馬三矢,步六矢,中者鳴鼓以報,由禦史、兵部官監視紀錄,火器試射時三矢偶有一矢能中都是少有,今年全部由火器較射時竟少有不中,一時間臺上竟沒有人能說得出話來。

之後又有大閱的各項演練,但太子卻再未出現。不過之後的比試已經沒有人去關注了,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些火器上,有些腦袋靈活的官員已經開始對未來開始想像,有此雄兵利器,天下何人可擋。

一聲號角之後,台下號旗鳴動,劉大夏激動的跪倒在朱佑樘面前奏大閱畢,百官叩首,那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宣得響徹天地。

格日勒台兩父子臉色蒼白驚駭的互望一眼,不禁幸慶道,果然先來朝廷求和是對的!

第五十一章 太子冠禮

朱厚照蜷在床上,開心地抱著被子滾來滾去,雖然很累卻怎麼也睡不著,今天的大閱能完美的結束實在是讓他高興。看著朵顏三衛那兩父子被嚇到的表情讓他真是得意萬分,只怕還以為朝廷是故意用軍威嚇他們了!

哈哈哈哈!想到今天被自己嚇得一驚一乍的那些人,他忍不住把臉悶在被窩裏得意地笑起來。

格日勒台如果以為這次大閱是專門演練給他們看的,那到是太抬舉自己了。這其實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朱厚照一直想在小範圍的地區嘗試性的開始募兵制,因為現在衛所制練出來的士兵戰鬥力普遍不高,這讓他十分鬱悶。但是想也知道這種打破祖制的事情很難在朝中通過,於是他便請求父皇讓他安排了一場閱兵,希望能用這些新式的火器震住他們。

今天他射擊用的是已經與自動手槍類似的火銃,其實現在也就弄出這麼一把來而已。普遍配置到軍隊中的都還是像左輪一樣的普通手槍,不過也已經比原來的火器強了很多。這次出場的士兵大部分都是以前朱佑樘撥給他那批親兵帶出來的隊伍,經過了多年的訓練磨合才能達到這個效果,但是可以看出比衛所的士兵強了很多。

他可不願意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一輩子就只能做沒什麼前途的親兵而已,只要見到聰明伶俐、打仗勇猛的便推薦到了兵部,讓他們去立軍功升職,雖然並沒有特別關照過他們,但是太子推薦的人又怎麼會沒有好前途,弄得這些將士們一個個都對他感激不已。

他在床上撲騰著,突然寢宮外傳來一陣請安的聲音,好像是父皇,朱厚照不禁張大耳朵聽著。只聽殿外朱佑樘那熟悉的低沉聲音道,“太子呢?”

“回稟皇上,太子回來洗澡後便睡了!”劉瑾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皇上要通報嗎?”

朱厚照感覺父皇沉吟了很久,才歎了口氣,輕聲道,“算了,讓太子休息吧!”

一陣恭送皇上的聲音響起,朱厚照不禁不滿地在床上打了兩個滾,父皇真是討厭,居然都不進來看看我一下。

在床上折騰累了,他終於將臉埋在被子裏面安靜下來,意識模模糊糊地在清醒與沉睡邊緣浮沉著。突然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他立刻機警地清醒過來,豎起耳朵傾聽來人的動靜。

來的好像是個宮女,腳步聲很輕,雖然動作已經儘量小心,但是置放東西的時候還是不免有些小的聲響。那個方向,好像是香爐的位置,朱厚照在心裏確認著。

宮女輕手輕腳地點著了香爐便退出了寢宮。鼻頭微動嗅了嗅熏香的味道,朱厚照不禁皺了眉,怎麼會是夢裏紅塵?這藥是宮裏特有的迷藥,能得到的人並不多,功效主要是定神安眠,但是神奇的是醒來的時候一點中過迷藥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十分神清氣爽。

想到這藥的作用,他並沒有起身,只是摸出一顆解藥偷偷的服下,靜靜的躺在床上等待即將要進來的人。他到是想看看是誰想要迷暈了自己。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在殿外徘徊了著卻許久沒有推門進入,熟悉的腳步聲讓朱厚照心中微微一驚。

是父皇!怎麼會是父皇?他怎麼會去而複返,又為什麼要迷暈自己?帶著滿滿的疑問,朱厚照裝作已經熟睡的樣子默默的等待著。

“吱呀”一聲,門外的朱佑樘終於推門進入了寢宮,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床榻邊,仿佛每一步都要掙扎許久的速度讓朱厚照不禁心急起來。

父皇究竟是怎麼了!?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乾脆直接坐起身詢問父皇的時候,朱佑樘終於走到了床塌邊,遲疑了一會輕輕的在床邊坐下。一聲微微地歎息之後,他感覺到父皇微涼的指尖撫上了自己的額頭,指腹輕輕摩挲著眉眼、鼻頭、臉頰,最後落在了下唇,仿佛戀戀不捨的撫摸著柔軟的嘴唇。

朱厚照心中大窘忍不住想要跳起,父皇這是在幹什麼,這麼曖昧的動作實在是……“照兒,朕的照兒!”還沒等他尷尬的起身,朱厚照就感覺自己的雙頰被人輕輕的捧住,濕熱的鼻息噴在臉上讓他腦袋突然一片空白。

“如果這世上真有所謂的冤孽,所謂的魔障,只怕你就是朕唯一的……”朱厚照聽到父皇痛苦的低喃道,不禁心中一陣緊抽。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突然朱厚照感覺一雙微涼的手落在了自己脖子上,輕輕地漸漸鎖緊扼制住呼吸,朦朧間耳邊回蕩著父皇無情陰冷地聲音,“朕恨不得就這樣……消失……只屬於……朕一個人的……”

缺氧的感覺讓他聽不清楚父皇在低喃些什麼,那斷斷續續地呢噥聲卻另他覺得父皇好像比自己更加難受更加痛苦,眼中似乎有什麼熱熱的液體在緩緩流出,朱厚照放棄般的放鬆全身,他想等,用自己的性命等一個結果。

勒住脖子的那雙手突然鬆開,一把緊緊的擁住自己,溫暖的懷抱讓朱厚照不想睜開眼睛。

“照兒……”抱著自己的父皇突然發出一聲難受的低吼,他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為什麼父皇會這麼難受的時候,一雙冰涼的唇瓣貼住了柔軟的唇。

這算不上是一個吻,只是單純的唇瓣相貼,父皇的雙唇一寸寸地吮著自己的唇瓣,靈活濕熱的舌頭將仿佛充滿無限眷念般的舔舐著自己。

朱厚照不敢動,更不能動,他的腦袋一片混亂,但是他知道不能讓父皇知道此刻自己正醒著。緊貼著的唇瓣終於鬆開,他感覺父皇將頭埋在自己頸窩一動不動,良久,父皇充滿痛苦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照兒,照兒,你告訴朕,朕該怎麼辦!”

他不敢出聲,僵硬的任憑父皇擁著,朱厚照感覺父皇突然緊緊地鎖緊了手臂,把自己擁在懷中。充滿了訣別意味的擁抱讓他一陣心慌,仿佛自己馬上就要失去什麼。一聲沉痛的歎息之後,他感覺父皇終於放開了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頭,為自己掖好被子走出了寢宮。

朱厚照悄悄的張開眼睛,望著父皇離去的沉重背影,遲疑的伸出左手,摸了摸肩頭淡淡地濕意,發出了幽幽的歎息,陷入了沉思。

兩日之後正是朱厚照的冠禮,宮中一片熱鬧。明代的皇太子冠禮通常都在文華殿中舉行,初加網巾,再加翼善冠,三加袞冕,每次加冠都要換一次衣服,並且有一套固定的程式。

朱厚照的挽髻是由朱佑樘親手做的,甚至加冠也都由他親手進行。忍著心煩朱厚照只能配合著內侍一次次換著衣服,直到終於熬到了第三次加冠。

“冠至三加,命服用章。敬神事上,永固籓邦。”內侍唱道,朱厚照身穿袞服跪拜在地,看著父皇細心的為自己帶上最後的袞冕。

袞冕帶好文華殿內立刻響起一片祝詞,賓客齊唱道,“旨酒孔馨,加薦再芳。受天之福,萬世其昌。”

“從今天起你就成年了!”朱佑樘手指輕輕地撫過他的臉頰,瞬間又閃開將手放到他肩上道,“朕對你唯一的敕戒只有孝於君親,友于兄弟。親賢愛民,率由禮義。毋溢毋驕,永保富貴。”

朱厚照神色複雜的仰望著父皇,僅僅兩天不見他竟像是削瘦了許多。那夜之後面對父皇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無論眼前的男人對自己抱著怎樣的心情,卻都只是在全心全意的愛著自己,這一世也唯有這個男人值得自己跪在他面前。

抿了抿唇,他在朱佑樘面前虔誠的叩拜著,真心誠意地道,“謝父皇!”


第五十二章 懵懂之情

花園裏面兩個活潑天真的小女孩正圍繞著張惶後嬉戲,她的臉上帶著純真的笑意陪著兩個小女孩一起玩耍,那說話的口吻中竟帶著幾分孩童的嬌憨。

過往的一切都不復記憶,世間的一切都不再理解,除了兩個稚齡的孩子,便只有這一方小小的天空與之為伴,沒有將來也沒有過去,這是既是朱佑樘對張惶後的一種懲罰,也是對她的一種仁慈。

太子冠禮之後,按照習俗朱厚照還要一一拜謝宮中的長輩,皇后這裏是最後一站了,雖然她已經是名存實亡的存在,卻始終是自己名義上的母后,明面上該做到的禮節還是要做出來給其他人看的。

他仔細打量著張惶後,自己與她的相貌並不相像,除了遺傳自她的那雙眼睛,其他的地方沒有一絲相似之處,再說他也知道父皇並不愛母后,最多只是一些喜愛與報恩之情,可是就連那一點點感情估計也在張惶後愚蠢的背叛之後徹底的湮滅了。

既然不存在什麼移情作用,父皇又怎麼會突然喜歡上自己呢!朱厚照不禁滿腹疑惑的猜測起來。

因為自己與他相似的相貌?可是父皇似乎並不自戀呀!

難道是因為欲求不滿?那也不可能,父皇並不重欲,而且他也隱約知道父皇身邊有幾名伺寢的宮女,只是並未被冊封而已。

想來想去他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說愛情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東西,突如其來得讓人感到困擾。上輩子他可沒遇到過被男人喜歡的事情,不過更奇怪的是,對於與父皇的那一吻,除了困惑不解之外,居然沒有絲毫噁心厭惡的念頭。

一直胡思亂想著,朱厚照不禁煩惱的撓頭,父皇啊,您問我該怎麼辦,這可真是個大難題呀!

“背得很好,從明日起你的功課朕就不天天親自檢查了!”朱佑樘滿意的點點頭,合上手中的史書道,“日後朕只每月抽查一次!今天就這樣吧,皇兒你先退下!”

“為什麽,父皇,我的功課不是都由您親自檢查的嗎?”朱厚照不滿地爭辯道,若不是因為有父皇的每天檢查,他幹嘛那麼認真的背書,要知道將一個理科生扔到一堆文言文裏面是多少痛苦的事情呀!

“你都已經這麼大了,每次功課又都完成得那麼出色,朕自然不用天天檢查你了!”看著滿臉怨言的兒子,朱佑樘笑道,“朕相信即使不天天檢查你的功課,皇兒還是會完成得很好的!”

父皇信任得眼光讓朱厚照語塞,心中剛剛升起的那準備以後就馬虎點背書的念頭退得煙消雲散。帶著滿腹怨氣,他氣呼呼地瞪了朱佑樘一眼離開書房。

“太子,太子殿下?”忙古岱輕輕喚了幾聲,卻不見身邊的小太子有反應,這些日子以來,當初那神采飛揚的小小少年似乎精神非常不好,時常走神不說,偶爾還會發起呆來。

“啊?幹什麼?”朱厚照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不著痕跡地避開他拍過來的手。

“太師好像生氣了哦!你剛才又走神了吧!你最近很不開心呀,是不是身體不好?”忙古岱小聲的問道。由於開通互市的事情一直還在商討,已經爭論應該如何開通的階段,為了解決那些繁瑣的事情,朵顏三衛的使臣不得不一直待在京城等待。與朱厚照幾乎同齡的他,則被安排在一起讀書。

“沒有的事!”朱厚照瞥了一眼面色嚴肅的李東陽,沒什麼精神的將視線望回桌面上的書本,心思卻完全沒在聽課上面,好像突然之間對於這些東西都失去了興趣,總覺得索然無味。

這兩個多月時間,朱厚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混混沌沌地度過的。似乎忽然間自己就被隔絕在父皇的世界之外,不僅往日親密讀書的時光沒了,每晚臨睡前的噓寒問暖沒了,就連夜間偶爾一同出宮遊玩順便探望煒兒的樂趣沒了,除了早朝其他自己能看到父皇的時間簡直少得可憐,若不是還有兩天一次的按摩,他懷疑自己會徹底的從父皇的世界裏面被剔除開來。

明明以前是親密得吃穿用行都幾乎在一起的兩個人,卻突然間相對兩無語,連一點點談心的時間都沒有,像是突然有一層看不到的膜阻隔在兩人之間,讓朱厚照想起來心裏就不禁酸酸的,隱隱的刺痛。

“今天的課就到這裏吧!”李東陽看著自己這群學生,盯著書本的太子已經不知道走神到什麼地方去了,而那來伴讀的忙古岱則一直看著太子的側臉發呆,他不禁歎了口氣,若不是今天對太子有事相求,一定要好好的將他們訓誡一番。

朱厚照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正準備離開,李東陽連忙快走幾步,喊道,“殿下,老臣有事相求!”

“說吧!”朱厚照懶懶地道,他就知道今天這老頭子突然對他們這麼寬大處理,連自己這麼明顯的走神被發現了都沒教訓,肯定有不正常。

李東陽雙手抱拳,滿臉嚴肅地道,“殿下,近日來皇上閑余之時經常找樂人畫師在宮中繪畫談琴,沉醉于閑樂,已經有言官紛紛上書勸說皇上,卻總也沒有效果!雖然現在朝政清明,但皇上如此長期以往,總歸是……”

“那又如何!父皇也不過是畫畫彈琴而已,又有何不妥!”朱厚照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這事他也聽說過了,但是那兩樣一直都是父皇的愛好,又沒影響到朝政,難道身為皇帝發展下自己的興趣愛好都不行嗎?

“當然不可!身為皇帝當精通史書倫理,勤於修養身心,著迷於書畫琴瑟此等小技終歸不妥!”李東陽不悅地皺著眉,沉著臉道,“我等知道皇上對殿下疼愛有加,因此希望您能勸誡一下皇上不要再耽於聲樂。”

“迂腐,這事兒本宮不管!不過是父皇的愛好而已,與朝政何干,要勸誡你們自己去上疏吧!”朱厚照挑眉淡淡地道。

還真是父子呀,說的話都差不多!李東陽苦了臉,想到前兩天皇上那同樣的回答,只能無奈的放棄請求太子。他抹了把額頭道,“如此,那件事暫且不提,殿下,那老臣再請求您一事!”

“說吧!”朱厚照冷冷掃他一眼。只見李東陽抱拳又道,“皇上登基以來後宮一直空虛,除了皇后並無冊立其他嬪妃,臣等多次上疏皇上選秀都被駁回,我等請求太子能勸勸皇上!”

“納不納妃那是父皇的私事,本宮管不著!再說了李閣老,您不覺得這種事叫我一個做兒子的去說,太不象話嗎!”朱厚照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哼,又想要父皇納妃,這些大臣們真是討厭,管得真多!再說了,現在父皇願不願意見自己都還是問題呢,有時候他真是懷疑那夜是不是做了個春夢而已,父皇這種態度哪像是喜歡自己呀,要說是討厭自己了還差不多!切!

要兒子去勸父親娶妻,李東陽當然知道這是荒唐了點,可是誰叫皇上疼愛太子呀,不過看來想從太子這邊是行不通了。

這種讓父皇不高興的事情自己才不要做呢!朱厚照瞥了一眼語塞的李東陽,高喝一聲,“忙古岱,本宮要去馬場,你去不去!”

“去去去,俺最喜歡騎馬了!”忙古岱連忙答應,大步跑到他身邊道。朱厚照打起精神與他談起話來,兩人說說笑笑的一路朝馬場而去。

李東陽看著兩個少年的背影,隱約聽到忙古岱那傻小子還在咋呼著說你們朝廷的官管得真寬呀,皇帝喜歡彈琴畫畫都不可以什麼的,不禁苦笑著無奈地歎了口氣。


第五十三章 誤闖寢宮

“哈哈,真是痛快!”忙古岱開心大笑著跳下馬,爽朗地道,“太子你的騎術真不錯,即使是在咱們草原上算厲害的了!”

“是嗎?”朱厚照懶懶的應道,沒精打采地跳下馬,即使這樣暢快淋漓的出了一身汗,可心裏的鬱悶也還是驅散不了。

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兩鬢的碎發,朱厚照率性的擺了擺頭,隨手抹去汗珠,秀麗的外貌配上隨性的動作竟莫名地透著一股超越性別的美感。忙古岱微張著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完美的側臉,傻傻地道,“太子,您可生得真好,比俺們草原上最美的姑娘還要漂亮!”

朱厚照皺起眉頭,不悅地瞪他一眼,“你亂說些什麼!哼!”

“俺才沒亂說!您本來就長得好嘛!”見朱厚照不相信,忙古岱愣頭愣腦地望著他反駁道,然後憨憨地撓撓頭笑了起來,“嘿嘿,要是您是女孩的話,俺一定要向你求親,不讓別人把你娶走!”

“你這個傻子,亂說些什麼!看我揍你!”他的話刺痛了朱厚照的某根神經,難道自己真的那麼容易被男人喜歡嗎!他不禁惱羞成怒地挽起袖子,一個過肩摔將忙古岱掀倒在地,反剪著他的手踩著他道,“連我都打不過,看你還說我像女人!”

“俺沒說你像女人呀!你比女人還漂亮呢!”忙古岱傻氣地道,猛地翻身脫離他的鉗制,嘿嘿一笑,“要比摔跤俺可不怕你!”

兩人抱著扭打起來,忙古岱力氣大摔跤技巧也好,朱厚照沒用武功只是散打技巧和他硬碰硬,到是能正好打個平手。好好折騰了一番,兩人誰也沒打贏誰,不約而同地撒手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呼呼……”朱厚照喘著氣,突然他覺得眼前一亮,什麼東西晃了眼睛。他連忙用手遮了遮,瞥了眼忙古岱腰間掛著的東西,似乎正有什麼反射著陽光。“你腰上掛的是什麼?”

“這個?”忙古岱摸了摸腰間,笑著將一把鑲嵌著寶石的華麗小刀遞給朱厚照,“你說的是這個吧?嘿嘿,這是我父親送我的小刀!”

朱厚照知道由於蒙古族愛吃肉食的習慣,男子一般都隨身配有小刀用來割肉,即使是在現代有些地方也還保留著這個習俗。他將小刀拿在手中把玩著,刀鞘做工精細,鑲嵌著一顆巨大的藍色寶石,周圍碎鑽點點,刀柄上雕刻成兩顆盤旋的蔓藤,在柄尾開成一朵花的樣子,手的握感非常好。

他仔細的用手指摩挲著那朵花,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驚異地問,“喂,你知道這個花叫什麼名字,開在哪里嗎?”

“還真是孩子呢!剛剛還在一起打架,現在兩人就和好如初了!”蕭敬看到皇上一直面無表情地望著馬場上的兩人,清冷地眸子深邃沉靜,不知為何看著竟讓人有些心慌,他拉扯著嘴角找著話題道,“太子殿下一直沒能有同齡的朋友,這次和那孩子到挺合得來的,看起來頗為惺惺相惜呀!”

朱佑樘的視線從遠處收回,緩緩的轉動著眼珠淡淡瞥了他一眼,蕭敬只覺得心中一緊,不敢言語。

“惺惺相惜嗎?”朱佑樘目不轉睛地盯著遠方的兒子,他正抓著一把華麗的小刀與那蠻子小孩交頭接耳詢問著什麼。

想到那叫忙古岱的孩子,朱佑樘心中就一陣不悅,那孩子比照兒高一個頭的樣子,人高馬大的身高有些像是南方的成年人了。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總是在望著照兒的臉發呆,有時候照兒稍微與他親近點便面紅耳赤,那樣子到像是面對心愛的姑娘似的。

皇上眼中的寒光讓蕭敬順著眉眼不敢應聲,那神色竟像他每次下達殺戮命令時一樣,但是那個方向只有兩個孩子而已,並沒有敵人呀!他畢竟不比懷恩,是一路看著朱佑樘長大的,對於皇上的喜怒還是只能憑經驗來揣測。

前方太子正毫不客氣地將把蒙古小刀別到腰間,似乎十分開心的樣子,不時還很江湖氣的拍拍忙古岱的背,弄得那大個子一直紅著臉憨笑。盯著那方向的皇上身上散發著一股寒意,但他看起來冰冷的眸中卻含著怒焰,蕭敬猜不到皇上究竟在生什麼氣,他咽了口唾液,勉強笑道,“呵呵,皇上,太子殿下與那忙古岱關係看來確實不錯呢!忙古岱連那家傳的寶刀都好像是送給太子了!”

“哼!”朱佑樘冷哼一聲,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兒子,口氣不善地道,“你怎麼知道他們關係好!”

“這……”蕭敬遲疑了一下,故作輕鬆地笑道,“聽說那刀是一把姻刀呢,忙古岱當年得到那刀時還信誓旦旦會送給自己喜愛的人做定情信物的,幸好太子不是女子,要不信物都收了,可不是麻煩了!”

“姻刀?”朱佑樘眼中寒光更盛,不解地問。皇上的視線讓蕭敬頭皮發麻,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說錯讓皇上怒氣更大了,他默默地深吸一口氣,解釋道,“皇上您不知,蒙古刀分為勇、智、禮、親、忠、姻六大系列,忙古岱那把就是有名的姻刀,代表正氣融通,兩情相願!”

“姻刀……好個兩情相願!”朱佑樘低喃著,瞥了一眼正嬉笑著結伴離去的兩人,即使明知道他們並沒有什麼,卻還是覺得胸口一痛。他面無表情地揚起頭望著頭頂的藍天,看著天空那散發著萬丈光明地太陽,忽然歎了口氣。

蕭敬覺得皇上身上那股怒氣突然消散得無影無蹤從,臉上看不出他的神色,卻讓人看著有些悲傷。忽如起來的那聲歎息聽起來似乎有些沉痛,他只能低著頭望著地面靜靜地等待著。

是夜,乾清宮中靜悄悄地,朱佑樘沒有心情批閱奏章,早早的就吩咐宮人準備就寢,偌大的乾清宮中只有西暖閣裏還有一團燈火。

“父皇,父皇……”朱厚照顧不得會惹人清夢,一手抓著那把小刀一手拿著一張臨摹的紙片開心的闖了進來,無視那些錦衣衛們的阻攔一路沖向了宮中。

他心中實在是太高興了,煉製補天丹的藥材裏面最難得到,也是最後的一味藥引居然讓自己偶然碰到了,只要按照忙古岱說的線索去找,一定會有希望的。

朱厚照實在是等不了明天,急著想要讓父皇知道這個好消息,瞪了一眼攔到自己前進道路的侍衛們,他喝道,“退下!”

“殿下,您起碼等咱們通報一聲呀!”侍衛統領苦著臉抱拳求饒。

“別囉嗦!讓開!”朱厚照不悅的撇嘴,“本宮要給父皇一個驚喜!”說完,他一個閃身溜進殿內,朝著西暖閣奔去,這樣的好消息一定要最先告訴父皇!

“照兒……”

一聲低沉沙啞的呼喚與破門而入的聲音幾乎重疊,朱厚照滿臉吃驚,只能怔怔地看著床上的父皇,身後傳來腳步聲,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連忙將門關上,把追過來的侍衛們關在門外,阻住一室春光。

床上的朱佑樘未著片縷,飄散的烏髮散落在他瘦削的身體上、床單上,隨著他極速的喘息發絲在白皙的皮膚上不停流動著,宛如蜿蜒的蔓藤一般將他禁錮在明黃色的床榻上。室內只有一盞昏黃的小燈,逆著光,朱厚照看不太清楚父皇的神色,只見他正閉著眼睛,緩緩的拉起絲被遮掩在赤裸的身上,隨著他的動作,發絲從他肩頭滑落,在身後飄蕩開來,那胸前的兩點若隱若現,莫名的,竟帶有幾分邪魅的味道。

朱厚照突然覺得舌幹口燥,連忙低著頭不敢再盯著父皇。地上滿是被揉成一團的宣紙,偶爾一兩張攤開的紙面上可以看出是一個人的輪廓,或者是背影,或者是側面,竟沒有一張可以看得到臉,桌子底下還有一把摔壞的琴和破裂的酒壺,滿室的淩亂簡直讓朱厚照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里。

他鎮定著失措的情緒,勉強自己抬頭又將視線落在父皇身上。床上的朱佑樘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那雙丹鳳眼中像是有水波流動,顧盼生輝,映著火光如同夏日的湖面波光瀲灩,讓朱厚照像被吸引住一樣,移不開視線。

“你來幹什麼……”沙啞低沉的聲音還殘留著情欲的味道,朱佑樘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他不在意地用絲巾擦著手,從手掌到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的,隨著他的擦拭濃稠的白液將那明黃的絲巾漸漸染成了深色。

“我……父皇……”昏暗的燈光、彌散的酒香,但在朱厚照鼻中最能分辨的反而是那淫靡的情色氣味,他呆呆地望著父皇慵懶而優雅的動作,臉上一紅竟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自己撞破了父皇私密的事情,為什麼尷尬的反而要是自己呀!他握緊手中的小刀,在朱佑樘平淡的目光審視下臉色更紅了。

“出去!”朱佑樘眼眸微微一轉,淡淡地道。朱厚照心中一陣慌亂將手中的小刀舉了舉,支吾道,“父皇,我……這個……”

“朕說出去!”朱佑樘猛地睜眼盯著他,目光不善地望著那把小刀,又冷冷地道了一聲。聽出父皇平淡口吻下隱含的怒氣,朱厚照瞪了他一眼,只能轉身帶上門離開。

朱佑樘雙手捏緊絲被,渾身因為過於用勁而微微發抖,他一把扯下紗帳內掛著的一副畫像,撕得粉碎。

“該死!”

隨著他的低咒,紙片紛紛飄落在地,隱約可見上面是一副金戈鐵馬的將軍騎馬畫像。飛揚的馬蹄,開槍的姿勢,得意的神色,赫然正是大閱那日朱厚照的樣子。

第五十四章 感情危機

“照兒!”

“照兒!”

低沉沙啞的呼喚聲,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將朱厚照牢牢的綁住,如同入了魔一般他虔誠的趴在父皇赤裸的身體上,小心翼翼地輕啄著父皇的唇。柔軟的唇瓣被靈巧的舌尖舔舐得佈滿了瑩潤的光澤,看起來好像更加的誘人。

父皇的眼睛微微的閉著,隨著長長睫毛的輕輕煽動,在白淨的臉上留下淡淡的陰影,平添了幾分靈動。朱厚照輕撫跟著父皇的光滑的身軀,父皇沒有推拒只是微微的揚起頭發出隱忍的呻吟。戀戀不捨的放開兩片唇,舌尖沿著父皇的鎖骨一路而下,到達溫暖的胸膛時,他淘氣的含住將那右胸的紅點,輕咬著、吮吸著,用舌尖在那柔嫩的肌膚上打著圈兒,左手的指尖則撥弄著另一邊,引得身下的男人發出更加急促的喘息。

空虛的右手也不甘寂寞,握住兩腿之間已經悄悄抬頭的火熱,上上下下的套弄著,耳邊只剩下父皇粗重的呼吸聲,絲絨般的觸感,還有熾熱的溫度,讓朱厚照右手的動作越來越快,自己的下身也越來越硬越來痛,不自覺的在父皇光裸的身體上磨蹭起來。

“不……不要碰那裏……啊……”

壓抑的低吼聲之後,朱厚照的鼻尖嗅到一股情欲之後的麋香,他緩緩的睜開雙眼,雙手往下身一探,指尖碰觸到一片濡濕,他無奈地呻吟了一聲,對兩腿間的粘稠感到無語。

朱厚照起身換了衣褲,將腦袋埋到被子裏面苦笑,怎麼會這樣,居然又夢到了父皇,這樣下去該怎麼辦呀!

“你最近怎麼了?老是無精打采的?”第二天當他頂著兩個黑眼圈去為朱佑樘按摩時,引來了父皇的滿臉疑問。

“沒,沒什麼!”朱厚照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咧出一抹勉強的笑意。這種事叫他怎麼說,難道告訴父皇自從那夜之後,自己天天不但做著春夢,還夢到兩人在床上這個那個做那種事情,導致睡不安寧嗎?

朱佑樘狐疑地打量著他,見他不肯明說,也只好皺了皺眉頭不再言語,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讓宮女為他脫鞋。這些日子以來兩人的關係始終若即若離,雖然沒有徹底的疏遠,卻終究是回不到以前的那種無話不說,親密無間的時候了。

朱厚照雙手認真的揉捏著穴位,一雙眼睛卻像是第一次見到一樣仔細觀察著父皇的腳。手指一寸寸的從腳背滑上膝蓋,光滑柔膩的觸感中讓他的指腹捨不得離開皮膚片刻,父皇腿上的皮膚軟軟的卻又充滿了彈性,不像練武的人有著結實的肌肉,摸起來十分舒服。也許是因為很少走路,又時常用藥物按摩的緣故,雖然是男人腳底卻一點硬繭和死皮都沒有,一手握住非常有手感,那白白的五根腳趾蜷縮在一起,竟看起來十分可愛。

居然會覺得男人的腳可愛,自己一定是瘋了!朱厚照真想抱頭大叫幾聲,雖然父皇的腳不像別的男人那麼毛茸茸的,但是也不至於會覺得可愛呀。

腦海裏天馬行空的想法,加上因為連續失眠引起的頭疼,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於是不敢再繼續輸出真氣,怕運功時出了什麼岔子。朱厚照深怕被父皇看出自己的異常,只能改為用普通的指法按壓著。

朱厚照知道父皇對自己的感情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了質,超越了父子親情,他不想傷害到父皇,所以只能假裝不知。他相信父皇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不會為難到自己一絲一毫。

就像自己堅信的那樣,父皇選擇了獨自隱瞞,承受想愛不能愛的痛苦,如果還想守住這份難得的父子之情,朱厚照心裏清楚父皇做的才是對的。漸漸的淡離出對方的世界,給彼此留下獨立的空間,就像成年的獅子會將孩子趕出家門一樣,讓那份變質的感情在時間與空間中慢慢磨滅。

朱厚照並不是真正的幼兒,前世的時候他有疼愛自己的父母,享受過真正的親情,他早就隱約覺得父皇對待自己的方式已經超越了父子親情。父皇並不是哪種冷血的帝王,甚至比一般常人更加的渴求著愛,也許是因為他幼年生活的不幸,讓父皇渴求著家庭的溫暖,但是張惶後不理解父皇,給不了他那種幸福和快樂,而自己的出現卻正好給了父皇一個感情宣洩的出口,讓他將所有的感情都投擲在了自己身上。

沒有哪個父親會在孩子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朱厚照在心中反省著,也許在兩人相互舔舐傷口相互安慰對方的時候,自己就應該發現這份親情在變質,漸漸的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心疼的想著,那樣的話,無法分辨愛情與親情不同的父皇也許一輩子也不會明悟,也就不用再受這樣的痛苦煎熬了。

“啊……嗯……”隱忍而壓抑的呻吟聲,打破了他的胡思亂想,滿耳都是低沉的吸氣聲,朱厚照狐疑地抬頭,才發現由於自己走神下手按壓時重了許多,即使父皇在拼命忍耐著卻還是無法自己的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眼前的父皇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因為痛苦而顫動著,他的雙眉微蹙,緊咬著下唇不願讓自己發出聲音,可卻還是忍不住微微洩露了痛苦的呻吟。他那俊逸的臉上隱忍著痛楚,卻奇怪的帶有禁欲的美感,竟讓人莫名的移不開視線。

朱厚照只覺得眼前一晃,面前父皇的樣子竟與那夜寢宮內的邪魅以及每日夢裏嫵媚無比的樣子不停的重疊變幻起來。他感覺鼻子裏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出,用手一抹,竟是滿手血紅。

完蛋了啦!他用手捂住鼻子,心中慘叫著沖出殿門,自己以後該怎麼見父皇呀。

“照兒?”朱佑樘疑惑的睜開眼睛,只來得及看到兒子飛奔離去的背影,被他突然而來的舉動弄得滿臉困惑。

“沈三,沈三,給本宮出來!”

朱厚照換上便服一路沖出了宮,跑到了沈秀住的大宅裏面,他顧不得與弟弟打招呼,立刻叫喚起手下來。再這樣下去,不是父皇要憋瘋了就是自己要瘋掉,他必須要證實一件事情,只有這樣他才能正確的下決定。

“太子殿下?”沈秀被下人從書房拖了出來,就看到一向沉穩得如同大人一般的太子正焦躁的在大廳轉來轉去,滿臉焦急的樣子。

“來得正好,快去換衣服,本宮有事要你做!”朱厚照看到他一身簡單的常服,停止了踱步連忙道,“快點,換套華麗點的衣服,帶上銀子跟本宮走!”

“啊……”沈秀吃驚地咋舌,滿臉疑惑地問道,“可是殿下您總要告訴我,咱們是去哪兒呀!”

“男歡館!本宮要你帶我去京城最有名的男歡館!”

“什麼……”沈秀吃驚地大叫,太子才多大就想要去那種地方,“可是……皇上那兒要是知道了……您還是別去的吧?”

“父皇那裏你別管,本宮說要去你囉嗦些什麼!”朱厚照瞪他一眼,怒道,“你是聽本宮的還是父皇的?”

你們兩個的都不敢不聽呀!沈秀看他一臉認真,知道太子今天是鐵了心要去,苦著臉道,“您怎麼突然要去哪種地方……唉……”這下被皇上知道是自己帶太子去的,只怕是死定了。

第五十五章 父子攤牌

啊啊啊啊,這下死定了!自己怎麼會這麼笨呢!

朱厚照抱著腦袋趴在桌子上,他對自己在感情上的遲鈍感到鬱悶無比,昨晚在男歡館睡了一夜,白天又在沈三那裏陪著弟弟泡了一天,眼見這樣繼續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才無奈的回宮。

他就不明白自己以前明明是個直男,為什麼面對父皇的時候就不知不覺的被掰彎了!在男歡館面對那所謂的頭牌公子,他連肌膚相觸都覺得噁心,更不要說去做什麼親密動作了,經過這一天一夜試驗和反思,他總算是認清了,特殊的那個人只有父皇而已。

天呀,為什麽不能稍微早一點看清自己的感情呢!眼下父皇雖然也動了心,卻擺明瞭已經準備斬斷情思,回到父子之情。

在明朝好男風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反而在文人士大夫中頗為流行,比現代社會還要開放一些。可是自己與父皇的情況和別人不同,雖然還有前世記憶的自己在心裏並沒有當父皇是真正的父親,只是這輩子最重要的人而已!可是不論怎樣,兩人在世人眼中都是親生父子,想在一起就是不倫,是亂倫。若是被人知道,那是要被戳穿脊樑骨的。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所以父皇雖然對自己動了心,卻也不願拉著自己走那坎坷之路。雖然父皇看起來文弱,但是一旦下定決心就是堅定不移的性子,朱厚照有預感這條情路將不太順利了。

這下該怎麼說動父皇回心轉意呢!他手指輕敲著桌面,抿了口從宮外帶進來的酒,苦惱的思索著。

“朱厚照,你給朕出來!”一聲隱含著氣憤的低吼從殿外傳來,朱厚照一口酒差點噴出來,還來不及將手裏的酒壺找地方藏起來,熟悉的腳步聲已經走進了大殿。

“父皇……”朱厚照慌忙地一口將酒咽下喉嚨,支吾地喊了一聲。

“你現在膽子大了是吧!”朱佑樘掃了一眼桌上的酒壺,眼光一冷,望著滿臉心虛的兒子,怒道,“晚上夜宿娼館不說,早上還敢不來早朝。下午太傅們找不到你人,全部來找朕訴苦來了!你可到好,居然還敢在這裏悠閒地偷酒喝!”

“我不是故意的……”看到滿臉怒氣的父皇,朱厚照縮了縮腦袋,小聲地道。

“不是故意的?”朱佑樘聲音提高幾分,眸中怒氣更盛,“不是故意的你就敢在那娼館頭牌的房裏睡一夜,不但去的是男歡館,還為了此等苟且之事膽敢無故不來上朝,若你是有心的豈不是要更荒唐!不要以為現在你成年了,就可以去做那些風月之事,你是本朝太子,行為怎可如此荒誕。”

朱厚照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父皇的眼睛,那雙丹鳳眼中閃著盈盈怒火,與平時的沉靜深邃不同充滿了活潑生氣。要知道朱佑樘性格一貫沉穩,他這種少見的樣子看在朱厚照眼裏反而頗有幾分明豔動人。

微微地撅了撅嘴,他小聲嘟噥道,“我又沒做那些事情,只不過是彈琴而已!”

“談情!一個孌童和你有什麼情可以談!”朱佑樘聽了心裏更不舒服,他氣惱地一拍桌面,兩眼快射出火光來,狠狠地瞪著朱厚照,“朕明天就要人去抄了那家男院!”

父皇這樣子……好像……難道是在吃醋?朱厚照總算是聽出來點味道了,這興師問罪的重點不是該在曠了早朝與下午的講課上嗎,怎麼一直繞著自己去男院的事情呢!

“這樣不好吧!那家男歡館是西廠開的呢!”朱厚照摸了鼻子,小小聲道,“那頭牌可是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探聽消息可厲害著呢!再說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只是聽琴而已!彈琴!”說著,他還做了個彈琴的動作,深怕父皇又誤會。

“豈有此理!”朱佑樘楞了一下,語氣稍微緩了一點,可心理卻還是十分鬱悶,“你身為太子,出入那等地方本就與禮法不合,若是讓那些言官們知道了,非要上奏參你一本不可。今日的事朕給你圓了個謊,可講官們總還是心有疑惑的,閣老們也都說你最近聽課時常常心不在焉……”

朱厚照看著父皇還在巴拉巴拉講個不停,從太子言行講到太子禮儀,那薄薄的唇一張一合,不時還用粉紅的舌尖潤了潤唇瓣繼續講。父皇少見的失態,讓他看得大開眼界,看樣子自己昨天去男歡館的事情確實是刺激到了他。

兩唇相接,室內突然安靜下來,朱佑樘滿腹的經綸教導都被朱厚照用唇死死的堵住。他小心的伸出舌頭撬開父皇的雙唇,狡猾地探入口腔之中,輕輕的碰觸著朱佑樘的舌頭,挑逗著。他用雙手緊緊抱住父皇的脖子,幾乎將整個身體都掛在了朱佑樘身上,甜蜜的親吻比夢中還要美好,讓他忍不住深深的沉迷其中。

朱佑樘先是一驚,嘴吃驚地微微張開便被一條頑皮的小舌頭乘虛而入,帶著酒香的小舌生澀卻大膽的在口腔內點來點去。受驚一般他的舌頭稍微往裏縮,那淘氣的小舌頭卻馬上追了上來,不屈不饒的糾纏著。簡直是將世界上最甜美的誘惑擺在面前,他再也忍不住一手環住兒子的腰,一手壓著那小小的腦袋狠狠地親吻起來。

這折磨人的小鬼頭……當朱佑樘終於滿足的放開他時,朱厚照的小臉已經憋得通紅,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迷離而朦朧,讓他忍不住伸手溫柔的撫摸著那柔嫩的臉頰。

朕在做什麼……突然他渾身一楞,猛地縮回手。他連忙推開朱厚照,捏緊拳頭後退一步,別開頭痛苦的閉上眼睛,朕不是早就決定要放手的嗎?

他退得太急太過匆忙,讓朱厚照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他小心的看了一眼父皇的表情,連忙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袖子,大聲地道,“父皇,我喜歡您……”

“胡鬧!”朱佑樘神色複雜的推開他,正色道,“你是堂堂太子,難道不知道有些話是不可以亂說的嗎?”

“我才沒有亂說!父皇您明明也是喜歡著我的!”朱厚照緊緊地拽住父皇,他知道不能讓父皇退縮回殼裏,“父皇,您不要放棄我好不好!”

“亂來!”朱佑樘狠下心來,一把拋開他的拉扯,扭頭道,“你是朕的兒子,有什麼放棄不放棄,你都已經這麼大,該要懂事了!”

“父皇,您別逃避……”朱厚照拉住他的手,一臉認真地望著他,“您懂的對不對!”

朱佑樘望著他急促地呼吸著,喉結不停的上下蠕動。他狠狠地甩了幾下自己的手,卻掙脫不掉兒子的鉗制。那雙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裏面閃耀的光芒讓他心驚,歎了口氣,他喪氣的坐在椅子上,用另一隻手捂住額頭,冷冷地道,“是的,朕懂!可那又怎麼樣,你想過以後嗎?這種事情,天理難容,你知不知道!”

以後會怎麼樣,才剛剛明白自己心情的朱厚照想像不到,他一時語塞,只能緊緊抓住朱佑樘的手,不肯放開。

“父皇……”

“放手吧!你也這麼大了,不能總這樣任性,有些東西強求不來的,這輩子朕永遠是你的父皇, 你是朕唯一的兒子。”朱佑樘用手輕輕撫著他的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像是要將這張還帶著青澀,卻已經日益堅毅成熟的小臉雋刻在心裏。

我不是您的孩子,我是言默,只不過是一縷被無意中拉入這個世界的幽魂……朱厚照很想這樣大吼一聲,他的嘴張了張,最終卻又將話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咬著下唇緊緊的握住父皇冰涼的手掌,“父皇……”

手掌被捏得發疼,朱佑樘卻像是沒有感覺一樣,他溫柔的將兒子有些淩亂的發絲一縷縷的撫順,摸了摸他微微泛紅的眼眶,然後用拇指將他那飽受主人淩虐的柔軟嘴唇解救出來,“照兒乖,放手吧!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你,即使是這皇位,可是這個,不行!以你的聰明才智,他日登上大寶,定能成為開拓疆域、載入宗冊的一代明君。你比父皇強,又得天命,父皇相信只要你願意,甚至能像始皇帝一樣封禪泰山!”

朱佑樘的口氣淡淡的,溫柔得如同和風一般,一邊說著,他一邊將朱厚照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離自己的手掌。

但是他掰開一隻手,朱厚照便又執拗的抓了上來,兩人都是心志堅定的人,也都心如明鏡知道這一抓一放代表著什麼,竟你來我往的僵持了起來。

朱佑樘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突然猛地咳嗽起來,他畢竟不比自幼練武的朱厚照,本來飽受這樣想愛不能愛的煎熬就胸口疼痛萬分,還要一直持續的拉扯糾纏著,時間一長身體便有些受不了了。

朱厚照感覺自己抓住的手掌如同冰一般寒冷,他吃驚的望著父皇蒼白的臉龐,心中微微一顫竟被掙脫掉了。他呆呆的望著空空的雙手愣神,半晌,猛地撲到朱佑樘身上,一把緊緊抱住父皇的脖子,哽咽道,“父皇……我不想要,那些我都不想要,封禪泰山、開拓疆域那些與我何干,因為有您,我才想去學習,去瞭解,去漸漸改變這個皇朝……”

“朱厚照,你給朕跪下!咳咳……”還沒等他說完,朱佑樘狠狠一把將他推開,大怒的拍著桌子,溫柔一掃而空,散發著帝王的威儀。

朱厚照不甘地跪下,要緊牙關雙目睜圓地望著他。朱佑樘的眼中冒著怒火,冷冷道,“這麼任性的話你也說得出口!看來朕是太過寵愛你了!朱厚照,你是這大明皇朝的太子,是朕唯一的兒子,這個身份由不得你想做或是不想做!這個江山朕遲早是要交給你的,你給朕跪著好好想想!”

朱佑樘見他還是倔強地盯著自己,心中一痛,又繼續道,“是的,朕承認,朕喜歡你,對你有了超越親情的感情,可是那又怎麼樣!動心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是相處卻是一輩子,我們是父子,你以為一旦踏出那一步,能永遠瞞過了別人嗎?”他的雙拳捏得死死的,渾身微微顫抖著,頓了頓繼續道,“如果僅僅是好男風,最多是學那靈公哀帝一般,博得分桃斷袖之說,可是你是朕的兒子呀,是朕唯一的繼承人……”

朱佑樘捂著胸口急促的喘著氣,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兩雙閃爍著悲哀與痛苦的眼睛深情的對視著,一眨不眨仿佛只要輕微的震動,眼眶裏的淚珠便會流落。

“父皇……”終於朱厚照低低喚了一聲,低沉沙啞的聲音裏飽含著酸楚。

朱佑樘再也忍不住的轉身別過頭去,他走到床邊和衣躺下,背對著朱厚照斷斷續續道,“你給朕跪著,想一想,什麼時候相通了,能放了,就叫朕……照兒,你這一生太過平順,要知道,這世上總有無奈,並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隨著自己任性的……”

朱厚照沒有答話,只是跪得筆挺筆挺的,眼中閃耀著淚花望著父皇的背影。

君為青山,我為松柏……父皇,你可知,這九五至尊的龍座我從不稀罕,我只願為您座下將軍,為您守護著這片萬里山河,為您開疆拓域征戰沙場。

第五十六章 父子隔閡

“皇上,該上早朝了!”殿外傳來蕭敬輕聲的提醒。

朱厚照晃了晃腦袋醒神,他一直睜著眼睛望著床上的父皇。整整一個晚上,就這樣看著那沉靜的背影回憶著十多年來的一切。

床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朱佑樘慢慢地翻身起床,他的手動了動,想要整理一下淩亂的衣物,右手剛剛劃過胸前便渾身一滯,臉上閃過一抹痛楚。

父皇的手麻了吧……自己倔強地跪一晚上,疼愛自己的父皇又如何能安然睡著。雖然一直背對著父皇,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整個晚上他都一動不動,沒有一點翻身,恐怕是壓迫到手筋了!可是,儘管是這樣,折磨自己更是在折磨父皇,但是又怎麼能不做一點努力就輕易放棄呢!

朱佑樘忍著痛慢慢地踱到他面前,淡淡地道,“起來吧,一個晚上你還沒有想通嗎?唉……”他歎了口氣,又道,“不要和父皇倔了,你應該知道朕是在為你好!”

“可是,父皇……”朱厚照沒有起身,反而跪在他面前抓住他微涼的手掌,將手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仰著頭認真地道,“您這種為我好,我不要!昨晚我想了一宿,這個世界上只有您對我最好,明明身為皇帝卻什麼都為我考慮,我知道您是把所有的美好的感情都寄託在了我身上。您可知道,我也一樣!這個世上,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可是只有您,只有您是最最不同的!”他眷戀的用臉頰蹭了蹭朱佑樘的掌心,接著道,“我知道自己在感情這方面很遲鈍,也知道您是為什麼拒絕,可是為什麼您不願意試一試呢?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從掌心傳來一股溫和的內力,從手掌漸漸蔓延到四肢百骸,溫暖著全身。朱佑樘望著兒子無比認真的小臉,充滿期待的眼神不禁鼻頭酸酸的說不出話來。他何嘗不想答應,只要自己開口說出一個好字,就能得償夙願。以兒子一絲不苟的性格,即使以後的路再難走他也定然不會有一點後悔。

可是自己怎麼捨得,怎麼捨得將那最寶貝的孩子拉向那黑暗的不歸路。亂倫,這種事情要是被人知道,是會被唾駡一輩子的!更何況,他自己清楚現在身體的狀況越來越差了,他並沒有告訴朱厚照,因為不想再給他增加壓力。煉製補天丹終歸是件縹緲的事情,即使能收集齊全藥材,能不能煉製成功還是個問題。

即使答應他,自己也給不了這孩子多久幸福,不如現在乾脆斷得徹底。朱佑樘相信總有一天這個孩子會成為大明皇朝最出色的君王,雖然現在兩人都會痛苦,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份出軌的感情也會慢慢的磨滅。

“執迷不悟!”朱佑樘咬牙抽回自己的手,面無表情地道,“這件事朕不想再談!你是這大明皇朝的太子,你自己想清楚應該承擔的責任!”看著依舊筆挺跪在地上,滿臉倔強的兒子,他眸子飛快的閃過一抹心疼,冷冷地道,“今天的早朝你不要去了!在寢宮給朕好好反省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寢宮,沒有看到朱厚照那閃爍著執著光芒的眼神。

“讓開,本宮要見父皇!”朱厚照不悅地瞪著攔在自己面前的錦衣衛,那名士兵一臉為難,卻礙於命令不得不擋在太子前面。

“怎麼回事!”新上任不久的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巡視過來,見到太子連忙見禮,那士兵像是看到救兵一樣退到了一旁。

“本宮要見父皇,讓開!”朱厚照又冷冷地復述了一遍,淩厲的眼神掃過兩人讓他們不禁心中一驚。

“可是太子殿下,皇上已經下了旨意,不許您任意進出乾清宮了!”牟斌苦著臉道,也不知這父子倆在鬧些什麼矛盾,害的自己這些做下人的為難。“皇上說連為您通報都不可以,您就別為難咱們了!再說,皇上現在也沒在乾清宮裏!”

“豈有此理!”朱厚照狠狠地瞪他一眼,拂袖而去。他沒想到父皇這麼狡猾,根本不給自己單獨見他的機會,除了早朝以外居然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再遇到過父皇。宮裏這麼大,又這麼多宮殿,他將東西廠的耳目一收走,隨便找個地方待著自己就難得找到人了。

朱厚照氣得直磨牙,就算是要躲自己也不能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呀,現在居然連固定的按摩都躲掉了,要是有個萬一該怎麼辦!?

“太子,太子殿下!”

氣喘呼呼的呼喚聲讓朱厚照停下了腳步,他回頭一看,發現是一直為父皇診斷的王太醫。

老頭子喘著粗氣行了個禮,接著顧不得逾越將他拉到一旁小聲道,“殿下,這事老臣在心裏憋了很久了,皇上一直不讓咱們告訴您,可是老臣總覺得該給您說下!”

朱厚照聞言皺了皺眉,示意他繼續。王太醫探了探頭見周圍沒人,又繼續道,“大約是您冠禮前後的樣子吧,皇上那段時間心情不太好,他體內的血咒與奪天丹也不知道是產生了什麼變化,突然惡化了,兩種力量衝突起來,情況十分嚴重。發作的時候皇上的筋脈總是抽搐疼痛得厲害,平時則四肢冰冰涼涼的總是暖不起來。咱們雖然開了些養生的藥給皇上調養卻也不太見效。本來有那足療按摩還好一點,可這個月來……唉……”

老頭子歎了口氣,誠懇的望著朱厚照道,“老臣也不知道您和皇上是鬧了什麼矛盾,可這樣下去不行,必須得想辦法解決那血咒,否則皇上只怕……”

“該死!你們怎麼不早說!”想到父皇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一個人承受著痛苦,朱厚照忍不住咒駡道。

“皇上命令咱們不能告訴您呀!”王太醫委屈的道,畢竟這宮裏還是皇上最大呀。若不是看皇上的情況實在不妙,他也不敢來冒險通知太子,“殿下,您和皇上在鬥什麼氣,咱們也不知道,可是您得勸勸皇上,這足療不能停呀……”

“本宮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朱厚照寒著臉道,揮揮手示意他退下。他咬著牙望著遠方巍峨的乾清宮,心中氣憤難當,臭父皇,就算是要逃避感情,也不能拿命玩呀!否則……否則自己這麼多年來做的事情不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嗎?

“聽說韃靼的使臣也來京城了呢!這次還是旭烈孛齊帶的隊!”忙古岱戳戳朱厚照小聲道。

“哦!”朱厚照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在心裏仔細盤算著父皇今日的路線,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堵住父皇進行治療,他別想再跑掉。

下了課他甩開侍衛和忙古岱,在朱佑樘回宮的必經之路悄悄的埋伏了起來。天子儀仗緩緩行來,朱厚照突然從隱蔽的地方冒了出來,嚇得那些錦衣衛們緊張的握緊裝備,看到是太子才鬆懈下來,他大喝一聲道,“兒臣見過父皇!”

還沒等朱佑樘開口說話,他一個箭步閃開那些侍衛們溜上了龍輦。

“你……”朱佑樘滿臉吃驚的望著他,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傢伙居然就這麼沖了進來,要是被當成刺客傷到怎麼辦!龍輦外傳來輕輕的騷亂,錦衣衛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望了一眼表情嚴肅的兒子,只能低聲道,“起駕回宮!”

龍輦又繼續前行著,朱厚照看著軟榻上的父皇,他的面色略帶蒼白,比起往日又瘦削了幾分,抓住父皇冰涼的雙手,他正色道,“父皇,我知道您在躲我,可是您不能不治療呀!大不了,大不了我什麼都不說還不行嗎?”

朱佑樘默默地沉吟不語,只是將視線別開注視著其他地方不語。朱厚照也不催他靜靜的等待著。

“乾清宮到!”

“恭迎皇上回宮!”

外面的唱詞一聲接一聲,終於朱佑樘歎了口氣,回答道,“好吧,你進來……”

朱厚照心裏舒了口氣,連忙與父皇一起下轎,進入這座久違的宮殿。

按摩的時候兩人氣氛沉悶,默默無語,宮人們大氣都不感喘,小心翼翼的在周圍伺候著。朱佑樘閉著眼睛不說話,朱厚照也對他無可奈何,只能將心思用在按摩上。

“今天的好了!”朱厚照低聲道,收工坐在椅子上休息,他滿臉疲憊,但是更累的是一直疼痛的心臟。休息了一會,見父皇果然沒有說話的欲望,只得起身行禮悶悶地道,“父皇,孩兒先告退了!”

朱佑樘已經在宮人的伺候下穿好了鞋襪,他起身沉默的看著兒子,點了點頭。朱厚照的衣物稍微有些淩亂,他習慣性的伸出手去,想要為他整理。

朱厚照身體微微一偏避過了他,咬著唇靜靜看著半空中的手臂。朱佑樘捏緊拳頭無奈的收回,幽幽的歎了一聲。

“父皇,您一邊要我放棄,一邊又這麼溫柔的對我,您就不怕這些動作會讓人誤會嗎?”朱厚照的聲音很低,卻讓人聽得心裏酸酸的,隱隱作痛。朱佑樘捏緊雙拳,只聽兒子又說了一句,“父皇,我明天這個時間還過來。您躲得太久,血咒又擴散了!”

“嗯!”朱佑樘無奈的應了一聲,看著兒子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寢宮中,眼中閃過一抹傷痛。你說不要對你太溫柔,可是照兒,這已經是十多年來埋在骨子裏,刻在記憶中的下意識舉動,又如何能收得回來!

第五十七章 殿前武鬥

南海子位於北京南郊,歷來都是皇家獵場。明朝人揚文抑武,很少舉行秋獵冬獵之類的活動,因此這個地方已經許久沒有開放過了。

當浩浩蕩蕩的冬獵隊伍進入南海子獵場的時候,森林裏一片騷亂,不少冬眠中的動物都被驅逐了出來以供獵取。這次的冬獵是為了送別朵顏三衛與韃靼使臣而舉行的,因為再過幾日他們就要離開京城返回草原了。

旭烈孛齊騎在馬上跟著隊伍一路返回營地,雖然他的收穫不錯,但是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笑容。他這次來京城的任務也是希望能與朝廷進行互市,可是卻被朝廷堅定的拒絕了。韃靼現在就已經是邊關一患,朝廷的大臣們還沒有蠢到會願意養大一頭豺狼,日後反撲自己。

即使旭烈孛齊本來就對此事不抱太大的希望,這次來不過是父汗見到朝廷開放了與朵顏三衛的互市想來嘗試一番而已,但是明朝官員們那麼強硬的拒絕態度卻讓他心情極度鬱悶。

鄙夷的看著前方開心與那小太子並騎的忙古岱,旭烈孛齊在心中暗罵道,這些草原的敗類,一點勇士的樣子都沒有,只知道奴顏歡笑。

清點過獵物之後便是賜宴,吃著自己親手獵取的食物感覺別有一番風味。席間有士兵進行一些射擊與比武表演,其中一名太子親兵連續十次開弓,每次都正中靶心,將宴會的氣氛推到了高潮。

“哈哈哈哈,好好好……來人,賞銀五十兩!”朱厚照拍著桌子開懷大笑道,這是今日最好的成績,能夠出自他麾下實在意外。看著他人羡慕的眼光,不由得讓他得意萬分,一向善待下屬的他毫不吝嗇的打賞起來。

朱佑樘看著難得一掃陰霾的兒子,不由得也微笑起來,樂呵呵地道,“還有誰想挑戰的嗎?今日表現得好的人統統有賞!”

皇帝金口一開,不少武將立刻躍躍欲試。武人地位在朝中本來就低,不乘此機會在御前表現一下更待何時。

“不過如此而已!哼!”旭烈孛齊突然冷哼道,輕蔑地說,“這樣的水準草原上的小孩都可以射出來,有什麼稀罕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對他怒目相對,朱厚照冷冷地望著他,兩人四目相對,宴席上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

“有本事你來試試呀!”

士兵裏面不知道是誰在不服叫囂著,旭烈孛齊狂妄地挑了挑眉,對著下屬道,“試試有何不可,來人,取弓!”

旭烈孛齊的弓是一把由紫檀木製成的大弓,弦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筋泛著淡淡的青色。只見他愛戀的撫摸了一把手中的大弓,順手從箭袋中摸出兩隻箭架在弓上,狂傲地大喝一聲,“獻醜了!”

只聽“簌簌”兩聲,兩隻離弦之箭結結實實地釘在了箭靶中心。一箭雙雕而已,正有人準備開口嘲諷時,旭烈孛齊又摸出了兩隻箭,“簌簌”兩響,後面的兩隻箭劈開了前面的箭尾釘在靶上,他的動作沒停又繼續拉弓,連續五次開弓射擊的動作讓眾人不由得驚歎他的神乎其技。

等旭烈孛齊停止拉弓時,箭靶中心已經被釘上了一簇箭羽,幾乎每次都是後一箭劈開前一箭然後才插上箭靶。他那精悍的箭技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鴉雀無聲。

“聽說太子殿下的騎射出眾,不知可否出場較量一番?”旭烈孛齊挑釁道,他的聲音很大在整個宴會場中回蕩著。

朱厚照面色鐵青,放在桌面下的拳頭捏得死死的,若是單箭連射他有把握做到旭烈孛齊這樣箭無虛發,但是若要雙箭連射需要的就不僅是準頭,還要有強大的臂力和穩勁,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別說這幾日他為了父皇的血咒而內力大傷,即使是在他狀態最好的時候也難以完美的做到。

可恥,可氣,被人挑釁到頭上來了卻無法反擊回去,簡直是莫大的恥辱!臣子屬下們一雙雙期待的眼睛正望著自己,等待自己做出回應,可惜這次恐怕要讓他們失望了。他的牙關咬得緊緊的,直到酸疼,由於氣憤至極,朱厚照的身體幾不可查的微微顫動著。

旭烈孛齊見他久不回應,輕蔑地道,“難道太子殿下是不敢應戰?”

“太子尚幼,若論騎射弓技,相比草原勇士自然是要差上幾分!這些技藝自從我大明有火器稱雄之後早已成為旁門雜技,甚至不在軍中推廣!太子學習騎射不過是為強身健體而已,使臣咄咄相逼是為何意?”朱佑樘雙目如電冷冷瞪著旭烈孛齊道,他這番略有示弱的話一出,席間立刻響起輕微的帶著失望的歎氣聲。

“皇上的意思是說太子騎射不如我?”聽到皇帝的問話,旭烈孛齊立刻囂張起來,臉上掛滿了得意的笑意。

朱厚照咬著牙微微低下了頭,他的心裏一陣刺痛,自己今天不但讓文武百官失望,還讓父皇也對自己失望了,甚至還要連累父皇開口認輸。氣憤、難過的心情滿滿的充盈在胸肺之間,讓他難受得幾乎不能呼吸,只能緊緊的在桌下捏緊拳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突然他感覺一隻微涼的手掌覆在了自己的拳頭上,一根根的掰開緊握的手指,然後十指相叉的與自己握著手。是父皇……朱厚照吃驚的抬頭望向一側的朱佑樘。

“草原勇士擅騎射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何須朕承認與否!”朱佑樘一邊用手在桌下悄悄握住兒子,不讓他繼續傷害自己,一邊面無表情地道,“百步穿楊而已,太子擅長的是火銃,同樣的效果一樣可以做到!”

“皇上的意思是說,若是用火器,太子殿下可以輕易勝過我?”旭烈孛齊不屑地大笑道,這怎麼可能,即使朝廷的火槍再先進也不可能百發百中。火器能夠如箭支一般精准在當時來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沒有準星的火銃十有八中便已經是神射了。

父皇是想要自己換手槍和他比試?朱厚照吃驚地看向朱佑樘,卻見父皇正鼓勵的望著自己,眸中充滿了對自己的信心。

從相握的掌心處似乎傳來了無窮的力量,朱厚照笑了,頹廢一掃而空,他自信地道,“若是用弓箭本宮自認不如你,但若是用火銃嘛,哼,你可還差得遠呢!”

“口說無憑!不如請太子殿下試一試!”旭烈孛齊挑眉冷道,他才不相信這小太子使用火銃的技術能達到百步穿楊的地步!

“來人,上火銃!”朱厚照自信滿滿地起身,大喝道,立刻有一名他的親兵校尉捧著一把小型火槍和彈夾過來。這是按他的手掌大小特製的自動手槍,可以連續發射二十發子彈,外形與性能都已經與抗戰時期大為流行的駁殼槍類似。

朱厚照將右掌心放在嘴邊親了親才接過火槍,朱佑樘見狀臉上不禁微微發熱。只見他迅速的上好彈夾,他將手槍在右手食指轉了一圈,連續扣動扳機,只聽“砰砰砰”連續二十聲槍鳴,一梭子彈立刻被打完。朱厚照瀟灑的將槍在手心一轉,俐落的再次裝好彈夾,然後將槍甩到左手,又是連續的射擊,直到二十發子彈打完才停止。

彈孔太小遠距離根本看不出效果,有士兵立刻前去取靶。這火銃是旭烈孛齊從沒見過的樣式,恐怖的發射速度讓他忍不住臉色大變,若是這樣的東西出現在戰場上……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擔憂起來,直到掃射全場再也看不到第二把相似的火槍他才松了口氣。

箭靶立刻被取回來,每個人看到那被洞穿的孔洞不由得都抽了口氣,太准了,太神了。朱厚照右手射擊的箭靶中心四個清晰的彈孔並排,然後四條靶線上每隔九十度都分佈著四個彈孔,所有彈孔的位置都幾乎在一條直線上,平行得如同丈量過一般;而左手射擊的箭靶上則用彈孔排成了一個“明”字,每個孔洞的間距幾乎都為一指寬,分佈均勻。

這樣的程度旭烈孛齊自忖用弓箭也能射出,但若使用沒什麼準頭的火器,並且一氣呵成、毫無停頓的完成卻肯定做不到,何況若是要算上威力與射程,火器的優勢更是不知道比弓箭強了多少!他鐵青著臉,不甘心地道,“太子神技,旭烈孛齊佩服!”

朱厚照捏了捏掌心,悄悄望了一眼眸中滿是寵溺與自豪正看著自己的父皇,不由得開心地笑了起來,謙虛道,“不敢不敢,本宮不過是占器械之便罷了!今日算是平手吧!”

“這火器之利旭烈孛齊算是見識到了!”旭烈孛齊起身行禮道,眼帶怨毒地望著朱厚照,“只是不知道在戰場上是這火器厲害,還是弓箭更厲害了!”

“你可以拭目以待!”朱厚照自信滿滿地視線與他對上,若這手槍能普及到軍隊中,到時候弓箭在戰場上的作用……哼哼,歷史早就已經證明了!

“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千歲!”

不知道是誰帶頭跪倒在地高喝一聲,立刻又有其他人跪倒呼應,從宴會的中心一直到獵場的邊緣一波波士兵跪倒在地,震天的呼喊聲響徹雲霄,冬獵結束了。

第五十八章 邊關告急

冬獵之後韃靼使臣與朵顏三衛的使臣都相繼踏上了回程之路,一方歡喜一方失望,雖然韃靼使臣離開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麼,但是旭烈孛齊離去時的眼神卻讓朱厚照有些憂心。

還沒等他想清楚旭烈孛齊與韃靼會對朝廷有什麼影響,宮裏卻發生了大事,讓他再也無心關注這些,因為皇帝病倒了。

朱佑樘靜靜的躺在床上,在他烏黑的發絲中偶爾冒出幾根白髮,身形削瘦了很多,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四肢的皮膚摸上去冰涼,身上卻冒著虛汗。連續幾天高燒退了又熱,熱了又退,讓朱厚照心急如焚,深怕他併發肺炎。

“究竟是怎麼回事?”一點點的用湯勺為父皇喂著水,朱厚照一邊著急的追問太醫,“怎麼會一直不能退燒?”

“回稟殿下,老臣推測是血咒與那奪天丹的藥力在皇上體內衝突引起的,再加上皇上連日來情緒一直不穩定,更是讓那血咒威力大增,我們用了幾種藥對祛熱的效果都不明顯……”王太醫冒著冷汗戰戰兢兢地道,“我們昨晚研究了一個辦法,只能先將那陰寒之氣逼到一處,然後再想辦法驅除,可是這血咒好像平常的內力對它沒有效果,一定要蘊含靈力的真氣,現在宮裏只有您才能做到,您看……”

“沒問題,只要能救父皇……”朱厚照急切地道,“只是,你們有把握嗎?”

“有的,咱們有八成把握能成功,只要將那寒氣聚在一處,皇上的燒應該也能退了!”王太醫連忙點頭,示意藥童取來一盒金針。

“本宮需要做些什麼?”朱厚照握著父皇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心驚,這樣忽冷忽熱下去父皇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王太醫示意他將朱佑樘扶起來盤坐在床上,取出一根金針道,“您先將皇上的衣服除掉,然後我說一個穴位,您就運用真氣將那血咒的寒氣往那個穴位沖,那時老臣就會將那穴位封住不讓寒氣回流,最終將所有的寒氣全部先封到丹田吧!皇上似乎曾經修煉過什麼奇特的功法,對這種邪氣也可以勉強抵抗一段時間……”

是清心訣!朱厚照突然想了起來,這個修煉出來的內力在克制邪氣時與真氣有差不多的效果,雖然效果微弱,但是也聊勝於無。可惜父皇修煉時間不長,而且除掉李廣之後就沒再怎麼練過了,僅僅只到第三層匯氣丹田而已。

太失策了,早應該想起來,逼迫父皇繼續練下去的,他懊惱的想。

“就這樣做吧!”朱厚照連忙道,現在也只能先穩住不讓血咒繼續擴散了。他心急手快的將朱佑樘的衣服脫掉,手掌貼上父皇背心的穴道,“開始吧!”

朱厚照的真氣陽剛而霸道充滿爆發力,但是這些年為了幫朱佑樘壓制血咒,卻練就了一手精細操控方法。暖暖的真氣緩緩的被輸入到朱佑樘體內,按著王太醫報的穴道一點點的將那些擴散出來的寒氣沿著筋脈逼往丹田。使用真氣運功比平時累了很多,精神力更是消耗巨大,負責扎針的王太醫沒過多久也冒著冷汗停了下來,換上另外一名太醫繼續扎針。

漸漸的兩個時辰過去了,兩個老太醫都已經氣喘呼呼,朱厚照幾次都覺得自己要支撐不下去了,已經完全都是咬牙靠著一股毅力支撐著。

“好了!”當王太醫終於宣佈可以結束的時候,朱厚照已經渾身大汗淋漓,顧不上儀態癱軟在床榻上。摸著父皇已經恢復正常體溫的皮膚,他輕輕地舒了口氣,無力的睡著了。

沈秀的書房裏面,朱厚照坐在太師椅上聽他彙報著近日的情報。由於朱佑樘病重仍在修養,現在朝中的事宜已經由他暫代處理,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偷偷出宮。

“殿下,這是單子上是所有已經收集齊全的藥材,除了冰火雪蓮果以外,其他的已經都全了!”沈秀拿著兩份長長的藥物清單道,“按照您的吩咐,我們拿著那蒙古小刀去邊界那邊問過不少村落,已經大概確定了那冰火雪蓮果的位置!”

冰火雪蓮與天山雪蓮的外形有些相似,蓮座的苞片有七層以上的被稱為帝品,花冠呈雪白色包裹著火紅的蓮心,據說是千年才能成熟,之後每百年開花一次,並且每次開花時自身都會發出如同燃燒一般的火光。

這種冰火雪蓮果正是補天丹的重要藥引之一,品質越高的藥效會越好,可惜由於這種雪蓮生長環境苛刻,數量本身就稀少,又因為開花時容易被人發現,因此近年來已經接近滅絕。

“太好了。忙古岱說的那傳說果然是真的嗎?”朱厚照將那藥品清單放在桌上大喜道,“本宮最擔心的就是沒辦法找到這冰火雪蓮了!”

“據探子回報說,那一帶都還流傳著忙古岱講的那個傳說,說是有兩名私奔的男女在山中的一個湖裏殉情自殺,化身為蓮。沒多久有一名蒙古鐵匠偶爾看到了兩株纏繞著的植物閃著光從湖中升起,於是他就打造了那把姻刀作為紀念!”沈秀十分肯定地道,“雖然隔了幾百年時間,但是百年前據說還有人看到過山裏的湖中有什麼發過光,算算日子正好與冰火雪蓮百年開花一次的傳聞一致!”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朱厚照興奮地道,“估算得到開花的日子是什麼時候嗎?”

“大約就是在這三個月左右,我們已經鎖定了可能的位置,只等開花時摘取了!”沈秀看著太子最近嚴肅的小臉一掃陰霾,不禁也開心起來,“殿下您放心。咱們一定能夠取到那雪蓮果的!”

“一定要儘快,這事出不得一點差錯!”朱厚照收斂了笑容,起身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想到還在床上靜養的父皇,不禁一陣心疼,什麼時候才能讓父皇的身體真正好起來呀。

“報!”一陣喧鬧聲後,魏彬沖進書房,跪在地上大聲道,“殿下,韃靼小王子伯顏猛可及脫羅幹之子火篩連兵十萬犯我大同、宣府,現在宣府已經告急,閣老們說要召開緊急朝會,請您儘快回宮!”

“什麼!好大的膽子!”算算時間幾乎正是旭烈孛齊出關的時間,韃靼便出兵來犯,此次請求互市根本就是為了麻痹朝廷的視線!朱厚照不禁大怒,旭烈孛齊根本就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才會表現得如此囂張吧!

“糟糕!”沈秀突然驚叫一聲,叫住正準備出門的朱厚照道,“殿下,如果宣府失守,那取雪蓮的事情就麻煩了!您看!”他翻出一份西廠秘密繪製的地圖,指著一處名叫雞鳴山的地方道,“我們發現雪蓮的地方就在這裏,此處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如果與韃靼之間的戰爭爆發,這裏也將要告危,那到時……”

“可惡,本宮知道了!”朱厚照氣惱地打斷他的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書房。

第五十九章 請辭離去

“朕就知道韃靼又開始不安分了!”朱厚照趕回皇宮的時候,卻發現父皇已經坐在龍椅上開始與大臣們議事了。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氣色已經被前幾日好了許多,“依諸位來看,這次該由誰領兵?”

眾人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朱厚照於是找了一個位置悄悄坐了下來,癡癡的望著正專心與閣臣們談論的父皇,心中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由於今日韃靼來犯的消息才剛剛傳回來,更進一步的戰況還要等待探子回報,眾人討論了一段時間便紛紛離去。等到殿內的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朱厚照揮退了侍衛與宮人,腳步堅定的走到了朱佑樘面前。

朱佑樘靜靜的坐在龍椅上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卻並沒有說話。

“父皇!”朱厚照單膝跪在他面前,表情認真地道,“這次請讓兒臣也隨軍出戰吧!”

朱佑樘望著他堅毅的雙眼,微微啟唇淡淡地道,“不可能!朕不許!你是大明太子,朕不可能讓你去邊關抗敵!”

“父皇這次我一定要去!”朱厚照毫不妥協的道,“就算您不同意我也要去!”

“為什麼?”朱佑樘用手指輕輕敲著椅子的把手,問道,“與韃靼作戰不是兒戲,你從來沒上過戰場,朕是不可能讓你帶兵的!”

“不帶兵也可以,只要能去宣府!父皇,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朱厚照堅定的望著他的雙眼道,“請父皇成全!”

“你以為用這樣的理由朕就會放你去嗎?”朱佑樘沉吟著緩緩敲著手指,淡淡地道,“那麼危險的地方,朕不可能讓你去冒險!即使要把你關起來,也不會放你出宮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父皇!”朱厚照不甘心地喊道,眼中滿是請求,“在宮中我們兩人也不過是相互折磨而已,您何不讓我離開一段時間,也許……也許……”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因為龍椅上的朱佑樘聽到他的話渾身一震,那雙眼睛裏濃濃的傷痛即使明知是暫時的假話也讓他無法再說下去。

“即使是這樣……朕也不會放你出宮的!無論如何,你都是朕的兒子,這種危險的事情,不准你去做!”朱佑樘的聲音突然有些沙啞哽咽,他又緩緩地繼續道,“不要向朕說謊,老實告訴父皇,你究竟想去宣府幹什麼!”

“父皇……”朱厚照咬著下唇不語,眼神閃爍的躲避著朱佑樘的視線。他心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根本逃不過父皇的的眼睛,遲早父皇也會知道原因。他在心中歎了口氣,上前兩步抓住朱佑樘的手道,“父皇,補天丹的材料只差一樣了,就在宣府附近,現在那邊情況複雜,我實在是很擔心,所以我想要親自去取回來……”

又是因為自己!朱佑樘沒有說話,心情複雜地望著他,胸口卻酸痛得厲害,疼得開不了口。朱厚照將小臉埋在他掌心,半跪在地上輕輕道,“父皇,我知道您的拒絕都是為了我,是為了我的前程,有時候我真的會忍不住想,如果我再駑鈍一些,再頑劣一些,也許您就不會對我報那麼高的希望,也許就會不顧一切的願意和我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帶著哽咽,悶悶的從朱佑樘的掌心傳來,“可是不管怎麼樣,您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我想您活著,即使是一直活著拒絕我。我想您能一直活著對我說,朱厚照,你又任性了!父皇……父皇……”

一聲聲父皇聽得朱佑樘心痛如絞,他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漸漸在手心彙聚,那是一向堅強的兒子不願在自己面前掉落的淚。那淚水深深的灼疼了他的心,他卻只能用另一隻手輕輕撫著兒子的背,強忍著將他抱起來安慰的欲望,淡淡地道,“沒有如果……就像這個世上沒有第二個照兒!如果你不是這麼特殊的孩子,我們又怎麼會走到今天的地步……照兒,不要怪朕,你還小,朕不能讓你走錯路……”

“父皇……”即使看不到父皇的表情,卻也能夠感受到他的痛苦。若不是因為父皇愛得太深太重太過無私,又怎麼忍心這樣殘忍的斬斷情絲。

父皇,為什麼您不能更自私一點,我不想要您的這種為我好呀……朱厚照終於忍不住帶著絕望的心情抱著父皇的手痛哭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去吧,去吧……你想去宣府就去吧!”他的哭泣讓朱佑樘手足無措起來,想要將他抱起來哄哄,卻又不敢付之行動。他只能不停地輕輕拍著兒子的背,連聲哄道,“朕說過除了這件事,朕什麼都依你,你想去就去吧!照兒,乖,不要哭了好不好……”

聽著他的話朱厚照心裏卻更加鬱悶,既然什麼都依我,怎麼不乾脆這件事也一起答應了。臭父皇,討厭的父皇……暗暗的罵著罵著他的眼淚卻也漸漸的收了起來,埋在朱佑樘手心的小臉閃過一抹狡詐,哼,這可是您逼我的。

夜靜悄悄的,一條黑影靈活的的穿過乾清宮的守衛與暗哨悄悄的進入了皇帝寢宮。雖然歷來皇帝的寢宮都守衛森嚴,但是所謂內賊難防,對於一個熟悉寢宮並且瞭解哨崗的高手來講要潛入還是比較容易的。

這些傢伙守衛居然這麼差!今天如果不是自己,讓其他的刺客闖進來了怎麼辦!看來是缺乏鍛煉而鬆懈了,從明天開始都給我訓練加倍!潛入的小小黑影一邊在心裏嘀咕著決定了這些衛兵的悲慘命運,一邊盤算著皇帝今天會睡在哪張床上。

到清朝時乾清宮裏有二十七張龍床,誰也不知道皇帝晚上會睡在哪一張床上,所以從故宮修建之後的幾百年都沒發生過皇帝在乾清宮被刺殺成功的事情。雖然現在還沒那麼誇張,但是朱佑樘的寢宮裏也有接近二十張床,可是黑影幾乎就是憑著直覺朝一個方向而去。

朱佑樘雖然躺在床上卻完全睡不著,明天兒子就要押送物資出發去宣府,順便去邊關鼓舞將士們的士氣。但是糧草一向容易被偷襲搶劫,他心中實在擔心得緊,人還沒有出發,他的心已經提在半空中了。

唉,也不知道讓他出宮究竟是好是壞!那麼危險的地方……朱佑樘在心中無奈的歎氣,可惜即使自己心硬如鐵也架不住兒子的眼淚!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一道黑影從帳外竄上了床榻,只見那人出手如電的封了自己的穴道,然後坐在了自己腿上。

這個傢伙怎麼這麼晚跑過來……雖然看不清楚人,但是只看那熟悉的身型除了自己的寶貝兒子再也不會有別人。朱佑樘正欲張口問話,突然那小小的黑影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一顆藥丸飛快的扔進了自己嘴裏。

這藥丸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太過熟悉兒子的行為,朱佑樘連忙想用舌尖將那香甜的藥丸推出口腔,不料一道黑影飛快的撲了上來。

“唔……嗯……”

嘴唇被封得死死的,那淘氣的小舌頭橫蠻的鑽進了口腔,不但戲弄著自己舌與之共舞,還時不時刮弄著敏感的上顎。不知道是那香甜的藥丸太過滑溜,還是兒子生澀卻大膽的唇舌太過甜美,朱佑樘不自覺的吞咽準備反攻……糟糕,藥丸入肚,當朱佑樘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調皮的兒子猛地縮回小舌,在自己唇邊親了一記,居然下床了。

“朱厚照,你好大的膽子……”朱佑樘又氣又惱,正準備開罵將兒子教訓一通,結果更讓他吃驚的事情發生了。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開始發熱,下身也不自覺的發硬,“你給朕吃了什麼?”

“嘻嘻,是不是效果很好……”朱厚照在床邊笑得一臉很欠扁的樣子,不急不緩的將外衣脫在床邊,跑到暖爐邊烘了烘手。然後他摸出一個小小的布袋,將布袋裏面的夜明珠倒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掛在床榻的帳子上。

“你到底想幹什麼?”兒子的表情讓他有種很不妙的感覺,朱佑樘急切的問。

“您的臉都開始紅了呢……”朱厚照避而不答,用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臉,然後跪趴在他身上一點點的解開他的外衣。

皮膚一寸一寸的裸露在空氣中,朱佑樘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他笨拙的為自己解開盤扣,慢慢地脫掉自己的衣物。那雙溫暖的小手不時與光裸的皮膚相觸,從指尖碰觸之處傳來的微微顫意,讓他不禁漸漸鎮定了下來,只是望著兒子靜靜等待著。

“看什麼看!”朱厚照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嘀咕道,把心一橫將他的褻褲也脫了下來。只見朱佑樘雖然有些偏瘦,比例卻十分完美的身體徹底的呈現在他眼前,在那雙腿間正緩緩抬頭的欲望,讓朱厚照的臉上不禁一熱,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第六十章 暗夜旖旎

朱厚照紅著小臉將自己身上的單衣扯開,然後跨坐在朱佑樘的大腿上,兩人火燙的欲望碰觸到一起,絲絨般的觸感讓他們都忍不住抽了一口氣。朱厚照顧不得羞澀,雙手放在父皇的小腹支撐著身體,然後似有若無的不時晃動著摩擦。

看著他的樣子,朱佑樘忍不住狠狠地吸了一口氣,這個小鬼居然連褻褲都沒穿就跑了過來,他嫩白完美的身體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有些朦朧,散發著珍珠般溫潤的光澤。朱佑樘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被不時磨蹭著的下體越發硬得發疼,雖然兒子的動作十分的大膽,但是放在自己小腹的兩隻小手卻不時顫動著,可以感受到他的害羞。可他那時不時劃過敏感肚臍的手指更像是甜蜜的折磨,讓朱佑樘更加難以自製。

明明是強力的春藥,父皇怎麼還這麼清醒!朱厚照不滿地癟了癟小嘴,雖然父皇的身體已經忍不住緊繃著,但是那雙眸子裏卻閃著清冽的寒光。被這樣充滿理智的眼睛瞪著,讓朱厚照有些心虛,他硬著頭皮停下摩擦的動作,在床上挪了挪位置,跪趴在父皇的兩腿之間。

“你到底想幹什麼……”溫熱的鼻息吹拂在敏感的皮膚上,朱佑樘痛苦的吸了口氣,只覺得下身的欲望越來越硬越來越痛。

眼前是父皇形狀完美的分身,朱厚照紅透了小臉,他閉上眼睛微微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立刻感覺到身下的父皇身體猛地繃緊,呼吸都淩亂了。朱厚照被嚇了一跳,他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男人被舔到那裏會那麼激烈。

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嘴唇,他繼續湊上前,一點點的舔弄著那裏敏感光滑的皮膚,父皇的下身沒有一絲異味,鼻中嗅到的滿是男人的麋香。本來以為無法接受的事情,居然沒有一絲排斥,不時他還將那頂端含在口中,然後發現父皇的身體會震動得更厲害。

好好玩……朱佑樘的反應讓他的膽子更大,他索性一手扶著火燙的欲望上下揉搓,另一隻手也探到了鼓脹的袋囊處輕輕的揉捏著。

朱佑樘的呼吸越來越渾重,再也冷靜不下來,本來他就被下了春藥,全部是靠自製力才能保持清醒,現在被兒子左一下右一下的輕舔著欲望,更加讓他無法忍受。雖然他的動作毫無章法只是到處用小舌亂舔著,胡亂點火,但正是這種還帶著純真的誘惑反而更為折磨人。

他突然開始慶幸自己被兒子點了穴道動彈不了,否則真不知道是該推開這個壞心的小傢伙,還是將他壓在身下狠狠的疼愛一番。

感覺到父皇的欲望已經怒漲得厲害,朱厚照連忙放開那一團火熱,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很快,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用手捂住火燙的臉頰悄悄的望向父皇的眼睛。

原來父皇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看著朱佑樘的樣子,他忍不住吞咽著口水,覺得自己像色狼一樣只能盯著父皇完全移不開眼睛。

朱佑樘光裸的胸膛急劇起伏著,臉上也紅紅的,平時清冷的眸子終於被飽含欲望的氤氳水汽覆蓋,眼波流轉中滿是風情。他的雙眼裏面是擋不住的愛意,就那樣目不轉睛地怔怔望著自己,讓朱厚照忍不住湊上身去怯怯的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本來只是試探的親吻,意亂情迷間舌尖卻漸漸的更加深入,朱厚照的雙手插入他的發中,指尖感觸到的溫度傳遍全身,像是沉浸到了旖旎的夢中。他感覺父皇的舌探入了自己的口腔,狂熱的舔舐著,不時劃過敏感上顎,讓他不禁渾身戰慄。這是第一次父皇在清醒的時候主動親吻自己,朱厚照幸福得想哭,張著唇承受著父皇越來越重的吮咬。

當兩人的唇舌終於分開時,都不由得滿足的歎息。朱厚照氣喘吁吁的趴在父皇身上,赤裸的皮膚緊貼在一起,兩顆心臟的跳動在起伏中漸漸的一致。

“照兒乖,把父皇的穴位解開……”朱佑樘貼著他的耳朵輕輕的道,他的聲音不付往日的清朗,沙啞而低沉。

“不!”朱厚照毫不猶豫地拒絕道,望了一眼誘人的父皇。他吞咽著口水登徒子般不時摸一摸捏一捏父皇軟軟的,卻充滿彈性的腰間軟肉。

好想就這樣將父皇吃掉呀,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父皇簡直就是已經上好的大菜,他的手指一寸寸的往下摸,當碰到那鼓脹的袋囊時卻不敢再動彈。

朱厚照欲哭無淚的看著兩人相差頗大的男性分身,才剛剛成熟發育的身體想對父皇做些什麼,似乎並不現實,如果能在大個幾歲……瞥了一眼父皇冷凝的面孔,他心裏抖了一下,好吧,即使是以後,沒經過父皇同意自己也不敢下手!唉,他可不想被父皇一輩子怨恨呢!

他硬著頭皮頂著父皇淩厲的視線跪坐在朱佑樘的欲望之上,不知從哪里摸出一盒藥膏紅著臉抹在身後那隱秘的地方,他不好意思將手指探進去,只是胡亂的抹了一些在周圍,便將那小小的入口對準了父皇火熱的分身。

從分身敏感的頂端仿佛可以感受到身上孩子的微微顫抖,朱佑樘猛地吸了口氣,喝道,“朱厚照,你不要胡來,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父皇,既然你不願意突破這層關係,那就由我來!不要想用您的身體、我的前程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敷衍我,等到我下次帶著補天丹回宮的時候,我要讓您再也沒有藉口回避!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雙手扶著父皇的欲望沉下身體漸漸坐了下去,從接納父皇的地方傳來一股鈍痛。他不停的吸著氣強迫自己放鬆緊繃的肌肉,一寸寸的將父皇的火熱包裹在自己體內。

“朱厚照,你瘋了……這樣你會受傷的……”朱佑樘難受的呻吟道,欲望漸漸被絲絨般的緊致包裹住,隨著兒子身體的慢慢的下沉,兩人的身體逐漸契合在一體。

從兩人相連的地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兒子的身體在因為疼痛在不停的發抖,借著夜明珠的光亮,可以看到從兒子緊閉的眼角緩緩滑落兩行清淚,他不禁繃緊了身體,痛苦地道,“你會後悔的……”

“不,不會的……”不做我才會後悔!他橫了心忍著疼痛,乾脆一口氣坐到了底,那處柔軟的地方被硬生生破開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他強忍著疼痛的表情讓朱佑樘一陣心疼,想要掙脫穴道的禁制。

“父父皇……您別動……”朱厚照大口的喘著氣,等著漸漸適應那難忍的鈍痛。他將無力的雙手放在朱佑樘的丹田處,一邊飛快的解開父皇的穴道,一邊叮囑道,“父皇,您千萬別動!”

見穴道被解開,朱佑樘本來準備掙脫,將這不知死活的小東西狠狠打一頓屁股,可是兒子嚴肅的表情讓他楞了一下。接著一股柔和的真氣從兒子的掌心輸入丹田,朱佑樘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丹田裏面的那股寒氣慢慢的被那真氣驅逐著,從兩人相連的地方漸漸的被兒子吸走。

按在自己小腹的雙手漸漸的變冷,那小小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朱佑樘心中驚惶不已,卻又不敢胡亂掙扎,只能用雙手扶住兒子的腰,手掌碰觸到的皮膚冰寒徹骨,讓他心驚,“你幹什麼……朱厚照,告訴朕,你在做什麼……”

父皇語氣裏掩飾不住的擔心和驚惶,讓朱厚照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了。父皇啊,對我的疼愛和關心這麼大的弱點擺在這裏,您以為會有機會擺脫得了我嗎!

隨著那股寒氣漸漸完全進入體內,他的嘴唇開始因為寒冷而發烏,而身體也抖得更加厲害,他的手再也無力支撐身體,只能蜷縮著身體趴在朱佑樘身上。

“照兒,照兒……”朱佑樘小心翼翼地將欲望從他體內滑出,一把將他抱在懷裏,驚惶地喊著。

“父皇……”朱厚照虛弱的睜開眼睛,小臉有些蒼白卻帶著笑意,“父皇您不會有事的……離雪蓮花開還有三個月……我好擔心……師傅說這種過渡血咒的功法只能用在最親密的人身上,父皇……您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朱厚照,你這個傻瓜……你怎麼這麼笨……”朱佑樘緊緊擁著他冰寒的身體,哽咽道,“你為什麼要怎麼做,要是你有什麼萬一,要朕怎麼辦……”

“父皇……不會有事的,過一段時間我用真氣化解掉這血咒就沒關係了……”朱厚照顫抖著身體,緊緊貼住父皇溫暖的皮膚,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道,“父皇,我冷,您抱抱我,好不好,您抱著我……”

兒子祈求的眼神讓他不禁一聲歎息,將那小小的身體抱緊在懷裏,輕輕的撫著他光裸的背脊,“你是想要逼朕嗎?”

“父皇……”朱厚照睜大朦朧的雙眼,委屈地望著他,窩在他懷裏的身體故意蹭了蹭,顫抖得更加厲害。

“唉……”朱佑樘無奈的歎氣,用手掌托起兒子小小的腦袋,伏身吻了上去,溫柔的舔舐挑逗著。

朱厚照感覺自己被父皇小心翼翼地壓倒在床上,溫暖的手掌在自己全身遊走,一寸寸的溫暖那微涼的皮膚。

當他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父皇的唇終於離開了自己的唇瓣,慢慢的向下,從喉結到鎖骨一直到分身,如同有魔力一般親吻著全身的肌膚。那唇舌仿佛有魔力一般,將身體的寒冷徹底的驅逐。

父皇的動作緩慢而細緻,當一根修長的手指蘸著藥膏緩緩的刺入柔軟的後庭時,朱厚照呻吟著儘量放鬆自己的身體,將自己的身心完全沉浸在父皇溫柔而濃密的愛意中。

一根、兩根……朱厚照感覺越來越多的手指進入體內,身體一點點的被擴張開來,藥膏在體內融化。手指抽動時漸漸發出的滋滋聲,口舌親吻皮膚時的啾啾聲,以及兩人意亂情迷中不自覺發出的呻吟聲,讓殿內的氣氛充滿了淫靡的緋色。

當堅挺火熱的欲望再次破開那處柔軟沖入朱厚照體內的時候,兩人都不禁發出了興奮的輕歎。朱佑樘伏在他身上,一邊親吻著兒子的小臉,一邊撥弄著胸前發硬的兩點或慰藉著他下身的欲望,然後緩緩的開始抽動。

啪啪的撞擊聲讓朱厚照呻吟得更加大聲,他朦朧的意識到殿外還有守衛,連忙將食指咬在唇邊。朱佑樘見狀心疼的掰開他被咬出牙印的手指,用唇舌封住他難耐的呻吟。

“父皇……啊哈……父皇……”一聲聲呼喚被有節奏的撞擊弄得支離破碎,朱厚照緊緊攀著父皇的背,不能言語。

“照兒……”突然朱佑樘的抽動越來越快,兩人都仿佛都不能承受般大口呼吸著。

隨著父皇一次大力挺動,他的欲望再也忍不住的爆發出來,濺落在父皇的小腹上。因為高潮而緊縮的後庭,讓父皇深深的埋在了自己體內,朱厚照只聽到父皇一聲低吼,接著一股熱液灑滿了腸道,像是兩隻受傷的野獸一般,兩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這一刻他們再也顧不上世俗的一切,只不過是兩個相愛的人。

朱佑樘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被擁在自己懷裏的兒子已經消失不見。殿內男人體液的麋香味依舊濃厚,情欲過後的淫靡也還沒有消散,但是懷裏卻失去了那抹溫暖。

他連忙起身穿戴好衣物,出了殿門已經有宮人正準備來伺候他起床。朱佑樘抓著蕭敬著急地問,“太子呢?”

“太子殿下他們的車隊天沒亮就出發了!”蕭敬看著一臉焦急的皇上,連忙道,“這時候只怕早就已經出城了!”

朱佑樘一臉失落的鬆開他,突然想到什麼,連忙問,“太子是騎馬還是坐車?”

“回稟皇上,殿下騎的馬!”

“什麼?”朱佑樘氣的雙目一瞪,連聲低咒道,“這個該死的傢伙……想要氣死朕嗎!”

“噠啦啦啦……為何你明明動了心,卻還不靠近……”

長長的車隊霸佔了整個官道,朱厚照騎在馬上輕輕的哼著小調,雖然他已經不太記得這曾經紅極一時的歌叫什麼名字,但是卻突然想起了與自己情況頗為貼切的這兩句歌詞。

“噠啦啦啦……就算你不靠近,也要逼你靠近……”

後面的詞他都已經忘記得精光,就著調子亂改了起來。他的臉上透著一股子得意,身上尤其是那個難以啟齒的地方雖然被顛簸的馬背弄得疼痛難忍,但他的心情卻喝了蜜似的甜。

朱厚照就不相信那麼疼愛自己的父皇,在被自己這麼逼迫以後,還能忍心拒絕自己,父皇,等我回來吧!

他沒有看到,在京城的高高城樓上一抹明黃的身影一直佇立著,直到長長的車隊消失在地平線再也看不到時,才歎息著離開。


番外 青樓之行

大哥,二哥,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做……掌心因為太過用力被長長的指甲掐出了血,望著哥哥們數著銀子無情離去的背影,沈秀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他的兄弟,他的親兄弟居然真的將自己賣了!

身後就是城裏有名的男歡官,沈秀知道如果真的進了那裏,自己這輩子就毀了。他想跑,只要能逃過這一劫,即時是為乞為奴也勝過為娼。

可是他歇斯底里的嘶吼、奮力的掙扎在那些孔武有力地打手們面前不過是玩笑而已,還沒跑出兩步就被人輕而易舉地按倒在地下。

他的第一次接客被老鴇弄得十分隆重,因為在城裏他也算小有名氣的才子,所以來了不少的尋歡客捧場。所謂的誓死不從在這些風月場中打混的人眼裏什麼都不如,最終他被人綁了手腳,嘴裏塞了布條送到了別人的床上。

那夜過後,他發了高燒,後庭也傷得很重,但剛剛退了一點燒立刻又被人壓在了身下。日復一日,月複一月,短短大半年的時間仿佛是在地獄一般度過……“你想些什麼呢?還不快點帶路!”

過往的回憶被少年清朗的聲音打散,環顧了一眼四周的鶯鶯燕燕,鼻尖嗅到巷子中香濃的脂粉味道讓沈秀無奈地蹙起眉頭,他忍不住勸道,“殿下,這種地方真的不是您該來的!”

 “囉嗦!”朱厚照瞪了他一眼,催促道,“快點 ,到底是去哪家?”

苦著臉將太子帶到用來探聽消息而建立的男歡館,眼尖的老鴇一看到他連忙迎了上來。沈秀塞了一小錠紋銀給她,吩咐道,“帶我們去間幽雅的廂房,再叫解憂和無憂來伺候吧!”

“可是……爺,您可是知道他們兩個可是不陪客的……”老鴇上下打量著一旁正好奇地東張西望的少年,猶豫地道。她知道沈秀並不喜歡來男歡官,連每次彙報情報都是自己悄悄溜出去,這位大爺會親自來確實是難得,只怕是想帶這小公子開葷呀,到是不知道這是哪家的貴公子呢!

“沒關係,讓他們過來!”無奈地歎了一聲,他轉身對朱厚照道,“公子,這邊請!”

一名小童將兩人帶到院子最裏處的小樓,這裏比起前院安靜了很多,房門剛剛推開撲面而來的是滿室淡雅的竹香,房間裏面的傢俱幾乎全部都是竹子做的。竹子淡綠淡黃等自然的顏色讓房間顯得格外的雅致,若不是偶爾傳來一兩聲放肆的笑駡聲,幾乎讓人忘記這是在娼館裏面。

看出朱厚照的表情有些好奇,沈秀連忙解釋道,“這裏是新修的,一直沒想到要做什麼用!”

“哦,不錯的地方嘛!”

沈秀看到太子突然笑了自在地挑了張椅子坐下,只得跟著進入了房間。他實在是弄不懂,太子今天到底怎麼了,居然會要來這種地方!

無憂和解憂是兩名清倌,他們兩人都有著出色的琴藝,這讓他們得以在被家人賣入男歡院之後還能靠著一技之長使得自己不用被壓在人下,但這也是因為他們是被賣入沈秀開的這家男歡院,否則這些才氣不過是增加自己身價的籌碼而已。

因為那半年地獄般的經歷,讓沈秀知道堂堂男人被同性壓在身下是多少痛苦的事情,他並不願意為難這些與自己一樣命運的可憐人。當初他自己若不是因為有太子的幫助得以脫離苦海,現在還陷在那樣的泥坑中,但卻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這麼幸運,能多積德就多拉人一把。

他所開的這些妓院娼館中的小倌和妓伶,一部分是從別的地方高價買來的,也有一部分是被家人賣掉的,但沈秀讓老鴇給這些人的條件都比較優越,很少有逼良為娼的事情。在那些被賣的少年少女中,如果遇上有聰明伶俐的他還會在確定背景乾淨之後,進行訓練吸收為探子,並且承諾一定會給他們新生的機會,讓人心甘情願的為之賣命。

 悠揚的琴聲讓人聽得心神舒暢,但是沈秀卻完全定不下心來,眼神不時的飄向朱厚照的方向,心中忐忑不安。唉,自己帶太子來這種地方,等到皇上知道以後還不知道會發多大的脾氣呢!

“你歎什麼氣呢!本宮要你來這裏有那麼為難嗎?”朱厚照手指和著琴音輕輕敲擊著椅子的把手,瞥了他一眼道,“本宮都說過了,父皇那裏我自己會解決的!”

 沈秀苦著臉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道,“您當然不擔心,皇上那麼疼您,可咱們不一樣呀……”

 “少囉嗦!”朱厚照瞪了他一眼,讓他把滿腹抱怨又吞了回去,終於正眼看向已經結束彈琴的兩人。

上下打量了一下其中一名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修長均勻的身材、清秀美麗的外貌,雖然長得非常漂亮纖細,但是帶著書卷味的氣質卻讓他看起來並不會太女氣,於是朱厚照揚了揚下巴道,“過來!”

那名少年名叫解憂,生得一顆七竅玲瓏的心,他們都隱約知道沈秀是在為太子做事,又聽到朱厚照自稱本宮,早已知道來人正是當朝太子。即時心中再不情願,他也只得勉強自己揚起小臉慢慢的走到太子面前。

 只見他施施而行在朱厚照面前站定,優雅地行禮道,“解憂見過公子!”

朱厚照看著他的動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坐上來!”

解憂心中一驚,眉頭微微抖了一下,即使非常不情願卻還是緊咬牙關慢慢的挪動著腳步坐了上去。

 雖然他比朱厚照大上幾歲,但是朱厚照自幼習武身體比他健壯很多,個頭也比他高,兩個不同類型的美少年緊貼著坐在一起讓室內填了幾分旖旎。

感覺到腿上多了幾分重量,朱厚照渾身的肌肉頓時繃緊,從兩人身體緊貼的部位傳來他人的體溫,他不自覺地將縮緊肌肉想不著痕跡地拉開一絲距離。強忍著將懷中人扔出去的欲望,朱厚照勉強地笑了笑,指著另一名少年無憂道,“你,繼續彈琴!”

無憂連忙又挑了一首歡快地曲子獨奏了起來。跳動的節奏卻沒能緩解朱厚照的心情,眉頭越皺越厲害。

解憂坐在他懷中根本不敢亂動,僵硬地繃緊身體,感覺太子的身體漸漸地與自己拉開距離,手也沒在自己身上亂摸,心中不禁突然松了口氣,看來這太子在風月方面還嫩得很!

 沈秀仔細觀察著抱在一起的兩人,不由得啼笑皆非,剛開始緊張萬分的解憂已經漸漸放開,雖然還是僵硬地坐在太子身上,但是卻時不時的使著壞故作嬌媚地用手在太子身上摸來摸去。

 一曲奏罷,沈秀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抬頭示意無憂不要在繼續奏琴,笑道,“殿下,算了吧!您就別再為難自己與解憂了!”

“本宮哪里為難他了!”朱厚照抬手挑起解憂的下巴,讓他轉頭對著自己,問道,“你說,本宮有為難你嗎?”

 解憂抬手想摸上他的臉頰,卻被朱厚照不自覺地避開,動作之敏捷讓解憂舉起的手撲了個空,結果一掌落在了他肩上。

“撲哧!”沈秀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解憂與無憂兩人也扭頭捂嘴悶笑起來,他們突然發現這個太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朱厚照也自覺尷尬,拍了拍解憂的背示意他不要再坐在自己腿上,歎道,“算了!”

“殿下,您今日究竟是想證明什麼呢?又何苦這樣為難自己!”沈秀悶笑了幾聲,這才正色認真地望著他,“您若真想學著與人親熱可不能這樣,讓我說,您根本沒辦法忍受別人碰觸到您的身體,平日裏那些宮女太監為您更衣時不小心碰到,您都不太樂意,今天這樣強迫您自己是何必呢!”

“會這樣嗎?”雖然自幼就不愛被人隨意碰觸,但朱厚照到是不知道自己有做得那麼明顯。

“當然有!呵呵,您自己不覺得,但是伺候您的人都知道呢!所以每次為您更衣的人都儘量不讓皮膚碰到您,免得讓您不悅,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沈秀點點頭肯定的說。

接著他又笑嘻嘻地繼續道,“還有呀,張永公公他們還說過,走在您身邊的時候一般要在三尺之外,否則您就不自覺的會處於警戒狀態,沒辦法放鬆身體,所以自從他們發現以後就儘量不靠您太近。他們說這是有些習武人的習慣,這都是下意識的舉動,我沒習武到是不太清楚是不是練武的人都會這樣,但是殿下您有這個習慣到是比較明顯呢!”  

“哦……”聽著他的話朱厚照不禁若有所思的沉吟了起來。前世的時候他就聽說過,人與人之間是有距離的,有些人可以與自己親密無間,有些人卻根本無法容忍進入到自己視線範圍。以前雖然自己在與人相處方面比較冷漠被動一些,但是畢竟是過的軍隊集體生活,所以這些小習慣還不會太過明顯,到了這個時空居然會明顯到了能讓身邊人如此清晰的感覺到,看來自己似乎太遲鈍了一些呢!

沈秀看著正在沉思的太子,不禁感歎了一聲,“只怕除了皇上以外,咱們都懷疑呀,要是隨便什麼人在您背後偷偷嚇您一下,可能都會被攻擊呢!”

“父皇……”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朱佑樘的臉,朱厚照腦中突然清明了起來,他狠狠地吐了口氣,猛地站起身,“原來如此……”原來自己對父皇也不僅僅只是習慣那麼簡單…… 

“殿下,怎麼了?”沈秀看他突然站起身,連忙問道。  

“哈哈,沒事!沒事!”朱厚照哈哈一笑,突然相通了自己的心情讓他心中終於舒暢了起來,連續幾天沒睡好的瞌睡也隨之而來,他打了個呵欠朝著床邊走去,蹬掉鞋子隨意的和衣朝床上一躺,“本宮累了,就在這裏睡一夜吧,沈秀你明天再來接我!你,解憂是吧,給本宮撫琴一曲了再離開!”

三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心中卻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連忙按照他的指示做了起來。

第二天朱厚照在沈府陪著弟弟玩了一天,看天色漸晚不得不回宮,無法再繼續逃避下去他才動身朝著皇宮而去。

走在人群稀少的街道上想著這麼多年以來與父皇之間的感情,朱厚照不禁頭疼萬分,自己居然錯過了與父皇在一起的最佳時機,實在是遲鈍過頭了!

“扔他!趕快攆他走!”

“走開,我不賣你藥,晦氣!”

一陣怒駡聲打斷了朱厚照的沉思,他抬頭望去發現是一家藥店門口有幾個人正在爭執,周圍的人對一名病懨懨的男子指指點點,那男子枯瘦如柴一看就已經病入膏肓,但旁邊圍觀的人卻對他不見有絲毫同情,不時還有人朝他扔東西砸他!

“大夫,您行行好,賣我點藥吧!”男子的聲音沙啞,一看便是很久未曾講話,一邊抱著腦袋忍受他人的攻擊,一邊求著藥店裏的人。

“不賣不賣,你快滾開,髒死了!”藥店裏面的大夫罵罵咧咧地指著他道,還有過分的藥童端著一盆髒水潑到了男子身上,惹來圍觀人們的一陣爆笑。

“怎麼回事?”看著人們冷漠的舉動,讓朱厚照不禁冷起了小臉,這些人再怎麼樣也不能這樣欺負一個病人呀!

“殿下,這人在這條街上很有名……那種髒名!”沈秀連忙走到他身邊解釋道,“他也是可憐,本來為考取功名才來到京城,路上盤纏用盡之後被另一個書生解囊相助,兩人意氣相投又暗生情愫便到了一起,生活用度全有那書生為他解決。若他安心讀書本也是一樁美事。他那情人是家中獨子,家裏有萬貫家財,肯定是要傳宗接代的,那人平日裏也頗喜歡尋花問柳,若他看開一點到是罷了,可這書生實在是善妒成性,整日糾纏不休,說既然已經兩情相悅了怎麼可以還與他人在一起,成日裏吵鬧……”

沈秀指著滿臉病態的男子惋惜地道,“這不,他那情人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他的吵鬧便回家娶妻繼承家業去了。本來他還準備靠著一些積蓄苦讀求取功名,卻沒想到他那情人常年尋花問柳將髒病傳染給他,現在只能靠藥吊著一口氣,只怕是要客死異鄉了!”

“既然兩情相悅,那要求情人為自己保持忠誠不是很正常嗎?那人怎麼可以就為這種事情捨棄他去結婚生子!”朱厚照蹙眉道,“再說他也是被那所謂的情人所害,為何這些人卻如此對他!”

 “殿下,您怎麼可以這麼說!凡事孝為先,無後為大!若他們二人都已經留有子裔到也罷了,但他那情人可是家中獨子,他如此善妒豈不是陷人於不義!”沈秀吃驚地道,“他們都說這是這人的報應,所以才會如此對這書生呢!”

朱厚照看了那男子一眼,他的雙眸毫無神采如死一般沉寂,整個人已經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不由得歎了口氣,吩咐道,“去給他買點藥去治療吧,再給他點銀子,能不能治好病就看他的造化!”

沈秀連忙示意下人去辦事,他只當太子突起善心,卻不知道朱厚照是從這落魄的書生身上終於明顯的感覺到了明朝彪悍的男風之真諦,所以才想拉一把這堅定自己愛情卻所托非人的書生!

雖然知道明人尤其是明朝的文人才子、富貴達人都好男風,他卻不知道原來只要不影響傳宗接代,男男相戀在民間都已經是平常之事,甚至還會傳為佳話。

不過他也在心中暗暗看明白了一點,身份地位比較低的男人往往都會被看成為另一個男人附屬,而人們往往也會對這些身居下位的人更加苛刻一點。那麼自己與父皇之間,看來還真得好好想一想了……



第六十一章 雞鳴山驛

《小將軍》:大明君,定宇寰,聖恩寬,掌江山,東虜西戎,北狄南蠻,手高擎,寶貝盤。

“殿下,前面就是雞鳴驛!這兒是定貨府進京師的第一大站,可是有名得很!”沈秀滿臉笑嘻嘻的,指著前方不遠處的古樸城池為朱厚照介紹道。

前方城池的城牆不算高大,朱厚照估計牆只有十二米左右高,但是時不時的會有車隊出入,東西兩邊為驛站快馬特地開闢的馬道更是時常有一騎快馬飛奔而出,即使已經臨近戰區越還是一派繁華的景象。

“倒是很熱鬧……”朱厚照感歎道,望著眼前的高大城牆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卻不自覺想到了大話西遊裏面的最後一幕。

夕陽下,城樓上,夕陽武士與那個和至尊寶死去愛人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一吻傾情,而他卻只能黯然離去,將深刻淒涼的愛情埋葬在無邊的黃沙中。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朱厚照輕輕念著那最出名的臺詞,當年讀書的時候他非常的喜歡這部無厘頭的影片,曾經在心裏暗自發誓絕對不要像至尊寶一樣看不清楚自己的愛情。

“太子,你在念些什麼?”沈秀將一行人的路引交給士兵檢查之後回來,發現太子正望著城牆發呆,不禁好奇地問。

“沒什麼,可以進去了嗎?”朱厚照回過神來,笑道,“都到午膳的時間了,我們直接去吃飯吧!”

“太好了,俺們都快餓死了!”

身後普通侍衛打扮的親兵們都開心的大叫起來,由於朱厚照從宣府來到這裏是私下行動,因此並不想透露出太子身份,所以早就和他們說過可以隨性一些。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被沈秀帶著,朝這裏最有名的酒樓走去,朱厚照不由自主地又回頭望了一眼那座現在還高大嶄新的城樓。

至尊寶,你等著看吧,我不會像你一樣錯過自己愛情的!

冬日裏天黑得比較早,夜色漸漸降臨,大雪也紛飛著飄落,寒冷的天氣讓屋簷上掛滿了冰棱。朱厚照坐在酒館裏面看著自己那幫親兵們喝酒劃拳,自己則悠閒的品著小酒。  離開京師已經兩個多月,不知道父皇想通了沒有,嘻嘻,自己可是下了一劑猛藥呢!他一邊品著酒一邊望著京師的方向出神,這趟出來明面上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所以才能從宣府溜出來,現在只要等取到冰火雪蓮就能回京了!估算著時間還有幾天就能開花,能在花苞綻開時取下是藥效最好的,還是早點去守著比較好!

“你們這些傢伙,一進城就開始喝了,居然不等等哥們!”

 酒館掛著擋風的厚重簾子被人一把掀開,鑽進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二十來歲左右,長得濃眉大眼的,相貌十分出眾。他一邊脫掉斗篷抖著雪,一邊抱怨著。

“江彬,你這小子自己來晚了,還敢說咱們!”

“還不先自罰喝三杯!”

“喲嘿,感情你們是聯合起來整我了!”酒館的大堂已經被他們一行人包下,朱厚照並沒去坐雅座,只是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由沈秀陪著他喝酒。叫江彬的男子眼尖的看到了他,連忙大步朝他走去,一邊在嘴裏罵咧著,“你們等著,我一會來收拾你們!”

“嘿你小子,現在做了把總牛氣了呀!”有人拍著桌子叫囂起來,朱厚照笑著看了一眼,那人正是一手將江彬帶出的華陽。只聽他一邊灌酒,一邊拍著桌子道,“一會老子可要試試你,要是沒點進步,看俺怎麼收拾你!”

“老大,我這把總當著還沒以前有意思呢,這城太小,就是咱們兩個把總手底下管著五百個兵,無聊呀!”江彬苦著臉道,“還沒以前有意思呢!”

“哈哈哈哈,咱們不管,誰叫你小子平時又機靈又滑頭,你這種人呀,就該放你出來!”一幫子人大聲起哄道,大堂裏眾人笑成一團。

看這架勢江彬知道鐵定要被灌個不醉不歸了,他苦笑著慢慢走到朱厚照面前行禮,輕聲道,“見過殿下!”

“免禮,坐吧!”朱厚照與江彬並不太熟悉,這人不是他親自帶出來的那批親兵。在他執勤時朱厚照見到過他幾次,知道這人能力不錯,所以當了一兩年親兵就被華陽推薦到兵部了。“本宮一路行來,這一帶還頗為安全,未見有韃靼襲擾。出了宣府就不太清楚戰況怎麼樣了,給本宮說說現在的情況!”

“回稟殿下,韃靼襲邊往日最多侵擾宣府一帶,今年冬天大雪草原上凍死不少牛羊,他們又過不了冬才來冒險沖關。韃子沒什麼攻城器械一般不敢直接攻擊關隘,這一帶已經是靠近居庸關的軍事堡壘地帶,他們很少過來的!”江彬小心翼翼地坐下,整理著語言道,“前兩日戰報說韃靼主力大軍已經在宣府鎮受阻,大面積撤退,具體他們潰退的方向還不清楚!”

“確定他們不會往這個方向來嗎?”朱厚照用手指敲著桌面,問道。他出宣府鎮的時候兩軍還在對壘,那邊雖然是邊關重鎮,守衛也不過是萬餘人,憑藉城牆炮火之力雖然守城有餘,但是也肯定給不了韃子重創。韃靼十萬大軍只怕還是在附近伺機而動。

“按照常理應該不會!”江彬肯定的道,“若韃靼真的來攻打這一帶就說明他們野心不小,只怕是有企圖要衝破居庸關了,到時就不是往年的常規戰事可比!”

“這裏守軍力量如何?”朱厚照問道,他總覺得這次韃靼的目的不會是搶劫那麼簡單,潰敗也太快了些,最好這雞鳴驛有足夠的守衛能力,否則若是失守,對自己取雪蓮的事情也會有影響。

“咱們這裏防衛力量只能說是一般呀,就只有我們兩個把總,五百個兵,新下發的那些火器也還沒配備到這裏,都還是用的宣府鎮和那些關隘換下來的舊東西!”江彬羡慕的道,“還是在京裏那時候的火器先進呀,我說給他們聽都羡慕死了!”

“哈哈,那可是沒辦法的事情!”朱厚照大笑道,“新式火器的成本太高了,一次性想要全部換掉以前的裝備,戶部可是會跳腳的!”

“這咱也知道,就是還懷念以前當親兵時用的那些呀,用了那些新式的火銃再用這些老古董,可真是不習慣!”江彬苦著臉抱怨道,“只希望能早點換裝到咱們這裏!”

“會儘快的,哈哈!兵部正在找戶部擠銀子呢,以劉大夏那倔性子,李敏鬧不過他的!”朱厚照舉杯飲了一口,大笑道,“你先去和他們喝酒吧,他們可都還盼著灌你,只怕都等急了!”

“是!”江彬做出一副為難的臉孔,壯士不歸般的朝著那群已經化為酒鬼的往昔老友走去。沒過多久大廳就快被起哄聲,劃拳聲鬧翻了。

沈秀見狀皺了皺眉,小聲地道,“這群兵痞子們,鬧起來可真是大聲,耳朵都被他們吵聾了!殿下,你看咱們是不是換個優雅安靜點的地方?”

“哈哈,優雅點的地方能有這氣氛嗎?讓他們鬧,難得高興一次!”朱厚照笑道,這種熱火朝天的氣氛正是軍營裏特有的,雖然他往日並不愛摻和進去,可是依舊還是懷念這種感覺。

第六十二章 怒斬縣令 

突然一陣急劇的號角聲打破了大堂內喧鬧的氣氛,江彬臉色一變立刻沖了出去,其他人也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瞬間都意識到城外出了事情,一個個都跟著跑了出酒館大堂。  “韃靼來了!”望著映亮了天際的烽火,朱厚照的眼中閃著熠熠寒光,輕聲道。

這時候城牆上的兩座烽火臺都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火,兇猛的火勢將天空照得透亮,而那烽火點燃的趨勢並未停止,還在一波波的往兩邊更遠的山林傳遞。見此情況眾人都臉色大變,看來這次韃靼的攻勢非常之大,否則不會連附近地區的烽火都跟著點燃。

“殿下,失禮,臣要先去城牆查看軍情!”江彬表情嚴肅的對朱厚照行禮道,顧不得披上防雪的斗篷就往城牆的方向沖。

“本宮也去看看!華陽你跟我來,沈秀你待在這裏!”朱厚照也邊跑邊吩咐道,緊緊跟在江彬身後,“其他的人注意戒備,隨時準備戰鬥!”

“殿下,不行呀,您不能去城牆,那裏太危險了!”沈秀著急得直跺腳,但是三人早已經跑得不見人影。

從城牆上往下看,不遠的官道聚集了大批的人馬,以火把的數量來說,底下聚集的韃靼估計不下兩三千人,若真不顧一切攻城,這座小小的雞鳴驛只怕抵擋不了多久。

朱厚照臉色大變,怒駡道,“兩廠的探子和錦衣衛的人都幹什麼吃的,連韃子的前進方向都掌握不到!讓人摸到眼前來了才知道!”

“殿下,韃子基本全是騎兵,來無影去無蹤,咱們的探子根本追不上他們,實在也怪不得!”華陽雖然對探子們的無能也氣憤無比,但還是忍不住為他們解釋道。

“哼,藉口!”朱厚照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這又不是一兩個人,是近十萬人馬,連個方向都找不到,看來是太缺乏訓練了!”

華陽見太子滿臉怒氣,連忙不再做聲,老老實實跟在朱厚照身後查看城牆下的狀況。  “這可怎麼是好……怎麼辦……這麼多人……”哆哆嗦嗦地充滿害怕的聲音從城牆一邊傳過來,朱厚照皺眉瞥了一眼,發現已經換上鎖子甲的許彬和另一個武將打扮的男人正一臉無奈的陪著幾人一路巡視過來。

其中一名白胖的老年人,兩腿正發著抖,要被人扶著才能行走,那膽怯的聲音正是由他發出來的,看他頭上搖搖晃晃的烏紗帽,應該正是本縣的縣令。

“哼!”看到他那副窩囊的樣子,朱厚照忍不住冷哼一聲,滿臉的不悅,真是丟人,這樣膽怯的人也好意思當官。

“你們是什麼人?”那白胖的縣令耳尖,聽到了他那聲鄙夷的嘲笑,怒喝道,“這裏是軍事重地,誰准你們上來的!”

“回稟黃大人,他們是我的朋友,是微臣帶過來的!”那許彬十分機靈,看到朱厚照蹙眉沒說話,就知道他不願意表露身份,連忙道,“他們都是武藝高強的俠士,一會也許需要他們幫忙,所以就帶他們上來了!”

“哼,你們這些武人,一點規矩都不懂,這裏是胡亂能帶來人的嗎,要是奸細怎麼辦!”那黃縣令不滿的大喝一聲,“來人,將他們拿下……”

江彬一看朱厚照的眸中寒光越來越冷,連忙給周圍的人使眼色。站在黃縣令身邊的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連忙勸道,“大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既然是江把總帶上來的人,總歸應該不是奸細!現在韃靼的人已經把城全部圍住了,您看咱們該怎麼辦!”

“回頭再收拾你們!”黃縣令神氣的瞪了他們幾人一眼,哆嗦著胖胖的身體趴在城牆上往外望,“好好好好多人呀……”

底下韃靼的馬隊裏面出來了二十幾騎韃靼士兵簇擁著一人出了佇列,火光照射不到那裏,從城牆上完全看不清楚那人的臉,只見他飛快的拉開大弓射出一箭。

伴隨著簌簌的呼嘯聲那箭狠狠地紮進黃縣令趴著的那個牆垛上,讓他驚叫著後退摔了個四腳朝天,見狀城牆下的韃靼士兵立刻爆發出一片叫好聲和嘲笑聲,而在城牆上守衛著的士兵稍微有些血性的漢子都開始滿臉的憤怒。

射箭那人高高舉了下手,一陣陣怪叫聲立刻便停止住了,他用標準的漢語道,“城裏的人給我聽著,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只要開城投降我們保證不傷害你們,否則城破的時候就等著被屠城吧!”  “喲喲喲喲,屠城屠城屠城!”城下的韃子們又是一陣怪叫,用著不標準的漢語吼著。幾千人的吼叫聲響徹雲天,立刻城裏便開始一陣騷亂,不少驚惶的居民走出了屋子擔憂的望著城牆這邊。

黃縣令哆嗦著被人扶起來,他再也不敢朝城牆外看。只見那人又舉了下手,示意士兵停止叫喊,他得意洋洋地道,“給你們半個時辰考慮,如果沒有答復我們就攻城了!”  說罷韃子們騎馬散開距離,將城門與道路牢牢封住,燃起了幾堆巨大的篝火。朱厚照大步靠近城牆邊不顧雪花撲打在臉上,望著城外囂張的韃子半天不吭聲,任憑凜冽的寒風吹得他的衣袍瑟瑟作響。

“殿下……”華陽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咱們是不是先回酒館?”

朱厚照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勸說,他望著剛才射箭的那名領頭人,沉吟半刻,緩緩地道,“是旭烈孛齊,這次是他帶的兵!”

“什麼?”華陽大吃一驚,韃靼將領裏面就屬旭烈孛齊受漢文化薰陶最深,作戰特別狡猾又熟悉兵法,完全不像一般韃靼將領攻擊時直來直往,“看來有詐!”

“不僅如此!”朱厚照面色鐵青指著那幾堆篝火道,“這種天氣他們冒著風雪等在城下,完全沒有必要,他們肯定知道城中守軍不夠,若只為搶掠單憑強攻完全可以拿下這小小的雞鳴驛。本宮剛才仔細觀察,其他方向所有出去報信求援的探馬已經全部被斬殺!”  “難道韃靼意在居庸關!”華陽吃驚的大叫道,“他們這次想大舉沖關了?”

“應該沒錯!你看,烽火沿線一路都被點燃,附近的其他驛城肯定也在被攻擊。現在韃子圍而不打,他們是想等其他方向援兵,以減少兵員損失!現在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朱厚照眼冒寒光,盯著城下的黑影,怒駡道,“好個旭烈孛齊,真夠狡猾的!”

旁邊傳來一陣爭執聲打斷了朱厚照的沉思,他扭頭一看,江彬與另一名武將已經跪在那胖縣令面前。

“大人,萬萬不可呀!”江彬單膝跪地,焦急地大聲道,“這些韃子窮兇惡及,即使開城投降他們也不一定會遵守約定的!”

“大人,為了滿城上萬的老百姓,咱們即使死守也不能放他們入城呀!”另一名武將也大聲勸道,他們都是經常與韃子打交道的人,自然知道韃靼人的兇殘。

“本大人也是為了滿城百姓著想……”黃縣令抖著身上的肥肉,強作鎮定道,“你沒聽到他們說,只要破城就要屠城嗎?現在城裏才五百士兵,怎麼和他們打!若是我們開城門,他們保證過,不會殺我們的……”

聞言,幾名文官打扮,估計是縣衙典伊之類的人開始交頭接耳,神色也開始猶豫起來。

“大人不可以呀……寧可百戰身死,咱們也不能投降呀!”江彬與那名武將幾乎同時道,他們根本不相信韃子的諾言,一旦城破絕對是屍橫遍野。而江彬有更深的顧慮,他悄悄的望了一眼朱厚照,若是被韃子知道大明太子在這裏,到時那可就麻煩了……“戰爭時期,本官就是當地的最高指揮,我說去準備開城門,你們沒聽到嗎?”黃縣令抖著嗓子道,“你們願意死,就以為滿城百姓都願意陪著你們嗎?”

“身為朝廷命官,此時你不想著如何抗敵,居然還想開城門投降!”朱厚照狠狠地瞪著他,冷冷地道,“若是情有可原到也罷了,可是,你也不想想,若是雞鳴驛有失,韃子騎兵就能直取居庸關,到時候那裏的萬余百姓怎麼辦?”

“你以為你是什麼人,這裏的事情由本大人做主!用不著你管!”黃縣令氣惱地望著他,舉著手指罵道。

“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開城門?”朱厚照以看死人的眼光望著他,問道。

“開門,去準備開門!來人。把這兩人給我抓起來!”黃縣令被他激得面紅耳赤,跺腳大叫道。

有人聽令準備上前捉拿朱厚照與華陽兩人,江彬一臉著急的起身,準備攔住他們。突然一股滾燙的鮮血灑濺出來,不少都噴在了縣衙的小官們身上,一個人頭滾落在地轉了兩圈,伴著烏紗帽躺在雪地裏,嚇得幾個膽小的文官慘叫了起來。

“黃大人……”

黃縣令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不敢置信,被血濺到的人們也都吃驚害怕的望著那小小的少年,哆嗦著不敢言語。

朱厚照將劍尖指向地面,讓劍身血槽裏的鮮血一滴滴的落在雪地上,語氣平淡地道,“你們,還有誰想投降的嗎?”

那些人唯唯諾諾不敢言語,朱厚照冷冷掃了他們一眼,“誰還想投降,他就是你們的下場!”


第六十四章 定計草原

“如果你是皇帝,會怎麼處理與韃靼的關係?”

“啊?父皇你就在煩惱這個?”

朱佑樘看著兒子吃驚地微微張著小嘴,偏著小腦袋望著自己,不禁露出一抹微笑,點頭道,“是呀,我朝與韃靼之間的關係一直緊張,實在是朕心頭的大患!唉!”說著他重重的歎了口氣。

“嘻嘻,我又不是皇帝,父皇您還是慢慢操心吧!”

朱佑樘看著兒子吐舌想溜掉,連忙道,“回來。別想跑掉!這個就當父皇今天考你的題目,給朕好好想想!”

“啊,不是吧?”朱厚照苦著小臉走回他面前,“今天的功課我不是都已經完成了嗎?怎麼又要考了!”

“別想偷懶!你都快成年了,這些事情總要開始學會考慮了!”朱佑樘笑著敲了敲他的腦袋。他可是太瞭解這個兒子,和朝廷有關的事情若是不逼一逼他,這傢伙根本就懶得想。

“你們想了這麼久的東西都沒辦法解決的問題,我一下怎麼想得出來!”朱厚照小聲嘟噥著,眼睛卻盯著一個地方出神,長長的睫毛偶爾眨動一下。朱佑樘含笑望著他,知道兒子雖然在嘴裏抱怨卻已經在動腦筋思考了。

“通婚?加強蒙漢之間的通婚怎麼樣?時間久了他們總會被漢文化融合的!”朱厚照一手抱胸,一手摸了摸下巴,突然驚喜的彈指道。

“主意雖然不錯,但是你也想得太容易了!民族融合確實是有其不可抗拒力,自漢武開始各朝都有與匈奴通婚、漢化異族的國策,但是直到現在依舊沒辦法征服草原……”朱佑樘歎息著瞥了一眼滿臉心虛的兒子,“你出閣讀書也已經有好幾年,四書也快講完了,這些早就應該學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敷衍朕嗎?”

“這個……嘻嘻,誰叫父皇您問得突然!我以前真的沒想過這些問題,一下子怎麼想得到嘛!”朱厚照望著他抱怨道,不過這次他卻開始老老實實的想了。

中國歷朝以來,草原一直都是邊關之患,即使是雄才武略的秦始皇也拿匈奴沒辦法,只能修建長城防禦。細數歷史只有兩個朝代完美的解決了草原問題,一個是來自元朝,另一個就是清朝。朱厚照依稀記得學習歷史時老師曾經隱約提到過清初時曾經頒佈過一部《蒙古法》,內容十分惡毒,殺人不見血的扼殺了蒙古勢力。

他撓著腦門絞盡腦汁的回憶,本來他就是個理科生,當年對明清的歷史又不太感興趣,聽過也就算了,並沒有仔細研究過,這麼多年過去要想記起來那老師說過些什麼都是件難事。

“恩,我想,可以嘗試在蒙邊地區大肆推廣喇叭教,他們教義之下的信徒都十分馴服,利於控制,而且自元朝起喇嘛教就已經在蒙古的上層貴族中十分流行,推廣起來比較容易。現在烏斯藏的達賴和班禪喇嘛都朝貢于我朝,這種能夠增加教徒的事情,他們一定也樂於配合!”朱厚照遲疑的道,他不確定這是不是蒙古法中的內容,但是早年滿清政府確實是在草原大量修建喇嘛教的寺廟,鼓勵蒙古人信藏傳佛教,勸說他們放棄曾經信仰的自然宗教薩滿教,結果佛教的“慈悲為懷”教義將他們的尚武精神完全腐蝕,甚至由於出家的男人過多,一度使得本來就人口稀少的草原民族出現了人口負增長,可謂是溫水煮蛙,惡毒異常的一項舉措。

朱佑樘一聽不由得眼前一亮,利用宗教力量愚民,這是中國幾千年來的封建統治者的一貫手法,但是草原人的信仰習俗與中原相差太大,所以一直沒有人想到利用喇嘛教政教合一的宗教特點去統治草原。

“是了!太妙了!可以先從邊關那些已經收服的地區開始,朝廷還可以給信教的人生活補貼,減免賦稅等支持,這樣願意信教的人只怕會更多!”他心中大喜,自豪的望著兒子,看他還滿臉困擾在埋頭苦思的樣子,一定不知道自己剛才提出的是多少驚人而偉大的想法。

朱佑樘沉吟著,思索該怎樣利用兒子提出的這個好辦法,他不禁又追問道,“還有什麼好辦法沒有?”他實在是很好奇兒子的小腦袋裏面還有多少奇思妙想,似乎這個小東西在被逼迫著思考的時候總能說出一些驚人的見解。

“唔……要是能不讓蒙古各個部落四處自由的遷徒和流動,那管理和對付起來似乎也會容易得多!我們可以給他們劃分疆域,然後限制每個部落的活動範圍,這樣他們居無定所的遊牧習慣就會被打破,掌握起他們的去向更方便。”朱厚照苦惱的回憶著老師上課時說的內容,不停地眨著眼睛道,“還有,要想辦法限制蒙古各個部落的聯盟,這樣他們人少就組織不出大批人馬來襲邊了。哦,還可以劃分等級來區別他們各個部落,蒙古人不是喜歡把人分成好多種嗎,咱們也可以學他們,給他們的部落分級別,給他們的人也分級別,級別一多為了能往上跑他們的部落之間就更容易內亂……”

朱佑樘看著兒子苦著一張可愛的小臉,卻緩緩的道出能完美解決蒙古問題的良策,不由得笑了。他在腦中不停完善著兒子粗略的想法,簡直是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

  “那個……父皇,我想不出來了……這麼多已經夠了吧,咱們現在又還不能完全控制草原,也只能想想而已!”他可憐兮兮地望著朱佑樘,小心地問道,“父皇,我可以去校場了嗎?”

“你這個傻兒子!”朱佑樘興奮地一把抱住他,親了親小臉,哈哈大笑道。

“怎麼說我傻!父皇!”朱厚照氣鼓鼓地指責道,“您還說我呢,哼,不是說過不把我當小孩看待了嗎!再過幾個月我就能舉行冠禮了,您還不是一樣的把我當小孩!”

“對朕來說,你永遠都是小孩子!”朱佑樘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的小臉,這個小東西一定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那些對草原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您說話不算話,切!”

“皇上,皇上!”蕭敬的呼喚聲打斷了朱佑樘的沉思,只見他小聲地道,“閣老們都已經到了!”

朱佑樘回過神來,輕輕歎了口氣。唉,照兒,如果沒有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我們還會是這個世上最親密的父子吧!

“皇上,您要我們早朝前先來偏殿,所為何事?”劉健帶頭疑惑的問道。三位閣老相互望了一眼,發現都不知道皇上在今天早朝前為什麽將他們叫來偏殿。可他們都來了皇上卻又不說話,反而歎了口氣。

“朕要你們先過來,是想讓你們看看這個!”朱佑樘朝蕭敬望了一眼,他立刻將一本厚厚的冊子拿到了三位閣老之前。

劉健捧著那冊子小心的翻開了一頁,發現上面的字跡居然都是皇上親筆所書,紙張上散發著濃郁的墨香,看起來應該是剛完成不久。

“你們先隨便看一看,然後想一想實施起來的可行性有多大!”朱佑樘沒有理會三位閣老的震驚,只是坐回椅子,淡淡的道,三人將那冊子放在書桌上,仔細的翻閱起來。冊子上的內容基本都是圍繞著如何處理韃靼與邊關的草原民族,什麼鼓勵信教、限制遷徙、分封部落之類,就是當日朱厚照粗略所說的延伸和完善,很多政策表面上看起來朝廷會很吃虧,不僅要為信教的人建立寺廟免除賦稅,還要幫助草原的人建成,賞賜被分封的部落,但是他們都是沉浮政海多年,已經人老成精的傢伙,漸漸的從這之中看出了一些門道。  

就單單以限制遷徒這一條來講,朝廷將各個部落的地域都清楚的劃分,嚴禁各部落隨意流動,朝廷可以為願意不再過遊牧生活的人提供生活保障,教導農耕,但相對的一旦哪個部落越境放牧則被罰沒全部財產。這樣的條款看起來朝廷似乎很吃虧,要出錢出力,可是換個角度來看,一旦草原部落居無定所的習慣被打破,朝廷想要掌控他們就簡單了很多。

冊子上的種種條款都是這種看似優惠,但是以長遠來講卻會對草原產生深刻的內容,勢必能夠打破草原人現有格局,屆時朝廷長久以來的邊關之患。

“皇上,這……這實在是……”三位閣老粗略的翻完一遍以後,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這些政策若能實施下去,韃靼又何足為患。

“今天叫各位來就是想先讓各位看一看,這些政策由太子提出、內容由朕完善,花費了近半年時間才完成!雖然朕已經儘量的考慮周全,但是畢竟有些細節部分還顧慮不到,所以希望三位閣老能一起共同研討!”朱佑樘眼中閃著熠熠精光,錚錚有聲地道,“雖然我朝現在能控制的草原部分並不多,但是卻可以先試行這些政策。目前國庫充實,除一部分用於更換軍備,朕準備在山西與浙江兩地籌備兩個軍區,實行募兵制。現在這兩地一直受韃靼與倭寇騷擾,正好可以用來練兵。”

“可是籌備軍區的不僅事情事關重大,而且違背祖制,不是一直還在商議中嗎?皇上怎可如此突然!”劉健連忙大聲反駁道,“再說又該由何人負責籌備,何人領兵,這股力量不遜于邊軍與御林軍,若被人利用起來反而不利朝廷!”

“此事朕自有斟酌!既然是由太子提出的想法,朕準備交給他負責!推行募兵制這件事情眾卿不必再說,朕心意已決!”朱佑樘猛地站起身,目光堅定地望著草原的方向道,“草原雖廣,卻並非不可征服!”

“皇上萬歲萬萬歲!”朱佑樘出奇強硬的態度讓三位閣老不由得無奈地對視,跪倒在地領旨。

“早朝快開始了,你們先去大殿吧!眾卿回家好好研究一下這冊子裏面的內容,朕會讓人將手抄本送去你們府上!”朱佑樘拂袖坐回椅子,雙手交握閉目養神起來。

等三位閣老相續離開,蕭敬準備好上朝的東西,走到他身邊,笑道,“最近皇上的精神可真是好呢!做事也比以往強硬得多,沒有以前那麼婉轉了!不過您可得注意點身體,要不太子回來知道了,又得把咱們大罵一通了!”

“是嗎?”朱佑樘慢慢的張開眼睛,已經回復平淡深邃的目光突然溫柔的望著宣府所在的方向,低聲道,“似乎真是這樣呢!以往朕是不會這麼強迫閣老們,總要商定一致後才會行事!蕭敬啊,朕是不是變了?”

“那到不會呢!皇上您還是原來的皇上,只怕是因為這事與太子殿下有關吧!”蕭敬笑著道,“您可真是寵愛殿下呢!”

聽他提到寵愛,朱佑樘不由得想起了兒子臨走前那旖旎的一夜,臉上不禁微微發熱,他輕咳了一聲,道,“那到不是,朕到覺得是與心態有關!以往朕的身體不好,又中了李廣那廝的血咒,雖然皇兒派了不少人去找藥,但也總覺得沒幾年可活,可以做的事情太少了。所以朕只能抓緊朝政革除貪官逆臣,希望以後能給皇兒留下一個強盛清明的江山!”他自嘲了笑了笑,又道,“不過自從皇兒去宣府了以後,雖然韃靼襲邊事態緊急,朕卻覺得精神好了很多,感覺還能再多活個幾十年!”

“呵呵,您自己身在其中看不清楚,臣可是知道原因了!”蕭敬聽他這樣一說,心思一轉立刻想到了皇上態度為何變了這麼多,看到朱佑樘探索的目光,他笑道,“皇上您自己不覺得,卻對太子殿下要做的事情一直都信心十足,所以不管什麼都依著殿下。這次是殿下親自出手,即使那邊形式複雜,但是您心裏早就認定殿下肯定沒有做不到事情,因此已經安了心呢!”

照兒……蕭敬話讓朱佑樘心中茅塞頓開,眼神望著遠方漸漸的出了神。天色漸漸的濛濛亮了起來,想到兒子要回來的時間又縮短了一天,心中不禁暗暗雀躍了起來。


第六十五章 準備出擊

天雖然亮了,但是空氣裏卻滿是霧氣,馬蹄和火炮將地面踐踏得泥濘不堪。此時大雪已經停了,但是凜冽的寒風卻依舊吹拂著,可是卻沒有人會覺得冷,他們都在奮力的搬送著火炮、礌石、滾油之類的東西,等待韃子的下一次進攻。

朱厚照站在角樓上往外看,他的額頭上佈滿了汗水,剛才的那輪攻擊韃子特別勇猛,連他也不得不在外面幫忙。韃子士兵一邊利用簡易的投石機對城牆上的守衛攻擊,一邊讓輕騎射箭掩護一些士兵將城下的壕溝與護城河填平,這些韃子的目的很明確,顯然就是在為下一次進攻在做準備。

“殿下,他們在架雲梯了!”江彬大汗淋漓的跑到朱厚照身邊道,“這一次進攻還不知道能不能抵擋住!”

城下的韃子已經架起了幾座雲梯,還有一排床弩一字排開,雖然這東西比不得火炮的威力,但是弩在攻城時依舊能起很大的效果。

“必須要想辦法把那些東西給破壞掉!”朱厚照來回踱步道,“要是讓那些東西靠近就麻煩了。這一晚上彈藥的消耗很大,人也都乏了。韃子的人又多,再讓他們攻過來只怕確實要守不住了!”

“殿下……”再看了一眼城下的情況,江彬小聲的勸道,“您還是讓華統領他們掩護著撤退吧,這裏實在太危險了,臣等拼命也會拖延住韃子追擊的時間!”

“胡鬧!荒謬!”朱厚照狠狠地剮了他一眼,怒道,“本宮是大明太子,怎可作出棄子民不顧自己落荒而逃的事情!即使成功逃脫了,日後你叫本宮怎麼回去見父皇,怎麼面對大明百姓!”他拂袖轉身大喊道,“華陽,你過來!”

江彬滿臉無奈的看著他,只怕您的安危才是皇上最看重的吧,只要您能安全回京皇上又怎麼忍心責怪您!

正在一旁檢查、保養火銃的華陽聽到他叫喚,立刻放下東西走了過來,“殿下?”

“咱們現在沒辦法聯絡得到其他人嗎?山上的親兵大約在什麼位置?”朱厚照沉吟著問道,“按理說這都一夜時間了,宣府的人總該有所反應,若是騎兵通晚一路急行也快到了呀?怎麼現在還不見身影!”

“殿下昨日韃子圍城時,臣就試著發信鴿聯繫宣府和城外的兄弟,但是根本行不通呀,現在只能祈求有一兩隻漏網信鴿能飛出去,或者是兄弟們看到烽火立刻來援!”華陽滿臉無奈,他指著遠處天空盤旋著的幾個黑點鬱悶地道。

“那是什麼?”霧色朦朧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麼,只知道是鳥類,朱厚照不禁問道。

“殿下那是獵鷹!”江彬介面回答道,“韃靼的貴族和將領都愛飼養獵鷹,那東西訓練之後偵查探路、捕獵信鴿可厲害著呢!”

朱厚照聽了不由得氣惱的哼了一聲,這時候他不禁懷念起現代的電話來,就算是有個最原始的對講機或者電臺都好呀,能夠知道自己人的位置思考對策時就容易多了。看來以後若想和韃子打仗,也有必要飼養一些獵鷹了。

他們說話間城下的哭號聲突然越來越大,華陽與江彬兩人對視一眼,突然都大叫一聲,“糟了!”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沖出了角樓,城牆上已經趴了不少士兵,他們正一臉不忍的望著被韃子驅趕著朝城牆前進的老百姓。

“禽獸!”朱厚照看著韃子的舉動,終於想起來他們這是準備幹什麼了。他的手指捏在城牆上,竟硬生生的掰下了一塊青磚。

驅趕無辜百姓當作人牆來進行攻城,這幾乎是韃靼人流傳了上百年的習慣,成吉思汗的雄兵就是用這種殘忍卻又無比有效的辦法一次次的叩開了西方堅固的城堡和圍牆大門。

以前在書上或者電視上看到時,雖然覺得方法卑鄙了一些,但是畢竟是歷史,死的又是他國的百姓,總覺得無所謂。可是現在面前那些踉踉蹌蹌被韃子抽打著、驅趕著往城牆前進的卻都是大明的百姓,那都是這個時空活生生的人,是他身為皇族必須背負的責任。

多年從軍的經歷讓朱厚照性格裏有著一股軍人的血性,絕對不能容忍自己守護的國家和百姓被異族欺淩。他的眼眶被氣通紅,眸子裏閃爍著火光,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準備開炮呀!讓他們靠近咱們也全完了!”江彬突然大喊起來,抓著一名操炮的士兵吼道。

“可是……可是那都是咱們認識的無辜百姓呀……”那士兵顫抖著道,“您瞧最前面那個是經常來衙門送貨的王老頭,還有他旁邊的那個也是經常來咱們城裏的熟人……怎麼下得了手呀?”

“不忍心也沒辦法……快快快……把炮都裝好!”江彬急得直跳腳,現在若是一時心軟讓韃子利用這招靠近了城牆,這城裏的上萬百姓也都完了。

城牆下熙熙攘攘的老百姓們已經被驅趕到了羽箭、火炮的射程範圍,在他們身後是就是韃子的黑甲重騎,另一隊輕騎則掩護著攻城器械緩緩前進。

朱厚照默默地掃視了一眼城牆上的士兵和民狀,他們高昂的士氣已經在漸漸低落,不少人顧不得守城開始趴在牆頭哭喊起來。下面的那群百姓多半來自附近驛站或者鄉村,有不少人甚至是守城士兵的親人,又有誰忍心將炮火對準他們。

若真的開始炮轟這些鄉民,不僅會在縣誌上留下汙名,而且只怕首先城內就會先產生民變。

這樣下去城破是早晚的事情!朱厚照眼中冒著怒火再望了一眼城下的慘狀,對華陽大聲吼道,“華陽,去備馬,叫所有人集合,準備出擊!沈秀,我們出擊以後由你燃燒信號彈,召集城外的親兵!”說著他扔了一個筒狀的東西給沈秀,這個正是緊急求救的時候用的,親兵們只要看到這個信號彈都必須往這個地方集合救援。

“殿下!”

“殿下,不可以呀!”

華陽和江彬聞言都渾身一驚,震驚的跪倒在地想要勸阻他,沈秀只能呆呆的捧著那個信號彈,雙手發著抖看著他。如今的情況,出去城外實在是太危險了,再說這一出去太子在這裏的事情也就曝光了,到那時……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韃子的攻勢會多麼瘋狂!

“沒聽到嗎?華陽快去準備!”朱厚照怒道瞪了他二人一眼,不再理會他們。只見他大步走到一處炮臺,一把推開站在旁邊的操炮手,大聲道,“你們以為這麼看著就能救他們嗎?都給本宮振作點!”

這樽炮中已經裝好了炮彈,他調整著火炮的角度,用火折點燃了引線,“滋滋”地火線燃燒聲讓不少士兵驚呼起來。

“不可以呀!”

“你這小孩太狠心了!”

不少人大叫著撲上來想要掐斷火線,卻都被朱厚照揮掌推開。只聽“轟隆”一聲炮響,炸彈飛出炮膛瞬間在雪地炸開了花。

驚呼聲、哭號聲、怒駡聲同時響起,城牆底下的鄉民驚惶失措的亂跑,惹來韃靼騎兵一陣呵斥和鞭打。不少士兵都怒視著朱厚照,把他當仇人一般的瞪著。

“咦,他們沒事!”突然不知道是誰驚疑地叫了一聲, 泥土硝煙之後眾人已經可以看清楚下面的情況,只見炮彈準確的落在韃子之間,炸得他們人揚馬飛,卻沒有傷到那些村民。

“底下那些都是我們大明的百姓,本宮以當朝太子的身份發誓,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的!大家請都振作起來,咱們不能讓韃子攻進城裏,這座城不但關係著城裏上萬百姓的性命,若是讓韃子衝破了這裏,還會有更多的人會被殘害!”朱厚照站在炮臺上,揮著拳頭大聲道,“炮手學本宮剛才那樣吊射韃子做掩護,華陽,準備出擊!”

“殿下!”

“是太子……”

不少人都紅著眼眶跪了下來,看著炮臺上的少年邁著堅定的步伐走下城牆,任憑寒風將他的衣襟吹得嘩嘩作響。

只見他翻身上馬對著那群整個晚上一直混在人群幫忙他們射擊的士兵,揮手鼓舞道,“大家有沒有信心跟本宮沖出去救人!”

“有!”已經騎上馬的百來個親兵都憋屈了一個晚上,早就想與那些韃子殺上一番,這時候無一不精神抖擻的吼著回答道。

“大家怕不怕死!”朱厚照又大喊了一聲,指著城外道,“外面都是韃子,怕死的給本宮就留在這裏,別出去丟臉!”

“不怕!誓死跟隨殿下!”眾人熱血沸騰的大吼著,揮舞著手中的武器。

這一隊親兵全部都是長短火銃配置,背上還配有斬馬刀、斧子、刀劍等砍殺武器,遠遠簡直看去殺氣騰騰,高昂的鬥氣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們是在準備沖出去與城門外上前韃靼騎兵短兵相接。

“好!都是好漢子!”朱厚照爽朗的大笑起來,他瀟灑將頭盔帶上,拔出那把天下獨一無二的自動手槍,對著城牆上喊道,“開城門!”

城門轟隆隆地緩緩打開,馬蹄聲噠噠響起將青磚地都踏得好像在震動。

“沖呀!”一聲清亮的喊聲之後,人們含著眼淚看著那群士兵們如同離弦之箭,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毫無膽怯地沖了出去。與此同時,一朵豔紅的禮花呼嘯著升上天空,在雞鳴驛上方燦爛的盛開。


第六十六章 拂曉激戰

“是大明太子!我就說……我就說怎麼那群守城的人裏面有人能將火銃射得那麼准!果然不是巧合!”旭烈孛齊興奮得大叫起來,指著沖出來的那百來個騎兵道,“快快快,一定要將他活捉起來!”

雖然那隊騎兵都帶著頭盔看不清楚臉,但是旭烈孛齊一眼就看出帶頭的那人就是給過自己兩次羞辱的大明太子。

在他說話間朱厚照帶領的那隊騎兵已經沖過了被填平的護城河,直直的沖向黑甲重騎。

“快,叫博日郎趕快帶成那邊城門撤一隊人馬回來,一定要想辦法活捉那小太子!”喊話間旭烈孛齊突然想起,現在大明軍隊中早就傳言最厲害的已經不是邊軍,而是由太子帶領的那隊親兵,雖然不相信他們百來人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可是為了活捉太子,他還是連忙命令人增派一隊人。

他旁邊的士兵翻身上馬正準備去通知,旭烈孛齊忽然又喊道,“還有,叫人把火炮趕快運過來,今日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攻下這城。”

朱厚照一騎當先的沖在最前面,在他身後的親兵排成一個縱列,錯落有致的跟在他身後。韃子的黑甲騎兵已經漸漸反應過來,都放棄抽打鞭笞百姓,列隊朝著他們的方向準備衝刺。

不等那些韃子準備好,在距離黑甲騎兵們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只聽朱厚照高聲道,“預備!瞄準馬眼!齊射!”

他在顛簸的馬背上扣動了扳機,直接瞄準一個正對著自己的黑甲騎兵,子彈飛射而出擦著那人頭盔的前沿直接打進右眼,那名騎兵一聲慘叫跌落馬匹。

 “蓬蓬蓬蓬!”火銃發射的聲音絡繹不絕,基本每槍都打在了韃靼人的馬上。

親兵們使用的是改進後的鳥銃,可以單手發射,因此很適合騎兵使用。鳥銃的槍管細長所以射程較遠,並且能夠發射出強力而充滿爆破子彈,威力十足。

雖然鳥銃的瞄準性比較差,加上又是在馬背上發射不夠準頭,但是只要打在馬匹身上或者眼睛上,那些馬兒幾乎都是長嘶一聲,將馬背上的騎士掀落在地,然後再應聲而倒。

儘管自動手槍的射程比不上鳥銃,但是由於朱厚照的槍法很准,只要他扣動扳機基本上就是一槍一個,並且全部都是打在韃靼士兵的眼睛上。

在他身後的親兵一輪齊射之後,立刻催動馬匹轉彎向後跑去,落到自己那一行的最後一排進行裝彈。動作整齊而有序,顯然是經過嚴格訓練過的一種佇列。

這其實是一種被稱為“半旋轉”戰術,是朱厚照根據十六世紀初轉輪手槍剛開始應用時,德國被稱為“黑色騎士”的雇傭騎兵常用招數進行改良而訓練出來的,通常都是在騎兵全面向前推進之前使用。

這個招數唯一的弱點就是害怕敵人騎兵反衝鋒的破壞,但是在韃子騎兵還沒發起衝鋒的使用用出來簡直是威力十足效果十分明顯,加上朱厚照為了追求最大破壞力又要求他們射馬不射人,那麼大的目標在眼前,簡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只見十多個起落之間,親兵們已經幾乎每人射出三到四槍,眨眼已經到了那隊已經不成陣式的黑甲騎兵面前。

朱厚照是個軍人,更是個槍械迷,他太瞭解撞擊式火槍對騎兵這個兵種的重要性,因此在比歷史早了百年造出這些火槍之後,就一直十分注意佇列的訓練。

十六世紀時德國的黑衫騎士能以三百到四百的中隊給對方造成巨大傷害,現在對方都是還在使用原始火銃或者冷兵器的敵人,他有信心能憑這百人衝破韃子的佇列將那些百姓救出來。

其實他的自信來自於騎兵發展的歷史,在火槍開始在世界各國流行之後,由於傳統的火繩式火槍需要雙手操作,一度使得騎兵這個強大的兵種由於輕裝步兵的日益強悍而走向沒落,直到燧發槍的誕生使歐洲組建了“龍騎兵”才又使得騎兵復興起來,而新式轉輪手槍的誕生更是讓火槍騎兵成為戰場上的噩夢,在拿破崙時代一度輝煌,到一戰時才開始漸漸退出戰場。

“列橫隊!”兩息之間他們已經沖到落馬的韃子士兵前面,朱厚照又大喊了一聲,親兵們立刻反應過來,以八人為一橫列排成緊密隊形,將鳥銃換為左輪手槍,牢牢地跟在他的身後。

朱厚照選擇衝刺的位置正好在韃靼佇列的最邊緣,如同一隻尖錐一般狠狠地分開了黑甲重騎與那些鄉民。

在他身上掛有十來個特製的彈夾,使他不用像親兵們需要裝彈。只見飛快的換好彈夾,一槍又將一名朝他沖過來的韃子射落,高聲喊道道,“保持佇列自由射擊!你們快朝城門跑!”

親兵們配置的手槍都是能發射六發子彈的左輪,前排朝著韃子士兵的騎兵朝著馬匹射擊,然後在子彈射完之後毫不留情的踐踏的落馬的那些韃子士兵向兩側分開,退回到陣列之後重新裝填彈藥。

這種行進間射擊的戰術能夠保持不間斷的火力,讓韃子的騎兵根本不能近身,不僅將韃靼騎兵的陣型沖散,而且給了他們引以為豪的黑甲重騎無與倫比的重創。

朱厚照小心的控制著衝刺的方向,用佇列將韃子與那些百姓分開,在他們沖了過去之後,城牆上的江彬立刻命令炮手開炮掩護,使那些後排的韃子士兵不能繼續追擊。那群老百姓中機靈的已經開始朝著城牆猛跑,他們知道只要進入火炮的射程基本就能安全脫逃了。

那些韃子士兵看到拿那些已經跑散開來的百姓辦法,連忙調轉馬頭想要追擊朱厚照他們。但是以他們重騎的速度又怎麼追得上那百來匹輕騎,再加上現在地上滿是落馬的自己人,和已經受傷死亡的馬匹,反而亂糟糟的成了一團。

朱厚照輕蔑地冷笑一聲,以火槍騎兵對付這些蒙古重騎簡直是輕而易舉,他們不像宋朝的重騎兵,不但騎士身上是嚴實的全身重鎧,連馬身上都披有鎧甲,能夠讓子彈不能輕易打不進去。雖然這些韃子身上穿了重甲,但是馬卻是最大的弱點,還不只能任他們蹂躪。

 要怪就怪你們大汗小氣吧!他一邊開著槍,一邊撇嘴暗道。若是小王子伯顏猛可知道了他的想法,只怕會氣得吐血,光是這樣的重甲騎兵所需要的消耗就已經是普通騎兵的三倍,也只有宋朝那被稱為最富有的朝代才能那麼奢侈的配備重騎兵。

旭烈孛齊看到前方亂糟糟的情況,氣的直跳腳,上千人的隊伍居然被區區百來人給衝擊得七零八落。他怒吼道,“快,要他們退回來重新列隊,後面的隊伍補上!”

說是上千人,但是實際上與朱厚照他們短兵相接的只有前面一兩列,在一個照面就被他們放倒在地。

這時候要前進比較難,但是韃子的騎兵撤回倒是方便,緊跟在那些重騎身後的輕騎兵連忙拍著馬向他們追了過去,想要靠速度沖到他們身邊進行砍殺。

這時候朱厚照他們已經掉頭再次殺了回來,若只是為了突圍他們完全可以沖出去,但是給韃子最大的騷擾,讓那些百姓逃脫才是他們目的,所以他們又殺了一個回馬槍。

朱厚照才沒有那麼傻與他們面對面衝鋒,可憐的落到必須用馬刀對砍的地步,能夠最大的利用火槍的優勢才是上策。

這次他衝擊的方向是斜斜的插進了那股輕騎中間,敵人側身對著他們,又都是只穿著軟甲的輕騎兵,這次連人帶馬都是活生生的槍靶,往往韃子騎兵還來不及轉身就被射落,只能任由他們自由射擊欺負蹂躪。

“快,沖散他們的佇列!”旭烈孛齊急得跳上馬背,大叫著指揮道,“弓箭手準備射擊掩護,快點!”他現在心中滿是憤怒,根本沒想到這小太子用這麼一點人居然可以給他們這麼大的傷害。

騎兵衝鋒最講究的就是佇列,只要能夠保持佇列不散就可以保持不敗之地,這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朱厚照每次帶頭衝刺的方向都是韃靼人難以進攻的方向,混亂之中突然讓他們來回衝殺了三次,讓韃靼士兵死傷無數。

旭烈孛齊心中恨得直滴血,短短一刻的時間居然損失了這麼多人馬,傳出去以後日後自己在父汗面前怎麼抬得起頭來。咬著牙他驅馬帶著一隊士兵站到了另一側,開始利用弓箭擾亂朱厚照他們的陣型。

畢竟韃靼的人多,兩邊都有弓箭在射擊,他們能夠活動的範圍也在漸漸縮小,親兵們穿的都不是全身甲,奔跑間已經有不少了中箭受傷,連番極速的衝刺也使得馬兒的速度慢了起來,間或幾聲慘叫就有一兩個動作慢了點的士兵被砍落馬匹。

再不撤退只怕就退不回去了,朱厚照遺憾的望了一眼那些攻城器械,看來是沒辦法破壞了。他是個果斷的人,見事不可行連忙調轉馬匹想要往回沖。城門方向大部分的百姓已經在炮火的掩護下平安的進了門,江彬正在城牆上大叫大喊,要他們趕快回城。

“博日郎,封住他們的退路,給我活捉大明太子!”旭烈孛齊立刻識破了他的意圖,大聲咆哮著。

這時一隊千人左右的騎兵在一名將領的帶領下已經從另一邊城門撤了回來,恰恰攔在了城門之外。

朱厚照望著被封住的退路,和親兵們疲憊的臉孔,面色大變,這下糟糕了!


第六十七章 將星隕落

在這次戰役之前從來沒有人會想到,火銃與騎兵的組合在戰場上會有如此強悍的威力,因此在往後的年月裏這次戰鬥一直被當作運用火槍騎兵的範本被人津津樂道。

但是此時生在局中的朱厚照卻根本沒有辦法想到以後,看著那將通往城門之路封得嚴嚴實實的韃靼騎兵們,他的臉色不由得鐵青。

韃子的士兵正好站在城樓火炮的射程之外,都已經拉開了長弓等待著他們進入射程,自己這麼一點人根本不夠他們一兩輪齊射就會被消耗掉。

可惡,若是人能再多一點……他咬著牙心中恨恨地想,只可惜現實卻讓他無比無奈。左右兩邊的韃靼士兵還在不停射著箭一步步逼近,再不想辦法麻煩就大了。

朱厚照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百來個親兵已經出現了折損,剩下的七八十人的身上滿是傷痕累累,但是他們的神情卻都無比堅定,只等著他一聲命令就能再次發動攻擊。

反正左右都是死,豁出去了,只要有一個人沖進城裏,今天也算是賺到了。他猛地一抖韁繩將馬頭調轉,對準城門的方向。朱厚照心中盤算著讓隊伍斜插進韃子的騎兵佇列中,或許能有一線生機,只聽他大喊一聲,“列錐陣,準備齊射!”

見到他的舉動韃靼士兵們不禁都嚴陣以待,突然從遠方傳來一陣悶雷般的聲音,飛快的由遠至近,接著有個渾厚的聲音大聲道,“射擊!”

“嘭嘭嘭”的射擊聲響起,一隊千人以上身著大明鎧甲的騎兵從雞鳴山方向沖了過來,他們的馬蹄上都包著厚厚的一層布,緩緩跑起來的時候踏在雪地上的聲音很輕,加上這邊戰事激烈,居然沒引起韃靼人的注意。

看他們的裝扮正是朱厚照的親兵,因此戰術也與方才差不多,剛一進入射程範圍他們就一邊衝刺一邊用“半旋轉”戰術先是齊射。這次是有近兩千人,並且保持著完整的三百人一隊的戰鬥單位,齊射起來的威力更大,再加上他們是從韃靼人的身後進行射擊,猝不及防之下站在外線的韃靼輕騎兵們立刻倒了大黴。

由於蒙古士兵鄙視逃脫的行為,他們騎兵尤其是輕騎兵大部分都是前胸有護甲,後背卻沒有什麼保護,防寒的皮裘根本不足以抵擋火槍的威力,一輪齊射以後居然倒下了近百人,幾乎是彈無虛發,中者即倒。

“是許泰,殿下是許泰他們!”身後的華陽激動的大聲喊了起來,城牆上也傳來一陣歡呼聲。

來得好!朱厚照心中安定了下來,他猛地一甩韁繩,對著天空放了了一槍,然後朝著那些攻城器械和床弩飛馳而去。

那隊騎兵的帶頭人正是許泰,他立刻明白了朱厚照的意圖,將衝刺的方向略做調整,只見兩隊人馬成一個“﹥”形飛快地朝著同一個方向靠近。

“快攔住他們!”旭烈孛齊急得大叫大喊起來,連忙驅馬帶著士兵圍攏。這個時候韃靼的士兵都聚集在靠近城門兩側的方向形成“∏”形封鎖朱厚照他們的退路,反倒是放置器材的後方沒有留多少人。

幾個起落之間兩隻隊伍已經彙聚在一起,剛加入戰鬥的親兵們自覺地將開始的騎兵護在隊伍的中間位置,讓他們能稍微喘口氣休息一下。朱厚照成了隊伍的尖錐部分,華陽和許泰一左一右的護在他身邊。

“炸了!其他人掩護!”朱厚照一騎在前從身上掏出一個黑乎乎呈圓形的東西拔掉引線就往那些攻城器械上扔。看到他的動作,隊伍中的一些人也都收了火銃學著他的動作開始扔那種東西。

旭烈孛齊與其他的韃子士兵正在猜測他們扔的是什麼,突然只聽到轟隆隆的聲音連綿不絕的響起,一陣黑煙過後,那些床弩都已經炸得不成形狀,而木制的投石機與雲梯則成了一堆碎木,就著火星燃燒起來。

趁著韃子還沒來得及反應,朱厚照帶著騎兵繞了個“∩”形,從堵在城門前的韃子騎兵前方平行通過,“炸!”

這一次他們扔的是黑色的長條狀東西,如同稀疏的雨點從博日朗帶領的那千人頭上落下,旭烈孛齊帶著兵跟在明兵身後,見狀心急如焚的大喊,“快散開,快點!”

看到那些攻城器械的下場,韃子士兵也知道這定然又是明兵的犀利火器之一,哪里還敢站在原地,可是他們都騎在馬上想要立刻四散開來卻並不容易,排在佇列四周的人還好一點,但是中間位置的人卻根本逃不開。

“轟隆隆”的聲音絡繹不絕,明兵扔出的那東西落地便開花,強大的爆破力甚至能將附近的士兵連人帶馬掀飛。這時城樓上的江彬也抓住時機要炮手趕快開炮,轟擊那些逃入射程內的韃子騎兵,一時間戰場上泥石紛飛,血肉四濺。

手榴彈這樣的火器早在宋朝就已經被研製並且投入戰爭中,而明兵早期使用的單兵手榴彈“震天雷”外形雖然不如後期手雷小巧但威力卻更大,再加上可以產生毒殺性氣體的“神火混元球”,能夠猛烈燃燒的“霹靂火球”等,可謂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了,只不過之前這些還需要用點燃引線而已。

其實手榴彈的製作相對簡單,基本組成部分就是彈體、裝藥和引信而已,在這種情況下朱厚照首先就是想到了改進明朝的這些手榴彈,畢竟製作手榴彈的工匠們他們的技術都已經成熟,只需要在成品上加一個引信爆破系統而已。

  像開始他們扔出來用於炸攻城器械的就是“霹靂火球”改進出來的,這一類有較長的時間緩衝,並且爆炸時伴有大量明火,而用來炸人馬的則是用的“震天雷”改制的高爆型並且加有彈片的殺傷性手榴彈,爆裂速度較快明火則比較少。

這樣的東西每個人身上都裝有三四個,各種類別的不同,朱厚照趁著韃子處在混亂時狡猾的帶著士兵往人多的地方衝殺了兩次,一時間戰場上燃起了五顏六色的煙霧,有毒的沒毒的都混雜在一起,咳嗽聲、哀嚎聲、哭叫聲以及喊殺聲充斥著耳膜,亂成了一團。

在犀利的火器面前,冷兵器所能起到的作用實在太少。朱厚照冷著小臉毫無憐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猛地韁繩一抖朝著城門方向猛衝,“撤!”

城牆上傳來了震天的歡呼聲,韃子們的佇列被沖散,又被那些恐怖的手雷的威力嚇到,早就四散開來,再也沒有人能阻攔他們。

“你們先進去!”行進間朱厚照突然道,馬頭調轉竟朝著一側飛馳而去。

“殿下!”華陽和許泰不由得都驚呼起來,連忙叫上幾個人跟隨在他身後。

朱厚照甩著手連續開槍,只聽砰砰幾聲槍響,立刻有幾個韃子士兵應聲而倒下。這時兩人才看到,有三四個落馬的親兵正護著幾個鄉民與同樣落馬的一些韃子正在搏鬥著。

“把孩子給我!”朱厚照一槍一個解決掉那些韃子士兵,伸出手對著一名正護著一個小男孩的男人道。

那個男人連忙將孩子朝他馬上一遞,他的人小只能拉起一個孩子,否則就會影響到行動。朱厚照將小孩安置在自己馬鞍前面,舉槍警戒著,“快,韃子要過來了!”

殿下……跟過來的親兵都紅著眼眶看著他,有模有樣的跟他一樣一人拉起一名傷者,催動著馬匹朝城門飛奔而去。

“留下命來!”一聲怒喝之後,一隻呼嘯著的羽箭朝他背心飛馳而來。

“殿下,小心!”華陽和許泰驚恐的大叫起來。朱厚照早已經聽到了風中的呼嘯聲,連忙壓著孩子撲到在馬上,一個俯衝驚險的躲過了那奪命的一箭。

他從羽箭射出的方向望去,發現旭烈孛齊正單人一騎拉弓朝他馳來。嘴角微微挑起一抹笑容,朱厚照抖著韁繩調整角度,與旭烈孛齊保持平行賓士起來。

來得正好,你不是一直想試試看到底是槍厲害還是弓厲害嗎?哼,今天活著的人就是答案了!朱厚照心中盤算了一下,彈夾中大約還剩三顆子彈,解決旭烈孛齊這個討厭的傢伙是綽綽有餘了。

旭烈孛齊的箭技簡直出神入化,只見他先是撚起三隻箭搭在弓上一起射出,恰巧將朱厚照前後兩個方向封死,剩下的那箭正正的朝著他的頸項而來。

朱厚照他們的這套鎧甲為了追求靈活都只保護了重要部位,而甲胄與胸鎧之間為了能夠活動頭部,恰巧漏掉了對頸項的防護,正是最大的弱點。

在明兵的驚呼聲與韃靼士兵的歡呼聲中,朱厚照放開了韁繩,將手槍扔到左手,冷靜的抽出自己的佩劍,他的眼睛則緊緊地盯著那三隻箭。在箭矢大約離他兩臂之距時,他突然揮動的手中之劍,只聽“鏘鏘”金石相碰的脆響,那三支箭已經被他斬落在地。

幾乎就在同時,他用左手朝著旭烈孛齊開了一槍。這時候的旭烈孛齊又已經射出了一箭,正再次拉弓準備繼續射擊。

兩人的對射簡直讓許泰和華陽心跳都快停止,屏住呼吸看著眼前的一幕。

旭烈孛齊射出的那箭似乎偏了一些,在韃靼士兵的惋惜聲中,子彈準確的打中了他弓上的弦。一陣歡呼聲從明軍這邊傳來,旭烈孛齊臉上卻露出了一股冷笑。

這時情勢卻突變,本來快要射飛的箭居然被後射出的那只箭飛速的追上了,箭尖輕輕的擦過了前面那只的尾翼,讓它變了方向,直接朝著朱厚照鋪面飛來。

這一招誰都沒想到,危機的情況卻讓朱厚照越發冷靜,他看也不看那箭,將槍扔在右手對準旭烈孛齊又是一槍。

難道他想用那個小孩擋箭,在韃靼人近乎卑鄙的猜測中,朱厚照在明軍的驚呼聲裏毫不猶豫地舉高左手將那箭擋了下來,箭硬生生的射穿了他的左臂,箭的衝力讓他被帶動著後仰,不得不往後彎腰進行緩衝,只見他幾乎整個背脊都貼在了馬背上,險些被射落馬。

左臂疼得厲害他卻完全顧不上查看,就著這樣艱難的姿勢他射出了最後一顆子彈。  

“不!”博日郎一聲淒厲地慘呼,只見旭烈孛齊的左臂被之前的那枚子彈打中,就在他側身按住傷口的那一刹那,將頭面對了大明太子,只是那麼一瞬間的時間另一顆子彈狠狠地鑽進了他的眼窩,他痛呼一聲落下馬來。

“太子千歲千千歲!”在大明士兵與百姓們的震天動地的歡呼聲中,朱厚照與他的親兵們驅馬疾馳帶著救下的傷兵們沖進了城門。

此時敵軍雖未撤退,但是太子的勇猛卻已經讓所有的人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每個人都大叫大喊著,只要有太子在,我大明無敵也!


第六十八章 宣府援軍

馬兒飛快地沖進了城,大門立刻“轟隆隆”地被關上,朱厚照單手抱著那個身體發著抖卻忍住沒有哭泣的小孩子,兩人一起跳下馬來。立刻一群親兵就將他們兩人圍了起來,他忍著痛對著他們笑了笑,“大家辛苦了!”

“殿下,您的手……”許泰皺著眉看著他還在滴血的左手,整個袖子都已經被血染得變色。

“沒事!”朱厚照不在意地看了一眼,用右手拍了拍小孩的頭道,“不錯,很勇敢哦!”

“太子殿下,您好厲害呀!”那個小孩的腿還在不自覺地發著抖,突然之間離戰爭與死亡那麼近,根本不是他幼小心靈可以承受的,但是朱厚照拍著他頭時溫柔的一笑卻讓他漸漸的鎮定了下來,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太子殿下卻那麼厲害,他的眼中已經漸漸充滿了崇拜。

眼前的一幕讓圍觀的人眼睛不由得都濕潤了起來,太子殿下果然做到了他曾經說過的,絕不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大明子民……“勳兒,勳兒……”一個中年男人撥開人群大聲叫喊著,卻被親兵們攔在幾步之遙不准他接近。

“爹爹,爹我在這裏!”小孩子興奮的搖了搖手,高聲喊道,“爹,我沒事,一點傷都沒有!”

“快過去吧,你爹要擔心了……”朱厚照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道,“你有個好爹爹!”說著,他不自覺地摸了摸受傷的手臂,糟糕,父皇知道只怕又要生氣了。

小孩對他行了個禮一路小跑沖到他父親懷裏,男人將他抱了起來,感激地大聲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殿下,你好厲害哦,勳兒以後也要做像您這麼威武的將軍!”小孩在他爹懷裏猛地揮著手,大叫大喊著,“您一定要記得我哦,我叫張勳……”

朱厚照笑著對他揮了揮手,這時江彬已經拖著一個老頭沖了過來,焦急地道,“呼呼,殿下,您的手,大夫您快給殿下看看……”

“上角樓再說!”朱厚照斂了笑意蹬蹬地轉身朝城牆走去,對幾人吩咐道,“旭烈孛齊的死和我在這裏的消息只怕會讓韃子都往這城裏彙聚,現在還不知道宣府的援軍到了哪里,目前是最緊急的時候,叫城裏的人準備一下,如果抵擋不住隨時掩護他們往山上撤退!”他微微皺了下眉頭,又問,“對了,江彬,那些鄉民你是怎麼處理的?”

“殿下,您放心,我讓人將他們都聚集在一起看管著,如果有城裏居民能確認身份的就放行,其他不能證明自己來歷的都先看管起來,絕對不會讓混進來的奸細有機會的!”江彬連忙回答道,“到是您的傷還是儘快處理吧!”

“做得好!”贊了一聲之後,朱厚照板著臉不再言語,大步走進角樓找了個能看清城牆下方動靜的地方,一邊伸出受傷的手讓大夫給他治療,一邊觀察著韃靼的動靜。

“快點,給我把炮架起來,轟死他們,把這城夷為平地!”博日郎怒吼著,在馬上大叫大喊指揮著士兵清理戰場、救助傷患。

旭烈孛齊一死他就成了負責這裏的最高指揮官,雖然只是簡單清點了一下人數,但僅在大明太子的一番騷擾下他們一方已經折損了近千人。以五千對五百守軍,本來必贏的戰事打成現在這樣,還折損了主帥,博日郎真的不知道到時候怎麼向大汗交代。

三樽大炮被緩緩的用車運到了城門前,這是他們之前在二裏半驛繳獲的,因為太重所以運送得比較慢,所以剛剛才到達戰場。

旭烈孛齊命令人將它們運到這裏,可惜他自己卻並沒有等到使用的時候。他靜靜的躺在雪地上,像是睡著一般.兩行血淚汩汩地從他雙眼流下,但是他的身體卻漸漸地涼了。韃子士兵們都一臉哀切的看著他,押運著大炮慢慢地通過他躺著的地方“糟糕,是轟天霹靂猛火炮!”一直盯著外面的許泰突然大叫一聲,其他人都驚得臉上變了色。

江彬連忙沖到城牆邊望著韃子的動靜,韃子們正將由幾個人抬著那些炮安置在地上,“肯定是他們把二裏半的炮拆了,這些可惡的韃子!”

“有什麼辦法嗎?我們的炮能不能打到他們……”朱厚照托著受傷的手走出了角樓,華陽和許泰都一臉敬佩的跟在他身後。

整個治療的過程太子殿下都一聲不吭,連手臂被一箭刺穿那麼嚴重的傷勢,他這個本應嬌生慣養的天皇貴胄卻都不喊一聲疼,只是最後在箭被抽出來的時候輕輕痛呼了一下。

十三歲不到的年紀在民間還是個不太懂事的半大孩子而已,而他卻已經毫不退縮的一肩挑起了許多責任,兩人對視一眼暗自在心中發誓,這樣的殿下是值得他們一輩子去跟隨的。

“我儘量試試!”江彬說著連忙跑去吩咐城樓上的炮手,要他們準備轟擊那三門正在裝填中的大炮。

“轟隆隆”的炮聲響起,兩邊的大炮都開始了進攻。一枚炮彈帶著呼嘯的風聲朝著角樓飛來,朱厚照連忙大叫一聲,“臥倒!”

雖然不知道太子為什麽這麼喊,但是周圍的人卻本能的趴倒在地上。炮彈的威力將角樓轟掉了一半,不過因為人都趴在地上沒有被流彈和碎石打中,反倒沒出現什麼人員傷亡。

“轟天霹靂猛火炮”無論是守城還是攻城都是一大利器,需要從前面填裝炮彈,由於後坐力比較強,一般都是固定在城牆上使用的。附近幾個縣鎮還沒開始更換新式大炮,這已經是威力最大的武器。

“哈哈哈哈,韃子們的炮炸膛了!”江彬突然大笑起來,眾人爬起來看了一眼城下,發現果然三樽大炮已經毀掉一門,而且還炸傷了不少人。

“太蠢了,哈哈,韃子不會用咱們的炮!”許泰也跟著哈哈大笑,“他們以為轟天霹靂猛火炮那麼簡單固定一下就可以用了嗎?”

“別管他們……快想辦法把另外兩門給炸了!”朱厚照瞪了他們兩人一眼,連忙催促道,“等他們固定好就麻煩大了!”剛才城牆上打出的幾顆炮彈都沒有轟到韃子的大炮,雖然這種大炮威力大,但是要做到精准就很難了。

江彬連忙應聲,要炮手們趕快裝填準備再次開炮,突然韃子又有動靜,他一看情況不由得大叫一聲,“糟糕!”

朱厚照看了看城牆下的韃子們,他們好像已經反應過來,一邊在固定炮座,一邊將另一門炮往城門方向移動,他的臉色一變,驚道,“韃子想要射門!”

“比那更糟糕,殿下……”江彬的臉色難看至極,他指著城門前正在被加固的那門炮道,“韃子放炮的地方,正好是我們火炮的死角,根本打不到他們,若是讓他們轟開了城門,咱們人少那可就麻煩了!”

不用他說朱厚照自然也知道,城下的韃子還在一小股一小股的增加,看來是攻打五裏鋪的士兵也在朝這邊彙聚了。他來回踱步想著辦法,看來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轟掉那門炮,否則肯定支撐不到援軍的到來。

在他思考時兩方又各開了一炮,其中一炮落在城牆上立刻那一段就坍塌了一部分,另外一炮沒有轟中城門,砸在了城樓上,塵煙四起碎石亂飛,朱厚照用手擋住飛濺過來的石頭,大喊道,“江彬,你叫人一定要想辦法砸了那門炮,我去看看有什麼辦法對付城門前那門炮。”

“殿下,這裏危險,您還是先下城牆把……”華陽緊跟在他身後不停地勸道。

朱厚照懶得理他,看著炮孔的大小,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他連忙對江彬道,“快,要人給本宮送一些蹴鞠來,越多越好。”

眾人都一臉驚異地望著他,不知道蹴鞠怎麼能對付那門炮。

“來了,來了!”沒多久縣衙的主薄就帶著幾個士兵抬著一筐蹴鞠送上了城樓,他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您要的蹴鞠,現在城裏亂,只找到這些。”

“放在那裏吧!”朱厚照點點頭開始挽袖子,挽好之後他彎腰隨意拿了個蹴鞠扔給許泰道,“你過來幫我,把這蹴鞠拋高!”

“啊?”許泰呆呆楞楞地拿著那蹴鞠不知道該怎麼辦,由於朱元璋曾經下旨嚴禁軍人蹴鞠,違令者斬腳,所以他根本沒有玩過這個東西。

“你稍微拋高點就行了,比你人高三尺左右!”朱厚照掰著手指比劃著,他退了幾步道,“扔!”

聽到命令許泰立刻下意識的將手中的東西拋了出去,只見朱厚照連續翻了幾個筋斗,然後雙手抱拳淩空將那蹴鞠打了出去,他們的位置正好在城樓上,正對著那門火炮,就見那蹴鞠如同炮彈一般急速的朝著圍著火炮的那群韃子飛去,太過強烈的速度甚至讓那圓形的蹴鞠成了橢圓形。

“殿下……”許泰和華陽都一臉吃驚的看著他,剛才一番用力朱厚照的左臂立刻滲出了不少鮮血。

 “沒中,再來!”朱厚照瞥了一眼城牆下,那蹴鞠擦著炮管飛了過去,狠狠地砸在一名韃子士兵身上,立刻讓他被帶飛了幾米,慘叫著落在地下沒了聲息。

“快點,繼續!”見許泰沒有反應,朱厚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站回之前衝刺的地方,冷冷下令道,“扔!”

若能用這蹴鞠堵住炮膛,韃子就沒辦法開炮了!熟悉火炮性能的許泰和華陽漸漸明白了朱厚照的意圖,這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他咬了咬牙又拋起了一個蹴鞠,朱厚照立刻像剛才那樣又將那蹴鞠打了出去。

這麼遠的距離想要將蹴鞠打到那細細的炮管裏面,簡直是一件異常困難的事情,一次又一次那蹴鞠都擦著炮身飛了出去。但是由於那蹴鞠恐怖的威力,讓韃子士兵心中充滿了不安,只要有蹴鞠飛過來都不由自主的飛奔離開,反而一炮都沒開成。

博日朗發現了這邊的情況,立刻派了幾名官兵來督促他們開炮,他並不是那種心細如發的人,根本沒想到朱厚照是想用蹴鞠堵炮膛,還以為他只是想騷擾這邊不讓人開炮而已。他嘴裏罵罵咧咧道,“不過是人踢出來的蹴鞠而已,這些小崽子怕什麼呢!真是丟草原人的臉!”

一次兩次……五次六次,筐裏的蹴鞠在減少,但是卻還是沒達到朱厚照想要的目標。他手臂的傷口已經完全裂開,血將袖子染成了紅色,而想將那蹴鞠打到那麼遠的距離,全部都要靠內力才能做到,其中的消耗異常的巨大,沒多久他就氣喘噓噓了。

“殿下,讓臣來吧!”華陽看著他傷痕累累的手臂,不禁上去阻止道,“您的手都受傷了,請休息一下吧!”

朱厚照沒理會他,只是雙手撐著膝蓋猛喘氣,古代的蹴鞠就是足球,是由皮子做出來的,十分的粗糙,畢竟是用腳踢的東西不用做得那麼講究,可是現在他是用手將它們打出去的,沒過多久他手上直接與蹴鞠解除的部分就被磨破了皮,血跡斑斑的看起來十分嚇人。

“你不行的,讓開,許泰繼續!”他喘著氣道,要擋在他面前的華陽讓開。

“沒試過怎麼知道,許泰!”華陽連忙給許泰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拋球。許泰與他心意一致,見到太子這麼累的樣子,他們再也無法站在一旁看他一個人努力。

許泰將蹴鞠高高拋起,華陽立刻學著朱厚照的動作,使盡全身力氣運著內力想要將它擊打出去,他的雙手剛剛觸到那蹴鞠,就只聽“嘭”地一聲巨響,那蹴鞠並沒有飛出去,反倒是被他猛烈的內力砸了個粉碎。

“沒用的,你的內力太過陽剛,必須要剛柔並濟才能將那蹴鞠擊出去!”朱厚照輕輕一笑安道,過剛或過柔都不能讓那蹴鞠飛那麼遠,也只有自己因為一直幫父皇足療按摩能夠完美的操控內力才能做到。他擦了擦額角的汗,對著許泰道,“繼續!”

周圍的人雙眼都不禁泛起了淚花,這樣一個年紀尚幼的少年,又貴為太子,卻一直在為百姓們的安危默默奮鬥著,單只看開始那次出擊他們就已經知道,如果太子願意撤退,他的親兵們肯定可以掩護著他安然離開,但是他卻沒有走,這樣的太子……看到太子又開始用那受傷的手去擊打蹴鞠,華陽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能,他狠狠的一拳砸在牆壁上,哽咽著咒駡道,“可惡!”

“太好了!”

 “成功了!”

一陣炮鳴之後城牆上傳來了巨大的歡呼聲,江彬他們終於成功的將那門火炮轟掉了。  

這下就看自己的了!朱厚照閉上眼睛,調整著呼吸,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子裏滿是堅定,經過這麼多次他已經開始漸漸的摸到了軌道,他有信心這一次一定會成功!  “拋!”

許泰含著淚將蹴鞠拋起,那顆蹴鞠被他正正的擊中,急速的飛了出去,韃子們只覺得眼前一花,那蹴鞠恰恰就卡進了炮管裏面。這時候他們已經點燃了火線,引線“嘶嘶”的燃燒著,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那門火炮原地爆炸了,強烈的氣流甚至將附近的韃子轟得飛了起來。

“殿下……”

“太子千歲千千歲!”

興奮的呼喊聲在城樓中響起,朱厚照無力地坐在地下,朝著正一臉關心望著自己的親兵隊長門笑了笑,“終於成功了……呼呼……”

“豈有此理,給我用檑木把城門撞開!”博日朗氣得臉上青筋直跳,他指揮著一隊人大聲吼道,“咱們的人多,只要等進城就可以將他們全部屠光!”

還沒等他們開始攻城,一陣喊殺聲從遠方傳來,鋪天蓋地的明兵鐵騎正急速的賓士而來,打頭的那幾千人的裝備正是與剛才讓他們吃了苦頭的太子親兵一模一樣,在他們身後跟著的則是悍勇的邊軍。

朱厚照看著城下開始四散逃逸的韃子騎兵,露出了一抹笑意,宣府援兵終於來了。


第六十九章 京軍調動

“皇上,您的茶!”蕭敬恭敬的遞上一個茶杯,在朱佑樘身邊伺候著。

“閣老們還沒到嗎?”朱佑樘吹了吹熱氣,輕輕啜了一口,淡淡地問。

蕭敬連忙笑道,“聽小的們說,閣老們正在來的路上呢,早朝不是才剛散沒多久嘛!”

“唉,也不知道邊關的戰事現在怎麼樣了,還沒有消息嗎?”想到遠在邊關的兒子,他不禁歎了口氣,這個讓人操心的小鬼呀,希望他別在戰亂的地方亂跑就好!

“皇上請放心,只要有消息小的們會立刻來通報的!”

“只要有關太子的消息和邊關戰報都直接送過來,不管什麼時候!”朱佑樘啜著茶,擰著眉頭道。

“早就吩咐下去了呢!”蕭敬笑道,即使皇上沒有明說底下辦事的人也都知道,只要是關於太子的事無論大小那可是一點不能耽擱的呢!

兩人正說著突然書房外傳來了通報聲,蕭敬忙道,“應該是閣老們來了呢!”

“不知皇上招我等前來所為何事?”三位閣老相繼見禮之後,劉健一臉困惑地問道。他們覺得皇上最近實在反常得厲害,就以今天來說,早朝前叫了他們議事一次,扔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震撼。這不,還沒等他們從那震撼中緩過神來,又要人叫他們過來了。

“朕叫各位閣老前來是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朱佑樘笑呵呵地放下茶杯對三位閣老道,“太子之前要人弄到一批從洋人那里弄來的雜糧,年前已經培育出了不少種子,據說那些作物的產量都很高,而且在貧瘠之地也能生長,所以朕想和閣老們商量看看,要不要在京城附近和現在饑荒嚴重的幾個府試種一些?”

“新的農作物?”

“皇上,都有些什麼呀?”

三位閣老都一臉迷惑,他們倒是隱約聽說過這個事情,說是去年有段時間太子曾經在京城附近找人種過一些怪模怪樣的作物,不過他們卻都沒關心過具體內容。每天操心朝政和太子的功課就夠他們這些老骨頭忙到腿軟了,哪里還有時間關心那些。

“若是真有那麼神奇的作物,那麼推廣開來倒是大明百姓之福了!”李東陽眯著眼睛,抓著剛留出來的小鬍子沉吟道。

“哈哈,確實是很神奇呢!”朱佑樘開心地大笑著道,“皇兒弄的那些怪異的食物已經有些送到宮裏來了,不過宮裏廚子還都不知道要怎麼吃呢!朕在想要不要找人去找個傳教士來問問!”

聽他說得神奇,閣老們不由得都動了心,也想見識一翻。還沒等他們開口說話,一陣喧嘩從殿外傳來。

“報,皇上,邊關急報!”

“宣!”朱佑樘騰地一下起身,連忙道,刹時他臉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進來的是個身著錦衣衛統領服飾的男人,他一進來就連忙行禮,不等朱佑樘吩咐立刻倒豆子般大聲道,“皇上,韃子上萬騎兵繞過宣府直襲二裏半、五裏鋪以及雞鳴驛等城鎮,那一帶昨夜狼煙四起,消息傳遞出來時已經確定太子與百來親兵被困雞鳴驛城中!”說完,他大氣都不敢出的低著頭,等候皇上的怒火。

“豈有此理,宣府總兵在幹些什麼!”果然一聲清脆的拍擊聲響起,朱佑樘已經冷著臉拍案而起,他氣惱地道,“該死,他們怎麼會讓韃子繞過宣府那道防線的!若是因為他們讓太子受了傷,哼……”

皇上的震怒讓殿內立刻安靜下來,眾人低著頭都不吭聲,滿室只聽得到茶杯蓋子“哐啷哐啷”被震得做響的聲音。

那名來報信的錦衣衛不敢介面,但是面容上到是略帶委屈,那一帶面積遼闊又多沙漠戈壁,守兵都以步兵為主,主要是靠城牆來防守,怎麼可能完全防範得了全是騎兵的韃子部隊。

“那些親兵們都在幹什麼,怎麼太子身邊只有百來人?”朱佑樘突然眼光一冷,掃向那名錦衣衛,“邊關戰況危險,朕曾經下過旨給華陽許泰他們,不准親兵部隊離開太子超過五裏距離,並且起碼要保證兩千人以上的守備力量在太子旁邊。做不到這兩點,即使是太子自己的命令也可以抗旨不遵,他們是怎麼給朕辦事的!”

“回稟皇上,太子將四千親兵與八位公公留在宣府,確實是帶著兩千親兵離開的!”那錦衣衛硬著頭皮解釋道,“據說是太子讓跟隨的兩千親兵化整為零先進了雞鳴山找什麼東西,他自己帶著百來人先進了驛城休息,這才出了意外!”看著皇上越來越冷的目光,他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繼續道,“誰也沒想到韃子會趁吃飯的時候突然圍城呢!”

“太子要他們進山,他們就去嗎?也不知道動動腦筋,不知道太子的安危才是第一嗎?這些人……這些人……”朱佑樘氣得來回踱步,想到兒子讓人進山找東西肯定是為了自己,不由得更加煩躁,“若是太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哼……”

在場說得上話的人裏面唯有蕭敬去過雞鳴驛,他張了張嘴想說雞鳴山最多離驛城不過四裏,親兵們其實並沒有違背命令,可是看著皇上滿氣憤的臉他又將話咽了回去。

“皇上,太子千金之軀本就不應該輕易赴險,如今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們也只能等接下來的戰報了!”謝遷性子耿直見殿內的氣氛由於朱佑樘的情緒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於是拱手道,“殿下身為大明太子,本就不該過於偏愛騎射,臣等有請皇上,他日太子平安回京時能訓誡太子專心于書本!”

“迂腐!我大明江山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太子喜練騎射是‘克詰戎兵,張惶六師’之舉,安不忘危,這是難得的尚武精神,你們不要管他!”一聽閣老們居然拿兒子愛好騎射的事情說事,朱佑樘立刻皺眉道,這些老古板的文臣果然看不得照兒喜武厭文,明明兒子都已經努力在兩方面都做得很出色了,他們居然還有不滿,哼!

聽他這麼說,三位閣老無奈地對視一眼,在心裏歎了口氣。他們都是飽讀詩書的文士,自然知道‘克詰戎兵,張惶六師’這兩句的出處。

朱佑樘引用的這話都是出在《尚書》上,一句在《立政篇》,原文是“其克詰爾戎兵”,“詰”是治的意思,“克詰戎兵”就是“訓練好你的軍隊”;而另一句話在《康王之誥篇》,“張惶六師”就的“張惶”是“大”的意思,“六師”又作“六軍”,古代只有天子才擁有六軍,這裏的意思是“壯大天子的軍隊”。

都是古代聖人們留下的話,皇上用上這兩句,讓他們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簡直就是赤裸裸地在告訴他們,朕就是欣賞而且鼓勵太子的“尚武精神”和“安不忘危”的志向,不需要他們再繼續勸說告誡。

“皇上,那今天這事還議嗎?”劉健滿臉鬱悶的摸著鬍子,苦著臉問。

“議,怎麼不議!”朱佑樘拂袖坐回椅子上,淡淡地道,“蕭敬,去叫人把兵部尚書劉大夏叫來,朕到要看看他到底選了些什麼人去守邊!”

他說完便不再開口,冷著臉坐在椅子上,其他人只好面面相覷,度日如年的等著劉大夏的到來。

這個小東西一定要朕為他操透了心,他才高興嗎!朱佑樘幾乎可以想像得到,那個狡猾的小鬼回來肯定會裝可憐,不斷委屈的訴說自己是多麼辛苦才平安回來云云,然後想要藉以激發自己對他的惻隱之心,最後不得不對他妥協。

唉,這感情果真是剪不斷、理還亂!朱佑樘不禁在心裏歎息道。

劉大夏早就已經被人火急火燎的催到宮裏來了,可是他的到來也遠水解不了近火,唯一的作用就是給朱佑樘講解了一下地圖,讓他搞清楚了周圍的地形,知道那兩千親兵離兒子不遠才漸漸安了心。

他對兒子帶出來的那批親兵還是比較有信心的,而且親兵們的裝備都是最精良的新式武器,危急時分若是存心突圍肯定能護得兒子安全。

劉大夏與三位閣老無奈地坐在一起,心中期盼著最新戰報能夠快點傳過來。從中午開始到現在,天都漸漸快黑了,皇上膳也不肯用就一直在書房等待消息。皇帝沒吃飯,他們自然也不敢去吃,一個個只能饑腸轆轆的陪著他等待。

若是在現代,雞鳴驛距離北京不過一百二十公里而已,如果走高速也就是兩個小時路程,可是在古代就要慢了很多,即使是快馬加鞭傳遞的軍報也要好幾個時辰才能到京師。  

從第一份戰報開始,一下午的時間錦衣衛和兵部都陸陸續續的傳了一些戰場的消息過來,什麼二裏半五裏鋪被攻破呀,圍困雞鳴驛的人增加到好幾千之類,聽得皇上的臉那是越來越黑,直到得知太子並沒有突圍而是與城民共存亡時他眸中的怒火已經到了極點。

“朱厚照,朱厚照你這個該死的傢伙……”朱佑樘心急如焚的來回踱步,根本無法安坐,他心裏清楚兒子不願意棄城而逃的另一個意義,所以心中越發懊惱。

背對著臣子他嘴裏低聲罵道,“找什麼補天丹,朕都跟你說過多少次,生死有命!不知道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嗎,給朕平安的活著,以後做個大明最偉大的帝王,對朕來講就比什麼補天丹好多了!這個孩子……給朕等著,若是回來看朕怎麼收拾你……”

心中想著種種的處罰手段,他卻知道若兒子真的平安出現在眼前,自己只怕高興還來不及,哪里還捨得處罰他。

他捏緊拳頭轉身喝道,“劉大夏,你去立刻調集一萬御林軍,全部要騎兵,馬上給朕趕去懷來説明清除韃靼。”

“皇上!”

“萬萬不可呀!”

聽到他的話,四人大驚失色連忙跪倒在地想要勸他回心轉意。

劉健不顧一切地大聲道,“京師離雞鳴驛有這麼長一段距離,這時候只怕戰事早以結束,戰況的結果肯定已經在路上,即使去援助肯定也來不及。皇上,御林軍是守衛京師的重要力量,不能隨意調出京師呀!”

“皇上,太子吉人天相,武勇過人,他那些親兵的戰鬥力也強悍異常,必定能平安歸來的!現在邊軍的力量足夠抵抗韃靼,請皇上收回成命!”劉大夏也跪在地上連忙道,若是真讓皇上將御林軍調走那麼多,到時候京師空虛,藩王異動怎麼辦!

“朕實在不放心,讓他們去保護太子才能讓朕安心。再說京師軍隊的裝備全是新式配備,要他們去拿韃子試試威力豈不是更好!”朱佑樘在桌面上磕著手指,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反而更加堅定。

謝遷聽他口氣堅定,猛地叩頭道,“皇上,萬萬不可,自太祖時就有規定,京軍不能調外,邊軍不能調內,此乃祖制,怎可輕易違反!京軍三大營居重馭輕,牽一髮而動全身,怎可輕易調動!”

“哼!”聽謝遷這麼一說,朱佑樘輕輕哼了一聲,李東陽看他神情不豫,張了張嘴卻沒有做聲。

“朕心意已決,眾卿不必再勸!”祖制又如何,攸關照兒的安全,即使是祖制也要去打破。朱佑樘望著遙遠的西方,戰火正在燃起的方向,堅定地道。

另外三人還想繼續勸誡,突然外面一陣喧鬧,接著傳來一聲聲高喝,等到那聲音到了門口,朱佑樘終於聽清楚了那個聲音在說些什麼,臉上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喜報,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雞鳴驛之戰太子帶兵守住了城,而且還射死了小王子的繼承人旭烈孛齊,此乃一大功呀!”來人氣喘噓噓地跪倒在地,身上滿是炮火泥濘和傷痕,卻異常興奮地彙報著雞鳴驛戰鬥的情況,並且呈上了一封還沒來得及封口的信。

眾人的表情隨著他的陳述不斷變化著,聽著太子在戰鬥中的種種舉動,不由得都舒展了眉頭,連一向不輕易服人的劉大夏眼中甚至出現了一絲敬佩。

太子,果然好樣的,此戰的勝利徹底打出了大明的氣勢!

朱佑樘抽出信封中的信紙,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字,他在心中輕輕的默念著,“父皇,孩兒無恙,勿念!”

指腹摩挲墨蹟還帶著濕意的字跡,視線在看到那旁邊幾點已經開始發黑的血跡時,眼中閃過一抹心疼。不用閉上眼睛,朱佑樘都可以想像得到兒子是在怎樣的混亂中充滿寫下這簡短的信,目的卻只為了讓自己安心。

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也叫無恙嗎?朱厚照,你這個任性的小騙子。

“……宣府援軍來了以後,韃子便撤退了!太子在韃子撤退以後突然暈了過去,不過大夫說他只是脫力而已,並無大礙,比較麻煩的是手臂上的傷,之後我便被派出來送信了!”

“皇上,雖然這次太子對決大勝,但是畢竟太過危險,請您下旨立刻招太子回京!”聽完戰報劉健不見開心,反而憂心忡忡地道。

“愛卿此言差矣!”朱佑樘將信紙小心折好,反駁道,“此次雞鳴驛之站在太子的帶領下大捷,朕覺得反而應該乘勝追擊,不是說邊軍現在缺少騎兵追擊韃子嗎,那一萬御林軍朕決定還是要派去邊關,交由太子帶領,朕相信皇兒定能給這些韃子一個迎頭痛擊的!”

他太瞭解兒子的性格,既然已經開始與韃子短兵相接,必定會想要繼續將仗打下去。唉,照兒,既然你想做就去做吧,父皇能給你的只有後援無限的支持!

 四位大臣看他的語氣堅定,根本不容他們繼續勸說下去,加之太子此次大捷確實又打得漂亮,讓他們無話可說,只得捧著饑餓的肚子領旨去辦事。

等他們走了以後,朱佑樘忍不住又將信紙拆出來一看再看,歎著氣道,“唉,這個孩子,一點也不讓朕省心!受了那麼重的傷還騙朕沒事,大捷又怎麼樣,比得過身體重要嗎?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呵呵!”聽著他的抱怨,蕭敬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樂道,“皇上,你嘴裏罵著太子,心中卻還是在為太子這次大捷自豪吧!看您嘴角都笑得翹起來了!”

朱佑樘摸了摸不自覺微翹的嘴角,也跟著笑了起來,幸好,這世上,也就只有皇兒一人能讓朕失常,讓人不知道該為他自豪,還是為他擔心好!他在心中默默地道,所以呀,照兒,若是想讓朕真的不在擔心,就快點回來吧!

第七十章 調兵遣將

沈秀輕手輕腳的走進房中,朱厚照正滿臉疲累的和衣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他將準備好的熱茶放在桌子上,然後在一旁坐好悄悄地打量著小太子。

單只看太子現在的樣子,絕對無法與前幾日那個威武神勇的小將軍聯繫起來。他的小臉因為傷勢顯得有些失血後的蒼白,也許是煩心的事情太多,他的眉頭微微的皺起,嘴唇抿得緊緊的。由於虛弱讓他少了平時表露在外的尊貴與英氣,就像個平凡的俊秀少年一樣,讓人忍不住對他多了幾分疼愛和憐惜。

這樣睡覺只怕會著涼呢!沈秀入神的望著朱厚照半響,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他躡手躡腳的走近床邊,想要為朱厚照蓋上被子。

“不用了,我醒來了!”還沒等他碰到,朱厚照已經睜開了眼睛,眸子裏面沒有一絲剛剛清醒時的混沌迷惘,他摸了摸有些疼痛的左手,問道,“他們來了嗎?”

沈秀尷尬的收回手,對他笑道,“都來了,有些是剛剛到,正在門外候著呢。”

“那就叫他們進來吧!”朱厚照起身拉扯著衣服,其實他在沈秀進門的時候就已經醒來了,只是太累了想多眯一會眼睛而已。

“父皇這次可真是厲害,居然調集了一萬御林軍出京,只怕閣老們要氣得跳腳了!”  

“呵呵,您這樣說皇上聽到只怕要傷心了!”沈秀看他一隻手不方便,連忙上前幫忙整理衣物,“只要是關於您的事情,皇上一直可都是上心著呢!”

“是嗎?嘿嘿!”想到父皇對自己的無條件信任和源源不斷的關心,他的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輕輕的笑了。

“殿下,要不您還是在床上接見他們吧!反正都沒有什麼外人!”沈秀看著他還活動不便的左手,皺眉道,“前幾日您還暈了過去,現在氣色都還差著呢!”

“無妨!”朱厚照擺了擺手,拒絕道,“那日昏迷只不過是因為血咒的寒氣突然入侵,本來就已經快全部逼出去了,問題不大呢!剩下的寒氣,這幾天本宮已經全部驅除掉,以後不會再出什麼岔子了!”

“那好吧!我去叫他們進來!”沈秀拗不過他,只好妥協道,無奈地出門去叫人。

進來的人裏面有華陽、許泰、朱厚照的八名貼身太監以及剛被派來的御林軍統領張鈺,他們給朱厚照行過禮之後便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這幾日韃子退得很快,加上他們有獵鷹進行警戒,我們的人還沒靠近他們就跑得沒影了,就是不願和我們正面對決!旭烈孛齊死在這裏,他們不可能不進行報復,這樣躲躲閃閃的其中肯定有鬼!”朱厚照沉吟著,繼續道,“這些韃子兇狠殘暴,此次糾結了近十萬人來我們中原搶劫,不撈到好處是肯定不會甘休的,哼,本宮這次要他們吃不完兜著走。張鈺,你聽著……”

“殿下請儘管吩咐!”張鈺連忙跪倒在地接旨道。

“這一線的戰場你們騎兵能起到的作用不大,本宮再調撥兩千人給你,你帶著這些人分四千人一隊深入草原,去給他們搗亂!”朱厚照狠狠地道,“既然韃子想搶咱們中原,又出動了這麼多人,草原內肯定空虛,你們去將他們的牛羊牲畜能搶則搶,帶不走的全部毒死,老人小孩都別動他們的,本宮到要看那小王子被趕回草原以後靠什麼養活這些人!”

“殿下!”幾人聽得大吃一驚,此計實在太過歹毒,只怕這次草原將生靈塗炭了。

“會不會太狠毒了一點!”沈秀一臉不忍地道,“那些弱小也都是無辜的……”

“他們確實是無辜,但是我大明的老百姓難道就不無辜了嗎?就只因為富有便要受他們的年年騷擾家破人亡!哼,你別太過善心了,說穿了講,草原上的那些人也都是豺狼,雖然朝廷給他們優惠甚多,但是他們根本就還以元人自居,還想著能有一天再次統領中原呢!”朱厚照冷哼著訓斥道,“別給本宮講什麼仁道,不是我大明國民,本宮管他們活不活得下去,本宮可沒叫人直接殺他們!到時他們是死是活都是伯顏猛可那廝的事,咱們只要想著如何讓大明子民生活得更好就行了!”

其他幾人都聽得熱血沸騰,這幾日他們一直在與韃子戰鬥,也看到了不少韃靼屠城、屠村後的慘像,早就已經憤怒異常,恨不得將那些懷有異心的韃子全部殲滅就好!只有沈秀一直在城內照顧朱厚照,他雖然知道韃子兇狠,卻畢竟沒有親眼所見,又接受儒學教導了多年,還是有些不能接受。而且只要仔細想想,草原牛羊都死光以後,逃回那麼多殘兵,又留下那麼多老人小孩,如此多的老弱病殘勢必會讓草原亂成一團。

朱厚照見他還是滿臉不忍心的樣子,挑眉不再理會他,繼續吩咐道,“許泰你抽調兩千親兵跟著一起出兵,高鳳、羅祥還有丘聚你們三人騎射也都不錯,都有自保的功夫,這次就作為監軍隨軍出征吧!不過你們給本宮聽著,你們對戰場都不太熟悉,少指手畫腳的瞎指揮,凡事還是以帶隊的統領意見為准。”

三人一臉欣喜的跪地領旨,這樣孤兵深入草原,若是能平安回來那可就是立了軍功呀。在當時,能立邊功都是莫大的榮耀,不但平民百姓和將士們渴望,連皇帝都抗拒不了誘惑。

“可是殿下,我們的任務是保護您,現在韃子還在附近遊弋,您怎麼能把咱們派出去!”許泰知道這是太子殿下給他們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可是就若因為親兵減少讓殿下出了點三長兩短,皇上還不剝了他們的皮呀!

“沒關係,父皇那裏我自會解釋!”朱厚照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猶豫,笑道,“不是還有華陽在嗎,而且還有邊軍的將士們在附近守備著,本宮只需要去趟雞鳴山就準備回宮了,用不著這麼多人呢!”

許泰這才釋然的接旨,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傷害到殿下的那些韃子好看!

“至於你們五個……”朱厚照望向其他五個一臉羡慕的八虎,樂道,“你們也就別再羡慕他們的,劉瑾馬永成你們去居庸關,谷大用魏彬你們去宣府,這兩個地方的霹靂神武猛火銃應該已經配備上了,你們按我以前教你們的,去要守城將領重新佈置防禦工事,韃靼現在的意圖不明,還是多準備一些比較好。至於張永這次你就先跟著本宮吧!”

幾人連忙都欣喜的跪倒謝恩,開始在心中盤算該如何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務了。

霹靂神武猛火銃其實就是以前研製出來的機關槍,但是由於子彈和鋼制不夠標準的原因拖到現在才真正的投入戰場,有了這個兇器再配置壕溝和鐵絲網佈防簡直就是騎兵的地獄,在二十世界騎兵就是因為這些東西漸漸被淘汰出了戰場。

朱厚照自然清楚這些,若是這些韃子真敢來襲擊這兩個重要關隘,絕對要他們有去無回。

“好了,你們先下去準備吧,華陽,咱們準備明日入山!”說完他略微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其他人見狀連忙退出了房間。

“怎麼?你還是想不通?”

一行人魚貫在走廊上走著,想著自己該準備的事情。華陽看沈秀還擰著眉頭,一臉不能釋然的樣子,似乎不能諒解的太子的所為。

“也不是,我知道太子這麼做對大明肯定是有益處的,但是看到年紀輕輕的太子手段這麼狠毒,心裏總有些不舒服……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沈秀滿臉困擾地道,他不知道自己由於是被朱厚照所救,所以太子在他心裏的形象一直是正面而且善良的,現在突然看到朱厚照的另一面所以很難接受得了。

“果然是書生,簡直是婦人之仁!”許泰不屑地冷哼,滿臉崇拜地道,“我到是覺得這樣的太子很好,武勇智謀過人,又敢於承擔責任,我們這些大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以這麼小的年紀卻可以辦到,簡直是咱們男子漢的楷模!”

“呸,你還男子漢呢!不知道誰看到太子突然暈倒,一張老臉都哭花了!”沈秀不客氣的啐他一口,這幾年的往來讓他們之間比較熟悉,所以說話也比較直。

“你還不是嚇得直流淚了,還說我!”許泰連忙反擊道,看到受傷的殿下在韃子退兵後突然倒在地下,誰不心急呀。

華陽笑著看他們兩人爭執,突然歎了聲道,“不過我也覺得許泰沒說錯,沈公子你也許覺得殿下要他們去做的事情殘忍了點,但是殿下是大明的太子,大明百姓才是他需要承擔的責任,如何讓大明的百姓可以安居樂業才是他應該考慮的!這應該是所有為王的人都應該做的,你看那伯顏猛可對大明百姓那麼殘暴,但是他屢次帶兵襲擊中原是為什麼,還不是為了能養活他的草原子民!還有那朵顏三衛的首領,你以為他們不想學韃靼人那樣獨立嗎,可是他們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窮得沒辦法,所以才不得不來歸順我朝……”他望了一眼朱厚照的房間,繼續道,“殿下還這麼小就已經開始承擔這些,有這樣的殿下是我們大明的福氣呀,難怪皇上對殿下疼愛有加,那麼看中他的安危!”

第七十一章 誤中埋伏 “

殿下,過了避風橋,再沿小路下山,到那穀底就到了!”華陽指著前方架設在兩峰之間的單孔石橋道,“那橋可神奇著呢,即使狂風大作的時候,只要登上那橋一下子就沒了一點風聲!”

“這麼神奇?”朱厚照好奇地道,帶頭走上了那座精美的石橋。這橋由條石鋪就,橋面大約兩米寬,兩側都是漢白玉護欄,望柱的柱頭上雕刻著大大小小的獅子,千姿百態、活靈活現,雖然這橋看起來年代已久,但是攔牆上雕刻著的人物花卉鳥獸魚蟲都還清晰可見。

華陽見朱厚照在好奇的摸那些憨態可掬的石獅子,連忙介紹道,“殿下,這橋建於元朝,快有兩百多年歷史了,當年京師發生大地震,這裏也受災嚴重,不但山崩地裂廟宇毀壞,而且山的周圍淪為水池,當時的太師右丞相隨皇帝出巡時路過這裏,目睹慘狀之後便自己出資修復了附近的寺廟,並建了這座橋!”

橋並不長大約才十二三米的樣子,一行人魚貫通過時果然是一點風都感覺不到,所有的風都匯入橋洞鑽出,沒有一絲一縷越上橋面。

“果然是很神奇!”朱厚照笑道,一邊問,“還有多遠才到?”

“下了山就到了!”華陽指著前方道,“那穀底以前是個大湖,可是聽說因為地震的影響湖裏的水越來越少,而且越來越燙,我們試了一下,打上來的水簡直可以燙熟人,偏偏不知道為什麼,山谷周圍卻涼爽得異常,附近的人都說還看到過巨大的蛇怪在那湖中出沒,所以一直都當那裏是個禁地,很少有人敢靠近!”

“那就對了,冰火雪蓮正是要生長在這樣的地方,它的根莖喜歡熱氣,愛紮根在有地熱並且水源充足的地方,但是花和葉子卻又喜涼,所以才會有這個名字!”朱厚照開心的點了點頭,看來這次不會白跑一趟了。

華陽一邊為他講解一些關於這雞鳴山的傳說,一邊繞來繞去前進,沒多久便到了那處隱蔽的湖邊。踏入那處山坳溫度果然就陡然涼了好多,從四面八方灌進來的寒風仿佛都彙聚在湖面上,朱厚照看了一眼周圍,居然有些山壁樹枝上還掛著冰棱,可以想像這處風穀的溫度有多低。

“殿下,在這邊!”華陽大聲朝他喊道,呼嘯的風聲完全掩蓋了其他聲音,必須要大喊大叫才能讓人聽見。

朱厚照跟著華陽繞著湖邊走,遠遠已經看到有幾名士兵正哆嗦著圍在一起,這裏的風太大,根本不可能生火,完全只能衣服禦寒,那幾人的嘴唇都凍得有些發紫了。

“殿……殿下,就是那裏,昨兒個月亮出來的時候就有一株植物伸出枝葉來,太陽出來前又躲了進去,應……應該就是您要找的……”帶頭的士兵顫抖著指著方向道,他們在這裏守了一天多,雖然有輪班出去暖和一下身體,卻也都凍得不行了。

“辛苦了!”朱厚照看了下他們指的地方,正是距離湖邊大約三米處的一個浮出水面的小土堆,上面還有一些岩石非常明顯,他感激的稱讚道,“你們先出穀暖和一下吧!”

“多謝殿下!”幾人行了禮連忙跑著朝穀口奔出。

“殿下,看來還要等呀,離月亮出來還要一個時辰呢!”華陽嘻嘻笑著看那幾人跑了出去,關心道,“這裏太冷了,殿下您是不是加點衣服好!”

“不用了,有這件皮裘披風就夠了,穿多了到時候怕行動不靈活!”朱厚照搖頭道,示意身後的人將兩個盒子小心的擺放在周圍。

天色越來越黑,一輪圓圓的月亮漸漸的升起,今日正好是月圓之夜,朱厚照推測若是雪蓮要開花那應該就是今天了。果然沒過多久,湖中那處土堆的表面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眾人屏息等待著,那枝葉沒過多久就伸展開來,露出中間嬌豔欲滴的花苞,神奇的是風這麼大卻沒看到那些葉片有一絲震動,朱厚照估計那處只怕就正好是風眼。

月亮緩緩的爬到了眾人的頭頂,月光筆直的照射下來,就見那花苞顫動了一下,慢慢的開始舒展開花瓣,從花苞的頂端洩露出來的光芒也越來越亮,如同湖面上的另一個月亮,將整個山谷映得美輪美奐。

“把剪子和盒子給我!”朱厚照指著地下的兩個盒子道,立刻有士兵遞了過來。

見他想要親自去摘,華陽連忙請求道,“殿下,還是我去吧!”

“你的輕功能跳得過去嗎,本宮怕你掉進去被煮熟呢!”朱厚照笑嘻嘻地調侃道,眾人不禁都大聲哄笑,畢竟華陽的武功陽剛霸道是出名了的,輕功卻一直是弱項。

朱厚照脫掉皮裘披風,將那個精緻的長條形盒子捧在懷裏,手上拿著一把閃著凜凜寒光的剪刀,調息準備著。

這兩樣東西可都不是凡品,是為了採摘冰火雪蓮才特地準備的,剪刀是用千年寒鐵打造的,而盒子內則存放著千年寒冰。這都是因為那雪蓮如果用普通的凡鐵剪下來,靈氣起碼要洩露大半,剪下之後如果不能用千年寒冰冰封則不超過三個時辰就會退化為普通雪蓮的功效。

說話間雪蓮花已經開了大半,朱厚照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腳準備先跳上那岩石,免得錯過最佳的採摘時期。

突然風中隱約傳來一陣兵戈相碰的聲音,朱厚照皺眉望向穀口,“怎麼回事?”

“臣去看看!”華陽根本聽不到聲音,只是根據他的神情推測穀外出了什麼事情,連忙道。這次他們出來並沒有帶多少人,畢竟韃子已經撤離了這一帶,所以只帶了四五十人守住穀口免得被人打攪而已。

“不好了,韃子派人突襲!”開始出穀暖和手腳的士兵突然沖了進來,大聲道。

華陽的面色一變,皺眉問道,“韃子來了多少人?”

“不多,百人不到的樣子,好像是知道咱們在找什麼東西才來偷襲!不過他們好像還沒發現這個穀口!”

“華陽你立刻出去指揮,一定要撐到本宮出來!”朱厚照眼露寒光,冷冷地道,百年難得一次的機會就在眼前,他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

知道太子對那雪蓮勢在必得的決心,華陽明白不可能勸太子立刻離開,只得帶著穀內的親兵出去阻敵。

風中傳來的爆裂聲、慘叫聲絡繹不絕,朱厚照卻沒有心思管那麼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助跑一段之後順著一股風縱身躍到了那岩石之上。

土堆上的雪蓮花瓣已經層層疊疊開了幾層,隱約已經可以看到裏面的蓮心。閃耀的光芒雖然不刺眼,看久了卻還是讓人眼花,朱厚照只得強撐著眼睛,一眨不眨的關注著,深怕錯過最佳時機。

就在最後一片花瓣顫抖著緩緩打開時,濃郁的清香在空氣中仿佛凝結,雪蓮花上的光芒仿佛也到了最亮的時候,朱厚照拿著剪刀“喀嚓”立刻將整朵花剪了下來,恰好落入早已準備好的千年寒冰盒中。

就在花落下的一刹那,那枝葉立刻縮回了土堆,渾濁偏紅的湖水突然翻騰了起來,湖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要出來。

朱厚照連忙將東西收拾好準備撤退,突然他眼尖的看到土堆中有什麼正在閃著寒光,他撥開泥土發現裏面埋著好多長條狀的黑色半透明的東西。他好奇地拿起一塊最長最大的,發現那東西像冰一樣透明,又像鐵一樣堅實,一時間他無法辨別是什麼,卻知道肯定好東西,連忙抓了兩條固定在身上,縱身跳回岸上。

“嘩啦啦”地一聲巨響,他剛落地從湖中心一顆巨大的蛇頭伸了出來,吐著猩紅的舌信朝他撲了過來。

“我靠!”朱厚照怒駡一聲拔腿就跑,那哪還叫蛇呀,比最大的巨蟒還大,整個身軀比水桶還粗,兩個眼睛像是紅燈泡一般瞪著他緊追不捨。

“所有人注意,扔手雷,立刻撤退!快快快!”朱厚照飛快的跑出穀口,那條大蛇還在他身後追著,他連忙對正在與韃子交戰的親兵們吼道。

華陽一開始打得比較保守,害怕韃子們還有後援,所以要士兵少扔手雷。突然傳來太子的指揮,士兵們都本能的聽從他的話,一時間“轟隆隆”地聲音在山中回蕩著,把那些韃子們炸得抱頭逃竄。

“快跑,後面有怪物!”朱厚照大吼道,華陽和親兵們回頭一看,立刻魂飛魄散,那麼大的蛇根本不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立刻跟他一樣以最快的速度逃了起來。

心中隱約知道大蛇追的是什麼,朱厚照打開盒子狠心扯了幾瓣雪蓮花的花瓣,射向韃子們的方向。

只見那大蛇追出穀口,腦袋擺了擺,好像什麼方向都有雪蓮花的香氣,於是它遲疑了一下往香氣最盛的方向撲了過去,那裏正好是韃子們的所在。被炸得摸不著頭腦的韃子也真夠倒楣的,剛回過神來突然看到一條巨大的蛇張著血盆大口朝他們撲了過來,立刻哭爹喊娘的叫喊了起來。

“殿下,您摘到了!”華陽好奇的看著那個盒子,只要一合上蓋子,就一點香氣都沒有了,幸好如此,要不現在被大蛇追殺的就是他們了。

“到手了,趕快撤,既然韃子派人來偷襲,只怕山裏還有他們的人!”朱厚照滿臉笑意地拍了拍懷裏的東西,對著親兵們喊道。

一行人還沒有完全沖過避風橋,突然羽箭如同雨點一樣密集的射了過來,一群百來人左右的韃子又追了過來。

“殿下,您先撤吧!下了山就有咱們的人,韃子肯定不敢再追!”華陽一邊對正拔槍射擊的朱厚照道,一邊吼著要士兵在橋頭列隊與韃子對射。

朱厚照遲疑了一下,接著抖手打出了求援用的信號彈,看著華陽道,“堅持住,一定要等到援兵來!”說著他帶著張永,兩人朝著下山的路直沖而去。

自己已經不是言默了,而是這個皇朝的太子。朱厚照咬牙忽略身後的槍聲,如果是言默,可以為了掩護戰友不惜身死,但是身為太子的自己卻不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冒險,否則自己若有個萬一,這些親兵即使能平安回去,也會被父皇追究,甚至會禍及家族。

父皇,我們都會沒事的!朱厚照抱緊懷裏裝著雪蓮花的盒子,警惕的在密林中穿梭著。

張永默默地跟著他,突然卻看到太子停了下來,似乎正在靜靜傾聽什麼。

“拿著!”朱厚照將懷中的盒子扔給張永,叮囑道,“你躲在這裏,無論看到什麼也不要出來,即使是死也要給本宮把東西送去宮裏!”

“還有,把這個給父皇!”說著,朱厚照扯下衣襟的一角,咬破手指飛快的寫了幾個字,也塞給他,然後敏捷的飛奔離去。

“殿下……”張永含著淚看著太子離去的方向,他用盡全身內力也聽不清楚前方究竟有什麼,但是能讓太子如此忌憚,甚至有了不詳的預感,讓他也不禁忐忑不安起來。果然沒過多久,前面就傳來了一陣金石碰擊的打鬥聲,使他不由得更加小心的隱藏自己的行蹤。

這是什麼鬼東西……朱厚照與十名穿著韃靼服裝的人打鬥著,心中卻驚異無比。他只是隱約感覺到前方似乎有什麼對自己有威脅的東西,卻沒想到會是十個怪模怪樣的人。

十個人都蒙著面看不到臉,用的是蒙古彎刀,刀刃上閃著幽幽的綠光,顯然抹了毒。他們發現朱厚照立刻就撲了上來,這些人的武功不但高強,而且最恐怖的是好像根本不畏疼一般。

仿佛是生化危機裏面的喪屍一樣,子彈打在這些人身上好像沒什麼感覺,傷口也只是流出一點血。

十個人的緊迫攻擊讓朱厚照換彈夾的時間都沒有,今天他沒帶佩劍,而從那些人身上傳來的臭味讓他懷疑這些人身上也帶著毒,不能輕易碰觸,使得他不得不隨手拿著一塊在那土堆中撿到長冰條與他們近身搏鬥起來。

那長冰條雖然並未開刃,但是卻堅硬無比,由朱厚照使出來在那些人身上一戳就是一個洞,但是那些人卻仿佛沒有感覺一樣,動作一點也沒有減慢,而且從他們血液中傳來的臭氣讓朱厚照的頭漸漸開始暈了起來,手腳越來越沉。

“大明太子在這裏……”

“哈哈,狼牙衛果然厲害,將這太子困住了!”

隨著身上傷口的增多,朱厚照的神智越來越模糊,內力的消耗越來越快,幾乎是機械般的招架著他們的進攻,隱約聽到又圍過來的幾名韃子,他心中一急手掌帶起一股掌風,震退了兩人,猛地將那長冰條紮入一人的眼窩。

鮮血汩汩流出,那人終於不再動彈,看來只有眼睛才是這些人的唯一弱點。身後兩把刀突然朝他砍過來,朱厚照往前一撲飛掠著想要逃走,對上這些滿身是毒的怪物,還是先跑為妙。

“他想跑……”

“快射!”

後來的幾名韃子高聲呼喝著拉弓朝他射著,若是平時他肯定能夠躲開,但是他本來左手的傷勢就沒有好,又有九個怪物一般的韃子糾纏在他身後,立刻被幾隻羽箭紮中了腿腳與背脊。

疼痛傳遍了全身,朱厚照不自覺的渾身僵硬了一下,立刻一把彎刀不偏不倚地砍上了他的背,一陣頭暈眼花之後,他終於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快,明兵來了,快撤!”

父皇,對不起,我好像要失約了!

朦朧間他好像感覺有人背著他飛快的跑動著,喊殺聲和風的呼嘯聲他都漸漸的聽不清楚,徹底的暈厥過去。


第七十二章 御駕親征 

父皇……父皇……一聲聲呼喚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在耳邊縈繞不絕。朱佑樘在夢中突然打了個寒戰猛地驚醒過來,他呼呼地喘著粗氣坐起身,右手摁著狂跳的胸口,那個位置,心臟還在噗通噗通的劇烈跳動著。

夢裏發生了些什麼他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只記得兒子最後那聲充滿歉意的呼喚聲。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讓心跳漸漸平緩下來,忍不住在心中惴惴不安地想,不會是照兒出了什麼事情吧?

看看窗外一輪圓月才剛剛過了樹梢而已,大半夜的照兒肯定在城裏睡覺呢,那麼多守軍在那裏又會出什麼事情?

他勉強抽動嘴角自嘲道,看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太久沒看到那孩子有些想他了吧。

將大半部分都已經滑落在地的棉被拉回床上,朱佑樘重新躺回床榻。這孩子年紀越大,各方面的表現就越發出色,能擁有照兒這樣的孩子是自己此生最大的驕傲。

等他回來以後,這次一定要和他好好談談,為了他的前程還是把這不該發生的感情斷了吧!至於那一夜,就當是個美好的夢,一個旖旎的夢,還是忘記為好……照兒,朕的照兒,若你不是如此出色的孩子,也許朕就能狠下心來,能自私的將你拉入那片泥濘的深淵了吧……一邊想著兩人的以後,朱佑樘漸漸地帶著微笑進入了夢鄉,在夢裏他看到自己最心愛的孩子終於登基為帝,帶著大明的百萬雄兵徹底征服了草原,創下了先祖們都沒能做到的偉大功績,然後他穿著最華貴的冕服,意氣風發地站在泰山的最高峰舉行封禪泰山的儀式,成為大明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帝王。

朱厚照在一股奇異的香氣中漸漸恢復了意識,他感覺自己正被人粗魯的推動著,並且弄疼了身上的傷口,讓他不由得擰著眉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你就是大明太子?”一個的渾厚男聲響起,雖然說的是漢話卻帶著濃重的口音,有點像是外國人學說中國話的感覺。

朱厚照發現自己被兩名大漢夾住手臂站在一個帳篷的正中間,手臂的舊傷因為兩人的動作又再次裂開,鮮紅的血液染紅了袖子,腳和背的傷口也由於這個不太舒服的姿勢隱隱作痛,若不是大漢們不斷將他上提的動作,他甚至懷疑自己會軟倒在地。

他虛弱地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男人,那人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嘴被隱藏在粗短的絡腮胡中,高挺的鼻樑配上一對淩厲的鷹眼,從他粗狂的輪廓中可以看到與旭烈孛齊相似的部分。那男人穿著一身虎皮裘衣,只是隨意的坐著卻別有一番氣勢。

“你就是伯顏猛可?”朱厚照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反而挑了挑眉問道。

“大膽!”夾住他的兩名大漢齊聲怒喝,把他的手臂往內一翻,被過度彎折的臂彎發出了一聲骨頭被扳動的脆響。

朱厚照疼得眉頭緊皺,卻倔強地將那聲悶哼吞進了嘴裏,看來自己是猜對了。

“膽子到是很大!”伯顏猛可端起一碗酒灌了一口,然後猛地將碗拍在幾案上,雙目圓睜地瞪著他,怒喝道,“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傢伙不但幾次羞辱我兒,而且還害了我兒和我草原的那幾千兒郎的性命!”

“戰場之鬥本就有死有生,只能怪他們技不如人!哼,若要如此說,你們這些韃子每年襲邊搶劫,不知害了我大明多少百姓的性命,該死!”朱厚照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心中卻在幸慶,還好這傢伙還不知道自己派了人去草原上搗亂,否則自己這次就慘了!

他悄悄地運起體內的內力,卻發現丹田中空空如也,怎麼也提不起氣來,看來是和韃子用的藥有關了。

“那又怎麼能比,你們這些漢人都是賤民,怎麼能與我草原勇士的性命相比!”伯顏猛可拍案而起,橫眉豎眼地怒視著他,“今日我就要你跪在他們的靈位前為他們守靈!”

“呸,我朱厚照平生只跪天地,只跪君父,憑什麼跪你們這幫臭韃子!”朱厚照聞言瞪圓雙眼朝地下呸了一口,狠狠地道,“即使是守靈本宮也只為我大明死去的無辜百姓,想要我為這些韃子守靈,你做夢吧!”

“豈有此理,把他給我摁住,打得他跪下!”伯顏猛可氣得將那幾案上的東西一拳打翻在地,勃然大怒道,“給我打,狠狠地打,我到要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棍子硬!”

兩名大漢立刻抓緊他的手臂想要將他往地上摁,朱厚照拼命掙扎著寧死不願雙膝沾地,立刻又有兩名大漢拎著粗大的軍棍走進帳內,徑直走到他身後站好位置。

“啊……”

當第一棍重重的落在腳彎,朱厚照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悶哼著叫出了聲,那堅硬的木棍正好狠狠地落在被羽箭射傷的地方,讓他一個踉蹌差點被打得立刻跪倒在地。

“大明太子也不過如此!”伯顏猛可讓人再送上一碗酒獨自呷著,看著他狼狽地樣子譏笑道。

朱厚照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滑落在地,他剛剛站穩立刻又有一棍狠狠地敲落在另一條腿上,讓他的身體又是一偏。但是這次他緊咬著下唇將那難忍地疼痛硬生生地咽了進去,一聲不吭地又踉蹌站直。

父皇看到自己這樣子,只怕又要說我任性了!明明忍一忍不和韃子對著幹就不用受這皮肉之苦。朱厚照忍著渾身的劇痛自嘲道,父皇生氣罵著自己的臉,哪怕只有一次,能再看一眼,該多好!

營帳內安靜得異常,進來的幾位將領都默默的看著。十、十五、二十……帳內只聽得到軍棍帶起的呼呼風聲以及落在肉和骨頭上悶啞的撞擊聲,眾人看著那小太子一次一次倔強地站起身,他的褲腿上已經隱隱的滲出了血跡,左手臂的袖子則被完全染成了紅色,血跡染紅了他的衣物,偶爾幾滴落在地下立刻開出一朵淒厲的血花。

然而即使渾身傷痕累累、血跡斑斑,那個小太子的雙膝卻是乾乾淨淨地沒沾染一點泥汙,依舊執著的不肯跪下。

旭烈孛齊,我最出色的兒子呀,輸給這樣的人,你不冤!草原的人最尊重勇士,一壇酒慢慢地被飲光,可那小太子卻始終一聲不吭,怎麼也不求饒,一向軟弱好文的明廷居然出了這麼個硬骨頭,難怪讓自己出色的兒子吃了那麼一個大虧。

伯顏猛可猛地一口將碗中的烈酒灌完,把碗洩憤般地朝地上一甩,微醺地大著舌頭道,“算了,別打了,別給打死了,這可是大明太子,留著用處可大著呢!”

一左一右揮著軍棍的兩名大漢喘著粗氣停下了動作,摸了把額頭不斷滴落的汗,終於舒了口氣。

“大汗,他好像早就暈過去了!”拖著朱厚照的一個大漢突然驚異地道,眾人這才發現,雖然已經停止了打人的動作,那小太子還在儘量的想要站直身體,那雙眼睛卻無神地一直望著遠方,根本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是靠著一股意念罷了。

“拖下去,拖下去,給我把他看好了!”伯顏猛可煩躁地踢了踢地上的碎片,這次交手,雖然淒慘的是那個小子,輸的卻好像是自己一樣!

奶奶的,實在是氣悶!他心中狠狠地罵道,望著快要被拖出帳門的朱厚照,遲疑了一下叫住兩名士兵,吩咐道,“隨便給他上點藥,千萬別讓人死了!”

“皇上,根據緊急軍情,韃靼前次在雞鳴驛受阻以後,原本分為三股的兵力已經漸漸彙聚成了兩股,他們迂回滲透進入了懷來等地,一邊由伯顏猛可率領近五萬騎直取懷來衛,一邊由火篩帶領近四萬騎延慶右衛,看他們這次的進攻路線,此番野心不小,只怕是想直接在這裏集結……”劉大夏指尖點了點地圖,赫然正是居庸關。

“豈有此理,怎麼會讓韃子這麼輕易就繞過了宣府大同!”朱佑樘盯著兵部尚書怒道,邊關的防線是由他佈置的,居然出了這麼大的漏洞。

“皇上息怒!”劉健連忙介面解釋道,“自從蒙古小王子部落進入了河套地區,又帶著眾多的蒙古部落相繼進入了河套,他們在那裏發展越來越壯大,我朝歷來佈置邊關防線都是將重點放在以大同的山西行都司所轄的東到宣府西至偏頭關得東西縱深防線上,就是為了層層抵擋韃靼騎兵疾風驟雨般的衝擊……”

他在地圖上比劃著給朱佑樘看,然後無奈地道,“這一線正好形成一個東西的口袋型地區,口袋嘴向著河套方向,口袋底就是宣府。因為咱們的騎兵很難可以阻擊得到韃子兵,所以只能跟著他們身後等待良好戰機,實施前後夾擊的戰術,將他們再次趕出口袋而已!”

“可是那附近地區的地勢實在是太過複雜,關隘甚多導致守兵分散,可以通過大批騎兵的小道也多,這次他們就是一部分化整為零從小道繞到了宣府背後,一部分從北線草原地區沖進來,根本沒辦法防禦!”劉大夏也苦著臉介面道,眼看韃子就要衝到居庸關了,他現在壓力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大,畢竟萬一讓韃子衝破了關離京師也就沒多遠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朱佑樘冷哼一聲,掃了一眼有些六神無主的三位閣老和兵部的尚書侍郎們。

“臣以為應該調集一部分京師大營的守軍去居庸關協助守關!”說話的是兵部左侍郎林富。他話音剛落謝遷立刻反駁道,“那怎麼行,皇上剛調走了一萬騎兵,現在三大營裏都是以步兵為主,要他們去對付韃子的騎兵那不是送死,再說了,到時京師兵力空虛,出了事誰擔當得起。”

朱佑樘不說話,冷漠地看著大臣們又開始為了三大營該不該出兵吵了起來,他敲著手指思考著,本來就撥給了皇兒一萬騎兵,若是再輕易出動三大營的兵力,使得他們在這場戰鬥中有了大折損,那自己這個皇位只怕就要有些坐不穩了。

明朝京師的三大營包括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弘治時期大約有十萬多人左右的常備軍,卻有一半是沒怎麼上過戰場的新兵。這個時期的三大營已經完全比不上初建時的規模,在土木之變以後經過了三朝的努力才開始漸漸的恢復了戰鬥力。他們是皇帝用來鎮壓藩王們以及保護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一般都不會輕易出動的。

“依我看最好還是將太子那裏的一萬騎兵調回來守關,再加上居庸關原有的守兵僅僅是守關應該綽綽有餘了!”劉健面紅耳赤地道,在他看來只要能借著長城的擋住韃子騎兵就可以了。

“太子那裏的騎兵,朕是不會調回來的!”朱佑樘淡漠地緩緩道,“皇兒已經將那些騎兵另做他用,朕覺得太子的計策很好,你們不用再打那些騎兵的主意了!防防防,你們一天到晚就想著能防住韃子,那要派誰去給朕擊退那些韃子?”

他心中冷哼道,若是皇兒在這裏只怕早就自動請纓去擊退韃子了,哪像這些臣子,一點都沒有主動攻擊的心思,成天光想著防守。

“皇上息怒!”眾人看他面色不豫連忙噤聲。

“報,邊關急報!”

突然一名小太監沖進來通報道,打破了一殿靜謐,喘了口氣他又補了一句道,“還有,張永公公在殿外求見皇上!”

張永,那不是皇兒身邊的人嗎?朱佑樘皺了皺眉,連忙道,“宣,叫兩人一起進來!”

“啟稟皇上,韃子兩路騎兵已經集結,攻破了懷來衛,現在正直取居庸關!”來報信的士兵見滿屋都是大人物,連忙埋頭大聲回報。

“什麼?”

眾人都還在為韃子的衝擊速度吃驚的時候,張永突然跪在朱佑樘面前,呈上一直抱在懷中的盒子與一片破布襟,紅著眼睛道,“皇上,奴等該死,互主不利,殿下他……殿下他被韃子抓走了!”

“你說什麼……皇兒……”朱佑樘震驚得唰地一聲站了起來,驚異的接過那兩樣東西。

張永猛地磕了幾個頭,繼續道,“殿下被襲前交代老奴將這些東西一定要親手交給皇上,所以不能捨命護得殿下周全,求皇上賜罪!”接著他將前夜被襲擊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朱佑樘顫著手將那盒蓋翻開,立刻一股濃郁的異香充滿了殿內。看著被寒冰包裹著的那朵稍有殘缺的冰火雪蓮,他滿心氣惱,啪地一聲將盒子猛地蓋上。

就為了這東西……為了這個居然讓韃子有機可乘!他猛地將盒子朝地上一甩,怒道,“若是太子有個萬一,你們……你們……”

心中抽痛得厲害,胸口被一股鬱氣堵住,他竟再也說不下去。皇兒才剛殺了那伯顏猛可的兒子,轉眼又落在那些窮兇惡及的韃子手上,那孩子會遇到一些什麼樣的折磨他完全不敢想像下去。

 “皇上這可是殿下好不容易得到的!”張永手腳並用的爬在地上,連忙將那被摔出盒子的雪蓮花收好,磕著頭道,“看在殿下一片孝心的份上,求求您救救殿下!”

孝心,該死的孝心,朕寧願他沒這份心,也就不會……他面若死灰的坐在椅子上不說話。現在的情況竟讓他想到了幾十年前的土木之變,當時被擒的是當朝皇帝,朝廷的政策都是另擁新帝,無視瓦剌的勒索。

他幾乎可以猜測得到當滿朝臣子知道太子被擒的消息以後的反應,以三位元閣老為首肯定都會主張放棄太子。可是他們可以輕易說放棄,自己又怎麼可以,那是自己最疼愛、最心愛的孩子呀!

“皇上,請您以江山社稷為重!”在他思考間,三位閣老看著他的神情不禁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不約而同地跪倒大聲道。兒子可以再生,太子可以再立,可是江山社稷卻是不能輕易被敗壞的呀!

“朕當然會以江山社稷為重!”朱佑樘緩緩地起身,望著遠方輕輕地道。

皇帝偏寵太子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現在太子被生擒,三位閣老深怕皇上為了太子做出對大明不利的舉措,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略微安了心。

皇上果然要放棄太子了嗎?張永摸著懷中的盒子,第一次為太子感到不值,果真最是無情帝王家,本來以為這對父子會是例外,可是在面對江山社稷的時候什麼感情也是空!

“劉大夏,朕命你立刻點齊十萬兵馬,出動京師三大營直奔居庸關痛擊韃子!”捏緊寫著血字的殘破布襟,朱佑樘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道,“朕要御駕親征!”

“皇上!”

“皇上三思呀!”

他的話讓在場臣子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連忙齊齊跪倒勸道,御駕親征無論在什麼朝代都是一件大事呀!

“皇上,不可以呀!”劉健撲倒在地大聲道,“太子已經出事了,此時您還要親征,若是再出現一次土木之變,叫這大明江山怎麼辦呀!”

 “朕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說!”朱佑樘冷冷地掃了一眼跪在地下的大臣們,淡淡道,“若朕不去,韃子提要求時,你們誰敢去應對!哼,太子自幼武勇過人,這次若不是韃子卑鄙偷襲也不會被擒。再說,朕也不是英宗,身邊更沒有一個王振,誰敢說會再次上演一次土木之變?”

聽他這樣一說,眾人也噤聲不敢再言,正像皇上說的那樣,朱厚照畢竟是太子的身份,若韃子提出要求時誰又真敢不答應,否則太子有個萬一肯定要承受皇上的怒火,太子若能平安歸來更是要被太子報復;更何況土木堡失利最大的原因是當時的司禮監太監王振的瞎指揮,這裏人又有誰敢自認是王振呢?

“都下去準備吧!”朱佑樘拂袖對眾人道,看著遠方在心中默默道,照兒乖,千萬別和韃子賭氣,朕知道你被擒會很懊惱,父皇會給你報復那些韃子的機會的,一定!

第七十三章 居庸關外 

“噗通”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讓帳外的巡視的一名統領立刻掀開厚重的簾子走進營帳探查。他看了一眼正蜷縮在地上發抖的大明太子,將一個跌落的水壺撿了起來。

他惡劣地拿著水壺在朱厚照面前晃了晃,不懷好心地道,“渴了吧,想喝水呀,就是不給你喝!”微微傾斜著水壺,水從壺嘴流出,“嘩啦啦”地傾瀉到地上。

那人用腳踢了踢朱厚照,看他縮成一團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冷還是傷口在痛,“想喝吧,想喝就來求爺爺呀?”

朱厚照忍著痛艱難地抬頭,冷漠地掃了他一眼,然後又緩緩地閉上眼睛,他現在感覺非常的不舒服沒有力氣理會這種得志的小人。

他的頭暈沉沉的,似乎正在發燒,原本紅潤飽滿的雙唇也因為缺水而乾裂了,下唇那被他自己忍痛時咬出的傷口結了薄薄一層痂,稍微動動嘴唇都撕裂般的疼。

那淡漠的一瞥,讓那人覺得自己似乎被這下場淒慘小太子徹底的蔑視了,他懊惱地出腳,重重地踢在朱厚照的背脊上,滿意的看著地上的人一陣劇烈的顫動,呼吸猛地粗重起來,似乎正壓抑著痛呼。

雖然聽不到慘叫聲有些遺憾,但是能這麼任意的欺淩一國太子卻是他這輩子難得的機會。他將壺裏剩下的水全部都倒在朱厚照身上,又踢了一腳,得意地道,“等狼牙衛刺殺了皇帝就等著我們大元再次統治中原吧,哈哈,你們這些漢人賤民也沒多少日子可以得意了!”

朱厚照感覺那人洋洋得意的揚長而去,於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個統領看起來職位並不低,只怕他剛才說的正是韃子的預謀。

他心中不禁著急起來,狼牙衛應該就是襲擊自己的那些人吧,那種活死人一般怪物,若是再多一些猛然突襲之下,如果不知道他們弱點,可能還真會讓他們得逞傷害到父皇。

父皇,您可千萬別來戰場……皇宮內守衛森嚴,自然不用擔心皇帝的安危,但若是父皇聽到自己被抓的消息冒然跑到戰場來,那只怕就危險了。不,父皇不會來的,那些閣老們應該不讓父皇那麼衝動吧……應該不會……不停否定著父皇會為了自己往危險戰場跑的可能,朱厚照心中卻更加忐忑不安,他索性掙扎著爬了起來,開始嘗試調息,想試試看能否恢復內力自行逃出去。

似乎十分肯定朱厚照沒有自行出逃的可能性,韃子只在他手腳上各加了一個重重的鐵枷,限制他的自由。鐵枷的鎖相比現代的手銬之類是很容易開啟的,受過各種逃脫訓練的他並不擔心,可是若沒有內力卻是肯定逃不出韃子的大營的。

在試了好幾次都完全調動不了內力之後,他終於肯定韃子肯定用了某種藥物將自己的內力全部廢掉了。

可惡的韃子!雖然練了近十年的內力一夕間突然被廢,他心中簡直鬱悶萬分,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找機會逃出去,所以他又開始想起別的辦法!

沒有幾個人知道朱厚照體內氣的複雜程度,早期他一直修煉的是大羅宮的內力心法,這種心法是要不停的積累內力,然後量變產生質變漸漸的轉為真氣,不過這些年來由於不斷地持續為朱佑樘足療,所以產生的真氣基本都已經用在了朱佑樘身上,他自身反而沒有積累多少。

在他偶爾得到天道策中的心法以後,朱厚照一直在同時修煉上面的功法,但是這些心法生澀難懂不說,而且成效極其緩慢,一年積累的量還比不上原本功法的五分之一,唯一的好處就在於那心法修煉出來的直接就是真氣,而且那些氣都分佈在全身的各個穴位,與原來的內力路線並不衝突,所以他一直是同時修煉。

現在丹田內的內力全部都被韃子廢掉,體內空蕩蕩的如同賊去樓空,在他將那些隱藏在穴位中的真氣緩緩調動出來之後,那些真氣漸漸的在經脈中匯成了一股細細的真氣流,他強打精神運轉了一周天,感覺那股細流似乎又細小了幾分,但是他卻驚喜的發現消失的部分正在緩慢的修復著受損的經脈。

他以前試過運用這種真氣,它比用內力轉換出來的真氣要純粹得多,威力也大了很多,現在雖然微弱,但是再給自己一天的時間修煉,起碼出逃時能夠勉強自保了。

朱厚照心中一陣欣喜,正準備潛心修煉,突然帳外一陣騷動,他連忙裝作虛弱的樣子閉著眼睛繼續倒在地上。

“快,快點,把那太子提出來!”

“大明皇帝來了,準備佈陣!”

父皇怎麼會出京!朱厚照心中一陣驚異,接著感覺有兩人拎著自己的手臂往外拖。

居庸關自古就被稱為天下第一雄關,現在的樣子是明初由徐達和常遇春規劃創建,在明景泰年間進行修繕後形成的,站在那高大雄壯的城樓上往下看,人不過是一個個黑色的小點而已。

朱佑樘冷凝著面孔看著城牆外密密麻麻的韃靼軍隊,他們趕過來的時間剛好,急行軍一夜之後,就到達了居庸關,而此時韃子的部隊正好紮營在城牆外,尚未開始攻城。

兩軍旗幟鮮明的對壘著,卻都不約而同的鴉雀無聲,只有寒風的呼嘯聲、兵器的摩擦聲以及馬兒打響鼻的聲音偶爾飄蕩在戰場上。

誰都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會是一番激戰,所以兩方的氣氛都顯得無比凝重。

這時從韃子的佇列中出來二十餘騎,由兩名將領帶領大搖大擺的朝城牆走近。劉瑾見狀連忙對朱佑樘道,“皇上,不能讓他們再靠近了!”

“開炮,不,發射弩箭讓他們停下來!”朱佑樘連忙道,立刻有守關將軍指揮士兵用牆頭的床弩射擊。

居庸關武器的配置可不比其他的城鎮,大炮基本全都是千斤大炮,而配置的床弩威力也都極大,有效射程能到六百米以上,那群人的反應非常靈敏,看到城牆上飛出了東西立刻掉頭逃竄。

弩箭落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城牆上的明兵哈哈大笑發出一陣噓聲。那群韃子見逃脫了弩箭的射程,於是控制住馬不再前進,保持著離城牆七八百米的距離,憤怒地開始喊話,“你們的太子在我們手中,不想要他的命了嗎?”

“問他們的條件!”朱佑樘面色一沉狠狠地盯著他們,左右立刻有人將他的話大喊傳出來,一傳十、十傳百,響亮的聲音在山巒中回蕩顯得氣勢十足。

“我們大汗說了,只要你們開門投降,我們保證你們太子的安全!”那二十來騎韃子齊聲喊道,但是氣勢相比起來卻弱了幾分。

“告訴他們,不可能,大明軍隊不可能不戰而降!”朱佑樘冷冷地道。這種不可能達成要求肯定也不是伯顏猛可的真正目的。

那兩人在一起討論了一會,接著又帶著士兵吼道,“若是你們奉上庫銀十萬兩,金銀珠寶十車,我們就讓你們把太子贖回去,否則我們可不保證他的安全。”

說著,他們朝後面剛搭好的高臺指了指。朱佑樘遠遠望去只能看得到兩個健壯的男人壓著一個身穿明黃色衣服的人,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楚臉,但是他卻可以肯定那正是自己最寶貝的孩子。

“皇上,殿下好像受傷了!”劉瑾也遠眺著觀察那個人,大驚道。

“該死的韃子!”朱佑樘緊捏著拳頭,狠狠道。照兒一定傷得不輕,否則以那孩子的驕傲這個時候肯定會站得筆直,即使是被俘虜也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一樣,而不會像現在需要人托著才能勉強站穩。

“皇帝老兒,你最好快點考慮,否則你們大明太子,你那唯一的兒子我們可就不保證安全了哦!”城牆下的韃子兵又叫囂起來,引來守城士兵的一陣叫駡。

朱佑樘怔怔地看著遠方的兒子,心中卻充滿了煎熬,如果自己僅僅是一名普通的父親,此刻若是真能用那些金銀錢財換回自己的孩子,即使是十倍代價他都願意付出。

可是他不但是一個父親,卻更是大明的皇帝,只要站在這裏代表的就是這個國家的尊嚴,又怎麼能夠……仿佛感覺到他的凝視,朱厚照緩緩的抬起了頭。明明隔著近兩裏多的距離,兩人的視線卻好像在這充滿硝煙與戰意的空氣中相遇。

朱佑樘眸中閃過一抹心痛,深深的地吸了口氣,斬釘截鐵地道,“朕拒絕!”

拒絕拒絕拒絕……一聲又一聲的傳喚在山巒中回蕩開來,朱厚照望著城樓上的那縷明黃卻淡淡的笑了,果然是父皇呢,只有他會懂自己,即是真靠著國庫的金銀被丟臉的贖回去,那樣的結局只怕會讓自己身不如死!

那群叫陣的韃子見事不可為,連忙轉身拍馬回到陣列中。從伯顏猛可所在的中軍傳來了轟隆隆的擊鼓聲,立刻就有無數的韃子兵推著一門門火炮出列。

伯顏猛可帶領的是韃靼軍的主力,擁有十數門從各個攻破的關隘中搶來的大炮,還有他們自身常備的小型火炮,具有相當強的攻擊力。為了運送這些大炮,他們還特地休整了一天才準備進攻。

朱厚照看著韃子們的佈陣準備,臉上露出一抹冷笑,這群笨蛋以為靠這些東西能攻破這雄關嗎?

當他還在現代時,曾經有不少軍事學家對明朝中葉以及後期的戰爭都非常感興趣,因為這個時期已經出現了威力強大的各種火器,卻又還在普遍使用著大刀弓箭,騎兵也還依舊是戰場上主力,是個十分奇特的年代。

不少軍事學家對這個冷兵器與熱兵器相互並存時代的戰爭總結了一條關鍵,那就距離。一直以來明軍的配備在世界來上講都是最先進的,並且一般百人隊都必須配備十把以上的火銃,但是唯一制約火銃不能完全取代刀槍的原因就是裝填速度以及使用的是實心彈丸發射。

蒙古軍在經過與明軍多次交戰以後已經總結了一套利用輕騎速度對付火槍隊的戰術,明軍的騎兵並不多,只要頂住了第一次齊射,然後突破火銃的射程之後就能利用蒙古軍彪悍的近戰能力來贏取勝利。

既然朱厚照清楚知道這點,又怎麼會給韃子有機可乘的機會,為了針對韃子犀利的騎兵他可是改造了不少火器,並且將一戰時克制騎兵的一些戰術告訴了劉瑾他們,提前來居庸關安排,只要他們不傻的話,這次一定可以讓韃子吃個暗虧。

“哼,你就在這裏看看這座雄關如何被我拿下吧!”伯顏猛可得意自滿的走上高臺,站在朱厚照身旁道。

朱厚照沒有理他只是看著城樓的方向,心中暗自想道,我肯定會看著,等著看你們怎麼死!

說話間轟隆隆地炮聲響起,兩邊都開始使用火炮對轟起來。這個時代就是這麼詭異,若是雙方都有火炮,首先肯定先拼炮的威力,再拼人的戰鬥力。

韃靼使用的是從各個城鎮搜刮來的“神武大將軍”等型號火炮,其實已經是明軍比較老式的配置了,雖然威力很大可是畢竟是採用的實心彈,從這個射程打到城牆上卻已經不能造成多大的危害。

朱厚照知道居庸關城牆上的炮早已換成了威力更強勁的新式火炮,這種炮有點像是前裝滑膛加農炮,也就是在明後期出現的那種紅夷大炮,其最突出的優點就是射程。

果然城牆上一輪齊射後將韃子們嚇了一跳,他們根本沒想到城牆上的炮居然幾乎可以打到自己面前來。

“哈哈,就憑你們搶的朝廷想要淘汰的這點破爛,你居然敢來攻居庸關!真是夜郎自大呀!”看著韃子的狼狽樣子,朱厚照顧不得身上的傷口,開懷大笑起來。

“閉嘴!”伯顏猛可被他笑得額頭青筋直跳,對身邊的人吼道,“換洋炮!”

“大汗,不是說洋炮要做秘密武器用的嗎?”那人硬著頭皮問了一聲。

“還放著做秘密武器就不用打了,老子的炮都快被轟光了!”伯顏猛可瞪了他一樣,怒道,“你還不快去!”

說話間韃子們的大炮有不少已經被炮彈打中,然後爆炸開來。突然韃靼佇列中一陣騷亂,他們陸陸續續居然又推了十幾門大炮出來,朱厚照一看那長長的炮管和設計結構就知道糟糕了。

韃子們推出來的炮正是西方在攻城戰中最喜歡使用的加農炮,結構與居庸關那些大炮的設計差不多,射程超遠不說,對於破壞城牆和城門也充滿了破壞力。這種炮十四世紀在西方就出現了,朱厚照不禁懷疑是韃子們從哪里搶過來或者買來的。

這些加農炮在使用出來以後,經過幾次齊射果然讓城牆和城門都遭了殃,雖然還不至於出現完全坍塌,但是卻已經有了破損。

伯顏猛可看了下城牆的狀況,接著吼道,“準備出擊!”

踏踏的馬蹄聲響起,一隊近五千人的騎兵散開隊形開始準備衝刺,朱厚照看他們的佇列基本是十人一隊,其中明顯被保護的一些人身上背著一個類似彈筒的東西,他想了想不可思議地驚呼,難道是迫擊炮!

他可以肯定這種式樣的設計不是出自自己之手,而且這麼大的量不可能會從中原流出,肯定韃靼另有來源。難怪這次韃子膽子會如此之大,居然敢直襲居庸關,看來就是對這些火炮有信心吧。

在他驚訝時又有一隊近五百人的騎兵衝刺了出去,他們大約二三十騎為一隊,在他們的馬後面還拴著一輛木車,車上則固定著一門火炮。

靠!榴彈炮!朱厚照忍不住開始罵粗口了,這東西韃子們究竟是從哪里弄來的。這種炮的炮管比較短,但是彈道彎曲、彈丸的落角很大,在攻城時若是沖進了城牆上大炮的射程範圍內,甚至可以打擊到城牆上的士兵。

自己還想著這炮的殺傷力太大,威力太過兇猛,還是不要大規模普及比較好,沒想到卻被韃子們搶先用了出來。

朱厚照可以肯定這些東西不是韃子能夠造得出來的,應該都是西方的技術。可是,雖然這個時期西方確實已經出現了這類炮,但是卻應該分散在各個國家並且還沒有被完全普及呀,又怎麼會被韃靼這麼大批量的得到呢?

該死的,父皇,你給我趕快下城樓呀!朱厚照癡癡望著城牆,心中不禁著急起來,這些火器一定就是伯顏猛可的依仗了,看來韃子對這一戰信心十足,所以連壓箱底的東西都用了出來,只為正面徹底攻破這天下第一雄關。


第七十四章 大明必勝

由於角度的原因,城牆上的大炮都會有一些死角,比如說居庸關的這些火炮射程大約在四百米到幾千米遠。韃子的這批騎兵現在就是想要衝鋒到距離城牆三四百米的地方,眼看著馬匹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接近了城牆,第一排的騎兵已經舉起盾牌準備抵禦來自城牆上弓弩的襲擊。

“啊……”

“怎麼回事……”

突然衝鋒中的前排騎手一個個接連發出了慘叫,他們連人帶馬都不停地栽入一些挖好的大坑中。

“是陷馬坑……”

“跳……”

雖然此時在衝鋒中速度非常的快,但是韃子的騎兵卻果然十分出色,看到前排的人落坑,他們立刻控制住馬匹跳過那些坑洞。

可是挖坑的人比他們想像中的還狡猾,跳過去的一部分騎兵剛落地馬腿卻又陷入了一些小坑裏面,這時他們才發現整個這一帶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陷馬坑,連環相套著的,短短的近百米距離突然之間變得遙遠起來。

前面亂成一團,後排的衝刺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只能繞著走或者從一些已經暴露的坑洞附近繞過去。

一部分韃子騎兵從坑洞中狼狽的爬出來,朝著城牆一路小跑,他們現在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卑鄙,你們漢人太卑鄙了!”伯顏猛可暴跳如雷,在朱厚照身邊吼著。

朱厚照自然知道他為什麽這樣說,以往戰爭中即使會使用陷馬坑,但是卻不會在兩軍對壘中這樣使用,因為這樣自己一方的騎兵也會無法衝刺。一般守城方都將陷馬坑安置在城牆後面,只有在甕中捉鼈時才會使用。

現在明兵突然來上這樣一手,等於就是放棄用騎兵與韃子們衝殺,來遏制對韃子們最大的優勢——速度。

他狡詐地在心中偷笑著,現在就說卑鄙,更讓你頭疼的還在後面呢。

幾息間那些爬出坑的士兵終於艱難地跑到了陷馬坑帶的邊緣部分,突然他們只覺得腳底踩到了什麼東西,接著聽到轟隆的爆炸聲渾身一痛就再也沒有知覺。

陷馬坑帶後面居然是地雷帶,這種威力強勁的東西雖然每次只能炸傷或炸死一兩個人,但是那種泥土飛濺、血沫橫飛的震撼場面卻會嚴重的影響士兵的心理。

陸陸續續爆炸了一些地雷之後,那些剛從陷馬坑逃出來的韃子兵們開始有些膽怯了,不敢再如先前那樣勇猛的衝刺,忐忑不安地走在地雷帶上。

“哈哈,你們草原的勇士也不過如此嘛!”朱厚照看此情況不禁大笑起來,刺激著伯顏猛可,“就你們那點人,來一個炸一個,來兩個炸一雙!”

“即使用人把那坑填平,也要給我沖過去!”伯顏猛可惡狠狠地瞪著他,轉身對旁邊的人吼道,“趕快,再派五千人上前衝鋒,死都要把那些火炮送到城門前去,讓這些漢人試試威力!”

立刻有人將他的命令傳了下去,接著韃靼佇列中馬上有一隊騎兵呼喝著衝鋒的口號,朝著城牆氣勢十足的沖了過去。

上吧,上吧!去得越多死得越多!朱厚照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露出一抹冷笑,看著那隊韃子毫不畏死的衝鋒上前。

“準備,開炮!”

突然城牆下傳來了大明將軍的命令聲,在地雷帶後面距離不到百米的那些小土包之後突然泥土飛揚,伯顏猛可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些長長短短的土包後面居然全是挖好的溝渠,一把把火銃被架在了土包上,每隔一段距離還有一些比較奇怪的火銃和小型火炮,由於之前那些溝渠都用黃色的布遮擋著做好了偽裝,他們根本就沒注意到。

“轟隆隆!”

“嗒嗒嗒嗒”

炮聲接連不斷響起,炸得那些剛躲過陷馬坑和地雷區的騎兵人仰馬翻,慘叫連連,而那連續不斷吐著火舌的奇怪火銃則像是一件不斷收割著人性命的兇器,不少騎兵即使躲過了炮火也都慘死在那件兇器之下,偶爾有一些漏網者也逃不過厄運,被那些大明士兵躲在壕溝中一槍槍打中擊斃。

伯顏猛可看得眼目欲裂,整個壕溝區錯落有序的排列著,仿佛形成一個巨大的陷阱不停地絞殺著人命,而那種小型火炮他也終於看出了奇特之處,雖然外形有些不一樣,操作和威力卻與自己從洋人那里弄來的那種叫迫擊炮的東西一樣。

在那種速度與威力都犀利無比的火炮面前,即使派上再多的士兵都不過是浪費人命而已!可是現在近萬人陷在那戰場上,卻又不能輕易地轉身撤退,否則只會成為活生生的靶子!

“可惡!”雖然是被明軍弄了個措手不及,但是激得自己派上那麼多士兵的原因卻是……他調轉頭,猛地沖到朱厚照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將那遍體鱗傷地小太子高高拎起,“是你,是你,你知道是不是,你是故意激我的!我草原那麼多的英勇兒郎呀……”

一個照面而已就要損失近萬騎兵,無論對什麼指揮者都是致命的打擊,這樣大的失誤是不可以忍受的!

以往明軍的神機營與韃子對戰,吃虧就在韃子騎兵衝破距離之後的近戰以及他們精准並且威力強大的弓箭。現在明軍躲在壕溝中,又都帶著頭盔,弓箭很難傷害到他們,這種在一戰中廣泛使用的壕溝戰一旦被配備強大火器的明軍使用出來簡直是威力強悍無比。

只要沒有坦克和飛機的出現,現在的明軍朱厚照有足夠的自信,他們就是戰場的王者。他毫不示弱地盯著伯顏猛可的眼睛,堅定地道,“明軍必勝!你們這些韃子滾回你們的草原!”

“你很強,也很出色,這些戰術都是出自你之手吧!難怪大明皇帝將你當寶一般疼愛!”伯顏猛可的怒氣突然消失不見,但那骨子裏的那種陰狠卻像是再也壓抑不住的透露出來,只見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仿佛是盯緊獵物的毒蛇一般瞪著朱厚照,陰沉沉地道,“既然你父皇不肯用錢財換你,就別怪我心狠了!”

朱厚照心中一驚,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伯顏猛可將他狠狠地砸在地上,轉身下了高臺,不多時立刻有幾名長相兇悍的韃子兵朝他走了過來,其中兩人手中還拿著兩個森寒的鐵鉤。

“大明必勝,韃子必敗,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淒厲的叫聲突然從韃子那邊的高臺傳了出來,那個聲音略帶沙啞卻像是正壓抑著無止境的疼痛,仿佛穿透了戰場上的炮火聲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大明必勝,韃子必敗!”

又是一聲響起,比先前的聲音嘶啞了很多。那聲音也許是用內力喊出來的,所以能傳遍戰場,但是好像叫喊的人突然失去了意識一般,那“必敗”兩字帶著模糊的餘音嘎然而止。

“是皇兒……”是朕的照兒……朱佑樘顧不上城牆邊危險,立刻沖出城樓,趴在牆垛上往外看。

發生了什麼事,照兒究竟怎麼了!他沒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微微地顫抖了起來,心臟噗通噗通跳得厲害。

那種壓抑著痛苦的叫喊聲,是朱佑樘從來沒有在兒子身上聽到過的,他太過瞭解那個孩子的驕傲,若不是讓人無法承受的疼痛,他斷然不會在戰場上突然發出這樣的叫喊,何況,自己在這裏,那貼心的孩子為了不讓自己擔心,更加不應該會這樣……城牆下打得熱火朝天,他卻沒有心思去關注己方即將到來的大勝。遠遠望去只能看到韃子架起的高臺上有幾人正在佈置著什麼,兒子的身影被那些人擋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清楚。

“皇上,這裏危險,您還是先回城樓吧!”蕭敬和一群文臣武將們都追了出來,他勸道,“殿下應該不會有事的……”

“不,朕要在這裏看著,看他們究竟對照兒做了什麼……”朱佑樘的雙手搭在牆垛上,十指因為用力而完全發白,嘴裏喃喃道,“那些該死的韃子,他們已經傷了照兒,還想幹什麼……”

說話間高臺上的韃子又有了動作,眾人定睛遠眺著,等他們看清楚之後不由得都抽了一口涼氣。

“禽獸不如!”不知道是誰忍不住罵了一句,眾人立刻心有戚戚。

朱佑樘心痛得好像無法呼吸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雙眼無神的怔怔看著前方。

高臺上立起了一根粗壯的竹竿,朱厚照被人用鐵鉤硬生生的穿過肩胛骨,用繩子勾著鐵鉤淒慘地掛在了竹竿頂部。竹竿的頂部因為承受不住人的重量略微彎曲著,讓朱厚照淩空懸在了空中,每當寒風吹動時,他的身體就被吹著不停擺動,於是傷口一直被擴大,不停的有鮮血流了出來。

“照兒……”朱佑樘無法想像兒子現在該有多痛,只知道兒子身上那明黃的衣袍沒過多久就漸漸被染成了紅色。

韃子的中軍突然擂起了響鼓,鼓聲的間歇有人齊聲喊道,“明軍停火!否則太子必死!”

鼓聲與喊聲錯落有致,將伯顏猛可的用意完全展露了出來——用大明太子的命換取那些草原將士的生路。

“快,趕快叫他們停火,放他們走……”朱佑樘毫不猶豫地大喊了起來,即使殺敵千萬若換不回照兒又有何用。

“皇上,只要再一會咱們就能全部殲敵呀!”

“皇上,請您三思呀,這是難得的機會,不但能毀掉韃子的新式火炮,而且能殲滅這麼多人,下次小王子就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了!”

“後面那五千騎必定是太子激得小王子派上來,所以他們才會如此報復,這是殿下好不容易製造的機會,咱們不能錯過呀!”

城牆上的文臣武將們難得態度一致的跪地勸了起來,若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下次想要再次殲敵騎兵一萬,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臣子們的話讓朱佑樘心中一沉,怒駡道,“那要怎麼辦,不停火,難道要朕看著太子死在那裏嗎?”

“不是叫你們廢了他的武功,他怎麼還能用內力?”伯顏猛可揪著身邊一名將領怒駡道,他心中焦慮萬分,若是能將那批火炮撤回來,他們還有很大的機會能夠再翻盤,可是沒想到看到太子這麼淒慘的樣子,那皇帝居然還不下令停火。

“我們確實是給他吃了太師配的藥呀?”那人也是一臉困惑,“會不會他的內力有些古怪,所以現在還能使用?”

“可惡!”伯顏猛可焦躁的走來走去,難道這皇帝疼愛太子是假的,贖金不肯付,現在連停火也不願意……他們說話間昏迷過去朱厚照又被兩邊肩胛的疼痛弄得清醒過來,聽著韃子們的鼓聲和叫喊聲,他吃力的抬頭望了一眼城樓的方向,那裏有一縷鮮豔的明黃從牆垛間不時閃現。

父皇……無力的動了動嘴唇,他能想像得到父皇此時肯定在火冒三丈的命令將士們退兵,只為了保住自己。

不可以,這樣難得的機會……想了想,朱厚照忍著痛,勉強調動著體內的真氣,緩緩的念了起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一首耳熟能詳的正氣歌突然在戰場上飄蕩起來,剛開始聲音微弱和細小,漸漸的卻越來越大聲,讓每個人都能清晰聽到。

“皇上,是殿下的聲音……”蕭敬動了動耳朵,仔細傾聽著,突然驚喜的道。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雖然斷斷續續的,朱厚照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每當有風吹過時背詩的聲音就會戛然而止,然後隔了幾息時間之後那個聲音又會繼續響起。

“別念了,別再念了……照兒,算朕求你,把體力留著,等朕去救你……”朱佑樘趴在牆垛上小聲的泣道,他的眼眶早就紅了,可是他卻不敢眨眼,生怕淚水模糊了視線。他要一直看著,看著自己驕傲的孩子用行動維持自己的尊嚴,這一刻,他不能,也不允許自己錯過。

“皇上,還停火嗎?”蕭敬眼中閃爍著淚花,哽咽著小聲問。

“不!”望著還在執著的念著詩的兒子,他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緩著自己的情緒,堅定的道,“打,給朕狠狠地打,把那些韃子全部殲滅!”

下面壕溝中的士兵有一部分是朱厚照的親兵,其他的主力則都是神機營的人,他們才是操弄火器的行家,所以取代了原本的普通士兵進行這次埋伏。

他們很多人都知道自己使用著的先進火器和如此神奇的戰術都是出自太子的設計與謀劃,因此即使皇上沒有下令,其中有些人也已經放慢了手中的動作。

皇帝的下令全殲敵人的命令傳來,他們的動作突然都淩厲了起來,尤其是那些親兵更是兇猛。一些識字的士兵已經聽清楚了太子殿下在念些什麼,不識字的也在附近人的解釋下知道了殿下在念一首宋朝時的抗元英雄被俘虜時寫下的著名詩句。

他們心中有些理解皇上為什麼反而下令繼續攻擊了,雖然正在飽受折磨,但是殿下卻在用自己的行動表示自己的意願,所以皇上也只能支持殿下。

士兵們紅著眼眶一邊跟著太子默念,一邊更加英勇的殺敵,沖進壕溝區的韃子不但無一人倖免,就連正在一邊射箭一邊相互掩護著撤退的騎兵也受到了更加猛烈的炮火襲擊。

“該死的!這個該死的太子……”伯顏猛可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行動反而起了反效果,引得明軍成了哀軍,士氣猛地上升了幾分。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故留人間。日夜展書讀,淒淒我臉色。”

遠方的朱厚照終於斷斷續續的念到了最後幾句,城牆上的那些文武大臣們也都含著淚花在跟著他一起背誦著,突然不知道是哪個書呆子突然奇怪的道了一句,“咦,太子好像背錯了……”

身邊有人反應靈敏的猛地捅了他一下,那人立刻捂著嘴巴閉了嘴。

“背錯了?”朱佑樘突然轉頭望了那人一眼,又將視線落在了遠方的兒子身上,剛才他背的是什麼?他擰著眉頭回憶道,“哲人日已遠,典故留人間。日夜展書讀,淒淒我臉色……沒錯,皇兒確實是背錯了!”

 兒子的慘狀讓他剛才心神大亂,根本沒心思細想朱厚照這個時候背《正氣歌》的理由。就算是要自己繼續攻擊,他只要大聲喊一句就行,又何必花這麼大的功夫背完這麼長一首詩呢?而且文天祥寫下這詩是為了表達自己寧死不降,憂心愛國的思想,仔細想想根本與現在的情況有些不搭調。

快點想想,快點回憶起來呀,照兒的用意究竟是什麼!朱佑樘死死盯著遠方的兒子,突然心中靈光一線,猛地望著蕭敬問道,“朕有一次罰太子抄書,抄了一個通宵,那天是什麼時候?”

第七十五章 成功脫逃 

夜幕漸漸深沉,山間的寒風瘋狂的吹拂著,發出尖銳而難聽的呼嘯聲,吹得越來越凜冽。天空看不到星月,只有濃厚的烏雲在狂風中不斷翻滾,氣溫漸漸的在降低,看天色應該馬上就要飄雪了。

白天的戰場上不時有士兵舉著火把穿梭來去,沉默的收拾著戰友們已經僵硬的屍體,為明天的戰鬥做準備。火光隨著風兒搖曳著,將一個個沉重的背影拉得長長的,顯得陰森而恐怖,透著幾分淒涼。

韃靼的營地裏生起一堆堆篝火,讓不用執勤的士兵可以圍著火堆取暖休息。白天的戰鬥最終以韃子留下七八千條人命而告終,那批從洋人那里弄到的火炮也大部分損毀在戰場上,幸好那些榴彈炮還搶救下來不少,但是這麼大的損失已經讓伯顏猛可無法承受。

本來將大明太子以淒慘的樣子掛上竹竿只是為了示威而已,但是這次的慘敗卻使得伯顏猛可暴跳如雷,於是他讓人將朱厚照繼續懸掛在那裏,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朱厚照的身體已經在寒風中凍的僵硬,寒冷讓神經對疼痛的感覺遲鈍了很多,卻還是讓他疼得難以忍受。兩邊的肩胛骨承受著身體的重量,那樣非人的痛苦讓他不時疼得昏迷過去,卻又在寒風的吹拂中蘇醒過來,如此反反復複,不停地消耗著他的體力。

肩胛骨的傷口因為風不斷吹動身體導致根本無法凝結,鮮血不時地從那兩處汩汩流出,順著身體蜿蜒滲透到衣物中,成為他身上唯一的熱源。幸好,由於日間那統領潑在身上的水,加速了身體的降溫,低溫讓他的傷口不再大量的流血,否則他擔心自己根本熬不過今夜。

父皇……父皇……您別擔心……父皇,我不會死在這裏的……我一定會活著回去……父皇,您等著我,等我回去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他在心中一聲又一聲的默默呼喚著朱佑樘,仿佛成為一句句的魔咒,是支撐著他能承受痛苦的力量。朱厚照儘量讓自己忽略疼痛,集中精神用體內微弱的真氣護著心脈,他知道只要心臟還能跳動,就還能繼續活下去。暗暗算著時間,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沒有多久援兵就會到了,父皇一定會瞭解自己用意的!

時間漸漸過去,大量的失血讓他頭暈眼花,看東西都漸漸模糊了起來,體力的逐漸衰弱讓他不敢再輕易昏迷過去,生怕就那樣昏死過去再也醒不來。每當他覺得自己要再也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就咬緊牙關望向遠方的城樓。

城樓前的城牆上有一片火光在跳躍著,偶爾有長長的人影在隨著火光擺動,雖然看不清楚,但他卻知道那裏肯定會有一個人在默默看著自己,陪著自己,給自己力量。

大雪終於洋洋灑灑的飄落,篝火漸漸地弱了下來,韃子們陸陸續續的回到營帳休息。壕溝中戒備的明軍也支撐起了遮擋物來擋雪,蜷縮著進入了夢鄉。

“皇上,雪越下越大了,您先進城樓休息吧!”蕭敬為朱佑樘撐著傘,低聲勸道。太子已經受了那麼重的傷,皇上卻一直站在這裏看著。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城牆上的風又這麼大,要是生病了可怎麼得了。

“不用了,朕不進去……看不到那孩子朕心裏更慌!”朱佑樘將冰涼的雙手放在嘴前呵氣取暖,那股暖氣在空中形成一股白煙,他抖了抖開始發涼的身體,呢喃道,“你看,朕還有你給我撐傘,自己也還能呵氣取暖,可是那孩子卻在那裏受苦……朕就站在這裏,再多陪陪他,就算只能這樣遠遠看著他,只要那孩子知道朕在這裏,或許會覺得時間沒那麼難熬……”

“皇上,殿下……殿下他不會有事的,您要保重身體……否則太子……太子回來又要罵咱們沒伺候好您了……”蕭敬只覺得心裏堵得慌,他擦了擦眼角的淚,哽咽著道,“皇上,時間還有那麼久,殿下一定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皇兒,他很堅強的……”朱佑樘斷斷續續的道,胸口的一直絞痛著,像是有一股抑鬱的氣噎在喉間讓他用了最大的自製才避免自己的失態。凜冽的寒風讓他忍不住跺了跺腳,這樣的天氣自己光是站在這裏都這麼難受,皇兒又是多麼的痛苦。

蕭敬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轉頭吩咐身後的小太監取來一件皮裘披風為朱佑樘披上,無奈的勸道,“皇上,就算是為了殿下,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呀……”

朱佑樘抓著披風愣了一下,接著將那披風裹在身上,是呀,若是自己又病倒了,等到皇兒回來只怕會要怨自己浪費了他的心血……“回稟皇上,行動的百人隊已經都準備好了!”華陽大步走到朱佑樘面前,行了個禮道。

朱佑樘轉身對他點了點頭,“接應的人呢?你們這次絕對不容有失,一定要給朕把太子帶回來!”

“都安排好了,請皇上放心!”華陽堅定的回答,都是因為他們失職才讓太子落入韃靼人手裏,雖然皇上還並未處罰他們,可是整個親兵隊的人都已經自責了很久。

“那就好,你們先下去休整一下,等時辰到了再出發!”朱佑樘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無情地道,“若是救不回太子,你們也就別回來了!”

“遵旨!”華陽連忙跪地領旨,他看到朱佑樘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退下,然後又將視線望向了太子所在的方向,遲疑了一下,問道,“皇上,這時候韃子已經開始休息了,我們現在出發應該也不會驚擾到他們,為什麼一定要等到寅時三刻?還有那麼長的時間,殿下,殿下他得多受那麼長時間的折磨……”

“你以為朕不想早點將皇兒救回來嗎?”朱佑樘氣惱地一拳打在牆垛上,懊惱地道,“那是他自己跟朕說的時間,皇兒必定是有什麼安排,若是提前動手,朕又擔心壞了他的計畫!可惡!”

“殿下說的?”華陽吃驚地道,他一直以為這個時間是皇上隨意定的。隔得這麼遠,也沒見到太子打過什麼暗號,皇上怎麼會說是太子定的時間?他在心中回憶了一下,“皇上,難道是殿下念的那首正氣歌?”

“嗯!沒錯!”朱佑樘微微點了下頭,卻無意多做解釋,只是擺手示意他退下。

那是只有他與皇兒才知道的小秘密,朱佑樘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雖然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但那孩子氣呼呼的篡改正氣歌最後幾句時的可愛表情,卻像是還在自己眼前一樣。

那一次自己不過是惱他為了訓練騎射和研究火器太過火,耽誤了功課不說,還惹得閣老們在自己面前不斷抱怨,所以罰他抄書而已,明明是想讓他分好幾天完成,可沒想到平時穩重懂事的兒子卻又突然和自己賭起氣來,居然通宵不睡的抄書。

直到臨到早朝前,他的隨侍太監見實在勸不動倔強的兒子,於是沒有辦法跑到乾清宮來求救時自己才知道。等自己趕到時咸陽宮時,兒子已經在抄最後一篇了,恰好是那《正氣歌》。那個鬼精靈的傢伙看到自己,撅著小嘴提筆將最後那幾句改掉,然後嘟嘟囔囔的抱怨著將那頁紙擺在自己面前,作為無聲的抗議。

自己當時看到那詩句實在是啼笑皆非,本來原句應該是“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本意是“賢哲雖然已遠去,榜樣令我心更堅。簷心展讀聖賢書,光華照徹我容顏。”,卻被他改成了“賢哲雖然已遠去,典籍卻留在人間。日夜展書苦讀,令他臉色淒淒!”。

那一天是十九日寅時三刻,自己剛起床準備上朝的時間,而今天正好是十八號,照兒年紀雖小,做事卻極有章法,不會多做無用之功,白日他讀那《正氣歌》絕對是別有用意,朱佑樘有信心,兒子應該就是在暗地裏告訴自己救援的時間。

他心痛的看著遠方的兒子,現在子時還不到,距離卯時還有好幾個時辰,照兒穿著那麼單薄的衣物,在這麼寒冷的天氣怎麼熬得過去!

朱佑樘心中忐忑不安,距離在這麼遠的地方,根本不知道那孩子現在的情況,若不是借著投射在地上的長長影子,勉強可以看到朱厚照偶爾擺動腦袋的微小動作,只怕他會立刻派兵出城,哪管會不會打亂兒子的計畫。

夜色越來越深沉,雪落得越來越大,火把的光在這樣的夜裏顯得黯淡無比,根本照不了多遠。韃靼的軍營裏面靜悄悄的,只有巡邏士兵軍靴踩在雪地上“喀嚓喀嚓”的腳步聲。

一隊百來人組成的隊伍悄悄地從壕溝中匍匐著爬出,他們穿著的黃白相間的衣服趴在雪地上遠遠的望去簡直與地面融為了一體。這些士兵都是朱厚照按照現在特種兵的手法特別訓練出來的,每個人都備有幾種特製的迷彩服和特別用具,而且都學過一些輕功武術防身,雖然在戰場上他們的作用並不大,可是在做一些需要特殊事情時卻都是好手。

從城牆上他們稍微偵查了一下韃子戒備森嚴的幾個營帳,估計是韃靼軍存放彈藥或者其他重要物資的帳篷。行進間隊伍漸漸分為了兩組,人多的那邊朝帳篷方向潛行而去,而人少的則掠向朱厚照所在的高臺。

“轟隆隆”的爆裂聲打破了夜的寂靜,韃靼士兵從夢中被嚇醒,紛紛吵吵嚷嚷罵罵咧咧的抓著武器沖出帳篷。一眼望去,存放著重要物資的營帳區起了大火,士兵們立刻朝著那個方向大叫大喊地沖了過去。

“明軍襲營了!”

“快救火……”

那隊偷襲的士兵見已經毀了不少帳篷,連忙準備撤退,他們的任務本來就是引起騷亂吸引韃子的注意力,此時目的已經完美達到,於是他們一邊繼續朝附近的帳篷扔著手雷,一邊迅速朝壕溝區撤離。

伯顏猛可一直與將領們議事剛剛睡下就被爆炸聲吵醒,他連盔甲都來不及穿就沖出了帳篷。存放著攻城器械的那個營帳區火光沖天,不時還傳來一陣陣爆裂聲和士兵們的叫喊聲,亂成一團。

“不好!”他望了一眼高臺方向,竹竿下人影幢幢,伯顏猛可立刻大叫一聲,帶著自己的親兵朝著高臺沖了過去。

“快點,韃子來了!”朱厚照在空中看得仔細,連忙催道。一名親兵敏捷的爬上竹竿,揮刀斬斷了拴著鐵鉤的繩子,他飛快的墜落著,輕輕的落在一人懷裏。

“殿下!”華陽飛身接住朱厚照緩衝著下落的趨勢,指尖碰到太子的身體,他只覺得懷裏的人渾身冰寒徹骨,不帶一絲暖意。自己的手剛貼住太子的身體,就立刻就感覺他的肌肉崩得緊緊的,猛地深吸了一口氣。

“先去那裏……”朱厚照大口的吸著氣,試圖緩解那讓人頭皮發麻的疼痛,華陽托著的地方正是先前被打傷的腿彎,可是他腿上本來就全是傷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擰緊眉頭,不願讓屬下發現自己的狼狽,虛弱的指著方向。

“那是什麼地方?”華陽帶著人朝那個方向飛掠而去,他一邊小心的保持著自己身體的平穩,避免讓太子因為顛簸而更加難受,一邊不解地問。

“看到那個營帳了嗎?呼……一會你們一起扔手雷,炸完立刻撤退,不要與裏面的人硬拼,如果被他們靠近記得要屏息……”朱厚照一邊指點著方向,一邊緩緩的道。雖然從華陽胸膛傳來的暖意讓他冰冷的身體本能的渴望靠近,但是他的意識卻克制著自己,反而僵硬著身體隔那胸膛遠遠的。

“知道了,殿下!”華陽連忙答道,他分神看了一眼懷中正擰著眉頭觀察周圍情況的太子,遲疑了一下,小聲道,“殿下,要不您靠在我身上吧,也許會舒服一點!”

“不用了!”朱厚照毫不猶豫地拒絕道,雖然這麼緊繃著肌肉會讓自己更加難受一些,但是他本來就不喜歡被陌生人碰觸,從皮膚傳來的他人的體溫,這種觸感讓他覺得十分不舒服,若不是逼不得已,他寧願自己行走。

不知道為什麽,聽著這個答案華陽心底覺得有些失落。從殿下去綿山開始,他就一直跟隨著殿下,殿下的才華和武勇都一直讓他覺得高不可攀,原本能夠辦好殿下安排的事情,能夠一直跟在殿下身後就已經是他心裏最大的渴望。

可是就在剛剛第一次碰觸到太子,第一次抱著太子的時候,他才發現懷裏的身體居然是那麼的輕,平時高不可攀的殿下在這樣的火光中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需要人呵護和保護的孩子而已……“炸!”一聲堅定的命令聲打斷了他的沉思,轟隆的爆炸聲陸續響起,華陽望著太子閃爍著火光、充滿了堅毅的眼睛竟然看癡了。

“快,再炸一輪趕快撤!”朱厚照緊張的關注著那營帳中的情況,沒發現抱著自己的侍衛統領的不對勁。

士兵們看著眼前的營帳,那噁心詭異的情況讓他們想要嘔吐,連忙拉開引信又繼續扔出手雷。營帳被爆炸的氣流掀飛,從裏面流出了帶著怪味的大量液體,帳篷中擺放著一個個大甕,每個甕裏都泡著一個面目全非的人。有些甕被炸開,裏面的人肢體都被炸斷,卻像是沒有感覺一樣在地上蠕動著,朝著他們的方向爬過來。

“啊,怪物……”

“什麼鬼東西!”

一陣惡臭傳來讓明兵們咒駡起來,剛嗅進一點那氣味就覺得頭暈眼花,他們想起太子的吩咐,立刻屏息將手雷扔出去,連忙準備撤退。

華陽回過神來,驚異地道,“是狼牙衛!”

“快走,小王子過來了!”只是炸斷了幾名狼牙衛的手腳,沒有能將他們的戰鬥力全部毀掉,讓朱厚照覺得有些遺憾,但是看到伯顏猛可帶著人叫嚷著沖了過來,他連忙下令撤退。

伯顏猛可一邊怒吼著,一邊帶人追一行人,幸好他們的輕功都不錯,且戰且逃、相互掩護下趁著韃子還沒形成合圍終於沖到了壕溝區。

望著壕溝中一根根猙獰的槍管和炮筒,伯顏猛可只能無奈地帶著士兵返回營地,他心底明白,這一次失去了人質,天亮後的戰鬥將會更加艱難了!


第七十六章 暗夜療傷

逃過了韃子的追擊,一行人匆忙的躍過壕溝區沖進了城門,然後立刻馬不停蹄地朝著皇上歇息的將軍府奔去。

能這樣抱著太子,華陽知道也許是這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機會。他既希望這段路能再長一些,又恨不得能馬上就到。奔跑間,他偶爾低頭看看懷中太子的情況,雖然沒有聽到一聲洩露出的呻吟,但是殿下的氣息卻越來越急促,手指間碰到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不時還在抽搐著,不用想就知道太子現在有多痛。

他心中雖然充滿了矛盾,但是腳步卻不自覺地越來越快,太子的情況讓他揪心,這麼重的傷越早得到治療才越好。在他胡思亂想間,燈火通明的將軍府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

“開門,快點!”遠遠的華陽就大吼一聲,立刻有士兵機靈地提前沖上前報信。門房早就得到過通知,知道情況十分緊急,不等盤查就將他們放了進去。

“走這邊,皇上和大夫都在暖房等著呢!”馬永成正焦急的在門後,呵著手等待他們,見到他們進門立刻一邊引路一邊道,“快點,皇上都催了好幾次了……”

“其他人都去休息吧!”華陽回頭對那些默默跟在身後親兵吩咐了一句,立刻朝著馬永成指點的方向一路飛奔。

“皇上,殿下回來了……”一見到正在門口焦急盼望著的朱佑樘,馬永成立刻擦了擦淚水,哽咽著道,太子的樣子實在是淒慘到讓人不忍心多看,不知道皇上看了會有多心痛。

“照兒……”朱佑樘看到被華陽抱在懷裏的兒子,立刻伸出手想要將他抱過來。自己兩手相碰,感覺到一片冰涼,他在外面等待得太久,讓自己身上一絲暖意都沒有。朱佑樘皺了下眉頭,又將手收了回去,連忙道,“快點,先進來!”

進了房間眾人立刻覺得暖和了很多,裏面放著好幾個火盆提高溫度,外廳則點著幾盞巨燈將房間照得透亮。透過紗簾隱約還可以看到後面內廳的床簾上正懸掛著幾顆夜明珠照明,已經有好幾名大夫打扮的人在床邊的桌子上整理著藥箱裏的藥物。

朱佑樘快步走到火盆前面將雙手烤熱,摸了摸開始有些熱氣的衣服又連忙走到華陽面前。兒子的樣子讓他倒抽了口涼氣,燈光下他的小臉一片蒼白,嘴唇乾枯開裂下唇已經被咬得傷痕累累。平日靈活的雙眼輕輕閉著,眼皮不時微微顫動,單看兒子正緊皺著的眉頭,就知道他正隱忍著多大的痛苦。

兒子身上原本明黃色的外衣現在已經完全被染成了暗紅色,結冰發硬的粘在他的身體上,兩邊肩胛骨上那森森的鐵鉤還釘在裏面,隨著走動的動作鮮血不時的汩汩流出,看起來淒慘而恐怖,讓人覺得自己的肩胛骨也在隱隱作痛。

 朱厚照緩緩地睜開眼睛,借著燈光看著眼前朱佑樘。父皇的眼中含著淚花,深情而專注的望著自己,隨著他的每一次眨眼,淚水便無聲的從他臉頰滑落。看著一臉難受的父皇,他艱難的張了張嘴,卻只發出微弱的聲音,“父……皇……”

“照兒……”朱佑樘強忍著心痛從華陽手中接過朱厚照,感覺到懷裏的身體突然劇烈的顫動,他心中一驚,知道自己無意中弄痛了兒子。

“皇上,小心!”華陽剛剛離手將太子放到皇上手中,卻突然看到太子的身體正猛地抖動,連忙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想要接住太子。

當人覺得疼痛時會不自覺的往右翻,而太子右翻則會跌落在地。那一刹那間華陽的心被猛地懸起,傷勢如此之重的太子若再跌倒在地,簡直會讓人不敢想像後果。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雖然朱厚照的身體因為疼痛在不自覺地抽動,但是卻本能的朝著朱佑樘的懷裏靠了過去。

“來,靠著父皇!”朱佑樘立刻判斷兒子腿上肯定也有重傷,於是小聲地對他說。然後朱佑樘立刻調整著抱他姿勢,用兩個手掌托住他的臀部,像是抱小嬰兒一樣,讓兒子整個人靠在自己的懷裏。

華陽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掌心,怏怏地縮回了手。太子將頭埋在皇上的頸窩,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雖然殿下還是在大口吸氣壓抑著疼痛,但是他的雙手卻軟綿綿地搭在皇上的胸口,一路緊繃著的肌肉顯然終於鬆懈了下來。

“你先下去休息吧!”朱佑樘望了他一眼,吩咐道。然後抱著朱厚照轉身朝著內室走去,邊走他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兒子冰涼的小臉,輕聲哄著,“照兒乖,父皇馬上讓人給你治傷,照兒會沒事的!”

華陽看著紗簾後皇上用無比輕柔的動作將太子放在早就佈置好的床榻上,一邊吩咐人燒熱水用熱毛巾化冰,一邊溫柔的哄著太子。太子始終都一聲不吭,只有粗重的呼吸聲透露出他的難受,他將頭一直埋在皇上懷裏或者頸窩不願意讓人看到他的臉,但是搭在皇上身上的手腳已經不復之前的僵硬,可以看得出來,在看到皇上以後的殿下已經完全的放鬆了下來。

帶著複雜的心情,華陽轉身離開了這暖室,踏出大門外時,他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內室裏閃耀著奢華的光亮,這個王朝中最尊貴的兩個人正交頸低聲傾訴著什麼,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兩人相互信任相互依靠的默契仿佛形成了無形的氣場,那是一個沒有旁人能插入得了的世界。

朱厚照斜靠在床上,臉卻埋在朱佑樘的頸窩,讓宮人一點一點的用熱毛巾把身上的衣物捂軟,然後將那身血衣慢慢脫了下來。

遇上是水凝成是冰的地方還好一點,若是碰上血凝過的那一片衣物,即使是輕輕扯動都會拉痛凍傷的皮膚,讓朱厚照眉頭擰得死死的。

溫度的回暖讓他的知覺漸漸敏銳起來,腿上被打傷的地方全是淤血,雖然床榻上鋪的是最上好的絲綢,但還是讓淤血之後敏感異常的皮膚感覺被紮得生疼。

隨著兒子的衣物一點點的被褪下,漸漸露出那身令人慘不忍睹的傷痕,朱佑樘的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心裏竟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雖然兒子一句疼都沒有叫喚,但是他將小臉往自己頸窩埋的動作卻越來越用力,那小小的身體抖得越發厲害。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懷裏孩子的身體的魅力。結實有力的肌理,細膩白皙的肌膚,充滿了力度與美感,讓人即使是看著都覺得是上天的傑作。可是現在,那曾經讓自己留戀不舍的背上滿是猙獰的箭孔,而他的腿部卻更讓自己心驚,從兒子的小腿肚一直到大腿上都佈滿了青紫的淤痕,間或幾處還有一些尚未癒合的箭孔在冒著血絲。

“皇上,我等馬上要為太子取下這兩個鐵鉤,只怕叫人將太子固定住不要亂動比較好!”一名太醫小心翼翼地對朱佑樘道,滿臉不忍的表情。雖然太子腿上和身上的傷口看起來就很恐怖,但是最棘手也最致命的就是肩胛骨上的那兩個鐵鉤,取出來時的疼痛只怕可以令人發瘋。

“不……不用了……本宮忍得住……”朱厚照虛弱的抬起頭,掃了他們一眼,緩緩地道。他將視線對準朱佑樘,認真的說,“父皇……我不想讓人鉗制著……”

“好,朕不叫人進來,照兒乖……”朱佑樘強忍著淚水,用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起身將他一把抱起,讓朱厚照坐在他的身上,“父皇抱著你好不好,朕的照兒最堅強了……”

“皇上,那我們準備開始了?”那名太醫見兩人都不願意叫人進來,只得無奈地道。

他覺得自己實在太倒楣了,被安排到為太子取鐵鉤,看皇上一臉緊張仿佛太子痛他更痛的樣子,實在不知道等會處理完那鐵鉤自己會不會也因為弄疼了太子被遷怒。而其他人就幸運多了,可以不用抬頭,只要默默的為太子清洗和處理腿部背部的傷口就行了。

“沒有什麼能夠止痛的辦法嗎?”單單只是看著穿透肩胛骨上的兩鐵鉤,朱佑樘都覺得疼,他簡直不能想像等會兒子該有多痛苦。

“雖然我們有一份麻沸散的殘缺配方可以麻醉殿下以後再進行,但是韃子似乎給殿下用過一些什麼藥,不但化掉了殿下的內力,而且還有一些古怪的成分殘留在體內……”那太醫頓了頓,繼續道,“那藥和麻沸散的殘方有些衝突,我們擔心會影響殿下的身體,實在是不敢用藥!”

“父皇……叫他們開始吧……我能忍住……”一邊喘著氣忍著痛苦說著,朱厚照一邊將臉又藏到了父皇的頸窩裏,他實在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尤其是父皇,他知道,自己的痛苦會讓父皇心裏更加難受。

“皇上,殿下會很痛的,拿個東西讓他咬著吧?別咬傷舌頭了!”那太醫挽了挽袖子,想起來又說了一聲,連忙轉身吩咐人準備拿東西讓朱厚照咬住。

“不用了!”朱佑樘淡淡說了一句,將兒子的頭輕輕抬了起來。他溫柔的用手指碰了碰那已經被兒子自己咬得殘破不堪的下唇,將手腕伸到那小嘴邊,望著兒子疑惑的眼睛,堅定的道,“照兒,疼就咬著父皇……”

“不……”朱厚照眨了眨眼,閉緊嘴巴扭開腦袋,等會自己一定會疼得厲害,那樣疼得發狂的時候肯定會咬傷父皇的!

“照兒聽話,父皇知道你疼,你咬著父皇……”朱佑樘火燙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朱厚照的臉頰上,他哽咽著道,“不要怕傷到父皇……照兒乖,父皇想知道……讓父皇知道你現在的痛……”

“父皇……”輕輕的張了張嘴,兩個字含在嘴中卻沒有發出聲音,那滾燙的淚滴讓他忽然明白了父皇的自責與難過。如果這樣的傷能讓父皇的心裏好過一些……看著朱佑樘含著淚的雙眼,他張開嘴將眼前的手腕狠狠地咬住!

朱佑樘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頭髮,作為無聲的安慰,然後看著那太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開始。

“唔……嗯……”一聲悶哼之後被咬住的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痛,懷中的小小身體開始劇烈的顫動起來,眼看第一個鐵鉤才剛取出一半,朱佑樘只能用另一隻手緊緊擁住兒子的腰不讓他大幅度的亂動,雙眼望著他因為疼痛而漸漸無神的眼眸,無聲的安慰著。

手腕處傳來的痛一陣比一陣更厲害,讓朱佑樘忍不住擰緊了眉頭,可是想到這樣的痛不過是兒子的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他心中對韃靼的恨意就堆積得越來越多。

“還有第二個!”那太醫將取出的鐵鉤交給一旁伺候的醫童,又連忙開始小心翼翼的開始處理另一邊。

這名太醫是此次出宮的一行人裏面年紀最輕,醫術卻是最為高明的一個,所以才被推選出來處理最麻煩的傷口。他取鐵鉤的動作快而穩,已經在儘量的避免因為無用的動作而弄痛朱厚照。可是鐵鉤穿透肩胛骨本來就是非常痛苦的刑法之一,即使他再小心卻還是異常的痛。

嘴中嘗到鐵銹的味道,朱厚照知道自己已經咬傷了父皇,但是那讓人幾欲發狂的痛讓他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他想,如果能暈死過去或許會好受一些,可是痛到極點之後原本昏沉沉的腦袋卻越發清醒,偶爾滾動眼珠,毫無焦距的視線卻能感受到一股溫柔的視線,像是無形中為已經虛弱到極點的身體注入了力量,讓他挺過一波一波的疼痛。

“好了,快止血……”太醫將第二個鐵鉤終於取了出來,然後連忙喊到。

太醫們兵荒馬亂的叫嚷聲中,朱厚照聽得最為清晰的是父皇輕聲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柔柔的、暖暖的仿佛帶走了疼痛與寒冷,讓他終於閉上眼睛昏迷過去,不用再清醒的忍受那些痛苦……“照兒……”輕輕撥動著懷裏孩子的劉海,他那小小的身體因為劇烈疼痛引起的顫抖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兒子蒼白的小臉上滿是疲憊,虛弱的將頭依在自己肩上沉沉的睡著了。

朱佑樘心痛得無法呼吸,他知道不應該,身為一國之君的自己今天在臣子面前流了太多的淚,可是自從看到這孩子的樣子開始,他就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曾經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在也許要失去照兒的恐慌下簡直不堪一擊。

緩緩地舔了一口還在流著血的手腕,朱佑樘的目光陰沉犀利帶著幾分嗜血的瘋狂。他將那帶著鐵銹味的液體狠狠咽入喉中,心中暗暗發誓,不可原諒,該死的韃子,今日之痛,朕要你們全族以血來償!

“皇上,您的傷……”處理完太子身上的傷口,那個可憐的年輕太醫又被推了出來詢問皇上手腕的傷口是否需要處理。

朱佑樘將手伸了出去,語氣平淡地道,“稍微包紮一下吧,不要用能去疤痕的藥,給朕把這牙印留著!”

在他陰惻惻地目光中,太醫戰戰兢兢地給他包紮好手腕,然後終於得到命令可以暫時退下休息。一群人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氣,拎起藥箱爭先恐後地離開了這個充滿危險氣息的房間。


第七十七章 親情愛情

朱佑樘心疼的看著床上的孩子,只有在昏迷中他才會放任自己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因為背上的傷讓朱厚照只能趴在床上,可是他手上肩上又都有箭傷,根本不能亂動,否則就會牽動傷口,這樣一直用一個姿勢趴著,沒過多久他就開始難受起來。

用手背摸了摸兒子的額頭,發現他燒得更加厲害了,兩頰也開始漸漸發紅,朱佑樘只能用手一直按著冷毛巾固定在他的額上,希望能對他退燒有幫助。越來越熱的呼吸不時的噴灑在自己手上,看著越來越難受的兒子,朱佑樘不禁著急起來。

眼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朱佑樘乾脆除了自己的衣物爬到床上。他小心的將昏迷中的兒子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讓朱厚照能夠靠著自己,然後用被子將兩人裹了起來。

兩個人的肌膚緊緊相貼,舒適的溫度、舒服的姿勢終於讓朱厚照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一些。

一邊用手輕撫著兒子的頭髮,朱佑樘不時用臉頰和額頭貼著兒子滾燙的小臉,時間漸漸過去,已經能聽得到外面有士兵走動的聲音。

被兒子坐著的大腿開始漸漸發麻,抱著他的手也開始有些酸軟無力,朱佑樘卻不覺得難受,只要能讓懷裏的孩子稍微舒服一點,要他做什麼都願意。

昏迷中的朱厚照會因為疼痛不時呻吟出聲,偶爾身體還會猛地戰慄一下,這時候朱佑樘就會親親他的臉頰,在他耳邊輕聲哄著,“照兒乖,父皇在這裏,照兒現在很安全!”

看著兒子在昏迷中都這樣難受,朱佑樘寧願他不要清醒過來面對這渾身的傷痛,但是事與願違,沒過多久朱厚照竟又被痛得清醒過來。

“父……皇……”

氣若遊絲的呼喚聲若不是貼著耳朵,朱佑樘肯定聽不到,看著兒子漸漸睜開雙眼,往日靈動的眼眸無神的望著自己,讓他不禁心中擔憂萬分,摸摸了朱厚照的頭,他柔聲道,“照兒再睡一會好不好,睡著了就沒那麼痛了!”

兩邊肩胛骨的傷痛至骨髓,而兩腿被打傷的地方則是那種隱隱的脹痛,無論是哪一種都會讓人難以忍受。

兩種不同的痛仿佛一波一波的洪流刺激著神經,讓人痛得幾欲發狂。可是父皇擔心的眼神讓他心中一暖,朱厚照很想勉強抽動嘴角朝父皇笑一笑,告訴他不要擔心,但是卻發現即使這麼簡單的動作他都很難做到。

“不要再咬自己了!”看著兒子又想要虐待自己傷痕累累的下唇,朱佑樘連忙將食指放在他的唇上,然後在兒子驚異地眼神中低頭親吻他乾裂的雙唇。

並不是多麼煽情誘人的吻,緊緊只是兩唇輕輕的貼在一起,然後朱佑樘用舌尖撬開他的牙關,不讓他再咬牙或者咬著下唇自虐而已。

兩人的舌尖在口腔中輕輕碰觸了一下,朱佑樘便離開他的雙唇。他親了一下朱厚照的臉頰,低聲道,“父皇知道你痛,痛的時候就咬著父皇或者哭出來好不好?父皇明白你不想讓人看到你的軟弱,可是這裏只有父皇,你難受就告訴父皇……”

“父……皇……”朱厚照看著父皇滿是悲慟的臉,張嘴低聲喚道。

朱佑樘撫著他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光裸的頸窩,沉聲道,“朕知道照兒最聽話了,你不想讓朕難過!可是你這樣忍著父皇會更擔心的!父皇知道你不愛哭,也不願哭出聲來,那你疼的時候就咬著父皇,不要在折磨你自己了……父皇看著難受……”

雖然看不見父皇的臉,但是落在自己發間那一滴滴的淚珠卻滾燙得灼人,朱厚照知道那是父皇為自己流的眼淚。

微微的張開嘴咬住父皇的鎖骨,雖然身上疼痛萬分,可是清醒的情況下卻怎麼也沒辦法狠狠地咬下去。
咬的動作越來越輕,最後只不過是在微微含住那鎖骨而已。之前咬傷父皇的手腕是因為已經疼得沒有辦法自製,但是現在叫他怎麼能忍心再次傷害到父皇。

像是明白到他的心意,朱佑樘輕輕地歎了一聲,撫著他的發低聲道,“都是朕不好,若是朕不考慮那麼多,直接答應那小王子的要求,你也不用受這樣的苦……更甚至,若不是因為父皇的身體,你也不用這樣設身險境……”

“不……和父皇沒關係……”朱厚照沒有抬頭,一邊忍著痛,一邊在他頸窩間悶悶地道,說完還用小舌頭輕輕舔了舔朱佑樘的鎖骨,當作無聲的安慰。

“不,照兒,你聽父皇說完……”一邊讓懷裏的兒子小心的抬起頭,正視自己認真的雙眼,朱佑樘一邊非常正色的道,“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就變了質,但是父皇一直認為會先你而去,不忍心拖累到你,所以先前一直在堅決的拒絕。父子亂倫,這樣的事情即使是在尋常百姓家也是違逆人倫的,更何況是在皇家。他日若是被人拆穿,可是要在史書中被重重批上一筆的!”

他頓了頓,在兒子漸漸開始傷感的眼神中繼續道,“一直以來父皇最疼的是你,最愛的也是你,無論是哪種感情父皇都不能讓你因為這樣的事情受到影響。在知道你在雞鳴驛之戰中大捷時,朕就知道皇兒的優秀將被天下人知曉,總有一天你會超越祖宗們成為大明最出色的皇帝,那日朕就做了個夢,夢到你在泰山之巔舉行儀式,在天下人面前封禪泰山……那時候朕就下定決心,等你回京一定要逼你斬斷這不該有的感情……”

朱厚照聽著他的話,眼中不禁閃過一抹絕望。沒有誰能比他更瞭解父皇維護自己的堅定決心,即使對張惶後、對張家恨之入骨,但是因為考慮的皇后出事會影響到自己嫡長子的身份,父皇寧願忍著自己難受也不處死皇后;為了讓自己能成為這個皇朝最無可爭議的繼承人,他甚至不惜折損煒兒的前途……這樣的父皇一旦下定決心,又怎麼會讓自己因為亂倫而被天下人恥笑!

“不,照兒不要難過,是父皇不好,父皇錯了……”看著兒子絕望的雙眼,朱佑樘立刻慌亂地道,然後溫柔的親吻著他的雙眼,想要撫平那傷痛。

猶豫了一下他在朱厚照的唇上烙下一吻,連忙道,“是父皇錯了,不該想到那麼久遠的事情,這次你出事,父皇才明白人生在世需要把握的也不過是現在罷了!只要一想到,若是小王子這次再狠毒一些,下手再重一些,或是戰爭中出了些什麼意外,父皇就要永遠失去你……朕就不能忍受!”

“剛剛看著你虛弱無力昏迷的樣子,朕就在想,管他什麼江山社稷,只要朕的照兒還能健健康康的在朕懷裏撒嬌任性,要朕付出什麼都可以……”雙眼認真無比的望著兒子,朱佑樘慎重的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朕發誓,日後只要是照兒想要的東西,朕一定全部給你!”

“父皇……”朱厚照震驚的望著他,這樣的誓言父皇用一國之君的口吻說出來,就是將一切都交給了自己,即使是那樣逆倫的事情,只要是自己想要,父皇都會答應自己。

他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深情的望著朱佑樘,怔怔地道,“父皇,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我想讓你永遠寵著我,讓我能任性一輩子……”

“好好好,父皇什麼都答應你!”朱佑樘含著淚用額頭貼住他的臉頰,緩緩地發誓道,“日後朕會跟以前一樣,不,比以前更寵照兒,更愛照兒……以後,我們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父皇……”朱厚照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他很討厭哭,但是突然得償所願的喜悅根本讓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哽咽著道,“父皇,不管您是因為親情還是愧疚,日後我都不會給您反悔的機會了,我只知道,今天您答應了我……”

“不是因為愧疚,朕也不會反悔的!”看到懷裏的孩子抽泣著不停流淚,朱佑樘怕他牽動到傷口連忙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身上,柔聲安慰道,“若只是因為愧疚,朕不會答應你這樣重要的事情!朕這樣做,只是因為朕喜歡著一直寶貝著的照兒,因為愛著照兒而已!”

“父皇……”朱厚照埋在他懷裏小聲的嗚咽著,“父皇,我也喜歡你……這世界上我只要你一個人……”

一邊為他撫順淩亂的發絲,朱佑樘一邊輕聲道,“皇兒要快點好起來,等我們回宮了就開始煉藥,朕還不想死,起碼不能在照兒前面走!被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太孤獨太寂寞了,那皇位太冷也太空了,朕的照兒還這麼小,怎麼能忍受得了!”

“父皇……我不會有事的,只要這世上還有您,我哪里也不願意去……”

“傻孩子,你又想騙父皇了!”朱佑樘輕輕按了按他的頭,佯怒道,“這麼重的傷怎麼會沒事,父皇說了,若是你痛得難受就喊出來,哭出來,這裏只有父皇在,沒有誰會笑話你!你傷成這樣,父皇心裏難受呀!”

聽到他的話,朱厚照在他懷裏抽泣的越發厲害,一直在外人面前刻意保持的堅強終於在父皇溫柔的關懷與擔心下徹底瓦解。

即使是再堅強的人,心中都一處柔軟的地方,就連上輩子他也沒受過這麼重的傷,而且還時刻被死亡威脅著,說他不擔心、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被父皇溫柔的擁抱著,鼻尖滿滿都是父皇的氣息,他終於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父皇,我好怕,被韃子抓住的時候,我真的好怕再也見不到您了!”

“父皇,我好疼……真的好疼……”

“父皇,被吊上去的時候,每次閉上眼睛我都害怕等不到您派來的人……”

“嗚嗚……父皇,我不想離開您……”

一聲聲哭泣聲像是刀子一般劃在朱佑樘的心上,但他心中也總算舒了口氣,一向堅強的兒子終於暫時敞開心房讓自己靠近,不再倔強地獨自忍受著痛苦,願意傾訴出來讓自己知道。

無聲的安慰著懷中不停哭著告訴自己什麼地方難受的孩子,他的眸中閃過一抹寒光,伯顏猛可,照兒的痛苦日後朕一定要加倍償還。


第七十八章 新蒙古法

朱佑樘輕聲的哄著懷裏的孩子,壓抑著的情緒突然一次傾瀉出來,讓兩個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知道能夠這樣發洩出來是很好的,雖然哭泣也許不能緩解疼痛,可是卻對傷勢有好處。

朱厚照哭著哭著終於疲累的睡著了,他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但是緊鎖著的眉頭卻漸漸的舒展開來。

雖然身上還很難受,疼痛也依舊纏身,但是他蒼白的小臉卻帶著平靜與安心,漸漸忘卻身上的痛苦漸漸酣睡入夢。

朱佑樘不敢睡覺,怕一閉上眼睛懷裏的寶貝就不翼而飛。整夜他就這樣抱著兒子,一直看著他,時不時親親他的臉頰,溫柔的吻去他眉眼附近的淚滴,只希望能讓懷裏的孩子能更舒服一些。

天色越來越亮,夜明珠的光亮漸漸黯淡下來,外廳的燭光早就已經熄滅了,火盆中的炭火散發的熱量也開始微弱起來,讓室內感覺有點微涼。

“皇上!”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朱佑樘聽出是蕭敬的聲音,若不是有什麼事情他應該是不會來打攪自己的。

小心的調整著姿勢,將朱厚照輕輕地放在床上讓他斜靠在床上。雖然身後有柔軟的靠墊,但是才剛脫離了他的懷抱,朱厚照就呻吟了一聲,微微顫了顫眼皮,眼看就要醒過來。

“照兒繼續睡,父皇稍微離開一下就回來!”朱佑樘柔聲在他耳邊說著,然後將他微皺的眉頭輕柔地吻平,直到看到他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才為他掖好被子小聲地起身穿衣。

“進來把!”

話音一落蕭敬就推門進來,看到皇上正在整理衣物,於是連忙上前幫忙。

“有什麼事情?”朱佑樘微眯著眼睛,任由他服侍,因為一夜未眠現在他的精神差了很多。“對了,讓人進來添點火,聲音小點別驚動了太子。”

蕭敬連忙跑到外面囑咐了一聲,然後小聲道,“皇上,剛才紫荊關急報,韃靼火篩部帶了四五萬人天亮時突然襲關!”

聞言,朱佑樘猛地睜眼看了他一眼,“現在戰況如何?”

“戰報傳過來時韃子才剛剛開始攻打紫荊關,現在還不知道結果!之前開戰時就有將軍奇怪,怎麼沒看到火篩部落的人,現在看來韃子所謂的和兵不過是做出來的假像,依舊是兵分兩路,而且顯然他們此次來的不止十萬人馬!”蕭敬小聲回答道,“不過居庸關守將接到消息以後,就已經調了一批兵馬趕過去支援,應該有把握守住!”

“伯顏猛可果然狡猾,此次襲關絕對是有預謀的!是想和他們祖先一樣嗎?”朱佑樘挑了個椅子坐下,一邊活動著有些發麻的手腳,一邊沉吟著道,“本來以為韃子奇襲居庸關只不過是有那些先進的火炮為倚靠而已,沒想到他們還留了這手!他們此次帶了這麼多人出草原,絕不會僅僅只是來中原搶劫一番!”

他雙手放在膝上,輕輕地敲了敲繼續道,“若不是居庸關有皇兒的提前佈置,只怕措手不及之下還真能讓他們闖進關內!恐怕現在的情況是那小王子沒想到的吧,哼,如今我們反倒能抽調兵馬前去紫荊關救援,他的一切佈置都白費了!”

朱佑樘會這樣說,是因為當年元太祖成吉思汗也曾經想要攻打下天下第一雄關居庸關,結果由於金兵憑險據守,一直久攻不下。最後無奈他只得抽出主力揮師南下,先一舉攻克了紫荊關,然後再由長城裏側向外反攻居庸關,如此裏外夾擊之下,才最終攻克這座雄關。

而紫荊關的重要性歷來不下於居庸關,土木之變時瓦剌部的也先也是先攻下紫荊關,然後才長驅直入一直攻打到京城的。所以說,伯顏猛可雖然這一次自大的親自來攻打居庸關,卻也不是魯莽而為,而是做好了兩手準備才行動的。

“皇上,韃子的威力就在機動性上,往年他們從來都不會攻城闖關的,這次是不是有些太反常了?”蕭敬奇怪地問道,“根據兩廠的情報,從一兩年前開始,草原上不時會有一些西方的紅毛鬼子出現,現在韃子用的火器也好像是西方產的,不知道這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草原上有洋人出沒?糊塗,這件事怎麼不早點上報?”朱佑樘聽他一講,眼睛突然一亮,臉上立刻沉了下來,“此事重大,這件事情你要派人馬上給朕去調查!”

“那些洋人的數量並不多,都是商人打扮只不過是在草原收購一些商品而已,番子們也就沒去特別盯著他們!再說廠衛在草原上能得到的消息本來就少,所以並沒有關注這方面!”蕭敬立刻解釋道,“這事臣立刻要他們去查!”

朱佑樘點了點頭,敲著手指一直不說話。宮人們穿梭著小心翼翼地將炭火添滿,然後輕手輕腳地魚貫離開。

室內的溫度漸漸升高,朱佑樘望著火盆沉吟了半響,突然道,“蕭敬,準備紙筆,擬旨!”

蕭敬心中噔地一驚,連忙準備好紙筆到桌前等待他的旨意。

“命人將前段時間運來的近千俘虜午時全部推出城砍頭,同時吩咐所有邊關守將日後與韃靼對戰時,朕不需要俘虜!”

他那陰森森的口氣聽得蕭敬渾身一涼,兩軍交戰時明軍很少再殺俘虜,皇上此舉只怕是為太子報仇吧!

“另外,現在這邊的戰場,騎兵能起到的作用不大,朕到是覺得皇兒的策略很好!命三千營和邊軍各調集一萬騎兵,由河套地區進入草原,讓他們盡情給朕去搗亂。凡韃靼女子殺無赦,老小全部至殘!”朱佑樘眸中閃過一抹陰狠,沉沉地道。

蕭敬吃驚地道,“皇上,那些女子老小也都是無辜的,這樣會不會……”

“殘忍?呵呵,你以為這些人真的無辜嗎?”朱佑樘將他不敢繼續說的話接完,冷冷地道,“皇兒心慈,對弱小總有幾分憐憫,所以沒有下令要他們傷害這些弱小,卻不知道草原全民皆兵,青壯的女子上了戰馬就是一名勇將,那些小孩也是未來的掠奪者,若是將來不想我大明子民被殘害,對這些人就不能心軟!”

看來太子的受傷讓皇上的本性中被壓抑的殘暴完全被暴露出來了呀!蕭敬微微乍舌連忙提筆寫了起來。

“要他們儘快行動,在韃靼大軍還沒回草原前儘量去破壞,這次韃子帶了這麼多兵馬出來,草原肯定空虛!”朱佑樘冷冷笑道,“若是居庸關和紫荊關兩處久攻不下,伯顏猛可可能就會撤回兵力,以求保留實力,吩咐各處關隘的守將,韃靼退兵時不求殲滅他們,但是給朕儘量的拖,拖慢他們回草原的時間!”

“同時下旨命人停止三處馬市,暫緩朵顏三衛的馬市開設,讓女真族、朵顏三衛派人從北部草原清除逃散的韃靼人!”朱佑樘沉吟了一下繼續道,“這些部落的人就像那牆頭草一般,大明與韃靼哪邊強就靠向哪邊,哼,這一次朕就要他們表明態度!”

“皇上,朵顏三衛才剛入貢朝廷,現在就這樣做會不會引起他們的反彈?”將馬市停止對朝廷的影響同樣很大,並且還要考慮那些草原部落的反應,蕭敬連忙問道,“現在朝廷的馬匹本來就不足,大部分都是靠馬市交換而來,停止馬市對朝廷的軍隊的建設也會有比較大的影響呀!”

“無妨!朕就要看看女真族與朵顏三衛的反應如何,既然得我大明俸祿,就不可能讓他們只拿錢不幹活,要是他們徹底投向韃靼反而更好,日後可以一次收拾掉!”朱佑樘狠狠地道,“只要再過一兩年,朝廷就能將軍隊大批量的更換為新式火槍,並且按皇兒的預想建立募兵制的軍區,對付這些草原蠻夷根本不在話下!”

“那到也是!”想了想新式火器的威力,蕭敬不禁點了點頭,除了造價較高這缺點以外,那些火器真是犀利得厲害!於是他連忙提筆將朱佑樘剛才的旨意寫下。

“另外,下旨給三位閣老,關於蒙古的新法令準備儘快頒佈,其中有幾處稍微更改一下!”朱佑樘眸中閃過一抹寒光,冷冷地道,“將隨意遷徙罰沒財產那裏改為處死!採取連坐的形式,遷徙一人殺全家,遷徙一家滅全族;同時強制每戶必須要有一名男丁入喇嘛教,如果查處有違反的家族全部處死……”

朱佑樘一條一條的修改著原本還算較為寬鬆的法律,經過一番改變之後那蒙古新法已經如同酷刑一般!這樣的法令一旦頒佈下去,草原上勢必是一番腥風血雨,蕭敬心中一顫,跪地勸道,“皇上,不可呀!如此苛刻的法令不但會引起草原部落的反彈,也會讓您的仁德聖明受損!請您三思!”

“仁德……哼!”朱佑樘的視線柔和的望了一眼內室,接著又轉為淩厲,“朕登基以來一直以仁政治國,只求他日在史書上留下一筆聖德之君、中興之主!朕曾多次給這些草原之民各種優惠賞賜,只望他們能安分!可是此次他們實在欺人太甚,因為我大明真會怕了他們嗎?”

他對天空做了一楫,充滿氣勢地道,“也許朕做不到像成祖那樣五次親征草原,但朕有皇兒這般優秀的太子,以我父子之力總有一天能收服草原!”

頓了頓,他繼續道,“此次伯顏猛可雖然傷了些元氣,但是我們卻傷不到他的筋骨,他一定還會再來的,總有一天還會繼續對陣!哼,這次火槍騎兵還沒完全建立出來,兵力不足,朕確實是拿他沒辦法,可是下次,朕饒不了他!”

想到兒子受的苦,他不禁憤怒地捏了捏拳頭,才又接著說,“等到今年將山西的軍區建好,就讓他們一邊練兵,一邊開始將韃子逐出河套,所有收復地區全部採用此新法管理韃子,讓投降的韃子為我們養馬活命。”

“皇上,這樣太過殘酷的法令閣老們不會通過的!”蕭敬苦著臉繼續勸道,皇上您不顧自己的名聲,那些閣老們還愛惜羽毛呢!這種法令一通過,即使不是針對本朝子民,勢必也要被一些學者、善人們指責。

他也算是聽明白了,其實皇上就是惱火太子受傷而已,才會這樣大動肝火!要說這次與韃靼之戰,損失其實並不大,特別在居庸關簡直稱得上是大捷了,唯一受苦了的就只有太子一人!

“哼,不通過?朕由不得他們!”朱佑樘冷哼道,“你給朕轉告他們,他們若是不願意通過,朕不介意調整一下內閣,盼著坐上那位置的人可多著呢!”

“是!”蕭敬的臉皺成一團,連忙提筆寫了起來。他不敢再繼續勸說下去,看樣子皇上這次是動了真火,連換閣老這樣重大的事情都放下話了,可別一個不察把自己也賠了進去!

雖然在明朝皇帝是最大的,但是卻還是要受到內閣的限制。皇帝下達的法令若是不能被內閣通過,就不能被稱為正式的旨意,只不過是皇帝的手諭而已,在天下人眼裏兩種法令的差別還是很大的,所以朱佑樘才需要這樣威脅!

“近年來草原上災害不斷,又經過這兩撥人破壞以後,朕到要看看伯顏猛可那廝怎麼養活那麼多子民!傳令下去,只要有願意投誠朝廷,遵循新法令的韃靼人可以全部接收,同時願意入喇嘛教的男子可以由朝廷補貼錢財給家族,朕就要伯顏猛可看著,看著他養不活的那些子民怎麼一個個減少!”朱佑樘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作為一名王者不能養活自己的子民簡直是最大的恥辱,而看著自己的子民一個個的減少就簡直是在一步步的亡國,他到要看看伯顏猛可身為草原之王又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第七十九章 意外收穫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一隊兩千人左右的騎兵正保持著佇列緩慢前進著,他們都穿著大明軍隊的鎧甲,背後是豔紅的披風,正是被朱厚照派遣到草原的那批騎兵。

領頭的兩騎,一名穿著武將打扮,一名則是一身勁裝的公公,他們兩人正低聲交談著,不時發出一陣笑聲。跟在他們身後的士兵雖然有些風塵僕僕的樣子,但是精神卻都很好,一邊警惕著周圍的情況,一邊與身邊的夥伴交談。

“報!”一匹探馬飛馳而至,馬上的騎士開心的大叫道,“前面發現一處韃子的營地,主要都是女人和小孩,但是有一處蒙古包外面有黑甲守衛!”

“看來釣到大魚了!”許泰眼睛一亮,與監軍丘聚對視一眼,立刻大吼一聲,“兄弟們,都給老子振作點,滅了前面那處咱們就穩是第一名了!”

說完他一騎當先拍馬疾馳而去,那些士兵們都怪叫著跟在他身後,朝著軍功直奔而去。雖然都處於興奮中,但是他們的佇列卻一直沒有亂,看得出平時訓練有素。

朱厚照的本意是要他們分四千人為一隊,可是這些兵雖然同樣是從三千營出來的騎兵,但是內部卻還是有一些矛盾的。自從這些親兵跟了朱厚照以後待遇提高不說,還有機會被推薦到地方當個小官,能夠去建功立業打拼一番,而且他們現在裝備和武力都成為大明數一數二的隊伍,這些好處讓他們往日的一干同僚們羡慕得眼睛都紅了。

這次他們到了草原之後雖然分為三隊,但是卻沒有按照朱厚照的要求平均分配,這兩千人單獨分為了一組,雖然三支隊伍相互照應著,但是暗地裏卻又在相互比拼,看誰殲敵最多。

“頭,快來看,這裏居然有個美女!”突然,負責進攻那處有黑甲士兵守衛著的蒙古包的士兵發出了興奮的叫聲。

許泰連忙拍馬朝那邊疾馳過去,其他士兵一邊驅逐著那些韃靼的女人小孩,一邊發出一聲聲狼嚎,心照不宣的淫笑起來。

蒙古包前橫七豎八的倒著一些韃靼號稱最為饒勇的黑甲士兵,這些人上馬就是韃子最強大的重騎兵,能夠讓這麼多人保護著的地方肯定不簡單。

許泰翻身下馬掀開簾子,大步走進了那蒙古包,幾名士兵正各自壓制著一些貌美的妙齡女子,而正對著他的那女子一身尊貴打扮,生得鳳眼柳眉,冰肌玉骨,容貌豔麗賽仙,那鳳眼兒微微一轉簡直可以迷掉男人的七魂六魄。

她被兩個士兵圍在正中間,雖然嚇得瑟瑟發抖,卻也還未失了儀態,不由得讓許泰生了幾分好感。那女子擅長觀顏察色,妙目掃了一眼方才兇神惡煞般闖進來的士兵,看他們的表情她便猜到這男子定是首領。

只見她朝著許泰優雅的行了個禮,操著一口略顯僵硬的漢話道,“這位將軍不知為何攻打此處,我們這裏不過是一個小部落而已!”

“兩國交戰正好碰上你們,算你們倒楣而已!”許泰嘿嘿一笑,一邊打量著周圍的擺設,一邊悄悄觀察女子的神色,判斷著她的身份,“不過你們放心,你們這些女流之輩只要不胡亂反抗,我們到是不會傷你們性命!”

周圍的士兵十分配合的發出淫蕩的笑聲,嚇得那女子花容失色,即使不傷害性命但若是淪為禁臠,豈不是下場更慘。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奴家的父親也是漢人……”女子顫抖著嗓子道,一雙美目中不自覺的流下兩行淚水。想到草原上的習俗,勝者可以接收敗者全部的財產和女人,她不由得滿心悲切起來。

“別把我們想得跟那沒人性的韃子們一樣,只要你老實交代你是什麼身份,為什麽這裏會有韃子的黑甲保護你,我們倒也不會為難你,否則,哼哼……”許泰冷哼了兩聲,朝那兩名士兵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淫笑著貼近了女子幾步。

這女子倒是高估了自己,其實這些士兵也不過是裝出來嚇嚇她們而已,除了她的姿色好一些以外,其他人的外貌可不太符合中原的審美觀,而且這些蒙古女人雖然有些漂亮的,可是因為經常食用肉食,身上都帶著濃重的體味,讓他們完全提不起性趣。

本來京師附近的軍官士兵們俸祿就不錯,他們這些人跟著朱厚照混了這麼多年得的賞賜更多,一個個眼界都提高了,對他們來講還是八大胡同裏那些軟玉溫香的姑娘們更吸引人。所以這麼多大老爺們在草原上燒殺搶劫,卻奇跡般的沒有發生過奸殺婦女這樣違反軍紀的事情,不得不說是一件前所未聞的奇事!

“奴家……奴家的夫家是個富商,和各個部落的首領都有往來,他們說現在時局不穩,所以才借兵來保護這處……”看著兩人不斷地靠近自己,那女子嚇得縮起了肩膀,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哭哭啼啼地道,嬌滴滴的模樣到是讓人看了生出幾分憐惜。

許泰直覺這女子在說謊,一個富商的妻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保護和伺候,這個營地五百來人一半是青壯的女人,一半是黑甲兵,看起來就是一個專門為了這個女子而建成的營地,他到心底到是更肯定這女子的身份必定十分重要了。

“頭,快來看!”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幾名士兵一直在翻動著蒙古包內的擺設,突然一名士兵舉著一個馬鞍興奮的叫了起來。

那女子一看到那樣東西臉色立刻大變,許泰連忙沖上前去接過馬鞍仔細查看起來。那是一個紫金雕鞍,邊緣上面刻著一些小字,顯然是御賜之物。

這雕鞍是朝貢明廷以後才能得到的東西,是當朝皇帝欽賜的,而近年來只有小王子的部落有過朝貢,能夠使用這些東西的,必定是小王子的眷屬。

“哈哈哈哈,來人,給我把這女子拿下關押起來!這次我們要立大功了!”不理會那女子可憐兮兮的表情,許泰大笑著吩咐道。

那兩名士兵立刻毫不憐香惜玉的將那女人抓了起來,許泰得意的笑著大步走出了蒙古包,若是那小王子知道自己的後院被抄不知道會是什麼感想!


第八十章 韃靼退兵


在屋外的一片歡呼聲中,朱厚照漸漸清醒了過來,他緩緩的睜開眼睛,最先看清楚的是父皇完美的側臉。

房間內有些暗,但是卻並沒有點燈,只有窗外透進來的一些光,看天色應該已經接近黃昏了。

朱厚照懶洋洋地窩在溫暖的懷抱裏,雖然身上還在痛,但是在丟臉的大哭之後卻像是輕鬆了不少。

眼睛一眨不眨的癡癡望著朱佑樘,這麼一整天的時間他就將自己一直擁在懷裏抱著,讓自己即使在熟睡的時候也可以感覺到父皇無聲的愛意。也許是有些疲累了,此時他的眼睛正微微閉著,長長的眼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早就已經分不清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意義,無論是親情、友情或是愛情,所有人類嚮往著的美好感情,在帶著記憶投胎的在這世全部都給了他,而這個男人也終於回應了自己的感情,讓朱厚照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

曾經在現世時有人說過,在對的時間愛上對的人,而那個人也愛你,簡直就是奇跡!朱厚照想都沒想到,原本已經絕望的愛情卻在一番生離死別以後峰迴路轉!

眷念的望著父皇,他的呼吸很均勻,呼吸聲卻很淺,但是那對箍著自己的有力手臂即使在睡夢中也絲毫沒有放鬆,看得出父皇僅僅只是淺眠而已。

不想動,因為捨不得!朱厚照知道自己輕微的動彈就會驚醒抱住自己的男人。折騰了一夜又擔憂了自己好幾天,只怕是直到自己被他擁在懷裏,這個男人才終於能夠安心的閉上眼睛小憩一會。

父皇……在心裏小聲的默默呼喚著,多少次以為自己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是這一聲輕喚讓自己度過了危險,給了自己希望。劫後餘生,能夠再被擁到這個懷抱,能夠再看到這張寵溺著自己的臉龐,即使身上十分難受,卻也是感覺幸福的。

一縷劉海無意間落到了兩眼前面,隨著呼吸而起落讓鼻頭癢癢的,朱厚照強忍著不去將那發絲吹拂開,卻又煩惱它們遮擋了自己看父皇的視線。

一直忍著忍著,朱厚照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輕吹了口氣,一點點就好,只要不擋住自己的視線。

“呵呵,癢嗎?怎麼不叫父皇醒來!”朱佑樘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兒子撅著小嘴吹氣,與額前那縷頑皮的發絲做著鬥爭,於是明白吹到自己臉上的那股暖氣是從哪里來的了。

一邊笑著伸手將兒子額前的劉海撥開,一邊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測了測他的溫度,從皮膚傳來的溫熱讓朱佑樘心中稍微松了口氣,總算沒有早上那麼熱了。

“父皇您醒了呀!”朱佑樘的笑讓朱厚照尷尬的癟了下嘴,這麼丟臉的樣子居然被父皇看到了。

朱佑樘捏了捏他的小臉,笑道,“總算是精神一些了,昨晚的樣子讓父皇擔心死了!”

“父皇,我沒事了!”用臉頰蹭了蹭父皇的手心,朱厚照小聲地道。

朱佑樘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微微的笑了,這樣貼心的兒子,時而懂事成熟,時而霸道任性,時而又嬌憨可愛,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自己以前怎麼會捨得先他一步而去,讓他還這麼小的時候就獨自一人承受著悲哀與重擔。

仿佛是看出了父皇眼中的濃濃愛意,朱厚照臉上微微發熱,但是身體卻更加貼近父皇,還用頭輕輕的蹭了蹭他的肩。

“皇上,韃子退兵了,您看要不要出來看看?”

門外蕭敬輕輕的呼喚聲打破了室內的溫馨,兩人像是從美夢中陡然驚醒一般回到了現實之中。

對視了一眼,朱佑樘看到兒子眼中無聲的請求,輕輕地歎了口氣,無奈地道,“好吧,朕帶你去!”

車輦停在城牆旁,在將士們的期待中朱佑樘緩緩地走下車,他轉身做了一個要抱人的動作,卻又硬生生的在半空中停住,將兒子輕輕的攙扶了下來。

雖然腳很痛,肩膀更痛,但是在這麼多將士們面前,朱厚照卻不想被父皇抱在懷裏,來分享韃子退兵的喜悅。

朱佑樘將眼眸中的心疼掩飾得很好,但是手臂卻有力的環住兒子的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登上城牆的臺階並不長,但是對此時的朱厚照來說卻好像有很遠很遠一樣。他放心的將大半體重靠在父皇身上,強忍著疼痛在眾人欽佩的眼光中一步步的登上階梯。

在這場戰役中,除了因為意外被韃靼偷襲而被俘虜之外,朱厚照實際上就是讓大明勝利的最大功臣!他所發明的武器、安排的戰術,以及在戰鬥中他個人的武勇機智都是無人能及的,即使被俘虜之後他的表現也絲毫沒有辱了大明的國威,在這場戰役中朱厚照所展現出來的光芒讓所有人都對他刮目相看。

大明有如此智勇雙全的太子,那些蠻夷又有何懼!這是當將士們看著那正強忍著傷痛一步步登上城牆的堅強太子的心聲。

這場戰鬥的勝利是屬於兒子的!朱佑樘知道,所以即使心疼到恨不得能將他抱在懷裏,壓在床上好好養傷,卻也還是由著他任性,默默的支持著他的舉動。

從城牆上望去,韃子們的部隊已經開始崩潰,大呼小叫著四下逃散,城中的騎兵並不多,此時正保持著隊形開始有條不紊的追擊。視線裏面,伯顏猛可的將旗看得最明顯,在一片混亂中,唯有他的中軍還保持著佇列,警戒著飛快的朝著北方逃走。

壕溝戰,這種在一戰中被廣泛使用的戰術,在這個時代就是一個全新的概念。陣勢就地形鋪開以後,大多數的人都以為這樣只能防禦而已,誰也想不到可以通過擴大壕溝的覆蓋面積而開始主動進攻。

伯顏猛可正是上了這個當,趁他不備之時明軍偷偷將壕溝區與陷馬坑挖通,一下子就進攻到了他們面前,雖然他反應很快的下令進行反擊,但是畢竟後發制人,明軍的一次火炮齊射的威力巨大,死傷了不少人不說,還驚到了不少馬匹,攪得營地一片混亂。

經過一個下午的激戰,韃靼軍終於因為火藥的短缺而出現潰敗,最後在那些舉著火銃扔著手雷的士兵沖出壕溝之後開始落荒而逃。

這個仇本汗記住了!伯顏猛可的眼睛冒著血絲,一邊撤退一邊朝城牆方向遙望,那裏最為明顯的就是兩道明黃的身影。這天下最尊貴的兩父子,一個殺了自己兒子,害了那麼多草原兒郎,另一個只是為了洩憤而已,就在自己面前下令無情的殺害了那麼多被俘虜的草原勇士。

等到下次再捲土重來的時候,一定要這整個中原俯首稱臣,他在心中暗暗發著誓,卻不知道此時的草原早已是一片腥風血雨,還有更多殘酷的消息正等著他。


第八十一章 班師回朝

浩浩蕩蕩的天子儀仗緩慢的前行,除了必要的休憩之外,簡直是馬不停蹄地朝著京師一路而去。由於此次的戰役,韃靼敗勢已定,又已經接回了兒子,接下來在邊關也沒有太大的意義,於是朱祐樘立刻下令班師回朝。

他自己也知道此次冒然御駕親征太過冒險了一些,什麼都沒有安排就帶兵到了居庸關,現在既然戰事已經穩定,還是早日回京為妙,而且只有在宮裏才能讓受傷的兒子得到更好的修養。

“你眉頭皺那麼高幹什麼?”朱佑樘看著懷裏眉頭蹙起的兒子,不由得一邊笑道,一邊親昵的捏了捏兒子的鼻子。

“父皇,那個狼牙衛到底是什麼來頭?”朱厚照微微的擺頭,甩掉鼻子上的大手,貓兒般的可愛動作看得朱佑樘忍俊不禁。

他對於那天在韃子營中聽到的消息總是有些不能釋懷,抿了抿嘴,悶悶地道,“那東西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渾身是毒實在太難對付了!伯顏猛可到哪里弄出來的這些怪物?”

“要你好好聽蒙古的歷史,你每次都給朕蒙混過去!若是你讀史書的時候再認真一點,就應該知道那狼牙衛根本不是伯顏猛可哥以派出來的!”朱佑樘敲了敲他的腦袋,看朱厚照一臉無辜的望著的自己,只得無奈地歎了口氣,為他解釋起來。

“狼牙衛是只有蒙古太師才能煉得出來的東西,一般是挑選勇士或者是從中原抓到的武林高手用猛毒通過秘術煉製的,只能通過一種草笛控制。這些人根本沒有神智,也沒有痛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僅僅保留了戰鬥的本能和技巧。但是似乎想要煉成這些毒人是很難的,百人才可能成功一個,所以人數並不多,一般只是用來刺殺和保衛權貴。”

說著,朱佑樘幸慶的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腦袋,有些後怕地道,“這些人自有一套合擊之術,以前朕曾經聽說過,只要三個狼牙衛聯手就可以殺死一個絕頂高手……伯顏猛可是存心要你的命才會派那麼多人去偷襲你的……幸好照兒你命大……”

“父皇,我沒事!”看到父皇心疼的表情,朱厚照心中微微躊躇,然後果斷地輕輕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看到父皇的表情釋然了才在心裏舒了口氣。

朱佑樘吸了口氣繼續道,“伯顏猛可自七歲登基為達延汗之後,就以蒙古人‘乙太師官最尊,王幼,恐太師專權,遂不復設太師’的理由廢除了太師,重新恢復了蒙古傳統的濟農制……朱厚照,別告訴朕,你連濟農制是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朱厚照一臉茫然的表情,朱佑樘知道兒子應付完自己抽查以後,又把自己不喜歡的這些文史全忘記了。

慘了!朱厚照心中叫糟,父皇對自己的功課可是很看重的,可是蒙古元史那些一長串的名字和這個汗那個太師複雜得要命,他實在是看到就覺得頭疼,應付完檢查就全部忘記了,寧願將腦子空出來,用來多記一些別的東西!

“父皇……”討好的用額頭蹭了蹭父皇,又不老實的在朱佑樘耳邊呵著氣低聲喚道。感覺到父皇不自在的渾身一僵,他淘氣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朱佑樘的耳垂,看到父皇猛地一縮脖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朱佑樘用手摸了一下剛才被舔的耳垂,突然想到現在兩人不僅僅是父子的關係,於是看著正在賊笑的兒子他竟尷尬得訓不下去了,原本嚴肅的訓斥在朱厚照的打岔之下讓兩人之間多了幾分調情的曖昧。

“你呀……”微微遲疑了一下,朱佑樘在他唇上吻了一記,接著解釋道,“濟農就相當於副汗,是大汗的助手,一般都是由大汗的嫡長子擔任,就是為了確保濟農與大汗之間在政治上的一致和協同統治,是那伯顏猛可為了集權才下的一招狠棋!”

“父皇,您說岔了吧,那又和狼牙衛有什麼關係!”朱厚照眨了眨眼,不解地道。

“自己就不知道動腦子想想嗎?”朱佑樘瞪了他一眼,不悅地訓斥道,“這中間的關聯簡單得很,還問朕!你可是當朝太子,總該學著這些,朝廷那些臣子可是比蠻子狡猾多了!”

這種彎彎繞繞的想起來多麻煩呀,也就你們喜歡猜來猜去的!朱厚照小聲嘀咕著,雙眉一挑回瞪道,“我身上疼,一動腦筋就不舒服!”

朱佑樘被他理直氣壯的回答氣樂了,於是只得無奈地道,“伯顏猛可奪了太師的權力,自然太師一系的人對他都是沒什麼好感的,而且自從他的法令下了以後,草原上能夠真正保留太師稱號的只有衛特拉地區的首領,那衛拉特的伊布拉與耶利亞斯兄弟是伯顏猛可之前耶憲汗的孫子,阿馬桑赤太師的兒子,本來他們即使當不了汗王,起碼可以做個太師權傾一時,可是這些卻被伯顏猛可全部剝奪了,只能無奈的偏居一偶,所以早就對他恨之入骨了……”

“啊?父皇你的意思是……”朱厚照並不傻,只是對政治上的事情比較頭疼而已,聽朱佑樘這樣一說立刻醒悟過來,“原本勢不兩立的兩隊人馬突然結合到一起,這背後的可能有更多的貓膩?”

“沒錯,朕也是看到狼牙衛以後才想到這個,這次草原可能是所有勢力都集合在一起了,所以才敢這麼大膽的襲邊,再加上那些洋炮,朕懷疑這背後必定有人為他們牽線!”朱佑樘頗為憂慮地道,“這次我們雖然讓韃靼退了兵,但是他們實力卻並未大失,而且那些洋炮的威力一點都不遜於我們的新火器,若是不能弄清楚背後那人的目的,只怕……”

“父皇,要他們停車……”正聽著朱佑樘的分析,空氣中突然傳來一種奇特的氣味,朱厚照猛地從父皇的懷抱中坐直,疼得齜牙咧嘴的大吼道,“快,快停下,結陣!”

朱厚照緊張的表情讓朱佑樘心中一驚,連忙掀開窗簾對守護在御駕之旁的統領道,“停車!牟斌,華陽,趕快結陣禦敵!”

牟斌看著一馬平川的官道,御駕出行時前方會有專門的人清道,所以這一路上連一個行人都看不到,這麼多侍衛保衛著皇上,難道還會有人冒死來刺殺。

他心中疑惑著,還是一邊命令前方的人趕快停下來等待,然後指揮附近的侍衛準備結陣。

華陽比他機警得多,朱厚照的那聲命令他也聽到了,對於太子的判斷他向來是無條件的相信。他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形,他們此時正處在一處比較狹窄的路段,大隊的人馬被拉得長長的,前方的路周圍有兩個較大的土坡,若是要埋伏那是最好的地方。御駕的馬車太大,通過那處時勢必只能單獨通過,那一瞬間就是最佳的偷襲時間。

“朝那個方向結陣!”華陽連忙指揮著自己的手下,在御駕的馬車前方開始排列陣勢。

有皇帝的侍衛在,太子的親兵自然不能太近守護,破例跟在華陽身邊保護馬車的人只有五十來人,不過無一不是百裏挑一的好手!

這些侍衛能夠近距離守護聖駕,自然都是出類拔萃的人才恩那個被選撥出來。雖然命令十分突然,但是他們也在較快的時間內結好陣將馬車團團的包圍了起來。

在眾人疑惑的表情中,馬車穩穩地停在路中間,正前方以朱厚照的親兵為主,其他三面則圍繞著皇帝的貼身侍衛,莫名其妙地等待著皇上接下來的吩咐。

“照兒,怎麼了?”一邊心疼的看著痛得眉頭擰起的兒子,朱佑樘一邊疑惑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好像有種不太好的感覺……”不過是種模糊的預感而已,但是空氣裏的氣味卻與那次在雞鳴山遇襲時一樣,朱厚照忍著疼痛喘著氣道。

只是預感而已就敢如此命令皇帝的太子,只怕是這天下也就朱厚照這麼一個人了吧!朱佑樘無奈地笑著輕撫他的頭髮,寵溺地道,“那我們就看看會有什麼吧……”

他話音未落,馬車外突然一陣騷亂,不知是誰大吼了一聲,“有刺客,護駕!”

 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在大軍中行刺!心中驚異著,朱佑樘好奇地掀開紗簾,只見前方近五十條黑影正飛快的接近,看他們的打扮與外貌正是方才提到的狼牙衛。



第八十二章 路遇刺客

“快,準備射擊!”華陽一看清楚沖過來的那些人,立刻心急地大吼起來。他在那夜救朱厚照的時候看到過這些怪物一般的狼牙衛,早就領教過他們的厲害,心裏清楚的知道等到他們近身之後,自己這邊絕對討不了好。

五十來名狼牙衛靠近的速度極快,幾個起落間馬車中的朱佑樘已經可以看清他們的長相。他們的面上都遮著黑巾,只露出一雙木然無神的眼睛,看得讓人有些發毛。

他們的每次落地都會揮舞著彎刀砍劈,阻攔了他們前進方向的普通士兵幾乎沒有一合之眾,只能一片片的慘叫著倒下。

當越來越靠近御駕以後,他們突然之間一分為三,兩邊各分了十五人朝著側面進攻,另外二十人則直直的沖向華陽他們已經列好的陣勢。

“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多!”朱厚照不禁懊惱的驚道,那次明明就炸傷了不少呀,而且當時在營中也沒有看到這麼多的數量!

“只怕是韃子將所有的狼牙衛都出動了!”朱佑樘苦笑道,抱著他站在馬車門邊觀看打鬥的情況。“看樣子他們想孤注一擲了,若是刺殺成功,可能韃靼的大軍立刻又會返回襲關!”

“恩!”朱厚照不由得點頭贊同道,現在父皇和自己都在宮外,而父皇在名義上已經再無繼承人,若是今日他們兩人命喪於此,只怕那些藩王們為了爭奪皇位就要開始打個你死我活,而中原一旦發生動亂就是韃子們的機會了!

說話間那些狼牙衛已經分別與朱厚照的親兵和錦衣衛的高手們交上手了。畢竟是皇帝大軍出巡,帶出來的錦衣衛人數眾多,雖然武功拼不過狼牙衛,也拿那些棘手的毒沒辦法,但是他們畢竟人多。

蟻多還能咬死象呢!只見他們幾個人纏住一個狼牙衛,然後在受不了那些散發著惡臭的毒味之後再換人,如此輪換與狼牙衛交手,終於將狼牙衛勉強攔了下來。

而朱厚照的那些親兵武功雖然比錦衣衛差一點,同樣奈何不了那些狼牙衛,但是他們卻擺出了一種八卦陣,將狼牙衛困在其中,不斷變幻著的陣勢看得人眼花繚亂,讓那些毫無神智的狼牙衛根本沒辦法找到突破的辦法。

親兵們都知道火銃對狼牙衛的作用不大,所以沒有開槍浪費子彈,只能一直與狼牙衛僵持著,雙方都奈何不了對方。

隨著錦衣衛對狼牙衛的傷害增大,形式卻開始逆轉了,那些受傷的血液飛濺在普通士兵身上立刻就七竅流血渾身發烏,不一會兒就倒地不起。

即使是那些武功高強的錦衣衛們也開始漸漸的內息混亂,抵擋不了毒氣,錦衣衛組成的防線在狼牙衛中一個人自爆,並且傷了一大片人以後終於被突破許多,眼看著就要逼近兩父子。

站在馬車上都已經能聞到狼牙衛那身令人難受的劇毒氣味,朱佑樘不由得擰起了眉頭,緊緊的將兒子鎖在懷裏,若是有個萬一,至少要讓照兒……“父皇!”朱厚照看著父皇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暖,這個傻父皇只怕又在想什麼萬一了。他的手不能抬高,只能在朱佑樘的腰際輕輕地捏了一下,“父皇,要是侍衛知道您對他們這麼沒信心會羞愧到撞牆的!”

兒子的話驅散了朱佑樘的緊張,他用下巴微微蹭了一下朱厚照的額頭,笑道,“誰說父皇對他們沒信心了,有這麼多的侍衛在,朕就不相信沒辦法解決這些活死人!”

“牟斌,你要那些普通士兵離遠點,分一半的人去周圍搜索!”朱厚照突然大喊了一句,命令道,“這些狼牙衛需要人指揮,附近肯定還有韃子!”

“遵命!”牟斌聽到他的吩咐連忙叫人立刻去辦,經過之前的事情,他再也不小看太子的判斷。

“還有,你讓人問問看,有沒有人帶了狗笛或者鳥笛,要快!”朱厚照又補充了一句,急忙喊住他道。

“照兒,要笛子有什麼用?”朱佑樘不解地小聲問著懷裏的兒子,表情卻示意牟斌趕快去辦。

“父皇您等著看好了!”朱厚照自信的朝他一笑,臉上的光芒耀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看著他自信滿滿的模樣,朱佑樘心中滿是自豪,忍不住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記。

“父皇……”朱厚照嬌憨的喚了一聲,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剛剛那麼嚴肅的父皇怎麼一下子卻不正經起來了!

兒子傻傻的表情讓朱佑樘不禁心中偷笑,這個照兒雖然越長大越聰明,可是對於感情上的事情卻依舊是這麼遲鈍呀!

牟斌的速度很快,就在兩父子的說笑中很快的拎著幾個笛子跑了過來。

“殿下,您看這些夠了嗎?”

聽到問話,朱厚照不再疑惑地看著怪怪的父皇,他瞥了一眼那些簡陋的笛子,點頭道,“可以,你去找幾個人一起吹這些,吹一次停三息然後再繼續!還有,讓他們趁著狼牙衛動作遲鈍的時候儘量攻擊眼睛!”

狼牙衛的動作會遲鈍?牟斌滿心不解,但見太子沒有解釋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他也只能帶著迷惑地連忙叫人去吹笛子。

那些笛子中有鳥笛也有狗笛,唯一的特點卻都是吹了之後都沒有聲音。吹笛的士兵在第一次吹奏以後,正在戰鬥中的錦衣衛和親兵們驚喜的發現那些動作靈敏的狼牙衛動作突然遲鈍了一下,遲疑的左右望了一眼才又繼續開始打鬥。

高手交戰中片刻的遲疑都可能喪命,這麼大的弱點擺在那些早已經憋屈多時的錦衣衛高手面前無疑是致命的。

他們都聽到了喊話,已經知道要攻擊眼睛,於是狼牙衛的每一次遲疑都要被他們猛攻一番,不多時就已經有好幾個狼牙衛連自爆都來不及就倒地而亡。

形勢終於朝著大明一方好轉,狼牙衛再也難靠近馬車半步,甚至已經有不少的錦衣衛可以空出手來,進入到陣勢中幫助親兵們消滅那些被困住的狼牙衛。

見此情況眾人終於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心中不禁都雀躍了起來,這次護駕有功,等到回京只怕會有賞賜了!

“怎麼會這樣?”突然之間就反敗而勝,一直讓人頭痛的狼牙衛就這樣被幾隻小小的笛子克制了,朱佑樘也不禁吃驚起來。

“是父皇告訴我說這些活死人都是用草笛控制的呀!”朱厚照嘻嘻笑道,“所以我才想到他們肯定都是靠著聲音控制的,所以只要用類似的聲音擾亂他們,就會出現遲鈍了!”

“朕聽說以前也有人想到過想用笛子反控制狼牙衛,卻都沒有成功過……怎麼皇兒一試就成功了?”朱佑樘滿臉的疑惑,想了一下他問道,“難道是笛子的問題?”

“沒錯呢!”朱厚照得意地道,“剛才看到最開始那個狼牙衛自爆,我就懷疑這附近有人在控制這些活死人,他們已經沒有了神智,應該不會想到通過自爆開路!但是我又沒有聽到附近有任何笛子的聲音,所以才想到必定是在通過藥物浸泡以後,這些人已經可以聽得到超聲波之類的聲音……”

“超聲波是什麼?”朱佑樘聽得一頭霧水,他身為皇帝對於這些事情倒是沒聽說過!

朱厚照吐了吐舌頭,這個時代只怕還沒開始深入研究這個吧!他連忙亡羊補牢地道,“就是一般人聽不到的聲音,像是鳥笛和狗笛那樣,動物能聽到,可是我們人類卻不能聽到!反正就是這樣啦……”

“你呀,到底是在哪里學到這些旁門左道的學問!”朱佑樘無奈地瞪他一眼,卻看不到什麼責怪,滿滿都是寵溺。

沒多久狼牙衛在錦衣衛和親兵們的齊心協力之下終於一隻只被消滅掉了。朱厚照看著被圍住的最後幾名狼牙衛,眼睛一轉,連忙大叫道,“試試封他們的各大死穴,看看能不能限制他們的活動,本宮要帶回去研究看看!”

聽到他的話眾人不由得滿頭黑線,這種噁心的東西太子居然還想研究,看到狼牙衛身上那散發著惡臭的皮膚他們連碰都不想碰!

但是既然太子發了話,皇上又沒出口阻止,即使心中再不願意,那些錦衣衛和親兵也只能苦著臉開始想辦法!

於是擅長暗器的人已經開始在同僚們的配合下開始將一根根長針一樣的暗器打入那些怪物們的穴道,隨著被封住的穴道越來越多,果然狼牙衛的動作越來越遲鈍,當各大死穴都被封了之後,終於倒地無力反抗,被蒙頭抓了起來。


第八十三章 路遇難民

“父皇,您要不要睡一會?”看著父皇眼圈下麵淡淡的青影,朱厚照不禁有些心疼。

自己是因為身上疼所以睡不著,可是父皇卻一直這樣抱著自己、陪著自己,偶爾困了就打個盹稍微休息一下,睡眠不足已經讓朱佑樘的精神顯得有些不太好。

“沒關係,就快到京城了,到時候再休息也不遲!”兒子的心意讓朱佑樘心中一暖,笑著寬慰道。

朱厚照不悅地撇嘴,小聲嘟噥起來,“等回了皇宮還有那麼多事情要處理,您就更沒時間休息了!”

“呵呵!父皇沒關係的,照兒別擔心!”親昵的親了親他的臉頰,朱佑樘臉上滿是開心的笑意。

“哼!”算我是狗咬呂洞賓,不理你了!心中小聲嘀咕道,朱厚照不滿地擺過頭去,將視線望向窗外的風景。

返京的大軍在韃靼襲擊之後,只是稍作休整便又繼續上路了。根據追查的人說,當時有上百人的韃子正帶著那種奇特的洋炮埋伏在前方的山坡上,在他們見到自己被發現以後就立刻撤退了,由於他們逃跑的速度太快,很遺憾並沒有抓到一個俘虜。

這次令人意料之外的埋伏,若不是有朱厚照的提醒,在那樣突然襲擊之下,擁有狼牙衛和洋炮的韃子只怕還真的會有希望成功。

感覺到一股溫柔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朱厚照又忍不住回過頭來望著自己的父皇。朱佑樘雖然正看著自己,但是神情卻像是在沉思,那凝重卻又充滿愛意的視線讓朱厚照覺得有些頗不自在,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起來。

“父皇,你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是什麼意思?”朱佑樘看著他好奇的表情,捏著他臉頰的肉笑道,“父皇一直在想,當時照兒怎麼會想到給朕留下這兩句呢!?”

“啊?”朱厚照吃了一驚,心中暗自叫苦,怎麼父皇會突然想到這個呀。看著朱佑樘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摸出了一片黃色的布襟,赫然正是自己遇襲前,感覺到不妙時讓張永帶給父皇的東西。

“咳咳……”他不自在的假咳兩聲,小聲呢噥道,“沒什麼意思呀,就是想告訴您我把補天丹的配方放在我寢宮內的唐詩集裏面了!”

“是這樣嗎?”朱佑樘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擺明瞭不相信,挑眉道,“好遺憾呀,朕還以為有別的意思呢!那麼多唐詩裏面,能讓皇兒在生死關頭立刻就想到的詩句,朕還以為不會這麼簡單呢!”

“沒,沒呀,真的沒別的意思!”在父皇了悟般的眼神下,即使明知朱佑樘並不相信,朱厚照依舊死鴨子嘴硬道。

雖然已經和父皇確定了關係,但是若要現在在兩人面前真的將當時的想法說個明白,他卻還是感覺到非常不好意思。

“和前兩句真的沒關係嗎?”朱佑樘用食指點著他的下唇,笑眯眯地惋惜道,“實在太可惜了,父皇還以為是皇兒在向朕表明心意,準備將這布襟當做寶貝收藏起來的!”

當時是以為自己凶多吉少,所以才會突然想到用那首自己一直很喜歡的詩向父皇表明心意,早知道……瞥了一眼父皇仿佛已經看破自己所想的眼神,朱厚照不禁惱羞成怒地啐道,“不知道不知道,我都不知道這首詩前兩句是什麼,是隨便……唔……”

充滿懊惱的話被封在嘴裏,唇瓣相貼的美好感覺讓兩人的呼吸都粗重起來,吮吸著、舔舐著,柔軟的觸感讓他們都不禁微微眯上了眼睛。

感覺到父皇的舌尖正在溫柔的撬開雙唇,朱厚照不由得呻吟了一聲,微微張開了雙唇。兩人的舌頭在狹小的口腔內纏綿共舞著,舌尖不時劃過敏感上顎時,讓他不禁興奮得渾身輕輕顫抖。

良久,當兩人終於氣喘噓噓分開的時候,朱佑樘猛地將頭貼近在他耳邊,突然輕聲道,“朕懂!”

還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卻充滿了堅定,一下子就讓朱厚照之前懊惱的心情平復了下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輕輕的呢喃著,朱佑樘將詩句的前兩句讀了出來,在他耳邊深情地道,“這輩子,父皇也只要你一個人!”

朱厚照驚異的扭頭望著他的眼睛,四目相接朱佑樘眼中毫不掩飾的濃濃愛意讓他心中一暖,只覺得所有的一切傷痛與付出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

“兒啊……我的兒呀……”

馬車外吵嚷的哭泣聲打破了空氣中濃濃的暖意,朱佑樘忍不住蹙眉掀起了窗簾,不悅地問道,“怎麼回事,何人在喧鬧?”

“啟稟皇上,是難民!”牟斌連忙回復道,“臣這就叫人將他們趕遠一點!”

朱佑樘看了一眼馬車外的情況,這才發現他們已經正準備進入京師附近的一座名叫清河店的小城休息。在士兵們站立的人牆之後,有不少難民正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眼神冷漠的望著皇帝浩浩蕩蕩的車隊。

那哭泣聲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抱著一個小男孩發出的,除了她之外城外的空地上還有不少人正躺在地上,周圍或跪或站圍著他們的親人朋友,默默垂淚或低聲哭泣著。

“等一下!”朱厚照也看到了外面的那些表情木然的難民,連忙叫住牟斌,又輕輕拉了一下朱佑樘的衣襟道,“父皇,下去看看吧,這麼冷的天,那麼多的老人小孩總不能一直讓他們這麼待著!”

看著兒子請求的眼神,朱佑樘忍不住歎了口氣,作為一名英勇威武的將軍照兒的一切都十分完美,但是他卻永遠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對於老人小孩甚至女子,這孩子總會莫名的心軟,多了幾分憐惜。

“父皇?”朱佑樘的那聲歎息讓朱厚照忍不住又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看著父皇若有所思的表情,他連忙道,“我知道分寸啦!他們是我大明的百姓,所以……”

“父皇明白你的意思,外面天冷你還是在馬車裏待著吧,朕下去看看!”朱佑樘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將他小心的放在馬車的軟榻上,起身甩了甩自己有些發麻的手腳,輕聲道,“別擔心,父皇會處理好的!”說著便下了馬車。

朱佑樘登基多年,對於百姓來說他是個仁君。民如水,這些難民他自然不能不管,否則肯定容易引起民變。

但若是以他的意思,卻會在進城之後再叫人來處理,可自己這寶貝兒子看到百姓受苦卻好像連一刻都不能等待,所以他也只能無奈的順著朱厚照的意思下車去處理了。

他卻不知道這正是兩人的差異所在,他倆一個是完全在封建社會中最黑暗的皇權環境中長大,一個卻接受過現代的民主教育,這些正是會讓他們思想上產生分歧的必然因素!

一邊在侍衛們的守衛下靠近那些難民,朱佑樘一邊在心中暗忖,雖然皇兒對這些平民太過心軟了一些,但是卻能肯定,日後那孩子若是登上皇位絕對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


第八十四章 返回京城

聽著縣丞抖抖索索的彙報,朱祐樘總算知道這批難民是從何而來。這些人原本都生活在邊關一帶,由於這次韃靼的襲邊相比往年要更加突然,並且進攻的範圍也更加深入,使得受害面積增大了很多,連往常他們這種不會被侵擾到的小村子都被影響了。

韃子素來是進行以戰養戰策略,靠著一路的燒殺搶劫來彌補消耗,遇到村子一般都是全部屠殺殆盡,這樣既能得到補給又能封鎖消息,因此邊關的人向來對韃子痛恨欲絕。

這批難民都是提前得到韃靼來襲的消息,捨棄家園背井離鄉出逃的邊關村民,由於沒有合法的路引和通關文牒,根本沒有一個城鎮能接收他們。

出逃時攜帶的少量乾糧在漫長的逃亡中早就已經吃完,於是這些人只能沿路挖掘草根野菜一路逃向京城,只求能保得家人安全。

朱祐樘的到來讓難民們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嚎哭,變為低聲的抽泣。他看著剛才大哭驚擾了聖駕的那個女人,她的兒子正蜷縮在地上,腦袋被她緊緊抱在懷裏。小孩子面黃肌瘦不說,肚子也鼓脹起來,兩隻小手抓著她破爛的衣角正急促的呼吸,哭著喊疼。

那女人自己也很瘦,肚子還不時發出一陣陣咕咕聲,瘦弱得仿佛風一吹就要被刮走的樣子。面對兒子的痛苦,她根本毫無辦法,蒼白的臉上掛著淚水,只能無助的抱著兒子小聲哭泣。

朱祐樘曾經聽說過,只有吃多了野菜才會這樣肚子脹氣,也許女人是將所能得到的全部食物都給了孩子,卻沒想到孩子的身體在長期沒有乾糧的情況下還是很容易生病。

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想起了兒子療傷時的夜晚,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牙印,對這些難民不禁多了幾分憐憫,於是歎了口氣對跟在身後的蕭敬吩咐道,“去叫太醫來給她們看看,還有讓士兵們拿一些乾糧給他們,先讓這些人填飽肚子!”

處理完難民的事情,朱祐樘在眾人齊呼萬歲的感激聲中飛快的走向馬車,在看了那麼多難民們的慘狀之後,他現在非常的想見兒子。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兩句只要是讀過一些聖賢書的人都能朗朗上口,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做到。沒有經歷過一番人生歷練,沒有歲月的磨練,根本就沒有可能領悟這些至純至善的道理。

朱祐樘曾經看到過自己的那些兄弟,還有他們的兒子,一個個驕縱自大無能不說,對平民百姓們的更是嚴苛,可照兒卻完全與他們不同,身為堂堂大明太子,自幼便被自己極盡所能的寵愛著,但是他的心靈卻依舊那麼美好,純粹得讓人忍不住被他影響,被他的光芒所吸引。

馬車內的朱厚照完全不知道他複雜的心思,已經在等待中靠著軟塌靜靜的睡著了。看著他的睡臉,朱祐樘心中暖暖的,恨不得能這樣將他徹底藏起來,不讓任何人再看到照兒的美好。

離開清河店之後再行軍半天,浩浩蕩蕩的大軍終於回到了京師。能夠平安返回皇宮,讓朱祐樘不禁松了口氣,將朱厚照交給太醫們仔細調養之後,他就開始了忙碌的生活。

丟開朝政這麼多天,已經有一大堆需要他決斷的奏摺擺放在禦書房等著處理,接下來還有戰後的論功行賞、災民處置,以及針對韃靼的政令等諸多事情,朱祐樘被三位頗有怨氣的閣老拖著處理事情,忙得人仰馬翻根本沒有時間休息,更別說能夠好好陪伴兒子了。

相比他的忙碌,朱厚照就輕鬆了很多,畢竟他是一個傷患,只需要每天在咸陽宮好好休養,根本不需要理會其他的事情。

在太醫們不遺餘力的治療和大量極品靈藥的滋補之下,他的傷已經好了很多,那些箭傷和被打傷的腿都已經好了大半,只有肩胛骨處的傷看起來還有些猙獰。

身體好了一點,朱厚照就有些待不住了,天天只能躺著讓他總覺得自己的骨頭都開始發癢了,於是在他的一聲令下,咸陽宮突然喧鬧了起來,在宮人們的一番忙碌之後,庭院上方的空氣飄起了食物的清香。

“殿下,這些東西真的能吃嗎?”看著那些奇怪的作物被扔入火堆裏,張永一邊將信將疑的加著炭火,一邊好奇的問道。

“沒問題,放心吧!”烤土豆烤紅薯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會不能吃!朱厚照一邊笑嘻嘻地答道,一邊看向另一側正在燒烤的爐子,連聲催促著,“穀大用,快點翻動一下,刷點油撒點鹽,快,可別把肉烤焦了!”

穀大用連忙手忙腳亂的翻著串好的肉串,並用毛筆刷上一層薄薄的油,然後再撒上一些細鹽,偶爾幾滴油滴落在炭火上立刻傳來一陣肉香。

“殿下……”禦廚可憐的舉著筆喚了一聲,試圖引起朱厚照的注意。

“哦……剛才說到那裏了,對了,土豆的作法,除了我們現在用火烘烤這種,還可以像烤肉串一樣的這樣燒著吃,若是磨成泥拌上肉醬湯一起吃味道也不錯!”朱厚照終於將注意力落在了他身上,一邊回憶著土豆的各種做法,一邊咋吧咋吧著嘴繼續道,“還有可以將土豆切絲以後用油醋溜素炒,燉肉吃也可以,最好是牛肉……”

禦廚奮筆疾書將他說的方法一一記錄下來,他們禦膳房得到這些新作物已經有一段時間,期間有不少的人好奇地催問這些食物的吃法,就連三位閣老都派人來詢問過,讓他們的壓力非常之大,只盼能多研究一些關於這些食物的烹飪方法,好向皇上交差。

朱厚照一邊悠閒的讓人喂他吃那些燒烤好的肉片,一邊將他所知道的烹飪方法告訴禦廚。這些所謂的新型作物其實就是在現代已經十分常見的土豆、紅薯、花生以及玉米,這些作物在官方記載的引進時間最早也是嘉靖年間,雖然已經有少數開始在沿海一帶隨著出現,但是並沒有大規模的引進,他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讓人找到一些種子來嘗試種植。

談話間烤紅薯已經散發出濃濃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動,朱厚照美滋滋地嚼著肉片,一邊遺憾的小聲嘀咕道,“可惜沒有辣椒,唉!”

“辣椒?是辣子嗎?”蕭敬一邊嗅著鼻子,一邊指揮著人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走過來,“真香呀,殿下今天怎麼會想到叫人在院子裏烤肉!”

“你知道辣椒?在哪里見到的?”朱厚照突然興奮起來,連忙問道,“有沒有辦法弄到種子?”

“好像聽番子們提到江浙一代有人種過一些,和這些作物一樣也是和洋人交易來的,殿下有興趣嗎?”蕭敬笑著道,“聽說那東西十分辛辣,食之無味,所以都只做觀賞用呢!”

“笨蛋,哈哈,那可是調味的好東西呢!蕭敬叫你的人給本宮弄一些來,最好能有種子可以在京裏種一些!”朱厚照得意得笑了起來,完全顧不得大笑會牽動傷口,這些往常隨處可見的食物突然十幾年沒辦法吃到,那感覺還真是不一般的想念。

狠狠地嚼了一口宮女小心遞過來的肉串,他在心裏盤算著,等到有了辣椒在叫人去四川弄點花椒,看來總算有希望吃一次正宗的燒烤了。

朱佑樘一踏進院子就看到兒子正咬著貌美的宮女手中遞上的肉串,滿臉得意的樣子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那宮女則嬌羞的望著笑得開心的他,即使明知兒子是因為肩上的傷才會這樣,這一幕畫面看起來也讓他覺得礙眼得很。

“皇上!”

“見過皇上!”

因為早就吩咐過咸陽宮的人他進來不需要通報,所以宮人們只是見禮以後便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朱佑樘的視線緊緊盯著那宮女手中的烤肉串,面色不豫的走近正談笑著的人。

“父皇!”看到他朱厚照立刻開心的朝他一笑,敏感的感覺到他的視線,他笑呵呵地問道,“您也餓了嗎?來人,趕快再拿一些烤好的東西上來!”

對他的遲鈍朱佑樘只能無奈的莞爾,無視劉瑾讓人抬來的椅子,他徑直走到朱厚照的躺椅上,一把將他抱在腿上,隨意的坐了下來。

順手將朱厚照嘴角的沾到的肉屑抹掉,他望向蕭敬對著那碗藥示意了一下,不懷好意地笑著道“這些東西等會再吃,你該吃藥了!”

“啊……又要喝……”朱厚照苦著臉長長的拖了一聲,看著父皇接過那碗恐怖的中藥放在自己嘴邊,無奈的閉上眼睛一口喝了下去。

“不喝藥,你的病怎麼會能快點好起來!”看他喝完,朱佑樘用絲帕小心的給他擦了擦嘴,笑著介面道。就是因為擔心這個古靈精怪的兒子不願意老實喝藥,所以即使再忙他都會在用膳和喝藥的時間趕來咸陽宮監督。

“呸呸呸!我又沒內傷,喝藥幹什麼!”反正都是自己宮裏的人,朱厚照也懶得維持什麼禮儀,隨意的將嘴裏的苦澀藥渣毫不文雅的以誇張的動作吐了出來,以示抗議。

“吃點東西壓壓藥味吧!”朱佑樘將宮人拿過來的一串烤土豆片遞到他面前,好笑的道,這孩子每次喝藥都罵罵嚷嚷的,看來是真的很討厭喝苦藥呢。

“沒有辣椒不好吃!”一邊嚼著,朱厚照一邊含糊不清地抱怨道,可愛的樣子惹得朱佑樘忍不住想親親他。

看了看周圍的人朱佑樘盡力克制住自己,只是用鼻尖輕輕蹭了幾下他的臉頰,卻不知道他那過於親昵的動作害的那些宮人們都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里看,左偏右偏看天看地就是不好意思看著他們兩人。

“辣椒是什麼?你要想要就叫人去幫你弄點來宮裏!”朱佑樘一邊為他撫順發絲,一邊道,“父皇來是有件事情和你商量,讓你有時間好好考慮一下!一會父皇還要會禦書房,閣老們還在那裏等著呢!”

“您怎麼還沒忙完呀?那麼多事情,不是重要的就讓底下的人自己去處理嘛,給他們俸祿就是要辦事的!當皇帝還要事事都親歷親為也太累了!”

兒子的抱怨讓朱佑樘大笑不已,他邊笑邊道,“要像你說的這樣什麼都不管,還不天下大亂了!真是胡鬧!”

他頓了頓,將來意說了出來,“閣老們對於你這次出征受傷的事情有很大的意見,所以變著法子有心想刁難一下你。他們名義上都是你的太傅,而且此次朕因為你進行御駕親征的事情也太過冒然了一些,雖然大勝也引起了朝廷一片慌亂,朕考慮到需要給他們以及言官們一個下臺階,所以就答應了!”

“啊,父皇,你怎麼可以這樣,這不是拿我當擋箭牌嗎!我可還是傷患,是病人!”朱厚照一聽眼睛立刻瞪得渾圓,他看到那三個難纏的老頭就頭疼,這次他們又是有心刁難,不知道會出什麼變態的法子折騰自己呢!

“朕覺得也不是多難的事情呀!”朱佑樘笑著捏了捏他氣鼓鼓的臉頰,帶著很假的誠意安撫道。

看到父皇的表情朱厚照就知道肯定是一件能讓自己無比頭痛的事情,帶著壯士斷腕的心,他哀怨的望著朱佑樘,要死不斷氣的苦著臉道,“您就直說吧,到底是什麼好事……”

“半月之後將會在午門擺慶功宴,閣老們說最近你一直在修養,但卻也不能落下學問,所以建議讓你負責安排慶功宴上的節目!到時候烏斯藏的活佛,以及周邊小國的一些使臣都會來參加,為了凸顯我大明國威和太子的文采,閣老們還建議由你譜曲配詞,讓人在宴會上演奏……”

越聽朱佑樘說,朱厚照的眉頭鎖得越緊,聽到還要他譜曲時他不禁大叫著抱怨起來,“這不是欺負人嘛,明知道我對於音律詞曲不拿手,還要我在這麼短的時間譜曲,就算能勉強譜出來還要時間教人排練動作呢,這怎麼可能……”

“可是父皇覺得的確不是很苛刻的條件呀!”朱佑樘忍著笑,無視兒子的苦瓜臉,笑著將他放在躺椅上起身道,“反正皇兒看著辦吧!若是你不做也沒什麼,不過以後你還要被閣老們教上幾年書呢,到時候在課業上被刁難可別找父皇為你出頭哦!”

朱佑樘也不等兒子反應,笑嘻嘻地帶著蕭敬走出咸陽宮的院子,只聽身後傳來兒子暴跳如雷的叫駡聲,活力十足的聲音讓他回京以來的疲憊突然一掃而空。


第八十五章 宴前準備

“哼,如果弄糟了可別怪我,我哪里會譜什麼曲嘛!父皇也真是的……”雖然心裏滿腹不情願,但是朱厚照還是只能無奈的開始著手吩咐人去辦事。

對他來說其他的事情都很好辦,畢竟這麼多年以來宴會應該怎麼做早就已經形成禮儀規範,唯有需要他自己譜曲這點是最大的麻煩!

雖然他曾經在喜愛彈琴自娛的朱佑樘薰陶過一段時間,勉強知道一些宮商角羽與現代簡譜的區別,也能彈上一兩曲簡單的琴曲,但是要他自己作詞譜曲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首不行,再換一曲!”朱厚照擰著眉不悅地打斷藝伶的彈唱,聽了一上午的曲子,卻沒找到一首合他心意的,讓他不禁開始鬱悶起來。

負責接待他的教坊司官員連忙示意那些彈唱的女子退下,又換上了一批滿懷期待的女子在朱厚照面前演奏了起來。

朱厚照一邊聽著,一邊在心中暗做盤算,教坊司這些藝伶彈唱的曲子要不就是太嚴肅正經了一些,不適合宴會的氣氛,要不就是過太輕佻的小調,根本不可登大雅之堂!偶爾有一兩首覺得不錯的曲子,卻又是些出名的古曲,以他那不怎麼樣的音律功底沒辦法改動不說,也容易被人聽出來不是自己譜的曲,雖然也許沒人敢當著自己面說,但是卻還是十分丟臉的!

看來想利用改編的曲子來蒙混過關這招是行不通了,朱厚照無奈的讓人停止演奏,隨口道,“有人會彈十面埋伏嗎?”

“殿下如果想聽這曲子,微臣推薦一個人……”那教坊司的官員一聽他開口,連忙道,“是咱們這裏最頂尖的樂師,若說能將琵琶曲彈奏得最好的人,那就是他了!”

“哦,那本宮到要一飽耳福!叫他來彈奏看看!”朱厚照好奇地道,十面埋伏可是自古有名的琵琶曲,雖然流傳甚廣但是一般人卻難以彈奏出其中的感覺,因此很少有人能夠彈奏得好。畢竟這些藝伶大多都是足不出戶的女子,怎麼可能演奏得出沙場決戰時的感覺!

沒多久一名男子抱著一把半梨形的琵琶被人領了過來,他並不是很高,身材單薄修長,穿著一襲白色的紗質衣服顯得有些飄逸,烏黑的頭髮披散在身後,頭上只挽了一個簡單的髻,並未戴冠。

男子的眉被人修得細細的,狹長的雙眼看著人的時候似乎總是水汪汪的,有點勾魂的感覺,淡粉色的唇緊緊的閉著卻還是好像在微微撅起,向人邀吻一般誘人,不禁讓人遐想他嘟著雙唇時的魅惑。

男子姣好的相貌和舉手投足間的風情讓他一進來院子就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他似乎也已經很喜歡被人注視,進門之後並不行禮,只是緊緊抱著懷裏的琵琶傲然的站著,一聲不吭的望著被人環繞著的朱厚照。

“是個男人?”雖然進來的男子長得很漂亮,但在朱厚照看來卻太過女氣了一些,男人總該有些男子漢的氣魄!他卻不知道“面若冠玉,唇如塗朱”才是明朝文人墨客們推崇並喜愛的美男子形象,而在他看來充滿男人味的模樣卻正是被文人鄙視的粗俗莽夫。

“殿下,他是一個罪民,本來應該發配邊疆服苦役的,後來見他相貌上佳,並且彈得一手好琵琶所以就被人送來了教坊司!”那官員見朱厚照有些疑惑,連忙解釋道,“這人叫薛立琴,是那喜作散曲的薛論道義子,對於曲藝方面的造詣確實頗為不凡!”

看著官員帶著曖昧的笑,朱厚照知道這男子因為容貌姣好可能沒少被一些好男風的達官貴人們折騰,畢竟被貶入教坊司就相當於是官妓了!

將一些擁有好皮相的男子撥充為權貴之家的廝役奴隸或著充作官妓是明代立國以來就有的陋習,朱厚照也不好多說,只是命令男子開始彈琴。

男子表情木然的撥了幾下音,然後抱著琵琶坐在了凳子上,隨著樂聲響起,他的表情漸漸柔和起來,只是專注的望著自己懷中的琵琶。他全身心融入彈奏中的樣子,讓他的形象一下子生動了起來,再沒有之前那種行屍走肉般的感覺,那種超越性別的美麗讓人只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簡直移不開眼睛。

朱厚照看著他的樣子,微微笑了起來,閉上眼睛漸漸沉浸在琵琶演繹出的征戰場面中,一個模糊的主意突然浮上了心頭,他心中一定,終於想到了解決閣老們刁難的辦法!


“諸位愛卿,今日午膳來試一下太子讓人種植出來的這些新作物吧!”朱祐樘起身走動了幾步,活動了一下坐得有些僵硬的身體,笑著對幾位閣老和尚書們道,“朕已經試吃過,味道確實不錯,而且產量非常高,朕覺得的確適合推廣種植!”

“皇上,這些東西味道很一般呀!”劉健心直口快地直言道,“老臣等人對這些作物也十分好奇,也曾經弄過一些回家要廚子烹飪,感覺並不是很好吃呢!”

“不過那種叫土豆和紅薯的東西到是十分飽肚子。”謝遷揪著鬍子樂呵呵道,“若是推廣開來也就不用擔心難民因為饑荒鬧事了!”

“沒錯沒錯!”戶部尚書李敏連連點頭道,“本來微臣還在為這次邊關難民的事情發愁,即使安排他們返鄉也肯定錯過了春耕時間,若是這些東西真如太子殿下所說能全年種植,那也不用擔心會餓死人了!”

“哈哈,愛卿放心,既然太子說可以種植,那肯定不會出紕漏的!”朱祐樘笑道帶著幾位重臣朝著已經布好宴的偏殿走去。

醋溜土豆絲、玉米炒松仁、土豆燉牛肉、炸花生米、紅薯湯……炕桌上除了一兩樣以外全是用這些新作物做出素菜,朱祐樘自己本人常年茹素到是對這些菜色很滿意,幾位喜愛大魚大肉的尚書見了卻難免有些失望。

難得皇上賜宴,本還以為能吃到一些皇宮的美食,沒想到居然這麼簡陋!幾人有些遺憾的對視一眼,一一坐好接過宮人遞上來的象牙箸準備開始用膳。

朱祐樘將他們的表情看在眼裏,心中不禁好笑,這些人還真是無肉不歡呀,一點也不知道養生!他撩了下衣袖,用湯勺舀起宮人盛好的湯,低頭喝了一口道,“眾卿用膳吧!”

相比他對素菜的喜愛,其他人最先解決的倒是那碗牛肉中的土豆,牛肉他們常吃因此並不稀罕,但是土豆混著濃汁的一起咀嚼的美味卻讓人忍不住再三下箸,膩了吃一口炒得清脆爽口的土豆絲,或者喝上一口甘甜的清湯,實在是愜意無比,原本的失望早已一掃而空。

吃著美味的午膳,朱祐樘心中得意無比,皇兒還真是厲害,只是稍微指點了一下禦廚就能讓禦膳房做出這麼好吃的食物,甚至能收服這些老饕們刁鑽的胃!

“對了,太子用膳了嗎?他今早的藥喝了沒有?”朱祐樘突然轉頭看向一旁的蕭敬,問道,“雖然朕讓他這兩天溜出宮去教坊司,可也不能停了喝藥!”

“皇上,您放心,殿下的藥可是一次都沒敢怠慢!”蕭敬連忙笑著答道,“不過今天殿下沒去教坊司,去了軍營!”

“什麼?他不是要選樂伶又去軍營幹什麼?”朱祐樘驚道,不禁皺了皺眉,“這傢伙,傷都還沒好就開始不老實了!”

“殿下的想法,咱們可猜不到!只知道教坊司的人說殿下選了一個琴師讓他進宮,又點選了一些舞女就走了,好像是對教坊司排出來的歌舞並不滿意,讓他們很是沮喪呢!”蕭敬想到下屬回報時說現在教坊司的人各個都惶惶不安,太子殿下的要求這麼高,讓他們都開始緊張了起來。

“哈哈,那就隨便他吧!朕到是十分期待皇兒安排的節目呢!”朱祐樘開懷大笑,看向正在埋頭用餐的臣子,問道,“眾卿覺得如何?”

“妙,實在是妙!”李東陽放下牙箸,連聲道,“皇上,這些作物沒想到如此處理以後竟然會如此美味,即使沒有高產量肯定也能推廣開來的!”

“是呀!”

“沒錯!尤其是那個叫土豆的東西,做法不同味道就不同,實在是神奇!”

其他人也不約而同的附和道,不愧是禦廚做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看來之前覺得味道不好,只不過是因為自家廚師不會處理而已!

“這個土豆和玉米是太子強烈要求必須大力推廣的,按照他的估算,土豆每畝可產上千斤,並且一年四季都可種植採收,而玉米即使是在貧瘠的山區種植也可以存活,產量也很可觀,朕準備先在去年受災嚴重的幾個府和邊關率先推行這些新作物,眾卿以為如何!”朱祐樘掃了一眼眾大臣,見他們都只是連連點頭並無異議,於是繼續道。

“李敏,你叫人在京師附近建立一塊試種的地方,一來是研究這些作物的最佳種植方法,二來也要多培育一些種子下撥到各地!現在種子有十分限,至於新作物要如何推廣,定在哪幾個府就由三位閣老決定吧!”

“臣遵旨!”李敏和三位閣老連忙起身領旨道。

 只聽朱祐樘又繼續道,“烏斯藏這次只有黃教的根敦主巴來京,那薩迦派的法王並不願意來,此人一直想要統一烏斯藏並且獨立出朝廷,為防止他趁根敦主巴不在時另有異動,劉大夏你要多派人盯著藏邊!”

“另外,外海的呂宋、琉球等小國此次不但要來參加慶功宴也想借機朝貢,此事由禮部負責安排。不過朕雖然允了,但我朝海禁已久,這些小國也久不入貢,此次如此突然,眾卿要多做防備!”

朱祐樘的一系列安排讓朝廷的大小官員們又忙碌了起來,而他心裏卻已經期盼起宴會的來臨了。本來他是怕兒子養傷無聊,見他傷好了大半,只有肩胛骨的傷太重所以不能亂動,必須一直修養。

知道兒子靜不下來的性子,他才會順勢允了閣老們的刁難,給兒子一些並不繁瑣的事情做!關於譜曲的事情,他早已經準備好,可是本以為兒子會來找自己幫忙,卻沒想到那孩子居然會自己開始搗鼓著譜曲,深知兒子對音樂方面的毫無慧根,他不由得隱隱擔心起來!


第八十六章 皇宮大宴

皇帝宴請大臣在古代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尤其是大宴更是講究,是國家禮儀的一種,自有一套規定!按照明制上的大宴儀,朱厚照將這次設宴的地點安排在了太和殿。

宴會的安排其實並不用他操心太多,自然會有人將行大宴儀的一切準備工作做好,他僅僅只需要決定一下參宴名單和最後的表演節目罷了。

在大宴之前首先是在午門舉行獻俘儀,由於朱祐樘曾經下令不要俘虜,所以明軍根本就沒有抓過什麼人,這次被壓過來的俘虜都是在確定要舉行大宴之後再抓的,因此人數很少。

在俘虜中身份最高的便是許泰等人無意中抓的到美貌女子,經過證實她是伯顏猛可的愛妾名叫王滿奴,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讓眾人看得眼前一亮。除了她以外,另外比較吸引人的就是繳獲的那批洋炮,在經過研究參考以後應該可以讓大明的火器製造更加完美。

獻俘儀之後眾人轉移地點聚集在太和殿前的廣場,一陣禮樂聲起,大宴開始的時間到了。

朱厚照站在偏殿中,看著儀禮司大聲傳喚奏請皇帝升座,伴隨著禮樂聲,朱祐樘的皇帝儀仗緩緩的駛出。當他在安置在丹陛的御座坐定之後,一陣鞭炮鳴響,烏斯藏、呂宋、琉球、朝鮮等小國的使臣依次登上丹陛,接著才是四品以上的群臣,而五品以下的官員則只能立於廣場上。

按規定大宴時皇帝與四品以上官員本來應該是在太和殿內用膳,不過朱厚照為了安排最後的節目方便,乾脆將炕桌擺在了丹陛上,幸好前朝也有這樣安排過,所以沒引起禮部的儀禮抗爭。

有幸登上丹陛用膳的人都是兩人一桌,而廣場上的人為四人一桌,待到所有人都入座以後,百官開始行贊拜大禮。禮罷,光祿寺官員在樂聲中魚貫而入,行至御前為朱祐樘開爵注酒。

當開始敬第一輪酒時,教坊司奏起了《炎精之曲》,樂聲響起時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行禮。在朱祐樘舉杯將酒一口飲盡之後,樂聲停止,百官俯伏再行跪拜禮。

儀式浩浩蕩蕩充滿了威儀,卻看得偏殿裏面的朱厚照頭皮發麻,以前他就覺得保和殿的那些中宴、常宴已經夠麻煩了,在他被大宴折騰過一次以後,遇上大宴他一貫是能躲就躲。

當《皇風之曲》響起,朱祐樘又舉杯進行第二輪敬酒,在他喝完以後群臣也跟著舉杯。當樂聲休止之後,光祿寺官員又向皇帝進湯,這時候群臣必須站著等他喝完以後,才能坐下用湯。

接著朱祐樘舉起了牙箸,所有人也跟著將筷子拿了起來,一番贊饌以後,終於有舞蹈登場,這時候的第一個舞是武舞,叫做《平定天下之舞》。

別以為這樣就完了,那樣一番折騰之後,其實只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接下來的第三輪進酒又要奏《眷皇明之曲》,跳《撫安四夷之舞》,這樣的反復進酒要重複九輪,即使每次朱厚照都吃得飽飽的來參宴,折騰到最後也饑腸轆轆了,所以他每次都懷疑臣子們覺得宮廷禦宴的菜好吃,那都是餓太久了吃什麼都香!

幸好這一次朱祐樘體恤他受傷,若跟著跪拜只怕會拉扯到傷口,因此讓他不必在敬酒時入宴,只要在九輪敬酒結束以後直接去用膳就可以了。

“劉瑾,最後的節目安排得怎麼樣了?”朱厚照摸了摸有些餓了的肚子,懶洋洋地睡在躺椅上問道。

“殿下您放心,肯定沒有問題,已經檢查了幾遍!”劉瑾連忙回答道,看著他的動作,立刻端來一些點心,“殿下,這是皇上怕您餓著,讓禦膳房送來的一些點心,您看要先用一些填填肚子嗎?”

朱厚照瞄了一眼,盤子裏果然都是自己平時比較愛吃,又不太甜的那些點心,於是微微點頭道,“幫我拿一個吧!”

“你身為當朝太子,這麼重要的宴會皇上居然不讓你參加,不會是失寵了吧!”薛立琴看著那悠閒的躺著讓人伺候他吃東西的小太子,忍不住出言諷刺道。

雖然被他安排在身邊這些日子,這小太子只不過偶爾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並未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他不會忘了,這些達官富貴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哈哈,失寵了……”聽他這麼說,朱厚照忍不住笑了起來,想到父皇最近忙於朝政少了很多時間陪自己,他不禁點頭道,“確實呀,本宮似乎果然失寵了!”

“你懂什麼!”穀大用怒瞪著他,反駁道,“皇上這是體恤殿下,你這賤民只要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

朱厚照雖然並不介意,但是那些隨從們可不樂意了,明明太子依舊聖恩正隆,皇上對殿下的寵愛誰都看得出來,這賤民也太自以為是了!因此他們一個個都不滿地看著這個一直很倨傲的琴師。

“只要這次完成得好,本宮就可以免除你在教坊司的服役,在咸陽宮當個專屬琴師,你自己好好斟酌吧!若是你敢故意搗亂……哼!”朱厚照毫不在意地道,只是淡漠的掃了他一眼,接著便不再理會他。

他瞥了一眼身旁好像若有所思的劉瑾,懶懶地道,“劉瑾呀,你在想什麼呢,有什麼就問吧!”

“殿下,為什麼您將朝鮮安排在最末席呀?朝鮮、琉球雖然有一段時間沒來上貢,但是卻一直是自詡天朝屬國,禮部的人說這樣會影響兩國關係呢!”劉瑾連忙問道,對於外賓席那邊的座次安排已經有禮部的人來找了他好幾次,但是因為是朱厚照欽點的順序,所以他也沒辦法,只能疑惑的讓人照辦。

朱厚照聞言一滯,並沒有立即回答。關於將朝鮮安排到最末席到是他自己小小的任性了,畢竟想到以後這就是那忘恩負義、窺視中國文明的棒子國他就非常的厭惡。

這一次東南亞附近的小國如暹羅、占城、爪哇等都奇怪的派了使臣入京,其他還有琉球、安南、呂宋和朝鮮等共七個國家的使臣被邀請參加了這次大宴。這些國家裏面除了琉球與朝鮮與明廷往來較多以外,其他的小國近年來已經很少往來,因此格外顯得奇怪。

在座次安排上朱厚照將烏斯藏的那個法王和琉球使臣安排在一起,其他的按入京順序隨意排列,卻獨獨將朝鮮放在了最後面,所以讓人不禁生疑。

看著劉瑾他們還在對自己的安排順序有疑義,朱厚照只得隨口編道,“本宮得到消息,說是朝鮮最近有些異動,所以要小小禁戒他們一下!”

劉瑾本來還想再問,殿外的禮樂聲卻終於漸漸停止,看來是九輪敬酒已經完畢。於是他與穀大用連忙指揮著宮人將朱厚照的冕服捧了進來,小聲道,“殿下,您該去用膳了!”

哼,朝鮮,等收拾完韃靼看我怎麼折騰你們!朱厚照眼中閃過一抹厲芒,起身準備更衣。

薛立琴看著那個一直十分慵懶的小太子突然毫無借力的從躺椅上跳了起來,仿佛沒有一絲重量的輕輕落在地上,可以看得出他輕功的高明。那太子落地的瞬間,他敏銳的捕捉道那雙桃花眼中閃過的淩厲,接著在瞬間被一種無害的懶散掩飾,立刻收斂了光芒。

好個善於掩飾情緒的孩子,不愧是皇家的人!他摸了摸懷裏的琵琶,漸漸的收起了滿身防備的尖刺。本來以為這個太子不過是空有智慧,卻依舊還是天真的性子,是比較容易被人誘導的孩子,現在看來,自己的態度只不過是在自找麻煩!

朱厚照可不知道他心裏的百轉千折,讓人給他穿戴整理好衣物,徑直朝著御座旁邊的空位走去,那裏父皇正笑著等候著他的到來。

皇宮大宴的食物原料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珍異,經由禦膳房的名廚精心烹製,這一次比較奇特的就是土豆、玉米、紅薯和花生這幾樣新鮮玩意也進了菜譜,就是為了在日後推廣種植時做準備。

朱厚照的雙手不能使力,但又不想大庭廣眾之下讓人喂他,所以只能慢慢的用勺子一點點的食用。由於大宴時都是用的炕桌,只有他與皇帝兩人一人一桌,所以吃東西到是比較方便。

朱祐樘自己一邊吃著東西,卻不時的將視線落在他身上,看他吃飯那麼艱難的樣子不免心疼。

“照兒,準備得怎麼樣了?一會就要撤禦案跳百花隊舞了哦?”看著兒子埋頭與食物奮鬥的樣子,他不禁有些擔心的問。

據說是為了保持神秘感,朱厚照根本就不讓人看歌舞排練情況,即使是朱祐樘他也沒有告訴,而且還不准他派人探查,所以至今還沒有人知道朱厚照負責譜曲作詞的歌舞究竟是怎麼樣的!

就連朱祐樘也只是隱約知道他從教坊司和軍營選了不少人出來,有舞姬有士兵,又用上了大量的箏、鼓與琵琶,甚至還去軍仗局拿了些東西,實在是讓人無法想像那會是什麼樣的組合。

“這麼快就撤案呀……”朱厚照吧唧著嘴不悅地道,他都還沒吃飽呢。有些哀怨的望了一眼父皇,他道,“基本上應該沒問題,可惜那些大頭兵實在是太笨,時間又太短了,所以效果沒有我想像中的好!”

“哦?”朱祐樘一聽不由得眼前一亮,捨棄早就培養好的歌舞姬不用,居然是以士兵為歌舞的主體,這到是稀奇!

這時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吃完了,光祿寺的官員於是過來請示是否能撤禦案,朱祐樘望了他一眼最後確認道,“那父皇就撤案了哦!”

在朱厚照點頭之後,那光祿寺的官員立刻識趣的離開。他離去不久,在大宴儀中規定宣佈宴會結束的最後一個《百花隊舞》就開始了,隨著音樂的響起,一群舞女在丹陛和廣場中圍著百官跳起了豔麗婀娜的舞蹈。

在輕歌曼舞之中,光祿寺的官員撤了朱祐樘面前的禦案,接著其他人也紛紛撤掉了百官面前的群臣案。

歌舞休止之後,儀禮司卻沒有如以往那樣奏告大宴儀結束,在眾人的疑惑當中突然一陣箏音在廣場上空響起。

古箏的聲音清脆明亮,仿佛正在流動一般由東至西傳到眾人的耳中,接著廣場的四角都一起傳來了優美醇厚的箏音合奏,眾人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廣場四角的方位每處已經出現了數十樂師正在彈箏。

在越來越歡樂的箏音中,一群穿著色彩斑斕紗衣的舞女跳著舞進入了廣場,朱厚照籌畫了大半個月的節目終於開始了。


第八十七章 震撼表演

歡快的音樂聲中,舞女們美麗的臉上都漾著動人的微笑,隨著音樂不斷地飛旋著、舞動著,仿佛少年不知愁滋味一般,表現出一派天真爛漫。

從丹陛上遠遠望去,她們就像是一隻只快樂的彩蝶幸福的在花叢中飛翔著。隨著箏音的漸漸轉弱,舞女們的飛旋舞動也開始緩慢了起來。

緊接著一陣悠揚的管弦絲竹之聲越來越響亮,場中舞女們的動作也開始由動至靜逐漸平緩,婉轉而婀娜的舞蹈表現出一片和平美好。

看著眼前優雅的歌舞,人們的眼前仿佛出現一幕寧靜優美的畫面,嫋嫋的炊煙、漸落的夕陽,農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陸續返回到家中,準備開始晚膳休憩,玩累了的孩子們也安靜了下來。

突然一陣號角聲憑空響起,一下子將那優美的絲竹之聲打散,廣場中的舞女們由整齊的佇列忽然四散開來,仿佛是被突如其來的號角驚嚇到一般,飛舞著水袖一邊舞動一邊逐漸分散到四周。

接著轟隆隆的鼓聲一陣急過一陣在廣場上空響起,仿佛萬馬奔騰一般取代了方才寧靜美好的畫面。

表現得十分到位的音樂讓人們好像看到了一隊兇猛的騎兵沖進了方才寧靜的山村,驚擾了和平的村莊,帶來了戰亂。突然之間更加急促的號角和戰鼓聲從遠方傳來,狼煙四起,戰爭來臨了。

這時他們忽然發現廣場上被越來越濃的輕煙籠罩起來,舞女們四散退場的時候似乎放下一個竹管,那濃密的輕煙便是那之中汩汩流瀉出來。

一隊衣甲光鮮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踏著輕煙進入廣場之中,於是音樂聲再起,眾人仔細一聽赫然正是大軍誓師時的禮樂,音樂聲氣勢恢巨集,充滿了莊嚴。

充滿了節奏感的鼓聲伴隨著輕快的箏音一陣快過一陣,士兵們列隊而立不斷變幻著陣型開始高聲吟唱。

“大河如龍,群山有虎,長嘯仰天,長歌當哭。

龍盤虎踞,有鐘有鼓,龍騰虎躍,有文有武。

百戰為勝,戰死如歸,犯我大明,雖遠必誅。

以一當百,有我無敵,橫刀立馬,保我中華。”

嘹亮的吟唱聲充滿了威嚴的氣勢,讓眾人聽得不由得渾身一震,仿佛看到了大軍誓師時視死如歸的堅定。

鼓聲漸漸漸弱,寧靜的廣場上響起一陣婉轉蕭瑟的古琴之音,士兵們跟著琴聲變幻成行軍的佇列,歌聲在琴聲中變沉變低。

“一把劍劃開萬丈天幕,一腔血注解千秋史書。

降大任,苦心志,勞筋骨,但道義,出文章,展抱負。”

場上表演的士兵全部都是上過戰場感受過戰爭殘酷的人,歌詞由他們唱出來顯得越發的悲壯。

充滿雄心壯志的詞卻用蕭瑟低沉的琴音表現出來,顯得更加的觸人心弦,令人心中不由得為之一動,心有戚戚的體會到“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殘酷,所有成功的光鮮背後都必定有無比殘忍的鬥爭和犧牲。

接著一陣急促的琵琶聲響起,聲音由散漸快越來越緊急,讓人感覺正處於兩軍對決之時,氣氛顯得寧靜而緊張。

節奏漸漸展開,彈奏者不斷的使用零落的同音反復,氣氛越來越緊張,好像氣息逐漸急促,決戰一觸即發一般。

廣場上的士兵們在琵琶聲中分為了兩列,又有數名舞者進場分別在地上擺了七個盤和鼓,他們有男有女分散在佇列附近。

在琵琶聲仿佛到了最緊急之時,鼓聲突起掩過了琵琶聲,伴隨著隆隆的鼓音,士兵們開始作出激烈的擊刺動作,邊舞邊散開成幾隊圍著鼓打鬥了起來,仿佛是漸漸的開始混亂的戰場。

真實而精彩的搏擊看得人們目不轉睛,而正在敲鼓的舞者也吸引了眾人的視線。男舞者頭戴冠,女子則梳雙髻,都穿著長袖舞衣,一足在盤上一足在鼓上,翩然起舞冠帶飛揚。

他們時而仰面折腰雙腳踏鼓,時而騰空躍起,或跪倒在地以足趾踏止盤鼓,敏捷的踏鼓動作輕盈優美,與周圍正在搏擊的士兵們仿佛構成了一幕剛柔並濟的優美畫面,讓人目不暇接,只盼能多生幾雙眼睛。

 “是盤鼓舞!”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這才想起來場中七名敲鼓的舞者正是跳的漢代有名的盤鼓舞。可是由於編舞太過動人心魄,居然讓他們連這麼有名的舞都想不起來了!

鼓聲中正在擊刺的士兵們又漸漸開始匯成兩隊,一邊有條不紊的變幻複雜的佇列,一邊氣勢驚人的反復吟唱起來。

“立身堂堂男子漢,壯志凜凜大丈夫。

日月沉浮風雲吐,好個華夏子孫藏龍臥虎。

舉目江山山無數,放眼流光光飛渡,日月沉浮風雲吐,好個華夏子孫藏龍臥虎。”

歌詞雖然並不是工整的對仗,吟唱起來卻氣勢磅礴氣貫長虹,士兵們雄赳赳氣昂昂的排成整齊的佇列站定,讓人仿佛看到了大軍得勝歸來時,士兵們臉上流露出的無比自豪。

看著眼前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的樂舞,朱佑樘幾乎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的握住兒子的手掌。本來只是玩笑般的想要為難一下兒子,卻沒想到他會如此認真的去準備,並且在這麼短的時間就編排出這麼精彩的樂舞。

還沒等他感慨完,廣場上的鼓聲漸歇,士兵們作出俯伏的動作,然後坐了下來,表現出一幕靜止的畫面,仿佛在表示戰亂已經平定,國家安定下來。

鼓聲停息之後,錚錚的琵琶聲由遠至近再次響起,只見一面大鼓被十多人抬著到了廣場的正中,鼓面上正一名白衣樂者抱著琵琶彈奏。

琵琶聲時如急雨,時如私語,兩種旋律交錯不斷的出現,令人耳不暇接,即使是完全不懂音樂的粗人也可以感受得到彈奏者的技藝高超。

曲調漸漸如同泉水流動在平川一樣,聲音慢慢的平緩歇止,耳邊卻好像還有餘音嫋嫋,正是無聲勝有聲一般。正當眾人以為音樂已經結束之時,突然琵琶聲又如銀瓶乍破,仿佛積聚了無窮力量無法壓抑一樣越發激烈起來。

伴隨著激烈而盪氣迴腸的琵琶聲,樂者忽然開始一邊彈奏一邊吟唱起來,場中的士兵們也低聲附和著,他們正念著的那首詞若是有現代中國人聽到必定要嚇一跳。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沁園春的古調,但詞卻赫然正是開國主席所填的那首,壯美雄渾的意境,磅礴奔放的感情,以及豪邁的胸懷暢快淋漓的展現在眾人眼前。

伴隨著激烈悠揚的琵琶聲士兵們又都站了起來,反復的吟唱著最後一句,白衣紅鼓以及在場中不斷變幻佇列的士兵構成了一幕氣勢雄壯的畫面,讓人也不禁熱血沸騰了起來。

琵琶聲終於停歇,在眾人還沉浸在樂舞的餘音中時,士兵們與彈奏者都已經有條不紊的撤離了廣場。

良久,廣場響起了震天的掌聲,這樣出色的樂舞完全可以媲美流傳久遠的周代樂舞《大武》,一直以來對朱厚照熱愛騎射多過詩書的閣老與文臣們,頓時看待他的眼光都不一樣了,充滿了崇拜與欽佩。

“吾皇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千歲!”

不知道是誰帶頭帶頭跪了下來,全場百官齊齊下拜,由衷的喊道。

朱佑樘無比自豪的牽著兒子接受臣子們的朝拜,不時的將視線落在朱厚照身上,任誰都看得出他此時心中正激動萬分。明明是兒子最不拿手的音律,他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準備出如此精彩的表演。

“可惜!”朱厚照卻不滿的歎了一聲,見父皇不解地望著自己,他解釋道,“本來最後這段如果能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來舞鼓吟詞效果會更好,而且可以用內力傳遍全場,但是時間太短了一下子找不到這樣的人!”

朱厚照將整場樂舞分為了六段,分別是頌和平、戰亂起、誓師詞、征戰時、戰局定和平江山。按照他的想法最後的平江山應該用鼓表現會更好一點,可是教坊司的樂伶們根本沒辦法吟唱出這首《沁園春•雪》的氣勢,但是會武的人對音律又大多駑鈍,這麼短的時間愛你根本沒辦法教會。

所以他只好湊合著讓薛立琴用琵琶來表現,儘管如此,薛立琴也不過是在邊塞生活過一段時間,僅僅是對於邊塞樂曲比較拿手的而已,也不能用琵琶完全表現出這詞的氣勢。

現在這種效果多半還都是因為士兵們的合音,才能讓眾人這麼震撼,但與他想像中的畫面相比還是差了一點。

這樣暢快淋漓的樂舞兒子居然還在抱怨,朱佑樘不由得莞爾,知道以這孩子追求完美、好勝的個性,看樣子若不是他自己有傷在身,說不定會忍不住自己上場表演!

這樣想著他眼前不由得出現了兒子一襲火紅戰衣舞鼓吟唱的畫面,瀟灑俐落的動作將詞中的雄心壯志表現得淋漓盡致。

“可惜……”想著想著朱佑樘不禁懊惱的罵了一聲,“該死的伯顏猛可!”

“啊?”朱厚照不解的望著父皇,怎麼突然又提到了那韃靼小王子?他可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正在心中鬱悶,若不是伯顏猛可讓他受了傷,今天就能看到更加完美的表演呢!


第八十八章 寢宮蜜談 

大宴在眾人的回味之下終於結束了,朱厚照被請上龍輦與朱佑樘一起回到了乾清宮。下轎時他是被朱佑樘抱下來的,反正已經到了自己宮中,朱佑樘也就不再有什麼避違,抱著他徑直進了寢宮。

“父皇,放我下來!”被人看到自己這番丟臉的樣子,朱厚照覺得微窘,不由得扭動了幾下。

朱佑樘立刻呵呵笑著,恐嚇道,“你再亂動,掉下去朕可不管!”

聞言他立刻老實了起來,父皇雖然已經有在修習內力,但是臂力可沒增強多少,自己現在可不輕呢!為了不被摔在地上,他只好輕輕抓著父皇的衣服,被像小孩子一樣抱著,直到被放在龍床上。

“折騰了一天,傷口疼嗎?”朱佑樘在他身邊坐下,一邊摩挲著他的眉眼,一邊問道。

朱厚照只感覺父皇溫熱的手掌在臉上摸了一會,便捏著耳垂玩了起來。問我的傷口,幹嘛要玩我的耳朵?他不解風情地在心裏想著,答道,“還好沒怎麼拉扯到傷口!”

看了眼自家父皇還是十分不放心的表情,他往朱佑樘身邊又挪了挪,說道,“不信您自己看!”

於是朱佑樘將他的外衫除去,又將裏面的單衣盤扣解開,不放心地查看著被紗布包裹著的傷口,看到確實沒有血跡滲出才放心。

“還疼嗎?”拇指輕輕在紗布上摸了摸,他不禁心疼的問。

“已經好很多了,父皇您就放心吧!”朱厚照不在意地道,但朱佑樘的表情卻並未見有放鬆。只要想到太醫曾經對他說過,由於朱厚照當時傷得太重,骨頭又嚴重受寒,日後即使治好外傷但是遇到陰雨天氣骨頭可能也會疼痛,他就對韃靼人無比痛恨。

“父皇?”朱厚照看著他的表情不解地喊了一聲。朱佑樘連忙笑道,“沒事,父皇只是想日後一定要尋到妙藥為你恢復內力!”

看到父皇略帶愧疚的臉,朱厚照眼珠子一轉,將自己因禍得福現在真氣比以前更好用的事情隱瞞了下來。哼,看你還和那些閣老們一起整我,就先讓你繼續愧疚一段時間吧!

心中想著壞主意他背過身體往床裏面爬了一截,還故意作出那種沉悶地聲音嗯了一聲。

見父皇還在看著自己的傷口發呆,他心中竊笑著自動鑽進被子,還將半跨在身上的衣服抖落在腰間,這麼冷的天氣還是被子裏面最舒服呢!

等朱佑樘回過神,看到他的動作不由得笑了起來。就在自己發呆的那麼短時間,兒子就光著了上身,正在扭著身體往錦被內鑽進去。

自己眼前那光裸白皙的皮膚上仿佛閃著珍珠般溫潤的光澤,而胸前不斷晃動的兩個小紅點,好像在無意識的誘惑著人,讓他不禁看得有些舌幹口燥。

也許是最近受傷以來兩人坦誠相見的次數太多,又都是男人,朱厚照早就對於被父皇看到自己身體感覺無所謂了。好不容易鑽進被窩,卻發現衣服纏在身上還是不舒服,他立刻毫不客氣地喊道,“父皇,幫我把衣服脫掉,壓著身下好像有些難受!”

“嗚嗚……”

突然被吻住雙唇,朱厚照不由得掙扎了幾下,然後更用力的回吻回去。兩人唇舌交纏之間,他的衣服被朱佑樘一件件的解開落在床上,他自己則身無片縷的被連人帶被子被朱佑樘抱在了懷裏。

好不容易兩人氣喘吁吁的分開,朱厚照已經用雙腿跨坐的姿勢坐在了朱佑樘的大腿上,正懊惱地想著為什麼明明是自己肺活量比較大,卻每次都被父皇吻到喘不過氣來。

他不舒服的抬起身調整了一下坐姿,兩人相連的下身微微蹭過,一根灼熱如鐵的堅硬抵在了他的大腿處。

“照兒別亂動……”朱佑樘的聲音沙啞了起來,一隻手用力的箍著他的腰,頭卻埋在他的胸前含著一顆粉紅的茱萸啃咬起來。

“唔……父皇……”敏感的地方被不斷刺激著,他不禁擺動著頭雙手抓著父皇的衣服,下身也跟著興奮起來。

“父皇想要你……照兒……”當朱佑樘將那顆小巧的茱萸舔弄得殷紅發亮之後,終於抬起頭來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睛,聲音低沉地道。

被那雙帶著邀請與疼愛的眼睛盯著,朱厚照不自覺地將身體往他胸口靠了靠,卻不小心拉動到傷口,疼得他不由得一齜牙,立刻清醒過來,哀怨地瞪了自家父皇一眼,不是吧,現在要的話可是會出人命的!

兒子可愛的表情讓朱佑樘不由得笑了起來,忍不住又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吮吸舔弄著,良久才輕輕舔了一下被自己吮得更加誘人的唇瓣道,“放心,不是現在,父皇會等你的傷好了以後!”

父皇的話讓朱厚照不禁松了口氣,感覺到自己被挑起來的欲望正隱隱發痛,他不由得氣惱地趴到朱佑樘脖子上咬了一口!臭父皇,既然不做幹嘛又挑起火來,這下到好,要兩人一起憋得難受!

他到也不想想,即使朱佑樘的自製力再強,但是天天看著他赤裸著在自己面前,還要幫他擦拭身體,簡直就是一盤可口的飯菜放在餓死鬼面前卻不能吃,能忍到今天才被激發出來已經很不錯了!畢竟他又不是太監或者柳下惠,心愛的人在身上蹭還可以做到不動情!

“照兒還說不擅音律,每次教你彈琴總是推三阻四的,你這可是欺君……”朱佑樘一邊平息著下腹的欲火,一邊低聲道,說著說著卻又忍不住含著他的耳垂用舌尖撥弄著,。

暖暖的氣息呵在耳朵裏感覺癢癢的,讓朱厚照不由得一直想躲閃,於是在朱佑樘身上動來動去。直到被朱佑樘戲謔地一笑,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火熱的欲望上,他才立刻老實起來不敢亂動,深怕不小心擦槍走火,到時候扯疼傷口痛的可是自己。

他忍著耳朵內的癢癢,不禁小聲抱怨道,“本來我就不擅長呀……父皇,您別玩了……”

“朕不管,你不是說最後那舞不滿意嗎,下次你傷好了一定要單獨舞給父皇看!”壞心的在他耳邊呵著氣,朱佑樘要求道。

“好好好……”朱厚照的手不能抬高沒辦法捂住耳朵,只能不堪其擾的連聲答應,反正等自己傷好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到時再賴過去父皇也拿自己沒辦法!

不過他立刻不失時機的道,“那父皇您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針對草原的政策您還是按原來的吧,新制定的這些實在是太苛刻了!閣老們都向我抱怨好幾次了!”雖然知道父皇肯定是因為自己受傷才會如此大怒,但這麼嚴苛的政策作為國策制定下去卻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尤其是法令頒佈之初,肯定會有很多人不執行,按照現在的政策動不動就連坐,到時候草原只怕要流成血海!

“不行,朕已經決定了,這個法令一定要頒,而且要儘快,只要和那根敦主巴喇嘛談好條件,就立刻在剛剛收復的草原地區開始實行!”朱佑樘斬釘截鐵地道,又笑著說,“閣老們找你抱怨,你就不要理會他們,嗯,就說你要養傷殊不見客!”

“父皇,這樣會影響您的!”朱厚照不禁懊惱地怒駡道。在這個時代待了這麼久,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覺得只要是當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了,臣子的意見,朝廷勢力的平衡,什麼都需要考慮到!要做好一個皇帝根本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更何況一言一行又都會有史官記載,若是這個法令頒佈下去,父皇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仁君形象只怕就全毀了!

“父皇先頒佈下去,日後你登基以後,若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到時再放寬鬆一些也未嘗不可!對於這些化外之民就是要先緊後松,否則他們會一直覺得我大明好欺!”朱佑樘笑了笑不在意地道,見兒子還欲言又止,乾脆對著他的小嘴吻了上去封住他還想說的話。

兩人再次喘著粗氣分開之後,朱厚照不由得氣惱地瞪了他一眼,說不過就用這招實在太卑鄙了!他氣鼓鼓地道,“那您和那些小國商談時我要去聽,還有不許給他們那麼多封賞,尤其是朝鮮。朝廷每次都是賞大於貢,簡直虧死了!”

“呵呵,那是禮部的事,朕不管!”面對兒子的滿腹怒氣朱佑樘只是笑了笑,說道,“本來父皇是不想讓你參與什麼政事的,你只要好好養傷就行了,不過既然你想參加那朕也不攔你!但是以後你要再想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朕絕對不允許!”

“也沒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呀……”朱厚照小聲抱怨道,被偷襲只不過是失誤而已,誰知道本來已經撤退的韃子居然會派那些鬼僵屍埋伏。

“還說沒有!”朱佑樘眉頭一挑微眯雙眼瞪著他,伸手在他屁股上啪啪打了幾下,怒道,“這次受這麼重的傷,朕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還有,聽華陽講,去采那什麼冰火雪蓮的時候還遇到了怪蛇,十分危險!以後那些個兇險的事情你給朕都離得遠遠的,聽到沒有!”

雖然這麼大了還被打屁股,實在是丟臉至極!而且這也是朱佑樘第一次打他,雖然輕輕的並不痛,卻還是有些難堪,但是父皇那些喝罵中的濃濃關心卻讓他心中不禁暖暖的,於是老實地縮著脖子乖乖聽訓。

看朱佑樘的怒火熄滅得從不多了,他才小聲道,“那條巨蛇好像都快化蛟了,實在是稀有難得一見的東西呢!可惜它沒有危害鄉里,傷了些韃子就又回到湖裏修煉去了。現在它吃了我扔的那幾片雪蓮,只怕就很難對付了,否則還真想帶著人去收拾他,肯定渾身是寶呀!”

“你少給朕想那些危險的事情,快化蛟的蛇有那麼好對付嗎?若它出來為惡自然有仙人們收拾!你現在內力都沒了,給朕老實待在宮裏!”朱佑樘見他還在打那巨蛇的主意,不由得生氣地擰著他的耳朵怒道。

“啊啊啊,知道了父皇,我不會去的啦!只是想一想而已!”耳朵被擰痛,朱厚照連忙故意可憐兮兮的望著他求饒起來。

看著他故意做出的滑稽表情,朱佑樘也不禁大笑起來,一時間寢宮中笑意綿綿。


第八十九章 親密時光

“父皇,您的手……”臭父皇這是往哪兒亂摸呢……溫熱的手掌一直在自己那個羞於啟齒的部位摸來摸去,酥酥的、麻麻的將那股暖氣緩緩傳遍全身,讓朱厚照忍不住瞪圓雙眼,盯著朱祐樘驚道。

朱佑樘將手放在剛才被自己打的地方,那處地方的肌肉光滑結實,用指腹與掌心感觸著那仿佛滑嫩得能粘手一樣的細膩觸感,簡直是妙不可言,讓人不願離開手掌。

“別動!”沉沉的低聲警告了一聲,朱佑樘在他臀上輕輕捏了一記,但他自己的聲音卻已經沙啞得快說不出話,方才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情欲反而更加堅硬。

感覺到那只手掌不斷滑動著向下,最後停留在自己股縫流連,當那靈活的手指更加深入探入,輕輕地磨蹭著兩腿之間的細嫩肌膚,朱厚照不禁敏感的顫抖了一下,連忙將自己的身體抬起來抵靠在朱佑樘身上,雙腿將那不老實地手掌緊緊夾住。

“父父皇……”

不理會他的驚異,朱佑樘一隻手緊箍著他的腰,舌尖卻不停地挑逗著他胸前兩顆硬得發痛的茱萸,嘖嘖的吸吮聲讓殿內的氣氛頓時顯得有幾分色情,“照兒也興奮了呢……”

就像他說的,朱厚照兩腿間尚還青澀的欲望早已經高高昂起,硬硬地抵在朱佑樘的小腹上。

情難自製……之前就已經被朱佑樘挑起了性欲,反正和父皇更大膽的事情都曾經做過,他倒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才來無謂的矜持!

朱厚照一邊乾脆地在父皇身上輕輕磨蹭著硬得發痛的下身,一邊懊惱地吮咬著朱佑樘的頸項,一個個青紫的印子被他不斷地種在白皙的皮膚上,竟顯得更加誘人。

“你這個傢伙……”本來只是想在逗弄一下兒子,現在反倒弄得兩人都已經停不下來。朱佑樘稍微將手掌轉動了一下,撐開兒子夾著自己手掌的雙腿,兩指輕輕捏著兒子的欲望搓動,不時還用其他的手指撥弄一下鼓鼓的袋囊,然後感覺到兒子興奮的在自己身上扭動得更加厲害。

“父皇……呼呼……”被人挑逗著欲望時的感覺,絕對不是自己安慰時比得上的,反而會讓人更加的敏感瘋狂。

下身的欲望被一直忽快忽慢、忽重忽輕的搓弄著、揉捏著,越來越堅硬卻又無法攀上頂峰,這樣的感覺簡直折磨得人快要發狂!

該死的父皇,難道背著自己玩過男寵……已經有些興奮得發昏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荒謬的念頭,讓他心中不由得微酸,不禁氣惱地朝著朱佑樘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哎呦!”被咬得有些疼朱佑樘不禁痛呼一聲,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氣鼓鼓地兒子,於是手指報復的捏了捏他已經硬的發燙的欲望。

下身突然被捏了一下讓朱厚照忍不住渾身一抖,幾乎就要噴射出來,看了看父皇脖子上深深的齒痕,他連忙伸出舌頭補償般地靈活的舔弄著那些牙印,嘴裏卻含糊不清地質問道,“父皇……你怎麼這麼會……”

在他印象裏明明父皇最多只與女子交歡過,怎麼對於男男之間的情事也這麼拿手……這個時代又不像現代到處都能下到各種影片……兒子言語中透露出的醋意讓朱佑樘心中一喜,只有在此時此刻他才終於感受到兒子真的不是因為親情、不是因為習慣才願意和自己在一起,而是真正的有了那樣禁忌的感情!

無法抑制心中的欣喜,他深深地吻住那還微微撅起著的唇瓣,狠狠地輾轉著、吮吸著,仿佛要通過這記深吻將兩人的靈魂融在一起,良久,朱佑樘才放開他,一路親吻著他的臉頰,在朱厚照的耳邊笑著道,“等你大婚以後就知道了……現在父皇來教你……”

誰要你教,我又不是不會……聽到父皇的回答朱厚照的心裏明明松了口氣,卻又因為他賣關子不肯說明原因而懊惱了起來。

於是他口舌並用更加洩憤般的啃咬著朱佑樘的脖子,將他的衣裳拉扯得七零八落,呼吸也更加粗重了起來。

朱佑樘被他的主動弄得再也無法自製,一手環住朱厚照,一手將自己的衣裳半解,靠在床榻之上,讓兩人赤裸的肌膚緊緊貼在一起。

當兩人火燙的欲望被一起握入朱佑樘的手掌,那處全身最敏感的地方親密無間的碰觸著,輕輕的摩擦、上下的搓弄每一個動作都讓兩人不禁發出滿足的歎息。

似乎僅僅只是這樣還不能滿足,朱佑樘引著朱厚照的一隻手覆在兩人的欲望上,單手握著兒子無法用力的手然後一起緩緩地上下運動著,截然不同的兩種觸感讓兩人都不由得為之迷亂,忘情的親吻了起來。

“父皇……”朱厚照先受不了這樣的不斷刺激,這個身體畢竟還年輕,又沒有承受過什麼情欲,這樣一番挑逗早就已經到了欲望的最高峰,終於忍不住射了出來。

滾燙的濁液飛濺在兩人的小腹上,那聲禁忌的呼喚聲反而更讓人瘋狂,意亂情迷間朱佑樘放開他的手,然後飛快地套弄起自己的欲望。

雖然知道父皇是怕弄痛自己才會放手,但是突然失去那股暖意還是朱厚照心裏頗為不滿,他挑逗的啃咬吮吸著朱佑樘的胸口,甚至惡作劇地在那發硬的紅點上輕輕咬了一口,然後用牙關含著微微的拉扯。

感覺到那頑皮的舌尖不斷地逗弄著胸前的敏感,朱佑樘更加的興奮,他緊緊的擁住懷裏的孩子,一聲悶哼之後終於也將自己堆積已久的欲望宣洩了出來。

貼合著的軀體之間兩人的濁液漸漸彙聚在一起,朱佑樘將朱厚照抱在自己胸口,感覺兩人急促的呼吸與心跳漸漸一致,心中暗暗發誓道,照兒,朕的照兒,既然你已經選擇與父皇一起走這條路,父皇就再也不會放手了!

隔了幾天便是朝廷為了那些小國的入貢而舉行的早朝,朱厚照得意地坐在椅子上不時瞄一眼龍椅上的父皇。

由於他執意要來跟著上朝瞭解那些小國的來意,朱佑樘也只好由著他,因為體恤他受傷,朱佑樘還特地賜了椅子給他坐著,並且免行跪禮讓他能舒舒服服的聽朝會。

此時朱佑樘身上雖然穿著莊嚴華貴的龍袍,但脖子卻被高高的領子遮得嚴嚴實實,將那些被啃咬得印跡斑斑的地方掩藏起來。仿佛感覺到兒子的得意,朱佑樘不由得淡淡地瞄了他一眼,表示自己不滿!

這個小鬼已經因為自己的脖子竊笑了好幾天,現在在這麼嚴肅的大殿居然還不老實!果然不應該依著他任性,應該早點找御醫拿藥去掉痕跡的!

底下的文武百官可不知道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已經結束了跪拜之禮,準備宣那些使臣入殿。一聲聲的傳喚之後,那些來自各國的使臣終於一一進入了大殿,開始他們的朝貢。


第九十章 小國來意 

朱厚照一手拿著勺子,一邊食不知味的慢慢嚼著嘴裏食物,他實在是想不通那些小國都突然來朝貢是為了什麼。

若說是貪圖朝廷的賞賜也說不通,突然之間七八個平時不怎麼往來的國家一起到來,並且來意都大致一樣,任誰都會覺得其中必有預謀。

朱佑樘好笑的看著兒子思索時千變萬化的表情,不時將他喜歡的一些菜夾到他碗裏,偶爾還直接夾起食物喂過去。看他有時舉著空勺子在嘴裏吮一下,然後又習慣性的咬一口自己遞到他嘴邊的食物,那可愛的樣子實在是非常好玩。

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竟會如此投入,不過也幸虧有此事才能讓自己看到兒子如此有趣的樣子!隨著年齡的增長,現在兒子是越來越穩重,越發有太子威嚴了,如今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偶爾看得到這孩子任性和孩子氣的一面!

“磕碰”

牙齒碰上瓷器的聲音突然響起,朱佑樘牙箸上的食物還沒來得及遞上去,朱厚照已經失誤的咬上了勺子。

倒抽了一口涼氣,朱厚照齜著被磕疼的牙齒哀怨地瞪著正笑得樂不可支的父皇,索性放下勺子不再用膳。

“父皇,您不覺得奇怪嗎?這麼多小國突然都來請求與我國交易,並且希望能開海禁,這實在是太過突然了!實在是讓人很在意呢……”

“有什麼好在意的……”朱佑樘看他不再吃東西便也放下了牙箸,笑道,“海禁是太祖留下的政策,他們雖然提出來,但朕又不可能會答應,所以完全不必理會他們!”

看著兒子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繼續道,“就像我們以前討論過那樣,若沒有強大的海軍與完善的政令支持,冒然開海禁只會引起大臣們的彈劾以及增大海防的壓力而已。此事必須等你先將江浙一帶的軍區建立好再說!”

“沒錯!”朱厚照點點頭表示同意,現在處於十六世紀初正是西方的大航海時代開始鼎盛的時候,如果自己沒有記錯歷史的話,此時至少哥倫布已經開闢了通往美洲的新航路,而麥哲倫正要進行他的環球旅行。

這個時期的歐洲各國應該都在大力的開闢殖民地,一旦讓他們發現印度,進而開闢到大明的航線,到時候為了絲綢、瓷器、茶葉等這些東方特產運到西方時產生的巨額利潤,必定要開始發展貿易或者進行小規模戰鬥,以大明水師現在日益衰退的狀況要對付西方那些海盜們只怕會有些難度呢!

“看來要加快兩地建軍的速度了呢……”朱厚照不自覺地沉吟著,望了一眼朱祐樘道,“父皇,那我最近就不管別的,就盯著劉大夏去處理這件事情哦!”

你要是能安心養傷,什麼都別想才最好!朱佑樘在心裏歎了口氣,不過也知道兒子肯定靜不下來,只是無奈地夾了口菜遞到他嘴邊道,“天大的事你都給朕先擱著,現在好好吃飯!”

朱厚照看父皇的口氣對自己略有不滿,連忙嘿嘿一笑,張開嘴吃東西。炒得香脆的醋溜土豆絲嚼起來脆脆的,濃濃的芡汁在嘴裏芳香四溢,讓人忍不住胃口大開。

發現兒子的視線落在那盤土豆絲上,朱佑樘識趣地又為他夾了一筷子,看兒子吃得開心,他不禁露出了一抹寵溺的微笑。

不愧是禦廚呀,果然厲害,稍微點撥一下有哪些製作方法,最近圍繞土豆紅薯之類的菜色立刻豐盛了好多,從點心、濃湯到炒菜樣樣都有,不斷變幻著花樣的禦膳讓朱厚照不禁感歎在古代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吃飯了!

一邊嚼著嘴裏的菜,他一邊自己舀了一勺飯,果然還是中國菜好吃,哪像西餐翻來覆去就那麼幾種,連土豆這種可以發揮廚師無窮想像力的食物,在洋人手裏也不過就是那麼幾種料理方法而已!

土豆,是了!朱厚照盯著桌上的菜望了許久,突然之間猛地抬頭,表情凝重的望著朱佑樘,著急地道,“父皇,我要見琉球使者,儘快,馬上!”

看著朱厚照認真的表情,朱佑樘心知他必定有重要的事情,立刻叫來蕭敬準備傳喚琉球的使臣。

“有什麼事情需要那麼急嗎?看你坐立不安的!”

等待的時候朱厚照一直時起時坐,不時還起身走動一下,偶爾不慎拉動到肩膀,然後痛得呲牙抽氣。朱佑樘終於看不下去他那坐立不安的樣子,一把將他拽在椅子上讓他乖乖的坐好。

這讓他怎麼能不憂心嘛!朱厚照不滿地瞪了一眼父皇,他總算知道為什麼聽到手下居然找到土豆時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雖然與那幾樣作物一樣都是從美洲引進,但是唯有土豆的大規模種植時間是最晚的!雖然在現代的西方國家菜也土豆、飯也土豆,幾乎是無孔不入,什麼沙拉、濃湯、主食、零食等幾乎都離不開土豆,但是在當初發現土豆以後帶回歐洲時,其實它卻並不受歡迎。

一來是土豆屬於茄科,而大多數茄科植物都有毒;二來因為聖經中從來沒有提到過土豆,所以在早期土豆更多的是作為觀賞植物。直到有些國家使用強制手段迫使農民種植之後,才在歐洲大面積的開始種植,然後在明末清初的時候被中國引進。

可是根據取到土豆種子的人講,那些洋人已經在天天吃這個東西做出的食物,並且大量的囤積在船上,所以很容易就用絲綢換取到一些了!按照這樣的說法,那歐洲就已經在大面積種植土豆,並且讓農民都已經接受了這種植物!

歷史已經完全發生改變了!那些在戰爭中繳獲的洋炮,還有大面積種植的土豆,讓朱厚照的心中不得不作出了這樣的結論。

 他不認為是因為自己的到來才改變了歷史,即使有所謂的蝴蝶效應,但最先能感受到的應該是大明的歷史,而歐洲不應該會有這麼大的變化,而且還變化在大明之前。

心中的疑慮讓朱厚照焦慮不安,朱祐樘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歎了口氣,搖頭道,“唉,真有什麼事情你也別急,還有父皇呢!你先與琉球使臣談談,朕約談了那根敦主巴,一會再來找你!

這次來的小國裏面,與大明關係最為較好的就屬琉球與朝鮮,他們都自詡為大明屬國,國王都需要由朝廷冊封,並且長期有留學生在大明學習。

後世琉球王國在被日本吞併之後有一部分被劃入了沖繩,但是在明朝閉關鎖國期間,琉球的地位卻十分重要。

通過與大明的從屬關係,他們從明朝得到了大量的物資供應,幾乎發展成為鎖國時期大明的海上對外貿易“總代理”,而且他們的商船基本上遍佈整個南洋地區,因此消息也十分靈通。

出於兩國之間的利益與個人感情,朱厚照比較信任琉球使臣一些。果然從有問必答的使臣口中,他終於聽出了一些蹊蹺。

在暹羅、呂宋等東南亞國家的背後,幾乎都有西班牙與葡萄牙人的影子在作祟,這些洋人一邊向這些小國展現自己的強橫武力,一邊又對這些國家許以好處,列舉種種大明開啟海禁之後,可以進入富饒的中原淘金的美好未來,誘使這些國家派出使臣來朝廷朝貢,並且請求開海禁。

而在日本與朝鮮更是發生了一些異變,有一名據說來自歐洲的尊貴人物似乎分別秘密的與朝鮮的國王、日本的後伯原天皇以及幕府將軍足利義澄進行過一番談話,之後還曾經贈送過大量的東西給這兩國。

在這位西方的尊貴人物離開以後,這兩國的態度就突然強硬了起來,開始大規模的擴充軍隊,建立海軍,似乎正準備有什麼大的舉動。

在談話的最後,那名琉球使臣還表示他們的尚真國王已經拒絕了與那些神秘洋人的會談,所以最近一直有海盜倭寇大規模的襲擊他們的商船,因此此次前來也是希望能夠尋求朝廷的援助。

送走了琉球使臣,朱厚照心裏已經可以肯定,在西方一定有一個與自己一樣穿越的人正在改變著歐洲的歷史!並且這個人應該比自己還要來得早,地位在歐洲非常的高才能將歐洲的歷史發生了這麼大的扭轉。

聯想到韃靼得到的那些武器,還有朝鮮與日本的變化,朱厚照可以確定這人在現代時就應該是一個熟悉東方歷史的政治家或一個軍事家,所以才能這麼清楚如果想從富饒的大明得到好處,就必須從海上與北方同時施壓,讓大明朝廷兩線作戰,同時挑起內亂來重演明末滅亡時情況。

一邊揣測著另一人的身份,朱厚照幾乎恨得牙癢癢,這人實在是太歹毒了一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明對他國政策一向寬厚。可這個陰險的人顯然是想趁著明朝鎖國不瞭解海外情況時趁火打劫,所以才會不惜成本的籠絡這些小國來當跳板。

他在心裏狠狠地想,看來朝廷也確實應該要對此事引起重視,儘早開始準備應對措施了,到時候讓這些圖謀不軌的侵略者徹底地有來無去!

第九十一章 兄弟相見在殿裏坐了一會,朱厚照皺著眉頭起身準備去找正與喇嘛商談的父皇,然後兩人一起回寢宮。他也想順便給父皇說一下需要提防歐洲各國的事情。

進了偏殿他卻發現父皇的表情比自己還要鬱悶,食指正一下一下的在椅子的扶手上敲著,看得出來心情很不好。

朱厚照使了個眼色將宮人全部遣退,然後徑直走到朱祐樘身邊,依在他身上低聲問道,“父皇,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根敦主巴比想像中更為精明!”朱祐樘將他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看兒子正疑惑的望著自己,於是解釋道,“這根敦主巴在烏斯藏甚至是草原都有很高的聲譽,是有名的大師,雖然他願意通過與朝廷合作來擴大黃教的影響力,但是卻又不願意做些會危害到自己聲譽的事情。”

“那他到想得美,好人都是他做,駡名就由朝廷承擔,世界上哪里有那麼好的事情!”朱厚照撇了撇嘴不滿地道。

朱祐樘也蹙起眉頭,猶豫地道,“所以朕現在也有些憂心若政令頒佈下去以後,若是讓黃教的勢力擴大到無法控制就得不償失了!”

“那就乾脆改一改吧,讓那些政策別那麼嚴苛,只要別使得草原牧民對朝廷敵對情緒加重,那對喇嘛教的依賴也少一點!”朱厚照眼前一亮,連忙勸道,“父皇,趁著政令還沒公佈出去,您就再趕快調整一下吧!”

“不可能!”朱祐樘捏了捏他的耳朵,斬釘截鐵地拒絕道,“這事兒朕是肯定不會改了,哼,那根敦主巴朕自有辦法對付,是不會讓他一人獨大的!”

“哼,您能有什麼辦法!”朱厚照懊惱地偏過頭不再看他。臭父皇在這事上面如此堅持幹什麼,真是討厭!

“對了,朕剛剛想到了,可以秘密派人去接觸索南喬郎喇嘛,只要將他在後藏的勢力扶植起來,根敦主巴自然就不敢與朝廷翻臉!”

“索南喬郎?他是誰?”朱厚照滿眼茫然的問,他到是知道烏斯藏分為前藏後藏兩個部分,但是對於這些喇嘛處於什麼地位他就弄不清楚了!

“唉,你呀!”朱祐樘無奈地歎了一聲,解釋道,“這人也是黃教的領袖人物之一,在烏斯藏非常的有威望,是一個可以和根敦主巴相抗的人物!”

朱厚照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若是他瞭解西藏歷史就會知道,朱祐樘選擇的這個人是非常微妙的。索南喬郎在後世建立班禪轉世系統的時候,被人追認為二世班禪,甚至還為達賴二世受沙彌戒,絕對稱得上德高望重,完全可以與根敦主巴相提並論。

“哼,算了,我才不管呢,您改不改隨便吧!”知道已經勸說不了朱祐樘改變主意,朱厚照氣呼呼地道,反正他已經盡力了,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歐洲那名穿越者的問題。

沒過幾天朱厚照終於收到了從沈秀那裏傳來的好消息,說是藥材終於已經全部處理好,可以開始準備煉丹了。得到消息他立刻放下手邊所有的事情,悄悄地離宮來到沈家大宅。

還沒等他進門,一團人影就咚咚咚興奮地朝著他沖了過來,聽腳步聲就知道來人是誰,朱厚照也就沒有躲避,還壞心眼地悄悄運氣聚集在胸口等待著來人。

“哥哥,哥哥……”朱厚煒開心地撲了上來,往常朱厚照來看望他時都會將他抱起來舉得高高,看看他有沒有長大一點,所以兩兄弟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默契。可是現在朱厚照的肩胛骨受了傷怎麼可能舉得起他,於是這個倒楣的孩子一頭撞在了運氣之後堅硬如鐵的胸口,被朱厚照的真氣反彈得踉蹌的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弟弟可憐兮兮的表情逗樂了朱厚照,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壞哥哥……好疼呀……”朱厚煒坐在地上雙手揉著被撞痛的額頭,哀怨地望著他抱怨道。

“哈哈,誰叫你笨呢,不知道你哥哥我受傷了嗎?”朱厚照壞心的大笑道,“你還不快起來,地上涼!”

朱厚煒俐落的爬起來抓住朱厚照的手,興奮得咋咋呼呼大叫道,“哥哥,你的傷好點了沒有,我聽沈大哥說了呢,你在戰場上好厲害呀,還殺了好多的韃子,煒兒真恨不得當時也在戰場上可以看到哥哥殺敵的英勇樣子!”

“傻瓜,要是傷沒好一點,哥哥能出宮嗎?呵呵……”朱厚照笑道,領著弟弟朝著戒備森嚴的內院走去。

“哥哥你不知道呢,咱們學堂裏的人最近天天都在討論你的事情呢,說我朝太子不但文采出眾,而且饒勇善戰,殺起韃子來一刀一個,實在是太厲害了……”好久沒看到親人的朱厚煒親昵的挨著他,開心地指手畫腳說著學堂裏面的事情。

朱厚煒比朱厚照小三歲左右,今年也快到十歲了,雖然可以單獨為他請先生讀書,但是朱厚照自然知道集體生活對小孩子的影響,所以還是吩咐沈秀將朱厚煒送到了京師有名的尚學堂進行學習。

看到弟弟似乎在學堂過得十分愜意,他不禁也跟著開心了起來,“哪有那麼誇張,我可不愛用刀殺人的!”

“嘿嘿……”朱厚煒傻笑著撓撓頭,一臉崇拜的望著朱厚照。哥哥都不知道,現在不僅是學堂裏面的那些同窗非常的佩服哥哥,就連夫子們提起哥哥也是讚不絕口。在朝廷大勝的消息傳回來以後,街上的人都在談論著哥哥在戰爭中的英勇……“哥哥,現在我有好多同窗都說要好好讀書考取功名,日後一定要在你旗下辦事,還有更誇張的呢,我都聽道好幾個人說要是今生能見你一面就死而無憾呢!嘻嘻,每次聽他們這麼說,我真想告訴他們,他們那麼崇拜的人就是我的哥哥呢……”

朱厚照聽他這樣一說,表情為之一黯,可憐的煒兒本應是尊貴的皇子,現在卻只能隱姓埋名生活在民間,成為政治下的犧牲品。可惜父皇在某些方面實在是執拗得厲害,有時候一提到煒兒的事情,他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他知道其實父皇還是很喜歡煒兒的,以前對他也非常的疼愛,當初將他送走也是為了讓張家失去籌碼,不得已而為之。

雖然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但對父皇來講,既然當初做出了將煒兒逐離皇家的決定,就已經準備失去這個兒子,所以這些年來甚至很少來見煒兒,更別提與他單獨相處了。

唉!看著依舊在開心說著話的弟弟,他不禁在心裏歎了一聲!

第九十二章 手足之情燈下,借著燭火的光亮,朱厚照仔細的核對著一份長長的藥材清單。準備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可不想因為一時疏忽而發生什麼遺憾,因此乾脆沒有回宮,而是待在沈府仔細檢查最後的事宜。

朱厚煒雙手托著下巴,趴在桌子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哥哥認真的表情發呆!那麼厚一疊藥材的名字,看起來都很恐怖的樣子。真是的,明明是很無趣的工作讓下人們去做就行了,偏偏哥哥要自己這麼辛苦的檢查,實在是搞不懂!

“煒兒,幫哥哥拖動一點!”對照著補天丹的配方,確定準備好的藥材品質與數量都無誤之後朱厚照就會用朱筆輕輕地勾一下。清單很長,他的手又不太方便,所以有時候就喊著弟弟當免費勞動力。

朱厚煒乖巧地為他拖動著長長的紙張,然後疊好壓平,攤在桌面上希望能盡力方便哥哥的閱讀。

“真乖,咦,這頁已經對完了,幫我翻到下頁吧!”

“嘻嘻!”聽到哥哥的誇獎,朱厚煒靦腆地朝他一笑,連忙為他將那本偽裝成詩集的補天丹配方翻了一頁,然後抬起頭黑亮的雙眼一眨不眨的望著朱厚照。

弟弟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一隻想要討賞的小狗,亮閃閃地眼睛專注的望著自己,可愛的模樣逗樂了朱厚照,可惜手臂不能抬高,否則一定要拍拍他小小的腦袋以示鼓勵。

看到哥哥朝自己笑了笑,然後又開始認真的檢查那藥材清單,朱厚煒遲疑了一下,咬著下唇小聲問道,“哥哥,這些藥都是為父皇煉藥準備的嗎?”

“是呀!煒兒也應該知道,父皇的身體不好,希望這次煉藥能成功呢!那樣父皇才能活得久久的!”朱厚照看了一眼弟弟回答道。

“哦……”長長的拖了一聲,朱厚煒怯怯地望了他一眼,疑惑地問:“哥哥,父皇的身體……是不是因為母后和舅舅的原因呀?”他有些難過地低下頭,掰著手指噥噥地道,“所以父皇才不喜歡我,將我送到宮外!”

“怎麼可能!父皇可是很喜歡煒兒的呢!”朱厚照連忙道,他放下手中的朱筆認真地看著弟弟,慎重地道,“父皇的身體一直就不好,後來又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會需要煉這藥救父皇。雖然和母后舅舅她們的確有一些關係,但是父皇又怎麼會遷怒於你。你可別望了,我們都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哦……”

“可是父皇根本就不喜歡我嘛,不但很少來看我,就算是來了每次也是遠遠看一會就走了!”朱厚煒嘟著嘴道,“父皇就只喜歡哥哥你一個人!”

弟弟的話讓朱厚照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父皇確實只喜歡自己一人而已,不過此喜歡可不同於一般的喜歡。

他對著弟弟招了招手,讓朱厚煒站在他兩腿之間,兄弟倆眼對眼臉對臉的緊貼著,“煒兒你想太多了呢!其實父皇每次都想抱抱你,你不知道,那時候煒兒才這麼一點點大的時候……”朱厚照比了一個嬰兒的形狀,笑道,“你才出生沒多久就一直是父皇帶著的呢,只是後來煒兒總是喜歡大哭惹得大臣們不滿,所以父皇才沒辦法只能將你送到哥哥宮裏。可惜後來因為有些不得以的原因,父皇將你送出了宮裏,所以他覺得愧對你,才不好意思親近你呢!”

“真的嗎?父皇不討厭我?”朱厚煒雙眼一亮,害羞地望著哥哥吐舌道,“哥哥,我小時候真的那麼愛哭嗎?”

“哈哈,煒兒那時候哭起來可是驚天動地哦,所以嚇壞了不少來找父皇議事的大臣呢!”朱厚照大笑著道,“還有,母后以及舅舅們的事情,你是不是聽沈三他們說了什麼?你現在別想那麼多,他們的事情我們做小輩的不便評論,誰對誰錯等你長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你只要記住父皇確實是喜歡你,當初送你走是不得已的!”

“知道了,哥哥!”朱厚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知道哥哥曾經吩咐過沈秀他們,只要是自己問的事情,如果不涉及機密,那麼無論什麼都要全部據實的告訴自己。特別是關於自己被送出宮的原因,更是曾經特別詳細的將當初發生的一切事情告訴過自己。

哥哥對自己的關心和喜愛,朱厚煒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覺到,所以他更不懂為什麼這麼好又這麼出色的哥哥,母后與舅舅卻會不喜歡,反而千方百計地想害哥哥。

朱厚照看著弟弟猶豫了一下,遲疑地問,“煒兒,你恨父皇,恨哥哥嗎?你本來應該是尊貴的皇子,日後的大明王爺,現在卻只能一個人生活在這裏!你想不想恢復身份,只要你想要哥哥一定想辦法……”

“哥哥!”朱厚煒連忙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地大聲道,“煒兒一點都不恨父皇,更不會恨哥哥!煒兒最喜歡你了!還有我也不想恢復什麼皇子的身份,那樣會然讓你和父皇都為難吧!再說,我現在這樣就很好呢,我們學堂裏面的那些名門子弟一個個家裏管得特別嚴格,禮義呀學習呀全部都要被人盯著強迫,而且一點自由都沒有,真是煩都煩死了!他們還都在找我訴苦,說是羡慕死我的自由了。嘻嘻,要是恢復了皇子身份那可要輪到我痛苦了呢!”

“哈哈,你呀,這怎麼能比呢!你現在覺得恢復身份不好,日後等你長大了就知道當皇子的好處!哥哥可不想你日後為了這事惱我!”朱厚照被他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想了想道,“這樣吧,等你成年以後哥哥會再問你一次,你別想太多,只要告訴哥哥你真正的想法,及時會有些困難哥哥也會幫你去做的!”

“哥,你真好!”朱厚煒開心的撲到他身上,朝著他的臉頰親了一下,“煒兒只要你和父皇經常來看看我就行了呢!呵呵,我才不要當皇子呢,日後煒兒要當個大英雄,憑著一身高強的武功在江湖上打抱不平,然後做一個人人稱讚的大俠!”

“得了吧你,就你這樣的三腳貓功夫,還想當大俠,人家一個指頭就把你彈飛了!”看著跳到一旁正開心比劃著的弟弟,朱厚照不留情的戳穿道,“你可別以後被人打哭了回來!”

“才不會,現在學堂裏面騎射最厲害的就是我呢!哥哥教我的武功我也一直在練習……”朱厚煒立刻氣鼓鼓地反駁道,“哼,煒兒以後要比哥哥你更厲害!”

“嘿嘿,那我就等著呢!對了,哥哥教你一招……”朱厚照被他逗樂了,感覺臉頰上還留著一點余溫,他笑著道,“過兩天父皇會來這裏,到時候你也沖過去像剛才那樣親一下父皇,然後親熱點叫他一聲爹爹,哥哥保證父皇會很開心的!”

“真的嗎?真的嗎?”朱厚煒高興得跳了起來,“煒兒好久沒看到父皇了呢,我這樣做父皇不會生氣吧?”

“放心,絕對不會的!”

兩兄弟笑嘻嘻的樂成一團,然後又開始一起檢查著那份長長的清單,親密的樣子完全不同於以往那些皇家兄弟,沒有隔閡與勾心鬥角,純粹的手足之情讓人看著都覺得溫暖。

第九十三章 開始煉丹通常道士煉丹一般都會選擇一個風水的地方配合一個好時辰,這樣才能事半功倍。朱厚照對這次煉製補天丹的事情非常之看重,所以時辰和位置都是很謹慎地請教過師傅劉伯溫一再推敲之後才確定下來的。

以風水學來講,每朝的國都一般都是選擇建立在當時風水最好的地方,而宮闕的主殿則是建在城市的風水穴上,所以在明朝整個北京城生氣聚集、風水最旺的地方便是太和殿。

在太和殿的中心位置有著象徵宇宙中心的須彌山,其上有須彌座,它的九層台象徵著九重天,象徵這裏是人間的中心,是一個陰陽協調,藏風得水、生化萬物的地方。

但是儘管京城的風水好,並且龍氣足是王脈所在,可是卻很少有道士頭腦發熱地選擇在京城內煉製丹藥,因為城裏風水位置很好的地方一般都被皇家控制著,根本不是常人可輕易以涉足的。

不過朱厚照可不是普通人,他只追求最好的效果,更何況這又為了當朝皇帝煉丹,為了能成功地煉製補天丹,他乾脆將丹爐的位置定在一個普通人根本不敢想像的地方,也就是京師的最中心位置——太和殿的正下方密室裏。

若不是朱佑樘默許,又有朱厚照帶路,根本沒有人會想到在太和殿的下方這個位置居然還會有一個密室專門用來蓄積天地之氣。

開爐煉丹的時辰定在午時陽氣最重的時候,這是特地安排的一個時間。太和殿下的風水穴又稱太陰之地,配合極陽之時,至陰至陽,將會對煉丹更有好處。

朱厚照到達密室的時候,琳琅滿目的尊貴藥材正被兩名丹童小心的放置入丹房中。他們認真地按照事先訂好的順序一一放好,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看你那麼緊張,難道你還不相信那個笨蛋嗎?”林微雙手抱胸懶洋洋地走到丹房之外,看著正緊張盯著丹童們的朱厚照不由得譏諷道,“那傢伙可是被稱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煉丹師哦!”

“是呀,天才!天才到內丹修煉了那麼多年還是個老頭!哼!”朱厚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丹童們的動作,嘴裏反駁道,“本宮就不相信你不急,你再繼續嘴硬嘛!要是這次丹沒煉成功,再過幾年你們兩人出門的時候,只怕別人要說吳師侄是你爺爺了!”

“哼,算你狠!喂,你可別食言呀!”林微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叮囑道,“說好了的,要是煉成了你要給一顆我們!”

“本宮感興趣的只有那顆主丹!”朱厚照瞥了他一眼道,“我明明只要師傅派吳師侄來,你跟著來幹什麼!”

“我來護法呀!”林微理直氣壯地道,無視朱厚照鄙夷地眼神,張大眼睛期待的看著丹房裏面那偌大的丹爐。

若是說起吳老道,他們師門裏面的人都知道他的外丹練得最好,對於煉丹的天賦之高可以說是少有。偏偏也就是因為沉迷於外丹疏忽了內丹的修煉,所以這麼多年過去竟沒修煉出什麼成果,外貌也越來越老,讓一直關心他的林微急得夠嗆。

  如果是在千年多前的話,靠煉製外丹得道確實是一條捷徑,比起要辛苦修煉內丹要容易得多,只要煉製出靈丹就能一舉成仙。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有什麼天才地寶都已經被採伐得差不多了,現在想要煉製稍微高級一點的丹藥都很難湊齊藥材。吳老道與林微兩人當初辛苦找了很多年都才煉製出奪天丹而已,若不是有朱厚照靠著朝廷的人力財力湊齊了藥材,他們想要煉製補天丹只不過是一個夢想。

朱厚照知道一爐補天丹如果煉製成功,會有一顆主丹和十顆左右的副丹以及其他的一些伴生丹,他以三顆副丹為條件請求師門派人幫忙煉丹,又暗地裏許了吳老道和林微一人一顆,在他心裏那顆藥效最好的主丹自然是留給朱佑樘的。

一身素白的吳老道與朱佑樘走進密室的時候就看到兩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語的拌嘴,而小小個子的朱厚煒則抓著朱厚照的衣角仰著小腦袋左偏右偏注視著兩人,看得滋滋有味。

看到有人進來林微瞪了朱厚照一眼,一個箭步沖到吳老道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道,“瘦了!”

“齋戒了半月清減一些是正常的!”吳老道摸了摸鬍子淡淡地道,“師兄,你又無禮了,還不見過皇上!”

“不用了。免禮!”

林微正準備行禮,朱佑樘已經呵呵一笑,示意免禮,他也就不客氣地站到了一旁,緊緊跟在吳老道的身後。

朱厚照低頭看了一眼弟弟,拍了拍他的背,眨眨眼默默鼓勵著。朱厚煒也朝他默契的眨了眨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足膽量,雙眼緊盯著朱佑樘。

朱佑樘只聽到噔噔噔地腳步聲在空曠地密室中響起,一團小小的身影就猛地朝著自己沖了過來,然後飛身一躍緊緊地趴在了自己身上,感覺到懷裏的小身子因為攀不住自己在慢慢的下滑,他連忙雙手托住結實的小屁屁,將懷裏的小兒子抱了起來。

“啵”地一聲脆響,他感覺自己臉上被人親了一下,一向生疏的小兒子漾著甜甜的微笑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煒兒給爹爹問安!”

“嘻嘻!”父皇呆愣的傻樣子讓朱厚照忍不住笑出了聲。朱佑樘瞥了一眼笑得古怪的大兒子,這才反應過來,連聲道,“好好好,煒兒好孩子!”

“時辰快到了吧?”兩師兄弟看著這個長相頗似皇后的小孩朝著皇上喊爹爹,立刻想到了據說已經夭折的小皇子,不約而同地選擇不聽不看不問,這種皇家秘密還是少知道的為妙。

“差不多,準備開始吧!”朱厚照不自覺地吞咽著口水,望向吳老道,“你有幾分把握……算了,別說了,你盡力吧!”

“這次煉藥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期間可能會有一次小劫,你們在那期間來看看就行了!”吳老道望了一樣滿臉急切地師兄,心情突然放鬆了很多,他淡定地道,“補天丹貧道也只見過配方,也查閱了很多書籍,不過請皇上和殿下放心,貧道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盡力就行!不用強求,煉丹也是需要機緣的!”朱佑樘無所謂地一笑,密室內的人除了朱厚煒反倒是他看得最開。

他抱著懷裏的小兒子走到朱厚照身邊,拍了拍他的背,又沿著脊柱輕輕地撫摸了幾下,像在給貓兒順毛一樣。

感覺到父皇的無聲安撫,朱厚照抬頭望了他一眼,那雙溫和淡定的眼睛終於讓他釋然地吐了口氣,自己似乎是太過於緊張了呢!不過辛苦準備了這麼多年,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也怪不得自己無法定下心來。

眼看時辰將近,吳老道朝三人行了一禮,然後邁著悠閒的步伐帶著三人的希望與兩名丹童一起走進了丹房。

眾人只聽到轟隆一聲那丹房的大門猛地緊閉了起來,是絕望還希望就要等到四十九天之後才會知道了!

第九十四章 謠言四起

“殿下,太子殿下,等等……”

喘著粗氣的叫喚聲從身後傳來,朱厚照實在是想當作沒聽到,於是顧不上會拉痛身上的肩傷,他大步疾走起來。

身後咚咚咚的小跑步聲清晰可聞,叫喚聲中夾雜的喘息也越來越粗重,想著一個平時缺乏運動的老頭子在皇宮中可憐的小跑步追著自己似乎也忒可憐了一點,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停下腳步瀟灑的轉身。

“請問李太傅還有何事?”

“呼呼……”李東陽撫著胸口大口地喘著氣,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儀態站定,“殿下,老臣有一事請教?”

肯定沒好事!朱厚照忍住翻白眼瞪他的衝動,淡淡道,“太傅請講!”

三位閣老裏面,李東陽的歲數最小,才華卻最為出眾,為人平時也頗圓滑一點——當然這是相對另外兩位而言,所以朱厚照還勉強可以忍受得了他。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平日裏若有什麼比較無聊八卦的閒事也是他出面來詢問,所以他對於李東陽也頗為頭痛。不出他所料,老頭子說的果然不是什麼正事。

只見李東陽吸了幾口氣緩過神來,這才神秘兮兮地問道,“殿下,皇上最近是不是有意納妃?”

朱厚照聞言眉頭一挑,父皇敢納妃?他哪來的閒心呀……沒好氣地看著李東陽,朱厚照懶洋洋地問,“你是在哪里聽說的,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事?”

“殿下,您就別瞞了!這事兒咱都聽說了呀,如果是皇上真有這想法也早點告訴咱們好做準備!”李東陽嘿嘿一笑,臉上的表情擺明瞭就是覺得朱厚照在為皇上隱瞞。“是薛樂師還是那小王子的美妾滿奴呀?”

“不知閣老認為哪一個比較好呢?”朱厚照微微地抽了抽嘴角,這些大臣們只怕是每天太閑了吧,要不怎麼會老是盯著父皇的後宮。

“這個,說實話嘛……”李東陽揪著鬍子考慮了一會,緩緩道,“其實老臣認為兩個人都不妥,若是皇上願意,不如就擇日舉行選秀吧!”

選秀?做夢!朱厚照淡淡一笑,瞥了他一眼,“本宮覺得父皇應該不會同意的!邊關才剛經過戰亂,還有那麼多少事情要做,父皇才不會做勞民傷財的事情!”

“那到是呢!唉,這皇宮內廷實在是太過冷清呢,殿下您也要勸勸皇上……”

“李太傅,不知父皇將要納妃的事情是哪里傳出來的呢?”見他又要開始長篇大論,朱厚照連忙打斷老頭子的嘮叨。

“還不就是從宮裏!”李東陽不解地回答道,“皇上最近常常傳召薛樂師,又經常去那幽禁王滿奴的地方……”

“原來如此!”聽他這樣一說,朱厚照低聲喃喃道,心中釋然了。此時他不禁同情起自家父皇來,明是普通的審問和聽曲而已,可是被當皇帝的人做出來在別人眼裏那意義就不同了!

終於告別了還在絮絮叨叨的李東陽,朱厚照直接朝著乾清宮走去。現在他的傷好了很多,雖然不用上朝,但是每日的文華殿學習卻不能免了,所以才會被今日當值的李東陽纏住。

他走進寢宮的時候,遠遠就聽到了琵琶的樂聲,看來父皇又招了那薛樂師彈奏呢!搖了搖頭,父皇還是真是喜歡樂曲呀!

不等通報朱厚照輕巧地推開寢宮的大門,殿裏的樂聲隨著他的到來戛然而止。

“照兒,你今天回來晚了哦……”躺椅上朱佑樘正閉著眼睛悠閒地聽曲,聽到他推門的聲音立刻張開眼睛朝著他微微一笑,但卻並未起身,只是溫柔的望著他。

倒是在他身邊乖巧坐著正在看書的朱厚煒立刻跳下了椅子,燦爛笑著沖上前拉住他歡喜地道,“哥哥,哥哥。您可終於回來了。今天我把您當年出題為難韃子的那道算術題做出來了哦。先生和父皇都誇我了呢!”

微微抬手示意薛立琴不用行禮,他捏了捏弟弟漾著笑容的小臉,嘻嘻笑道,“真的嗎?小煒兒很聰明嘛!”

被誇獎的朱厚煒笑得更加燦爛,卻又帶著幾分靦腆用額頭蹭了蹭朱厚照的手腕,然後將他拖到幾案前開心的翻看先生給自己的評語。

雖然聽眾只剩下一名,但是薛立琴還是識趣的將被打斷的曲調繼續的彈奏下去。一邊聽著美妙的樂曲,一邊看著正說得開心的兩兄弟,朱佑樘的臉上不禁泛起了溫柔的笑容,這樣的生活雖然平淡,但是卻會讓人覺得溫馨呢,即使一直這樣平淡下去也未嘗不可。

等到朱厚照為朱厚煒檢查完功課,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朱佑樘早已吩咐宮人端上了晚膳,父子三人一邊親熱的用著餐,一邊讓人準備將車馬好送朱厚煒回沈家。

自從煉丹那日聽從朱厚照的方法獻上一吻以後,父子倆多年的隔閡突然之間冰釋前嫌,兩人像民間的父子一樣父慈子孝起來。

朱佑樘經常在放學後會讓人秘密把朱厚煒接來宮中,然後在宮禁前再送他回沈家。雖然往來辛苦了一點,但是能經常看到自己最喜歡的父皇和最最崇拜的哥哥,朱厚煒倒是甘之如飴。

揮手看著載著弟弟的馬車漸漸駛離乾清宮,朱厚照這才轉身對著朱佑樘笑道,“父皇,你以後可得少見薛樂師和王滿奴了,呵呵……”

想著李東陽說話時那滿臉八卦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朱佑樘莫名其妙,“為什麼呢?照兒不說朕怎麼明白!”

“哈哈,是李閣老說的……”朱厚照將李東陽拉住自己說的話復述了一遍,笑著道,“也不知道這事怎麼傳的,宮外都傳得知道了,薛樂師到還好,都知道您是為了聽曲兒。王滿奴那裏才誇張,連您傳召要求召幸,人家誓死不肯奉詔的故事都傳出來了。只怕要是您再多去幾次,那王滿奴就上了龍床成王美人、王貴妃了!”

“誰上了龍床照兒還不清楚嗎?”朱佑樘附在他耳邊呵著氣小聲地道。濕熱的氣息讓朱厚照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明明有能力反抗卻又沒有付之行動,貼心的小動作讓朱佑樘窩心無比。他不禁伸出舌尖飛快地舔了一下兒子飽滿的耳垂,看到兒子略帶害羞的低下頭才道,“朕每次去審問那王滿奴照兒不是也都在嗎?這事兒究竟是怎麼傳的,是李閣老說的嗎?”

“父皇!”朱厚照加重口音抗議道,私下裏他對於情事比較放得開,但是在大庭廣眾下被這麼人看著,卻還如此親熱他還是有些害羞。即使侍衛們站得比較遠,可是他敏感的五感能清楚的感覺到周圍有多少人,雖然知道別人看不清楚父皇的小動作,但也不免有些困窘。

好不容易擺脫了困窘,他連忙一路拖著朱佑樘走回寢宮,這時才反應過來驚異道,“對哦,怎麼傳到宮外就成了父皇你一個人去幽禁王滿奴的宮中呢,這就怪了……”

“這事不對,得叫人查查!”朱佑樘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吟著道。凡事有異則妖,像這種事情雖然是小事,但是宮裏的事被人歪曲了傳到宮外卻也不可忽視!

“那王滿奴是小王子的愛妾,若父皇您想納她為妃的事情傳到他耳朵裏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呢……”朱厚照偏著腦袋望著朱佑樘道,“聽說他已經逃回草原,正為安置那些老弱病殘們頭疼呢,就怕他狗急跳牆!”

“他的反應你先別管,給朕好好休息著,把傷養再想些其他的!”進了寢宮只剩下兩人,朱佑樘便毫不避諱的一把將他抱在懷裏,故作生氣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朕的龍床天天都讓你睡著,你居然還拿那捕風捉影的流言取笑朕。”

“嘻嘻……因為真的很好笑呀……”朱佑樘的表情逗樂了朱厚照,他嬉笑道。嘴角剛剛翹起了一絲弧度立刻就被另一張唇熱情的吻住,兩人纏綿忘我的親吻著,幸福的味道在寢宮中蔓延開來。

第九十五章 美妾滿奴

“啟稟太子殿下,蕭公公,關於謠言的事情現在散播得太廣……”兩廠提督王岳面有難色的對兩人道,“目前咱們還只查出謠言是從宮裏傳出來的。”

看來這個故意散播謠言的人做事很小心嘛!朱厚照點了點頭,吩咐道,“這件事情一定要查下去,本宮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什麼人在背後搗鬼!實在不好查就一個個的抓來問問,正好殺雞儆猴!”

王嶽連忙領旨退下,兩人這才匆匆朝著內閣所在的文淵閣走去。本來朱厚照有傷是不用早朝的,正在文華殿聽人講學,但蕭敬卻突然來找他,說是朱佑樘要他去旁聽議事。

朱厚照進到殿中的時候,內閣的人正在各持己見的激烈討論著什麼。他朝著朱佑樘微微一點頭,悄悄的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仔細聽他們爭論的內容。

漸漸的他聽出了一點門道,不禁忍著笑打量表情頗為無奈的父皇。其實內閣們爭論的重點都圍繞在那個美豔俘虜——王滿奴的身上,因為韃靼派了人來表示願意獻上金銀珠寶希望能夠贖回她。

殿中的內閣為了這事分成幾派正在辯論著,有人主張繼續幽禁王滿奴不放,拒絕韃子的請求給他們一點顏色;有人則主張現在邊關災民眾多百廢帶興,正是需要錢財的時候,不如借機好好敲詐小王子;另外居然還有人建議乾脆讓皇上將那王滿奴收入後宮,讓伯顏猛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些謠言看似不過一件小事而已,但是從內閣臣子的態度上看來,那個散播流言的傢伙還是收到了想要的效果。因為必須要考慮到皇帝的態度,在處置王滿奴的事情上大臣們的顧慮都多了很多。

於是朱厚照沒好氣地掃了一眼自家父皇,原來您叫我來就是為了幫忙應付大臣呀。

你知道就好!朱佑樘笑著對他悄悄眨了眨眼。畢竟因為流言的影響,他自己也成了當事人之一,現在無論怎麼處理在外人看來都失了公正。但那王滿奴的重要性根本就不僅僅是一個美妾而已,對韃靼和小王子伯顏猛可都有重要意義,是絕對不可能放的!

“好了,眾愛卿先不要再爭執,不如聽聽太子的意見!”朱佑樘提高聲音說了一聲,大臣們立刻安靜下來,將視線都望向了一旁坐著的朱厚照。

“依本宮的意見嘛……”朱厚照見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都望向自己,不禁笑了笑,悠哉地道,“反正今天你們爭執了一下午也沒討論出什麼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各位先各自回家用膳,明日再議!”

他話一說完,大臣們不由得遺憾的歎了一聲,他們都還滿懷著期望,希望太子能肯定自己一方意見呢!

“這到也是!太子不說朕都還沒注意!”不等內閣大臣們反應過來,朱佑樘連忙順勢介面道,“今日就到這裏,眾愛卿晚上再好好想想,明日再議吧!至於那韃靼使者就讓他等著吧!”

“皇上所言即是!”

皇帝都開口今日不再議事了,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們連忙打著哈哈陸續告退。朱厚照也想溜走,但是三位內閣大學士此時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擺明瞭還有事找他商議,讓他不得不在原地等著。

朱佑樘無視他哀怨的眼神,給他一個同情的笑容,乾脆俐落的擺駕回宮了。

“殿下,皇上究竟是怎麼想的?”

看到朱佑樘已經離開,謝遷立刻走到朱厚照面前直截了當地問,“看皇上的意思是想將那王滿奴繼續留在宮裏,難道真的有意思想要納她為妃嗎?”

“此事實在是萬萬不可!”劉健介面繼續道,“且不說那女子是俘虜身份,她又是那伯顏猛可的小妾,若皇上真要納她為妃實在是辱沒我天朝的名聲!”

朱厚照非常無語的看著面前的三個老頭,你們這不准那不准的,有本事就去沖著父皇說嘛,在自己面前說算什麼!

“請閣老們放心,父皇暫時沒有納妃的意思,實在是那王滿奴的身份特殊有很多東西想要盤問她,又出於安全考慮才將她一直幽禁在宮中!”畢竟三個老頭是他名義上的老師,所以朱厚照只能耐著性子解釋道。

“不知那女子究竟有些什麼特殊之處?”李東陽疑惑地問道,對於太子的說法他到是有幾分相信。

“不瞞三位閣老,經過廠衛們潛入草原調查來的情報,這個王滿奴可不簡單!”朱厚照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們三人,“她父親本是桂林的一行商,負販到塞外與一個蒙女生下了她,但是她親生父母在她不滿兩個月時就雙雙去世,單單留下她一個人由保姆帶大,直到十二歲的時候,她又被賣給塞外一名富商王英充當使女!”

他喝了口水,接著道,“這王英在塞外生意做得很大,而且專門巴結各部族的部酋,在塞外十分的有面子。王滿奴自幼聰慧,借著她父親當年留下的錢財還讀過一些書,因此那幾年不但增長了見識,而且在王英那裏學了不少經商的經驗。她十八歲之時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豔名塞外,引起了王英的垂涎之心,時常想染指。那王英的妻子擔心丈夫被她引誘,於是強迫王滿奴認她為母,將之嫁與毛列罕部酋莫都魯為第二房福晉。”

“當年那莫都魯娶了她之後就獨寵她一人,但他畢竟貌醜,王滿奴並不喜愛。後來兩人在一次出遊時她的馬受驚狂奔,卻意外被伯顏猛可所救,兩人也不知道怎麼居然看對了眼,竟勾搭到了一起,之後伯顏猛可為了她滅了馬因賽部,殺了莫都魯,這才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倆的事情在草原上到也是一件十分有名的逸聞!”

“聽聞當年小王子年輕的時候生得面如傅粉,唇若塗朱,儀錶有霽月光風之概,又勇猛善戰。自古美人自愛英雄,英雄也終憐紅粉,這兩人相互愛慕到也可能呢!”李東陽一邊聽著,一邊揪著鬍子點頭道。

想著伯顏猛可現在的樣子,朱厚照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他怎麼也想像不出來那大漢當年的美男子形象。“咳……反正伯顏猛可得到王滿奴算了撿到了寶,這麼多年以來他將錢財交由這女子打理,才讓部落富裕了很多,這才有資本稱霸草原並且洗劫中原。”

“不知閣老們可還記得韃子的那批來歷不明的洋炮……”見三人都點頭,朱厚照繼續道,“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與洋人搭上了線並且得到洋人免費給的如此多火器,這次若不是僥倖在韃子出動火器前就打了勝仗,否則即使勝利也會是慘勝。所以說此女的重要性對於韃靼與小王子完全不遜于滿都海皇后的影響。”

聽到朱厚照將那女子與滿都海相提並論,三位閣老不禁都重視了起來。提起滿都海在草原簡直是無所不知,她不但武藝高強,而且政治軍事方面的才能都十分出眾。她本是在滿都古勒汗的側室,在大汗死後她十分意外的帶著大批的嫁妝嫁給了當時還是孩子的伯顏猛可。

這女子胸懷大略,一手將小王子扶植為大汗,而蒙古如今的統一大業也基本上是由她征戰四方開創出來的。可以說如果沒有她,根本就沒有如今的達延汗。

“也許這王滿奴沒有滿都海的武藝和英勇,但是她有智謀而且十分有手段,所以父皇才下令將她幽禁在宮中,想趁著韃靼沒有太多過激反應的時候多審問出一些有利的消息!”朱厚照笑著道,“只是沒想到閣老們也會為那些流言所迷惑,居然會以為父皇想要對她怎麼樣!”

“這個……哈哈,老臣糊塗了……”

“太子教訓得是!”

三個老頭被他一番搶白連忙打著哈哈道,只有那李東陽嘿嘿了兩聲,又不甘心地問,“殿下,難道皇上真的不想納妃嗎?宮裏已經很久沒喜事了,不如進行一次選秀吧?”

這個老頭真是煩人,幹嘛一定要父皇娶老婆!朱厚照心中不由得鬱悶起來,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他故意裝出一副猶豫的神情,然後仿佛突然下定決心一般,望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四周,對著三個老頭低聲道,“不瞞三位閣老,勸父皇納妃的事情最好以後別在父皇面前提起了。至少這幾年都別說這件事,否則父皇脾氣雖然好,但說不定哪天不開心就會生氣的!到時候就……”

“怎麼會呢?”

“納妃選秀可是好事呀,為什麼不能提起?”

三個老頭疑惑地對看一看,連忙問道。

“咳,閣老們也要體諒一下父皇呀……你們也知道父皇自幼體弱,年少時又多有磨難,前幾年還受了一次頻臨死亡的重傷,所以對於那方面的事情一直有些……你們知道的嘛……”朱厚照意有所指道,“太醫一直在秘密為父皇調養,為了效果更好更快,最好是遠離女色……要不然,這個,你們也知道,男人嘛,誰不想左擁右抱……”

“不會吧……”

“此事重大,殿下可不能信口雌黃!”

也不知道三個老頭想到了些什麼,臉上的表情驚魂不定,變來變去的煞是有趣。朱厚照板著一張嚴肅的小臉,強迫自己千萬不要笑場。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哦,你們自己想到什麼可是和我沒關係!

見三人似乎還是有些不信,他又繼續道,“你們看太醫現在跑乾清宮跑得那麼勤,其實本宮自幼習武,傷勢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區區外傷哪里需要太醫經常盯著呢。還不是因為要給父皇仔細治療才會借著給本宮療傷做掩飾而已!”

“竟有此事!”

“當然,這麼重要的事情本宮怎麼敢亂說!”朱厚照十分嚴肅的點點頭,叮囑道,“此事重大,太醫也叮囑過需要好好調養,少近女色。你們偏偏又老是在父皇面前提起納妃的事情,擺著那麼多美女在面前,只能看看,不是讓父皇更鬱悶嗎!所以不能怪你們一說起這個事情,父皇就沒有好臉色呀!”

“可是……可是……”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要更加的廣撒龍種,繁榮皇室子孫呀……“沒有可是了!”看出三個老頭後面還想說什麼,朱厚照連忙打斷道,“父皇還那麼年輕,這調養也不需要多久,你們總得給父皇一些時間嘛!說不定哪天他就自己提出要選秀了,閣老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為父皇在朝政上多多分憂,這樣他才有心思治病吧!”

“太子所言甚是!”

三個老頭憂心忡忡的應從道,但心裏卻更加擔憂了。現在皇家就只有太子一個繼承人,實在是令人沒辦法放心呀。

看著三人的表情,朱厚照很不厚道的連忙告別他們,竊笑著匆匆離開了。

次日早朝之後,朱佑樘又將三位閣老與大臣約在文淵閣議事,他相信經過朱厚照與這些人溝通之後,一定會主動提出自己想要的提議。

恰好正是用過午膳不久,眾人談論時蕭敬帶著一名小太監端著一碗湯藥遞到了皇帝面前。三位閣老細心的發現皇上雖然面色不悅卻還是皺著眉頭將那黑呼呼的湯藥一飲而盡。

他們立刻想到太子昨天說的事情,連忙相互使著眼色,準備暗地裏探探口風。

“皇上,您可是龍體不適,若是累了不如……”李東陽小心翼翼地問道,眼睛不時瞥向那個藥碗。

朱佑樘可不知道自己兒子在外面給自己胡亂造謠,只是淡淡一笑乾脆地回答道,“沒事,沒事,這藥就是調養身體的!眾愛卿不必擔心!”

“哈哈……真的只是調養身體就好,皇上可要保重龍體!”

“這可是王太醫特地為朕開的方子,唉,其實朕也不想……算了,不說這個,繼續議事吧!”朱佑樘無可奈何地道,揮手示意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若不是兒子說什麼要是補天丹煉製好,自己的身體卻太過虛弱可能會不太適合用藥,必須提前調養好身體,他也不想這樣天天喝藥!

他可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三位閣老的眼中看起來就是在掩飾些什麼秘密!三個老頭對看一眼,突然跪拜在地道,“請皇上龍體為重,為皇上分憂,臣等萬死不辭!”

朱佑樘被三位閣老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卻不知三個老頭胸中已經燃起了熊熊火焰,已經下定決心日後要將事情儘量在內閣就處理掉,不要再驚擾到皇上的修養!

第九十六章 謠言再起

薛立琴隨意的撥弄著琵琶的琴弦,曲卻未能成調,他心裏清楚知道現在寢宮中的三位主子根本沒心思聽曲子,於是他也就懶得彈奏了。

原本是皇上傳他來演奏,卻因為太醫馬上會來為太子要換藥而終止了計畫。皇上的心思早已都落在了太子的傷勢上面,不但親自為他更衣,還催促著蕭敬在找什麼東西。

而那個最近常常看到的小孩則在兩人身邊跑來跑去,沒事時就在旁邊探頭探腦看皇上為太子更衣,皇帝每為太子脫下一件衣服他就乖巧的接過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一邊。

平日裏獨立強勢的太子只是攤開雙手懶洋洋的站立著,無奈地看著兩人圍著他轉來轉去。雖然表情帶著一些無可奈何,但他眼底的笑意卻絲毫沒有掩飾,望著兩人時的溫和神情讓人看著仿佛心就已經暖了。

薛立琴的視線總是忍不住的望向那其樂融融的一家人,但想起自己的家人他又忍不住黯然的低頭擺弄著手中的琵琶,看著那邊正說些什麼,時不時笑出聲來的三人,他在心中輕輕說了一聲,真好呢……“什麼東西真好?”

突然的問話將薛立琴從回憶中驚醒,他這才發現太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自己面前,原來自己竟將那句感歎低聲說了出來。

“沒有什麼!”薛立琴連忙回答道,視線悄悄掃了一眼,原來皇上和那個小孩都去到一個櫃子旁邊在看什麼東西,所以太子才閑了下來。

“哦……”見他不願意說朱厚照也就沒有再問,本來也只不過是見他在自語才會順口問上一聲而已。他轉身不再看薛立琴,偏著頭無奈地看著父皇一定要將那據說什麼族上貢的特效去疤藥找出來。唉,男人身上有點疤有什麼關係,父皇也真是的!

薛立琴的視線死死的盯著朱厚照,他的衣服被皇上小心的卷在腰間,大方的光裸著上半身,露出一身白皙而結實的肌肉。他的肩胛骨上雖然還包裹著紗布,但卻絲毫不影響少年特有的那種纖細身材對人的致命吸引力。

若是這位太子被人賣入男歡館只怕能當上頭牌吧!薛立琴忍不住惡意的揣測起來,為什麼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不公,明明這個少年有了出色的皮相與才華,又擁有了人間最尊貴的身份,他卻還能得到皇家最稀有的親情,仿佛老天爺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賜給了他一樣!

“那個小孩是傳說中已經夭折的二皇子吧!”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即使明知是不智的舉動,他還是忍不住沖口而出問道。

朱厚照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又望向正在父皇旁邊跳來跳去的弟弟,“看的出來吧,咱們兩兄弟還是長得蠻像呢!”

“他明明沒有夭折,皇上與你居然忍心廢除他的身份,將他這樣藏在民間!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皇子倒也罷了……”雖然一直就有所猜測,但是聽到太子的親口證實還是讓薛立琴震驚,“你們這麼大方的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怕他日後長大了怨恨、造反嗎?”

“造反,哈哈,若小煒兒真有那個膽子,本宮到是十分期待!”朱厚照聞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為什麼會這麼有信心!仿佛是在鄙視自己的小人之心一樣,明明追求榮華富貴就是人之常情。薛立琴咬了咬下唇,忍不住又道,“你們這是在欺騙所有的人,若是那些大臣們知道當年皇上的謊言……”

“只怕閣老們高興都來不及呢,正好他們一直覺得父皇子女太少了!”朱厚照不在意地打斷他道,“對了,下次被他們弄到煩了,乾脆就把小煒兒的身份告訴他們。哈哈!不過只怕到時候有人要鬱悶,怪本宮不守信用了。”

 “你……殿下!”薛立琴被他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弄得有些冒火,“您這樣將二皇子的秘密就如此隨意告訴我,妥當嗎!您就不怕我走漏了風聲……”

“妥當,怎麼會不妥當!”朱厚照猛地轉身眼睛直直的望著他,緩緩地道,“本宮知道,你是聰明人!”

薛立琴只覺得那一眼仿佛望進了自己的心底,將心裏的一切都看得透徹,他張合了幾下嘴唇,最終卻沒再說話,只是低頭撥弄著琵琶不願再開口。

“你在這裏幹什麼。還不給朕老實的待在暖爐旁邊,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突然的一聲呵斥打斷了薛立琴的思緒,他抬頭只見皇帝大步走了過來,還沒等他行禮,皇上已經一把將太子攔腰抱起,然後仿佛才看到自己一般,回頭道,“薛樂師,今日只怕是聽不了你的妙曲了,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薛立琴立刻識趣的行禮退下,他慢慢的朝著殿門走去,耳邊還不時聽到太子的抗議聲。他忍不住回頭望去,太子已經被皇上按在暖爐旁的躺椅上動彈不得,而二皇子則在旁邊捂嘴悶笑。

薛立琴忍不住狠狠地捏緊懷中的琵琶,你們知不知道,這樣的幸福會讓人嫉妒的!

“喂,父皇,這裏太熱了啦!”朱厚照坐在躺椅上不滿地抗議道,“都快四月了還要什麼暖爐呀!”

“給朕老實坐著!”朱祐樘順手在他額上敲了一記不准他亂動。三月末四月初的天氣,還帶著幾分寒氣,脫了衣服總還是會有些涼意的。

若是以前倒也罷了,可是現在兒子沒有內力護身,要是著涼可就麻煩!如果朱厚照知道朱祐樘在心裏把他想得這麼嬌弱,只怕會要吐血,後悔自己的隱瞞了。

朱厚照見弟弟在一旁捂著嘴巴偷偷笑得開心,不由得鬱悶地捏了一顆放在幾案上的棋子朝他一彈。

咚的一聲棋子正中額心,朱厚煒覺得很奇怪,自己明明看清楚了那棋子飛過來的軌跡,卻偏偏沒辦法躲掉,被打個正著讓他嬉笑著的小臉立刻皺成一團,連聲呼痛道,“哎呦!好痛呀!哥……”

“哈哈,讓你笑我!活該!”

王太醫進殿的時候就看到太子他們在鬧成一團,皇上則在一旁樂呵呵笑著看他們嬉鬧。他晃了晃腦袋,動作麻利的為朱厚照換好藥,並且檢查了一下傷口。

  “傷口都已經癒合了,以後只要稍微注意一點就行!”王太醫為他檢查之後,吩咐道,“只不過殿下這傷……日後……”他正想告訴朱厚照以後傷口可能會在陰雨天氣疼痛時,卻看到皇上幾不可查的搖了搖頭,於是歎了口氣道,“殿下只要注意不要受寒就行!老臣就先告退了!”

聽到終於解禁不用再綁著紗布小心翼翼地過日子了,朱厚照總算舒了口氣。誰知太醫前腳剛走,朱佑樘就讓蕭敬將剛才找出來的去疤藥拿了過來,用手指挑了一點藥膏小心的往他肩胛骨上那顯得十分猙獰的傷口抹去。

“沒必要吧,父皇,就是幾個傷口而已……”朱厚照擺動著身體躲閃,嘴裏喃喃抱怨著,幹嘛要去疤呀,父皇還真是大驚小怪。

“煒兒,來,和父皇一起給你皇兄抹藥,你也不想看到他身上有傷口吧!”朱佑樘抱起一旁的朱厚煒讓他壓在朱厚照身上,然後笑著將藥盒遞到他手邊。

“恩!”朱厚煒可愛的猛點頭,用手指粘了一大陀藥膏朝著朱厚照另一邊肩膀抹去。

被弟弟壓在身上動彈困難,也怕將弟弟甩到地上,朱厚照只能在嘴裏抗議著,“喂,你們兩個,好癢呀,不要塗了!”

兩人不理會他只是認真將傷口上都塗上一層薄薄的藥膏,朱厚照無奈的看著他們兩人的動作,心裏卻暖洋洋的。

才剛剛為他塗好,朱厚照就趁著朱厚煒爬下椅子之際,連忙翻身使出一股巧勁將朱佑樘壓在了躺椅上。

“快點,煒兒拿藥膏來……”朱厚照將朱佑樘的袖子一撈,露出手腕上的牙印,示意道,“來,給父皇也塗點,嘻嘻!”

“朱厚煒,你敢!”朱佑樘氣惱地道,這個牙印他可不想消除!

“煒兒,別理父皇,快來,有哥哥罩你!”

朱厚煒的小腦袋在父皇和皇兄兩人之間來回看著,然後嘿嘿一笑將手指上的藥膏朝著朱佑樘手上的牙印抹去,嘴裏還勸道,“父皇,有傷疤還是除掉好哦!”

“是呀,父皇,你可不能只許州官放火……嘻嘻!”朱厚照得意地笑著,壓制住掙扎的朱佑樘,他早就看父皇手腕上那牙印不太順眼了,正好借機給消除掉。

三人笑鬧著樂成一團,直到玩夠了朱厚照才起身放過被壓住的父皇,然後穿戴好衣物與朱佑樘一起去辦正事——審問王滿奴。

傷既然已經好了,朱厚照也不好再借機住在皇帝的寢宮裏面,只得搬回了自己的咸陽宮。可是悠哉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就有西廠的番子來向他彙報宮外又傳出了一些流言。

本來朱厚照搬出乾清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若不是怕臣子們非議他還不想搬出去呢!但是在流言裏面卻說是皇帝與太子起了爭執,為的就是那美豔的俘虜王滿奴。

更荒謬的是流言裏將朱佑樘傳得好色無比,說是多次逼迫王滿奴侍寢不成,於是惱羞成怒想要對她施暴,卻被來勸誡皇帝行為的太子所救,太子憐惜她多舛的命運對王滿奴多有照顧,因此兩父子為這事反目為仇,甚至皇帝已經對太子已經頗有微詞了。

朱佑樘與朱厚照聽著這些在宮外傳來傳去的流言,只能相視無語,不由得感歎這傳出流言的人很會編故事。

到如今兩人已經漸漸的看出了一些端倪,這個幕後的人正是想要借著王滿奴的存在來挑撥兩人之間的關係,達到想要得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九十七章 戰區建立

這年已是弘治十七年,從去年入冬以後太皇太后的身體一直感到不適,最後她還沒有熬過這年的三月,因病意外逝世。她的突然逝世讓不少事情都停滯下來,為了準備喪事宮中人員的來往都頻繁密切了起來,因此打亂了很多宮人的調度,於是清查流言源頭的事情也不得不被迫停止下來。

四月,太皇太后周氏被風光大葬。葬禮當天的夜裏,朱佑樘望著周氏被埋葬的方向久久不能入睡。雖然周氏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但是在他年幼時卻多得她的照顧,若不是周氏的庇護自己早已被那萬貴妃害死。

“唉,人這一生活著也不過是為了一次輪回而已!”太皇太后的年齡並不大,但就這樣在宮中寂寞的過了一輩子,然後又消失在皇宮這個華麗的牢籠裏面。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少有的端了一杯酒,邊飲邊歎道,“人呀,最終還是逃不過老天爺的安排……”

朱厚照推開他的寢宮門時正好聽到他的歎息聲,於是笑著打斷他道,“父皇,您這話雖然沒錯,但是在這輪回裏是笑著還是哭著過一輩子卻還是自己的選擇呢!人這一生,但求無悔!”

“好個但求無悔!”朱佑樘抬起頭,一雙眼睛深深地凝視著他,良久,他伸手拿過另一個杯子,倒了一杯酒放在桌上。

朱厚照走到他身旁的凳子上坐好,端起那杯酒朝朱佑樘舉了舉杯笑了一下,小口的飲著酒,默默的陪在朱佑樘身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他們之間也不需要說什麼,寢宮內只有酒水傾倒的聲音偶爾響起。

桌面之下,一大一小的兩隻手掌不知不覺地緊緊交握在一起,火熱的手心貼在一起,滿室儘是說不出的溫馨,此時無聲勝有聲。

大喪之後兩人將謠言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各自忙碌了起來。因為自然災害與戰亂的影響,不少地方的災民都大大的增加,為了避免民變,朱佑樘多次與群臣商討,最終決定免除山東受災地區的稅糧,並且以四方災荒的名義敕群臣修省。

修省也就是修身反省,朱佑樘此舉便是希望官員們反省自己為政的過錯,然後借此之勢他又命令朝廷各司詳議現在朝廷存在的一些害民弊政,這讓一些有心的官員立刻看出了皇上有改革的意向。而改革就意味著有機會攀升,一時間朝廷上下都震動起來。

因為朝廷的事情日益增多,即使閣老們已經將內閣最大程度的運轉起來,希望能減輕朱佑樘的負擔,讓他安心調養身體,但他仍舊還是不得清閒。

相比他為政事所忙,朱厚照則將全部心思用在了兩大戰區的建立之上,朱佑樘給了他最大的權利,讓他可以在六師中自由選人安排,除了不能自由調度以外,實際上朱厚照就已經掌握了大明朝的所有軍隊。

這在整個明朝都是絕無僅有的,因為自古能夠調度六師的只能是皇帝而已,為了這事內閣大臣們都頗有微詞,但是為了能順利讓兒子把心裏念念不忘了很久的戰區建立起來,朱佑樘強硬的壓下了所有反對的聲音。

知道父皇為了這件事情默默的做了很多事情維護自己,朱厚照心裏只有感激。本來採用募兵制建立兩大戰區的事情雖然提了很長時間,內閣也終於通過了下了正式的召文,但是在實際進行建設的時候朱厚照卻將人數和範圍擴大的了近一倍。

這樣的舉動立刻就讓朝廷的官員們驚異猜忌起來,邊關八萬、水軍五萬,一下子就增加了十多萬的軍隊,而且所有的武器配置都要是最好的,銀錢、糧餉以及防具武器等都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即使朱厚照放下海口說糧餉與銀子不需要朝廷承擔,但是反倒是更讓人憂心了。

朱厚照知道自己這次做得太急了一點,擴軍的事情也實在是太過莽撞,但是只要想到在遙遠的海外有一個瞭解中國歷史的敵人正暗地裏窺視著這富饒的東方古國,他心裏就擔心無比,只覺得才這麼一點人只怕還少了。

從周邊小國的異常舉動,以及韃靼那邊的一些不正常的反應,他知道西方那個藏在幕後的人現在只不過是在籠絡這些人來轉移大明的視線而已,恐怕只要他們找到了最佳的侵華據點歐洲那些唯利是圖的航海者很快就會帶著大批洋槍大炮來叩響國門了!

時間,朱厚照覺得現在自己最缺的就是時間,官員們的選撥需要時間,士兵們的訓練更需要時間,還要讓所有人都能熟悉武器,這些都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舉動太過急切一些,他也沒有心思去一一安撫那些猜忌著的朝中大臣們!

反正,只要父皇相信自己就行了!帶著這樣的想法,他將保國公朱暉和原三邊總制楊一清選為兩個戰區的負責人。

原本想要定在山西的邊關戰區定在了陝西與陝西的交界之處,位置靠近河套地區就是為了能在最近距離清除韃靼,他從邊軍的各大衛所選擇了大部分的士兵,再從京師三大營中選撥了一批作為戰區的主力,封楊一清為鎮邊大將軍,負責建設戰區;而原本定在江浙一帶的另一戰區則選定在福建,一來方便打擊倭寇,二來萬一真的有歐洲的殖民者過來入侵也必定是從廣州方向來,可以便於防守,士兵則都是從江南各衛所選擇出來的,雖然朱厚照對這些士兵的身體素質和戰鬥意識十分不滿,但是這是建立水師,首要要求就是熟悉水性,所以他也只能做好以後再訓練的打算,同時加封保國公朱暉為鎮海大將軍進行練兵。

在與韃靼戰鬥中他的很多親兵都立了軍功,於是全部都被他送到兩邊戰區當個小軍官,為他去訓練士兵,畢竟這些人是他自己帶出來的,他也可以比較放心一些。

一切事情都做完,時間已經到了五月,朱厚照正為水師的船發愁,經過了百多年的閉關鎖國,現在大明水師已經沒有昔日的強盛,以前的那些航海圖與造船圖都已經遺失大半,居然面臨著水師有士兵卻可能無船可用的狀態。

這日,在他忙著找人修護船廠,尋找巧匠造海船的時候,突然聽聞朱祐樘在早朝上怒罷南京、蘇、杭織造中官,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趕去乾清宮。

他走進寢宮的時候朱祐樘還在板著臉生氣,蕭敬在一旁小心的勸慰著。朱厚照大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原本以為能看到父皇怒氣衝衝的樣子,結果也不過如此嘛!”

“你呀!”看到他的笑臉,朱祐樘的怒火不由得也消退了很多,一把拉住他的手在椅子上坐下,問道,“怎麼有空過來看父皇了!”

這段時間父子倆都各自忙碌著,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坐在一起好好聊天了。朱厚照站在他身前,挑起一縷垂在他耳側的發絲在手指上纏繞著,邊玩邊道,“來看您生氣呀!”

“簡直是氣死朕了,你聽聽這叫什麼,‘織造內官,縱群小掊擊’、‘大張市肆,網羅商稅’,使得這些織造所在騷然,鬧得民不聊生!這些人簡直是罪該萬死!”朱祐樘怒極反笑,“你看看李閣老的摺子,哼,現在倒好,民間大肆談論說什麼‘京城土木繁興,供役軍土,財力交殫’,‘江南浙東流亡載道,戶口消耗,軍伍空虛’,明明就是意有所指!”

朱祐樘的鬱悶來自李東陽的一份奏摺,之前他將李東陽派遣出京祭告孔廟。李東陽回來之後將所見所聞寫了一份摺子呈遞給朱祐樘,上面提到不少弊政與織造中官的擾民之舉,甚至有中官因為莊田爭執,派出緹騎捕民二萬餘人,弄得人心惶惶,實在是囂張至極。

不僅如此,奏摺裏面也提到了皇帝近年來不斷讓兵部大肆擴建軍伍,更換武器裝備,使得國庫緊張而百姓的稅糧加重,但正是因為這樣的不斷擴軍使得現在軍伍中空吃軍餉的現象更為嚴重。整個摺子裏面充滿了對於朱祐樘近年來不聽內閣勸告執意擴軍,與建立戰區的不滿。

李東陽的奏摺一呈遞上去,就讓兵部尚書劉大夏惱羞成怒,抓住織造中官的問題當槍柄要求嚴加處置,為了不讓戰區的建立在內閣的阻擾下泡湯,朱祐樘只得支持劉大夏,故作氣憤的罷免了幾地的織造中官。

由於這次他沒能一碗水端平,擺明瞭站在兵部一方,使得內閣與文臣們都有很大的意見,讓他實在是心煩不已。

朱厚照悄悄的滴溜了一下眼睛,好像,似乎,擴軍這些事情都是自己要父皇做的呢!他嘿嘿乾笑兩聲道,“父皇就別管那摺子,反正織造官也都罷免了!”

“怎麼可能不管!”朱祐樘將雙手放在他腰間,捏了捏他腰上的軟肉,叮囑道,“反正這事已經鬧大了,你就還是安心將那什麼募兵制的試行戰區都建立起來吧!”

“恩,父皇,您放心!”朱厚照連忙點頭答應。

朱祐樘看他笑得傻傻的模樣,忍不住又捏了他一把道,“最近這段時間你行事太急切了,建立戰區的事情朝中反對意見本來就大,你又如此大張旗鼓的辦事,彈劾你的摺子都快堆滿書房了。”

“現在朕幾乎將兵權都放在你手中,本就是違背祖制的事情,禮部遲早要拿這事來上疏,所以你行事還是要儘量穩妥一點!”朱祐樘看他欲言又止,笑道,“父皇知道你是覺得只要朕相信你就沒關係,但是畢竟朝廷裏面這麼多眼睛看著的,朕也不能做得太出格!”

“孩兒知道了……”聽著他的話,朱厚照不禁低下頭悶悶地道,“現在還在不斷淘汰選拔那些士兵,還需要兵權調兵,等過一個月就可以結束了,到時候兒臣就將兵符還給您!”

“你可別給父皇鑽牛角尖!”朱祐樘抬手托起他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你能相信父皇,父皇自然也是相信你的!要不然當初就不會讓你放手去做。其實看著你那麼信任父皇,朕心裏是說不出的高興,父皇也是想將問題都壓下,但是現在只怕這些反對的人都已經要開始反彈了,遲早為了兵權的問題會鬧起來,父皇只是在提醒你而已!

“恩。我明白!”朱厚照也知道父皇為了這事抗下了很大的壓力,朝廷投入那麼大的錢去建軍,是要打什麼?是要防備什麼?

歐洲那邊的事情還只不過是自己的猜測,根本不能對人說,周邊的小國根本對大明構不成威脅,這樣沒有任何理由就要求大肆擴軍,難怪別人會有疑惑。父皇能夠在自己一句話之下就讓自己放手做,如果不是出於對自己的絕對信任,根本不可能做到。

“都是你的錯!”默默的反省自己最近的舉動,朱厚照不禁氣惱地一掌拍在朱祐樘肩上。自己以前是肯定不會這麼衝動的,若不是這人將自己寵得無法無天,知道凡事他都會為自己善後,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是是,都是父皇的錯!”

知道兒子莫名責怪中蘊含的意思,朱祐樘不禁深深地凝視著他的雙眼,兩人相視而笑。

第九十八章 補天丹成

是夜,睡得正熟的朱厚照卻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他擁著被子坐起身,敏感的察覺到皇宮中的空氣裏面似乎有一股異動,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巨大的靈氣正朝著太和殿洶湧的聚集。

掐指一算這兩日正是補天丹要出爐的時候,他連忙披上衣服,抓起掛在牆上的軒轅夏禹劍沖門而出。

“殿下,殿下,您去哪里呀!”他出門的聲音驚醒了正在當值守夜的張永與穀大用,他們連忙跟著他追出了寢宮。

“讓人告訴父皇,一會太和殿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別讓人進去。”留下這樣一句話,他轉眼就跑得沒了影子。

朱厚照抓緊手中的古劍跳上牆頭,在皇宮的宮牆上飛快的朝著太和殿方向奔去。他的速度非常之快,簡直超越了人類的速度,即使是那些高手也無法捕捉到他的行跡,在暗夜中仿佛是一道黑色的清風悄無聲息,竟然絲毫沒有引起站崗士兵們的注意。

不短的一段路程他卻很快就趕到了,太和殿下的密室中丹童們已經都從丹房中退了出來躲在密室門口。此時丹房的門正大開著,正中央的丹爐裏面可以明顯感覺到充沛的靈氣,像是漩渦的中心劇烈的吸收著靈氣,而一股肉眼可見的黑霧正從洞開的大門中丹爐。

“好重的邪氣!”看著那些黑霧,朱厚照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以往皇宮的正殿由於生氣太重,根本容不下任何陰邪之氣,今天卻突然不知道從哪里湧出了如此多的陰鬼。

“混蛋,你來幹什麼。還不快躲遠點!”

突然丹房中傳來一聲怒喝,朱厚照這才發現林微正揮舞著一把桃木劍,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擋在門洞後,努力的消滅著這群蜂擁而至的陰鬼。

“我不來你一個人消滅得了這麼多陰鬼嗎?”朱厚照一邊喊道,一邊拔劍朝著那群陰鬼沖去。

“可惡,你別來添亂!”林微連忙消滅掉一隻朝著朱厚照撲過去的陰鬼,氣憤地吼道,“你跑來這裏送死幹什麼!”

“你又知道我是來送死!專心殺你的吧,出岔子了吳道長可會有危險哦!”朱厚照笑駡道,真氣運轉全身,突然從他手中的軒轅夏禹劍的劍身上發出一陣刺目的金光。隨著他揮舞著那把古劍,那些的光芒仿佛是一道金色的絲帶一般,他好像並未用力,但劍刃只要一劃過陰鬼的身上便如同利刃削豆腐一般立刻削掉。

“先天境界!”林微看著他大發神威,突然愣愣地停止動作驚訝道,傳說中只有先天之境才能讓軒轅夏禹劍發出金光。他的動作稍一停頓,立刻被一隻陰鬼在肩上咬了一口,他狠狠地一把扯掉那只陰鬼砍為兩段,這才驚醒過來,發出一聲狂吼,“朱厚照,你這個混蛋不是失去內力了嗎?虧得老子還為你……還同情你了的……”

“我又沒說我失去內力了,誰叫你聽信流言!”朱厚照嘻嘻一笑,兩人一裏一外地飛快的砍殺著那些沖著丹爐而來的陰鬼,頓時密室內的那些陰鬼發出一陣陣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聽得那些丹童瑟瑟發抖。

“這些鬼東西,真是不要命了,知道會被殺得魂飛魄散還要衝過來!”林微邊殺邊咒駡道,“你留點力氣,一會丹出爐的時候這些東西會更多!”

“這便是吳道長說的劫嗎?”朱厚照倒是殺得遊刃有餘,自從被伯顏猛可廢了內力以後他一直在專心練天道策上的武功,尤其是修養的時候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專心練功居然讓他意外的進入了先天之境。

能否進入先天之境是武修的一個最大的坎,當武修進入先天之境以後就與自然融合,與天地合一,這正是普通武人與修道者的分界嶺。

不少進行武修的人就是終身不得進入先天之境,即使武藝達到巔峰也最終只能鬱鬱而終。像他這樣以如此年輕的年齡能夠突破凡武境界,進入先天境界的人可以說是少有了。

只能說是他實在是運氣好,讓他發現了那本奇書中的秘密,又恰巧在功力遇到瓶頸的時候被伯顏猛可廢了內力。

“小心一點,正點子要來了!”砍掉最後一隻陰鬼,林微的表情卻更為嚴肅了。他捏緊手中的桃木劍,一邊小心的警戒著,一邊提醒朱厚照道,“劫雲要來了!”

朱厚照只覺得室內的氣息越來越壓抑,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若不是他與林微都可以使用先天呼吸,否則在這樣的氣壓下只怕會活活缺氧而死。不遠處那幾個丹童早已經被之前那些陰鬼嚇得暈厥過去,這時候反倒揀了一條性命。

對於道修的事情朱厚照知道得並不多,他只知道修煉者需要度劫,卻沒想到只是煉丹而已居然也會引來劫雲。

他卻不想一想,補天丹這樣奪天地造化的靈藥哪是那麼容易煉成的,這丹在出爐之前先會引來成群的陰鬼搶奪,只要這些陰鬼能得到一顆補天丹就能煉化出肉身,簡直讓這些早已沒有身體只能在世間遊蕩的鬼怪趨之若鶩。

然後在出爐的刹那會出現一片劫雲,如果擋得過去丹藥就能煉成,熬不過去這丹就算煉廢掉了,這也正是這種藥難煉製成功的原因。

突然,一團黑色的劫雲在室內憑空出現,朱厚照與林微緊張的盯著那團黑雲,判斷著劫雲的類型。

“是心魔……”林微突然高興的叫了一聲,驚喜地道,“太好了,這次運氣太好了!”

朱厚照一聽心中也不禁松了口氣,心魔是劫雲中最好對付也是最難對付的,通俗點說是物理殺傷力最弱的一種劫雲。這種劫別人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靠度劫那人一個人應付了。

不過他倒是對吳老道有信心,這個老頭就是因為心思太過純淨,才修不出金丹來,對於這種心思簡單的人來說心魔反倒是十分容易度過的。

丹爐前的吳老道一直閉著眼睛,他的雙手不停地掐出各種手訣打在丹爐上,即使是陰鬼撲到他身上也沒有停止過手中的動作。

隨著生成的劫雲越來越大,顏色越來越暗,他的動作也漸漸的越來越慢。雖然吳老道的動作慢了一些,但是他掐出來的每個手訣的都依舊如同畫出來的一般標準。

林微緊張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不停地來回踱步,喃喃自語著,怎麼還沒好,怎麼還在度劫。

朱厚照好笑地看著他,眼神不時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有些好奇這兩人什麼時候能對於自己的感情開竅。

“啟!”突然只聽吳老道一聲高聲呵斥,他的雙手捏著一個手訣猛地抬起了手臂,那沉重的丹爐蓋子竟跟著抬了起來,然後哐當一聲巨響落在地上。

“退!”吳老道又喝了一聲,那片烏黑的劫雲居然又憑空在室內消失了。

只見他飛袖拂起擺放在一旁桌上的大小藥瓶,手指在丹爐壁上輕輕一彈,立刻無數顆渾圓的丹藥一窩蜂的飛了出來,然後被他一一分類接到了那些藥瓶中,再在桌面上依次擺好。

“殿下,這就是主丹!”

吳老道行雲流水般的動作讓朱厚照看入了神,直到他拿著一個雕刻精美的小藥瓶遞到手中才反應過來,“謝謝。辛苦了!”

“多得殿下這麼多年的搜集才能讓貧道有機會煉製這等奇丹,老道還要感謝殿下呢!”吳老道微微一笑,神情中帶著一股往日沒有的平和與自信。

朱厚照深深打量了他一眼,笑了起來,對他抱拳道,“恭喜師侄終於突破了境界!”

“你這臭小子,說了不許叫我們師侄!”林微在桌上抓了兩個小藥瓶子又飛快的竄到兩人身旁,上上下下將吳老道仔細打量了一番,立刻開心地道,“不錯嘛,終於可以擺脫老頭的形象了,快,快,要趕緊去修煉,可別讓這種剛突破境界時的感覺消失了!哈哈,小子,我們的份我就一起拿走了哦!”

“喂,你們不等天亮嗎……”朱厚照話音還未落,兩人早已跑得沒影了,他無奈的歎了一聲,看來林微對於吳老道的老頭形象真是積怨已久了呀!

握緊手中那瓶珍貴的、花費了無數心血的丹藥,他心中竟突然有些悵然若失,多年的努力終於就這樣成功了,卻仿佛像是做夢一般讓人不敢相信。

“照兒,照兒?”

一聲聲熟悉的呼喚聲打斷了他的沉思,朱厚照這才發現朱佑樘正借著一顆夜明珠的光芒獨自進入了密室。

“父皇,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了這裏危險別讓人進來嗎?”朱厚照吃驚地道,連忙跑到他身邊。

“你這個傢伙……”朱佑樘緊張的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確定沒有傷口這才松了口氣,氣惱地教訓道,“既然知道危險你還不給朕躲得遠點!你以為自己現在還是以前嗎?還好,還好,你沒事就好!”

“父皇,我……”朱厚照這才想起自己一直忘記告訴父皇自己並不是沒有內力防身,也難怪朱佑樘會這樣擔心。

抬起頭凝視著那雙充滿了擔心的表情,他突然又放棄了辯解,只怕不論自己有沒有內力父皇一樣也會擔心吧!不過這種被人擔心的感覺真的很美好呢!他對著朱佑樘咧出一抹大大的笑容,雙手捧著瓶子遞到他眼前,獻寶般道,“父皇,藥煉成了!”

“成了?”朱佑樘撫摸著他頭髮的手突然停住,遲疑的重複道。

“恩。成了!父皇,真的成功了!”朱厚照狠狠地點頭肯定道,“您會沒事的,我們一定,一定可以一起到老的!”

“好好好,成了就好!”朱佑樘喃喃地道,伸出手一把擁住了他。

朱厚照只覺得自己被湧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耳中聆聽到的心跳聲比平日快了很多,在被擁住的瞬間他分明看到了父皇的眼睛亮亮的,如同天際最明亮的星星深深地印在了他心裏。

第九十九章 妖言惑眾 

雖然補天丹已經煉成,但是朱祐樘卻並沒有立刻服用,由於服用之後需要一段時間吸收藥效,為了不浪費這難得的丹藥,他必須安排一段空閒的時間專心來做這件事情。

考慮到朱祐樘在六月準備頒佈一些新的政令,特別是要將“兩京五品一下官員六年一考察”的新條例執行下來,所以兩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將服藥的時間定在七月,朱祐樘的壽辰之後。

這個月裏朱祐樘只要有空就被朱厚照壓著修煉內功、泡藥浴,平日裏也是藥膳藥湯不斷,就是為了將他虛弱的身體調養得元氣足一些,弄得他人遠遠就能聞到他身上的一股藥香,讓那三位閣老心中不禁愧疚萬分,終日忐忑不安。

等朱祐樘終於將一些謀劃已久的政令頒佈完畢,正準備鬆口氣的時候,突然邊關卻傳來了戰報,火篩領兵殺入大同,當地指揮使鄭瑀力戰而死。

朱厚照聽到這個消息氣得跳腳,當下就命令邊關各地較強防衛,並且立刻傳令讓楊一清組織兵力準備圍剿火篩。想了想他還是覺得必須要去親自看看新戰區那些人的戰鬥力,而且火篩在這種剛剛大敗的時候突然來襲擊大同,其中也實在是有蹊蹺。

他軟磨硬求的找著朱祐樘懇求了半天希望能讓他出京,並且一再保證自己只待在安全的城裏絕對不親自出戰,最後讓朱祐樘實在是拿他沒有辦法只得首肯同意,當夜他立刻低調的離開了京城,秘密前往大同。

可是他前腳剛走,本來已經歇止了一段時間的流言又突然出現了。這一次散佈流言的人不但開始揣測他與朱祐樘之間的不和,還隱晦的提到朱厚照秘密離京接觸邊關將領,行為詭秘疑有不軌之舉。

同時,還有一則更加離譜的謠言就是出現了傳言說朱厚照並不是張惶後的親生子,當年張惶後與朱祐樘成婚四年沒有身孕,卻突然誕下皇子,不禁讓人懷疑當初是她為了保住皇后的身份將宮女的孩子強行保住撫養,想著皇后與太子素來不親的事實,於是更讓人懷疑這個流言的準確性。

雖然是流言,但是卻編的有根有據,讓人不由得也跟著無限的聯想、猜忌起來。皇帝現在身體虛弱,每日都需要用藥湯調理,太子手握天下兵權,又已經成年,若是有那個野心……朝中的大臣們想著那些流言,立刻一出父子相殘、奪位元登基的畫面就出現在眾人的腦海裏。

得到消息的朱祐樘心中十分惱火,他一邊讓蕭敬清查散播流言的人,一邊壓制著大臣們希望能收回太子兵權的請求。他心裏十分清楚兒子為了這兩個戰區的建立花了多少心血,雖然不知道他突然擴軍是想要防備誰,但是朝廷的戰鬥力增強絕對不是壞事,此時正是照兒需要自己支援的時候,為他擋住朝中的彈劾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一輪輪的清查中雖然嚴懲了不少人,但是那個在源頭散播謠言的人卻始終隱藏在幕後。朱祐樘好不容易讓京城的謠言平息一些,卻發生了一件更為離譜的事情,居然在這個時候真的跑出來一個聲稱當今太子並不是皇后的親生子,而是自己的女兒生的,被皇后強行抱去撫養。

這人名叫鄭旺,是武成衛的一名士兵,有個叫鄭金蓮的女兒。由於家境貧寒,在女孩十二歲的時候,他將自己的女兒賣給別人做婢女,後來意外進了宮當宮女。由於他確實是拿著宮中的衣物四處炫耀,吹噓女兒當年意外得到了皇上的恩寵生下了當今太子,說話調理清楚並不像有瘋病,竟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相信真有其事,鬧得滿城風雨,漸漸的開始傳遍全國。

為了這事朱佑樘大怒,讓人將所有涉案人員全部抓起來親自審理!在他的心裏兒子的嫡長子的身份是絕對神聖不可動搖的,即使朱厚照自己並不在意,但是他卻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想要動搖這點。

朱厚照聽到這事已經是在返程途中的客棧裏面,聽到劉瑾給他彙報的消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這散播流言的傢伙雖然編故事的不怎麼樣,不過想像力到是豐富,還偏偏能哄得人相信,也算是一份本事。

若是其他人可能這個時候也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身世來了,但是自己不同,是帶著記憶出生的,誰是自己這輩子的親娘可是清清楚楚;若是自己與父皇只是皇家的父子關係,被那人如此挑撥也許也要開始相互猜忌起來,可惜他卻料不到自己和父皇真正的關係,如果自己真要這皇位,只要自己願意開口父皇定然不會遲疑就會退位的,哪里還需要謀逆那麼麻煩。

“殿下,現在流言傳得這麼厲害,您是不是考慮將軍權還給皇上,要不……若皇上真的對您猜忌起來……”劉瑾小聲地在他旁邊勸道,自從打聽到京城的那些謠言他就開始為太子擔心,偏偏這位主子行事高調得厲害,這次又打了勝仗,在軍中的威信越來越高,若真的被皇上認為有異心,那可就麻煩了!

“哦……你也認為父皇會對本宮有猜忌嗎?”聽到他的話朱厚照不禁皺眉,連自己身邊的人都開始這樣想,只怕朝中大臣們的疑惑更重,父皇的壓力應該很大吧!

劉瑾打量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對殿下的恩寵咱們都看在眼裏,但是這事攸關社稷,說實話,殿下,最近您的權太大了!”

“本宮知道了,一會全力趕路回京師吧!”朱厚照示意他不用多說,自己與父皇之間若是這樣的信任都做不到,那也不用談什麼未來了!

帶著戰區第一場勝利的捷報,朱厚照終於一路平安的返回了京城,進宮之後他徑直去了乾清宮,迎接著他的是朱佑樘溫柔的笑臉。

“父皇!”

“回來就好!”朱佑樘牽著他的手將他引入自己的寢宮,朱厚照乖乖地跟著他的身後。

一進寢宮看到只有兩人獨處之後,朱厚照立刻忍不住調笑起來,“聽說父皇十分寵愛一個叫鄭金蓮的宮女呀,怎麼往日沒看到過?”

“別告訴朕你也真的相信!”朱佑樘敲了敲他的頭,笑道,“連以往寵倖過的宮女父皇都送走了,有沒有那回事你還會不清楚嗎?滑頭!”

“嘻嘻!好奇嘛!”朱厚照故意板著小臉,朝他質問道,“您說沒寵愛那鄭金蓮,怎麼又有人看到有兩名太監將一個女人押入浣衣局,並且舉止神態恭敬?”

本來只是好玩才問這進城時才聽到的流言,沒想到宮裏居然真的有人親眼看到過押送那女子的事情,顯然並不是空穴來風,說著說著他不禁心中有氣,忍不住在朱佑樘身上捏了一把!

“別胡鬧!”朱佑樘無奈地任他掐著自己,寵溺地道,“那散播流言的人到是也厲害,不過那女子可不是鄭金蓮,而是王滿奴!”

“啊?您怎麼將她從幽禁的地方帶出來了?”聽他這樣一說,朱厚照立刻驚訝道,“難道是宮裏出了什麼事情?”

“沒錯,朕正準備和你說呢!”朱佑樘點頭道,“火篩攻破大同不久,關於鄭金蓮的流言就在宮中也越傳越厲害,那幾日朕讓蕭敬將不少傳播謠言的宮人都看押起來,由於人數太多便讓御林軍去幫忙看管,導致宮裏其他地方的守衛薄弱了一點,結果當夜就有刺客出現!”

“刺客?啊,那父皇您沒事吧?”朱厚照連忙放開在手中揉捏著的軟肉,伸出雙手在朱佑樘身上亂摸起來,“好像沒受傷呢!”

“別亂摸了……”朱佑樘的聲音突然沙啞了起來,抓住他不安分的兩隻手,附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若是朕遇刺,你不早就知道了!那日來了十來個刺客,沖著幽禁王滿奴的地方去的,其中五人是狼牙衛,看來是伯顏猛可派來救人的!”

“反正您沒事就好!難怪火篩襲擊大同之後就立刻朝著大同撤退,看來只不過是為了吸引朝廷注意力而已!”說完,朱厚照主動的朝著朱佑樘的唇上吻去,輾轉、吮吸著,兩人的舌一起相約起舞,仿佛這樣才能一解相思之苦。

雖然只是短暫的分離,卻好像很久沒有如此親密的相處過,真正是如同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甜蜜的親吻讓兩人難捨難分,朱佑樘忍不住在他身上摩挲起來,將盤扣一顆顆的挑開。

朱厚照喘著氣好不容易和朱佑樘的唇拉開距離,兩人的唇瓣上都亮閃閃的,親吻後的唇帶著淫靡的色澤,好像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欲望。

感覺到下身已經不由自主的有反應,而兩腿之間更是有硬物在抵住自己。朱厚照連忙將朱佑樘推開一點,喘著氣道,“父父皇,等等,您現在得禁色……得等你這個療程的藥喝完……”

“朕遲早有一天會被你害慘……”朱佑樘輕輕的一口咬上他臉頰的軟肉,用牙齦來回吮咬著,抱起他坐到床榻上慢慢地等兩人的欲望平息。

“我可沒害您……”朱厚照小聲嘀咕著抱怨道,猛地一擺頭將自己那被“虐待”著的可憐肉肉從朱佑樘口中解放出來。

“啵”的一聲輕響在安靜的殿內響起,為兩人間的氣氛平添幾分情色。朱佑樘深深地凝視著他,微微笑著用修長的手指挑起他的發絲在手中玩弄著,聲音略帶沙啞地道,“等朕喝完這些湯藥,到時候……繞不了你……”

糟糕,最近似乎父皇憋得太厲害了!帶著威脅的話讓朱厚照屁股突然繃緊了一下,聽說,好像,那事兒做多了會很疼呀!

感覺到一隻手掌在摸著自己的背,漸漸的向下一路打著轉兒落在自己的尾椎,他連忙將未來的事情先放到一邊,慌忙抓住那只不安分地手,急道,“父皇!您別亂動,太醫說了現在不能沾女色!”

“朕沒沾女色呀……”朱佑樘笑眯著眼睛道,見自己的一隻手被兒子抓住,於是換上另外一隻。明明自己並不是欲望很強烈的人,但是對於照兒卻不同,僅僅是看著臉就有想親吻的衝動,抱著他就想更進一步,無論怎樣都無法克制,也不想克制!

“哼!”朱厚照立刻反手抓住另外一隻賊手,連忙轉移話題道,“您準備怎麼處理那鄭氏父女,這事因為您親自禦審,沒有移送司法,現在民間都在猜測您是怕外臣知道了宮裏的秘密!”

“還能怎麼樣,全殺了!”朱佑樘眸中閃過一抹陰狠,“現在這謠言在民間傳得很厲害,既然這些人敢大膽妖言惑眾,只有抓到一個殺一個!”

“喂,父皇,您這樣太狠了呢!即使是百姓也要有言論自由嘛,您總不能都殺了吧。”朱厚照趕緊勸說道,“這鄭氏父女也不過是被人利用了的愚民而已,那太監劉山才是在兩人之間傳遞謠言的禍首,這事您要是把他們全殺了,只怕又會被人猜測是在殺人滅口。”

“對付這些愚民就只能這樣手段狠一點,不然若幕後那人又傳出謠言,只怕會繼續被煽動!”朱佑樘不悅地道,“眾口鑠金,謠言猛如虎,要真讓那些百姓言論自由,危害太大了!”

“那朝中的大臣們也在傳,您總不能都殺了吧!”朱厚照不滿地回嘴道,“我覺得只要殺那些主使者就行了,是真是假,是黑是白自有時間來驗證。謠言這種東西是止不住的,若要靠殺人來阻止,即使別人不當眾談論,心底還不是在犯嘀咕!”

朱佑樘看著他倔強地小臉,忍不住歎了口氣,“好吧,不說這些煞風景的話,父皇依你的!”

次日,劉山以干預外事的罪名被處死,鄭旺以妖言罪、冒認皇親罪被監禁,宮女鄭金蓮被送入浣衣局。禦審的結果居然只是如此輕描淡寫的處理,讓不少人都覺得出人意料。

處理完鄭旺妖言案,京城總算又清淨了一點,但是兩父子都知道這不過是爆發前的沉靜而已,只要一日揪不出那個幕後散播謠言的人,總有一天還會再起混亂。

第一百章 蛛絲馬跡 

百忙之中朱厚照終於抽出空來獨自去了一趟浣衣局,如今王滿奴被改為秘密的監禁在這個地方。

雖然宮裏並未在供給上面虧待過她,但畢竟是在異鄉被關押,幽禁了幾個月的她與剛被抓來時相比氣色還是稍微差了一些。

“今日本宮來這裏只想問側福晉一個問題……”悠閒的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朱厚照啜了口茶緩緩地道,“到底那些洋人與你們韃靼達成了什麼協定!”

王滿奴看也不看他一眼,盯著衣服上的花紋出神的看著,仿佛沒看到他的存在。

“就算你不說,日子久了朝廷自然也能查出來,你何必一直為伯顏猛可守著秘密!”朱厚照並不著急,只是繼續道。

王滿奴沒有理會他,良久才將視線從花紋上收回,自顧自的撫弄著髮鬢,卻並不答話。

“你難道還想著伯顏猛可會來救你,呵,知道上次來救你那些人怎麼樣了嗎?”朱厚照邊說邊觀察她的神情,敏銳地察覺到王滿奴的瞳孔在聽到這翻話後微微的縮了一下,有了一絲反應。

“那些人都死了,死得很慘!”他輕描淡寫地道,“還有,小王子到是對你真不錯,為了你還調遣火篩襲擊大同,不過這次可沒那麼容易逃走,經過此番巨大的折損,伯顏猛可這只草原之鷹算是折了翼!快哉!”

王滿奴將掉落在腮邊的一縷發絲用小指緩緩的掛在耳後,終於抬頭與朱厚照雙眼相對,朱唇輕啟道,“太子殿下何必多言,無論您說些什麼,關於大汗的事滿奴都不會透露一星半點!”

她眼波流轉,將視線望向北方草原的方向,喃喃自語般說道,“大汗勇猛蓋世,即使是現在的一時挫折,也不過是暫時的考驗而已,總有一日他會帶著蒙古鐵騎踏平中原,恢復大元的強盛。”

朱厚照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樂道,“哈哈,你對伯顏猛可到是信心十足呀!不過想要等到韃靼入主中原,只怕你也老死在這宮中了!再說,莫忘了,你也是漢人!”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從跟了大汗,滿奴就沒當自己是漢人!”王滿奴眼神堅定,毫不畏懼地望著朱厚照道,“滿奴相信大汗的英明神武,即使,也許滿奴會看不到那天!”

“好,很好!本宮到真是有幾分欣賞你,中原到真是很少看到你這樣的女人。”朱厚照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起身道,“既然側福晉心意如此堅決,本宮今日就先告退了!”

說完朱厚照就徑直大步走出了房間,出了門口他揮手招來看守王滿奴的一名統領,叮囑道,“把裏面的人給本宮看緊點,有什麼異動都要一一通知,還有,要防著她自盡。”

等那統領得令離開,跟在朱厚照身後的劉瑾不解地問道,“殿下,這女子一共也沒說幾句話,您怎麼知道她有自盡的心思!”

“本宮並不是說她會立刻自盡,但是她的語氣裏面已經有必死的決心!”朱厚照瞥了他一眼,耐心的解釋道,“她剛才雖然沒有說幾句話,但是最起碼已經透露了兩點!”

劉瑾回憶剛才兩人的談話,依舊是滿頭霧水,剛剛兩人看起來只不過是很隨意的客氣了一番,並沒說什麼重要的話呀!

“這女子算是很聰明了,以往不論如何威脅恐嚇都不願意正面回答任何問題,但是她還是犯了個錯誤,每次在本宮提到小王子之後總是忍不住為了維護她那情人而開口說話。”

看他還是不瞭解,朱厚照笑了笑,伸出一隻手數道,“多說多錯,從她剛剛的話裏面,至少本宮知道了兩點,第一,宮裏有韃子的奸細,並且已經和她聯繫上了,即使將她轉移到這裏他們仍然可以簡單的傳遞消息;第二,王滿奴已經知道伯顏猛可對她的救援失敗了,很可能那是小王子最後的努力,如今她留在宮中只是需要找一個契機自盡而已。”

“所以她說會看不到……那時的意思並不是指伯顏猛可沒希望入主中原?”劉瑾回憶著剛才的談話,問道。

“對,我剛才提到火篩兵敗的消息她太鎮定了,而且我並沒說戰鬥的結果她就好像知道了一樣!儘管火篩損失慘重,她卻還是認為小王子能夠有翻身的機會。”朱厚照耐心的引導劉瑾的思維,笑著解釋道, “你想,最近兩次伯顏猛可敗得那麼慘,草原又有那麼多老弱殘病要養活,她又怎麼會對小王子那麼有把握呢?”

“洋人!是不是因為那些洋人的支持?”劉瑾並不笨,經過他的點醒立刻反應過來,“伯顏猛可敗得那麼慘,按照草原的習性,這個時候本來應該有部落趁火打劫推翻他的搶奪汗位的,可是現在不到草原沒先打起來,反倒可以讓他抽出兵來襲擊大同,必定他是得到了其他的支援!”

“沒錯。看來在背後搗鬼的這些洋人居心不良,不得不防呀!”朱厚照眸中閃過一抹寒光,冷冷地道,“要他們一定要給我盯緊這個女人,她明知韃靼那邊已經準備放棄她,用她的命去博取什麼東西,可她還如此堅定,看來一定是在謀劃一些什麼危及朝廷根本的事情。”

“難怪殿下您說佩服她,她到果真是個癡心的奇女子!”想著王滿奴的心思,劉瑾也不禁歎道,連忙一記馬屁拍上,“殿下英明,僅從這樣的談話就能猜到這麼多。”他心中不禁暗道,難怪皇上和太子不時來找這個女子聊天,可憐那王滿奴自以為嘴巴緊,只怕早就被套出不少話來!

朱厚照頷首,這樣的女人放在現代只怕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女強人,遲疑道,“本宮懷疑宮中的謠言和她會有些關係,你去知會王嶽一聲,讓他多查查接觸過這個女人的人!”

“是!”劉瑾連忙應道。然後他聽到太子突然摸著下巴自語道,“怪了,她一直被那麼監禁著,到底是怎麼傳的消息……”

當夜,王滿奴透過紗簾看到陪著自己的宮女已經趴在一旁床塌上睡著,眼中閃過一抹機警。從她被幽禁開始一直有兩人被安排隨身伺候她,並且順便監視她行動的,連睡覺都必須輪流同室,沒有一絲自由。

她數著那宮女的呼吸聲,直到確定呼吸越來越均勻,的確是已經睡熟,於是連忙將自己的身體蜷縮在被窩中,小心的按上項鏈吊墜上的暗扣。

“喀嚓”輕輕一聲悶響,在被子的隔絕下並未驚動宮女。她的項鏈吊墜是一個小孩巴掌大的桃心瑪瑙,周圍用鏤空的金絲纏繞著,在她按了暗扣之後居然從瑪瑙上滑落了一根小小的鐵哨。

這是她一直戴在身邊的首飾,由於檢查時並未發現什麼問題,她又堅持這是自己的定情信物必須隨身佩帶,這才沒被收繳。

她悄悄的將頭探出被窩,將哨子放在唇邊用力的吹著,奇怪的是哨子並未發出任何聲音,她三長兩短的吹哨之後,又小心的將哨子放回原處,捏著手心的一顆蠟丸焦急的等待著。

沒過多久她終於聽到了床榻邊傳來微弱的嘶嘶聲,她連忙伸出手探到紗帳之外抓進一個冰涼的活物。

一條不到一尺的小黑蛇乖巧地盤繞在她雪白的手臂上,強烈的對比在這樣幽靜的夜裏顯得有些恐怖。但王滿奴卻毫不害怕,笑著摸了摸小蛇的鼻子,那小黑蛇立刻乖巧的張開了嘴。

王滿奴將手中的蠟丸讓小蛇吞下,然後她又飛快的將小蛇放到地上。黑色的小蛇爬行時微弱的蹭地聲並不明顯,眨眼就借著夜色從門縫中溜了出去,消失在暗夜裏。

王滿奴溫柔的用手指撫摸著那桃心吊墜,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略顯猙獰地笑容,大明皇帝,還有可惡的大明太子,即使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們兩個好過的!

轉眼到了七月,七月三日是朱佑樘的壽辰,由於並不是逢十的大壽,他並未在太和殿舉行大宴,只是簡單的慶祝了一下。之後,藉口要去看看長城的選址,他拖著朱厚照將朝政扔給閣老們就秘密出京朝著延慶府而去。

朱厚照在心底計算著這個方位,到是有點像是現代時北京的佛峪口松山森林公園,再往前十多公里就到了八達嶺長城。不過他也是在研究軍事地圖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現在延慶的八達嶺長城還沒開始修建呢!

不過朱佑樘並未真正帶他去到那邊,只是帶著他在松山的山頂眺望了一番而已,然後車駕便朝著山中而去。

“父皇,您這是要去哪兒呢?”雖然能和朱佑樘一起出宮很開心,不過朱厚照到是還有點好奇,明明父皇神秘的帶自己出來是說要去看長城的,現在怎麼卻往山裏跑。

“不告訴你,到了你就知道了!”朱佑樘摸了摸他的臉頰笑道,卻依舊賣著關子不說。

朱厚照抿嘴偏頭不再看他,不說就不說,到地方就知道了,感覺到馬車一路顛簸著在山路中行駛了一段時間,才終於停止。

“皇上,前面得上山了,車駕上不去!”馬車外牟斌大聲的請示道。

朱佑樘牽著他的手下了車,對牟斌吩咐道,“你們就守在附近吧,不要靠近!”

“這……皇上,這裏並不是皇家林園,況且離那裏還有近半裏路,恐怕不妥!”牟斌一聽連忙硬著頭皮道,這麼大的警戒範圍若是皇上和太子出了什麼問題,誰能負責呀!

朱佑樘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還想再勸的牟斌連忙閉嘴,苦著臉去安排手下們提起精神警戒。

“走吧!”解決完一群跟屁蟲,朱佑樘這才滿意的牽著朱厚照的手一路拾級而上。

山林中蟲鳴鳥叫不絕,陰涼的樹蔭下兩人並肩緩緩而行,他們默契的都沒說話,只是十指緊緊相扣,一同呼吸著森林中清新的空氣,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

一路走著朱厚照忽然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空氣裏面的濕度突然增加,樹木也漸漸稀疏了起來,他突然想起在現代時聽到的關於這個地方的旅遊名勝,雙眼猛地發亮,興奮地道,“溫泉,父皇,是不是溫泉!?”

“嗯,真聰明,父皇本來還想給你一個驚喜!”朱佑樘捏了捏他的手心,笑道,沒想到還沒走近就被你猜到了。

朱厚照在現代時就聽說過這裏的溫泉出名,不過每次去北京都錯過了時機,只是匆匆看完長城就離開,現在可是古代無污染的溫泉呀!想著他心中開心不已,連忙拖著朱佑樘大步朝著水流聲傳來的方向跑了起來!

“慢點,慢點,溫泉又跑不掉!”朱佑樘無奈地被他拖著小跑,卻笑得滿是寵溺。聽太醫說這邊的溫泉對皇兒的骨頭疼痛有好處,才想著帶他來看看,卻沒想到這傢伙會這麼開心,即使對治病沒療效,只看這笑容到也值得了!

第一百零一章 溫泉池邊

兩人先後沖出叢林,鋪面而來的是一股濕潤的水汽。在兩人前方的不遠處有一方精巧的水池,裏面已經蓄滿了清澈的溫泉水,透過不斷翻騰著的淡淡水霧可以看到池底鋪著切割整齊的綠色長條石塊,使得池水看起來顯得越發碧綠清新。

池子的一旁用漢白玉修築了幾級臺階方便人上下水池,而四周則有九個漢白玉雕琢而成的龍頭正嘩啦啦的不停地吐出溫水,在池面上濺起無數晶瑩地水沫。池水被落下的水流擊打著隨波蕩漾,折射著耀目地陽光下不時將水紋倒映在兩人身上。

那一池溫泉讓朱厚照看得頗為欣喜,連忙放開朱祐樘的手掌大步走到池邊,他用右手試了下水溫,忍不住噥噥抱怨道,“有點燙!”

“應該不會吧,蕭敬已經提前吩咐過讓人事先降溫呀!”朱祐樘走到他身邊彎腰試了試水,發現確實有點燙手,於是連忙走到一個龍頭旁邊稍微轉動了一下。

“咦,變冷了?”朱厚照好奇的探手去試了試龍頭吐出來的水,驚奇的發現從龍口吐出的水溫度已經比剛開始冷了一些。

朱祐樘朝他微微一笑,解釋道,“這裏的泉水都太熱了,即時是這眼溫泉也必須降溫以後才能使用。你看,為了方面降溫,這裏的九個龍頭的地下都埋有機關和可以調節水溫。”

“好厲害……”聞言,朱厚照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這也太先進了吧!父皇說的容易,但是在古代要弄出降溫的機關只怕要浪費不少人力物力!“這是皇家修的?”

“恩,是英宗時修建的,不過因為皇爺爺沒準備在這裏修建行宮,所以只建了這麼個池子和一棟宅子供後人休憩遊玩而已!”朱祐樘邊解釋邊牽著他走到臺階處,“今天就咱們兩個人,你要是喜歡可以泡個夠!”

朱厚照環視了一眼發現旁邊已經放好了乾淨的衣服與柔軟的布巾,方圓十丈以內果然也沒有其他人的呼吸聲,看來父皇是早已讓人將一切都準備好了!

“哈,父皇您真是太好了!”興奮的抱了一下朱祐樘,朱厚照立刻三下五除二地剝光自己的衣物,開心的沖到了水邊的臺階旁邊。

朱祐樘看他這麼孩子氣的舉動,只是寵溺的搖了搖頭,慢條斯理的除去自己的衣服,而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著正在水邊不停用水打濕身體的朱厚照,緩緩道,“你還沒除冠呢,弄濕了以後再散發時會痛的!”

聽到他的話朱厚照立刻呵呵一笑,踏著水浪大方的走到他面前,小腦袋乾脆地朝他一伸,“父皇,幫我!”

他健美勻稱的身體徹底地裸露在明媚的陽光之下,大顆大顆的水珠折射著多彩的光線從朱厚照的身上滑落,力與柔的結合帶有一種炫目的美麗讓人看得目不轉睛。

朱祐樘深深地凝視著他,抬手為他小心地除下頭上的冠帽,忍耐著心底的欲望,他彎腰放下手上的帽子與衣物。

“照兒那麼喜歡泡溫泉嗎?”聽得到撲通一聲,朱祐樘知道兒子這回肯定已經沖到了水裏,嘩嘩的撥水聲和不停呼燙的抱怨聲讓他忍俊不禁,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抬頭,然後他看到了讓自己無法自製的美麗景色。

他抬頭的時候朱厚照已經走到剛剛調低過水溫的龍口下麵,隨性的將全身都泡在溫泉池中,烏黑的發絲在激蕩的水波中飄散開來。聽到他的問話朱厚照猛地從水池中站起身,隨性的甩了甩頭髮,發絲飛揚帶起一串水珠,在天空中劃過一道七彩的光暈。

“那是因為,這是第一次和父皇一起來玩呀!”

朱厚照偏著頭理所當然的道,然後又轉身撥弄著龍口流出的溫泉水,隱約聽到水花聲他也沒在意,直到自己的臉頰被人用雙手輕輕捧起他才發現父皇已經站到了自己旁邊,雙眸比往日深沉了許多。

“別動!”

略帶幾分沙啞的聲音讓他知道父皇不知怎麼突然處在理智與情欲交鋒的邊緣,自己若稍有撩撥只怕就要乾柴烈火了。

“閉上眼睛!”夢囈般在他耳邊輕輕說著,朱祐樘雙手掬起一捧池水放在他的額頭上,然後讓溫熱的池水從他臉上滑落。等水滴落之後朱厚照只感覺到父皇蜻蜓點水般的在自己額頭上吻了一記。

乖乖的閉著眼睛,朱厚照心底卻在大叫不妙,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怎麼父皇會突然欲望這麼強烈,難道真是最近禁欲太久了嗎……  朱祐樘可不知道他心中在嘀咕些什麼,只是細心的掬水為他一寸一寸的清洗著,然後在每一個自己洗過的地方輕輕的留下一吻。不知道是因為泡久了溫泉,又或是因為害羞,朱厚照白皙光滑的皮膚上漸漸泛起了淡淡的粉紅,像是春天初開的桃花帶著鮮嫩欲滴的色澤。

就在朱厚照起身的那刹那,朱祐樘發現自己莫名的有些嫉妒那池泉水,因為它們可以正大光明的撫過照兒的全身,水珠仿佛是在歡唱著打著轉兒滑落,然後在他挺翹的雙臀上停留徘徊,再不舍地漸漸消失在神秘的股溝中。

一寸寸的用自己的雙唇在那美麗的身體上面留下屬於自己的氣息,朱祐樘的心情終於漸漸平復下來,一邊在朱厚照的唇邊細細的親吻著,一邊問,“照兒,和朕在一起開心嗎?”

“父皇……”朱厚照低喃一聲,緊緊的抱住朱祐樘的腰,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以嗎?朕想要你……”腰上環抱住自己的雙臂讓朱祐樘心中欣喜,眼瞳中的墨色卻越來越重。

朱厚照微微喘著粗氣,懊惱地在他唇上輕輕咬了一口,不滿地道,“我能說不可以嗎?”

“不行!”朱祐樘霸道地道,一把將他抱起,單手托著他的臀,一手卻撥弄著他雙腿之間已經露出水面隱隱抬頭的欲望。他的手指輕點著那微微顫動的柔軟,調笑道,“照兒的這裏也很開心嘛!”

朱厚照喉中咕嚕一聲,又羞又惱一口咬住朱祐樘的鎖骨!哼,被喜歡的人在身上又摸又吻,這樣要是還沒反應那就是死人了!

心裏雖然不斷嘀咕著,他的雙臂卻早已纏住了朱佑樘的脖子,狠狠地吻上了父皇正壞笑著的唇。

一陣昏天暗地的擁吻,兩人相互撫摸著對方的身體,不知何時朱厚照已經完全被朱佑樘抱在了懷中,朝著臺階緩緩走去。

良久,兩人終於微微喘著氣分開,朱厚照感覺自己被父皇放在了臺階上。他隨意的坐著,看到朱佑樘起身踏著水上了岸,然後在那明黃的龍袍的中摸著些什麼,他不禁疑惑地問道,“父皇,您在找什麼?”

“你等會就知道了!”找到了!朱佑樘壞心的朝他一笑,感覺到指尖碰觸到一個瓷瓶,正是自己預先準備好的東西,於是他將瓶子捏在手中大步走回池中。

“啊……”朱厚照也看到了他的動作,立刻知道不會是什麼好物,頭皮不由得發麻,連忙道,“喂,父皇,您後天可得服藥了……”

朱佑樘在他身旁坐下,拇指曖昧地在他還殘留著銀亮唾液的唇瓣上擦過,“所以?”

“所以……那個……戒色……”朱厚照本想理直氣壯地拒絕,不想朱佑樘卻翻身壓在了他身上,一手撐著地,一手捏住他已經挺起的欲望在手中玩弄著。

太陽的光亮被遮得嚴嚴實實,視線裏面只剩下父皇一雙閃耀著欲望的眸子,而眸中滿滿的倒映的都是自己的身影,不知怎麼他竟心虛的支吾起來。

“朕清心寡欲了大半年,還被你使著茹素了這麼長一段日子,今日若再不開葷只怕又要等上半年了……”朱佑樘一邊說著,一邊用修長的手指搓弄著手中已經越來越硬、越來越熱的小東西,邪氣地一笑,“照兒是想父皇出家才開心嗎?”

“呼呼!”我又不是肉,什麼開葷嘛……本來您服用的那些調養藥就是太醫吩咐的不能行房呀……心裏小聲的嘀咕著,但是身體最敏感的地方被那雙靈活的手撫摸得實在是太過舒服,他只能眼含委屈的望著朱佑樘,不停呼呼喘氣。

他可不知道自己那雙桃花眼兒本就勾人,如今雙頰粉紅、兩眼含媚的望著朱佑樘更是顯得誘人。此時此刻再不需要多說話,朱佑樘伏身輕輕含住他胸前的茱萸,在唇舌間拉扯、含弄。

朱厚照微微的眯著眼睛享受著父皇的親吻,透過不停眨動的睫毛可以看到那個一向冷靜自持的皇帝為了自己完全失控的表情。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有些壞心,看到父皇這樣子為自己癡迷,徹底失了往日的風範竟會覺得十分開心。

感覺到細密的吻從胸膛一路緩緩往下,父皇靈巧的舌尖在自己的肚臍打著圈,一陣陣酥麻漸漸地傳遍四肢百骸,伴隨著被撫慰的欲望讓他舒服得不停地喘息,突然他感覺到父皇的雙手離開了自己漲得發硬的分身,還沒等得及他抱怨抗議,那處地方已經被含入了溫潤的口腔之中。

“父皇……”朱厚照猛地坐直身,抓住朱佑樘的腦袋,看著父皇邪魅地笑著望著自己,有一下沒一下的用舌舔弄著自己勃發的欲望,他的臉上不禁一陣發熱。

“躺好!”強硬的將他推倒,朱佑樘索性抓住他的雙腿分開到極致,然後讓他的腿一直抵到胸前。

這樣的姿勢讓全身最為隱秘的地方暴露在陽光下,即使大膽如朱厚照也不免覺得羞恥,小臉唰的紅了,氣鼓鼓的瞪著朱佑樘。“父皇!”

“別動!”他害羞的表情讓朱佑樘的眸色更暗了幾分,舌尖在下唇飛速一舔,然後張嘴含住那精巧的欲望。

讓父皇好好愛你……朱厚照只聽到朱佑樘最後含糊的話語,卻再也沒心思多想,他的欲望已經被挑撥到極點,索性放開自己沉浸在這無邊的欲海之中。

第一百零二章 欲海情深 

朱佑樘微微眯著眼睛觀察著兒子的神情,看著他平日裏堅定清亮的眸子在自己的唇舌挑逗下漸漸迷離,心中不禁充滿了一種自豪。

或羞或惱,又或是任性撒嬌,甚至是此刻沉浸在情欲中透露出的青澀,都唯有自己可以看到,也只有自己可以讓他露出如此美麗的風情,怎麼會不讓他開心!

他的指腹不時輕輕搓弄著那嬌嫩的袋囊,不斷地用手指摩挲著柔軟的皮膚,看著那一處處柔嫩的褶皺在自己的逗弄下變得漸漸光滑。同時那青澀的分身也在自己的唇舌的挑逗下變得越發的熾熱和堅硬,朱祐樘將舌尖抵在那滑膩的皮膚上,甚至可以從這樣的碰觸中感覺到從那滾燙分身上傳來的劇烈跳動的脈搏。

“唔……父皇……”

他一邊持續這口舌的動作,一邊觀察著朱厚照的反應。視線裏那個驕傲的孩子緊咬著下唇不願意讓那甜美的呻吟聲洩露出一絲一毫,也許是因為第一次在這樣的太陽底下歡愛,平時大膽的孩子心裏還有幾分羞澀,忍不住抬手遮住了那紅霞滿面的臉頰。

“別擋,讓父皇看看!”朱佑樘一邊飛快的上下搓弄著即將要噴發的分身,一邊將朱厚照擋住臉頰的手臂拉開,然後一眨不眨的望著他有些害羞的臉龐。

“呼呼……父皇……”

聽著急劇的喘息聲,朱佑樘知道他即將要達到欲望的頂峰,於是低頭吞吐著那可愛的分身,看著身下的孩子在這樣的刺激下神情越發迷離。

朱厚照覺得自己就快要被這樣折磨得瘋掉,父皇的手似乎充滿了魔力,每個被手掌撫弄過的地方,那處皮膚好像就變得更加的敏感。溫暖的口腔包裹著自己早已腫脹得發痛的欲望,那靈巧的舌頭還不時的在細嫩的皮膚上舔弄勾劃,吸吮吞吐間發出嘖嘖的響聲,讓他不禁雙頰越發滾燙,不敢直視朱佑樘火熱的視線。

“父皇……不行了……快放開……”

聽到兒子一聲貓兒般的小小呻吟,朱佑樘感覺朱厚照的十指插進自己發間緊緊的壓住自己的頭,還沒等他來得及將頭抬起,一股鹹腥的液體就已經沖進了自己的喉間。

好奇的將那噴發的欲液吞咽了一部分入喉,也許是因為愛屋及烏,朱祐樘發現似乎這樣的舉動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以忍受,不由得微微一笑看著在臺階上閉眼喘息的兒子。

高潮過後的朱厚照半眯著雙眼,慵懶靠在臺階上呼呼喘氣,烏黑的發絲飄散在溫泉中,絲絲縷縷緊貼在他白皙的肌膚上,黑與白的強烈對比顯得神秘而誘人,讓朱佑樘看得越發著迷,他一邊用手逗弄著兒子發洩後微軟的分身,一邊笑道,“照兒的寶貝似乎很開心呢!”

啊啊啊啊,父皇怎麼可以把那東西吞下去。在性生活開放的現代這也許是平常的事情,但是朱厚照卻知道在古代一般只有下位者才會為人做這樣的服務。

他根本想不到貴為皇帝的會這樣做,所以朱厚照只能震驚望著自家父皇,而朱祐樘那輕佻地動作更是讓朱厚照的雙頰越發火燙,恨不得能一腳將這帶著股邪氣的父皇踢到天邊海角,偏偏高潮過後他的手腳都有些發軟,懶懶的不想動彈,只能睜著一雙含媚的桃花眼瞪著朱佑樘。

他可愛的反應讓朱佑樘忍不住低頭朝著那紅潤的雙唇狠狠地吻了下去,並且不懷好意地將口中剩餘的黏稠液體反哺到他口中。

“唔唔……不要……”即使是自己的體液也讓好潔的朱厚照微微地皺起了眉頭,但那小小的抗議聲卻早已被封緘在親吻中。

一邊親吻著,朱祐樘的手掌卻不老實的在他身上撫摸,並且沿著他身體的曲線越來越下,最後落在了兩腿之間的私密處。

朱祐樘引導著他的手撫慰自己已經勃發的硬挺,一邊咬著他的耳朵曖昧地道,“照兒,準備好了嗎?”

哼,狡猾的父皇!朱厚照略帶憤恨地在他唇上輕輕咬了一口,尖尖地虎牙緊緊咬住朱祐樘的下唇來回磨牙,力度並不重剛好讓人覺得有些疼卻又不會咬破皮。

“噗”的一聲輕響,朱厚照知道父皇將那小瓶打開了。他心中大約知道裏面會放些什麼東西,臉上不由得火燙火燙,咬著下唇望著自家父皇。可他心裏卻在不停地咒駡著,知道今天父皇是早有預謀不達目的絕對不會甘休了。

任由朱祐樘將他的雙腿再次打開將那私密之處沐浴在陽光下,朱厚照的眼神飄來飄去卻不敢對上自家父皇的視線。感覺到朱佑樘修長的手指抵到了那隱秘的洞口,他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心裏噗通噗通跳得厲害。

朱祐樘一邊觀察著他的反應,一邊用手指輕輕地撫摸柔軟的洞口,看著兒子緊張的神情,他不停地低聲哄著,“放鬆,放鬆一點,父皇不會弄痛你的!”

不痛!?騙鬼吧!朱厚照在心裏嘀咕著,上次孤注一擲的勇氣早就飛到了九天雲外,他可是知道不論男女頭幾次做這種事情總會有些不舒服,要知道那一次自己可是痛了好幾天呢。

雖然這樣想著抱怨著,但是他的身體卻在朱祐樘的撫摸之下漸漸的放鬆下來。突然,他感覺到一顆冰涼的珠子被塞入了自己體內,讓他不禁驚呼起來,“什麼東西!”

“別怕!”朱祐樘連忙壓制住他,讓他不能亂動,一邊用手挑逗著他的分身,一邊又將一顆小小的珠子塞入了緊窄的洞口。

朱厚照這才發現從瓶中倒出來的都是一顆顆圓圓的珠子,那珠子透明無色,粘在指尖顯得軟綿綿的卻又帶著一些韌性,貼在皮膚上透著微微的涼意,在陽光下看起來倒是有些像是果凍布丁一樣。

什麼鬼東西!若是這是漫畫朱厚照此刻肯定已經滿頭黑線了。

也許因為太過緊張所以讓那小小的菊蕾不停張合著,讓朱祐樘看得舌幹口燥,他咽了口唾液,強忍著自己的欲望將一根手指輕輕地探入了那處神秘。

“唔!”隨著他手上的動作,朱厚照輕輕哼了一聲,很快他就知道朱祐樘剛剛塞進去的那些珠子有什麼作用了。

敏感的內壁最初還能清楚的感覺到珠子的形狀,但是隨著珠子被體溫捂熱,他漸漸感覺到那一顆顆柔軟的珠子融化在自己的體內。

這時候朱祐樘已經探入了兩指,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柔軟火熱的內壁包裹著,讓他不由得猛地吸了口氣,下身的欲望越發硬得發痛。

他修長的手指不停抽動著在菊蕾中放肆的攪拌,兩指還不時的撐開不停收縮的括約肌,之前塞入的圓珠早已經徹底融化在體內,成為最上等的潤滑液,紅豔的媚肉均勻的沾染著清亮透明的液體,在陽光下散發著誘人的色澤,顯得淫靡萬分情色十足。

手指的翻攪間發出咕啾咕啾的濕潤聲音,看著自己最隱秘的地方一點點的在手指的撥弄下漸漸柔軟、綻放,簡直被直接的性愛更讓他覺得羞恥。

朱厚照的臉上一片通紅,在朱佑樘想要探入第四指的時候終於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雙腿夾住朱佑樘的腰,懊惱地低吼道,“父皇……別玩了,進來吧,可以了!”

看著他臉上快要燒起來的表情,朱佑樘也再也忍不住將自己的硬挺,緩緩地沉下腰讓自己的欲望一點點的破開那柔軟的洞口,“呼呼……照兒……”

炙鐵般的粗大硬物一寸寸的進入了柔軟的菊蕾,括約肌被撐開到極致的痛楚讓朱厚照忍不住低聲地呻吟著,將身體緊緊地攀在朱佑樘身上承受著一陣陣堅定而有力的撞擊。

像是知道他的不適應,朱佑樘的每次抽送都十分的緩慢,卻更能讓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體內容納的是與自己一樣的男性器官。

水池中回蕩著肉體碰撞的聲音,因為背脊靠在臺階上讓朱厚照承受著極大的壓力,讓他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難受的呻吟聲。

朱佑樘一邊用手撫慰著他的分身緩解他的痛苦,一邊緩慢的抽送著,並且在每次抽送間不斷地變化著插入的角度,雖然他並沒有玩過小倌,但他卻知道在男人體內也有一處敏感的地方,只要能不斷的刺激那個地方即使是承受的一方也能得到歡愛的快感。

忽然感覺到緊窄柔軟的內壁一陣緊縮,身下孩子那微微的呻吟聲中漸漸帶上了酥軟的鼻音,朱佑樘立刻知道自己剛才一定碰觸到了那個地方,於是調整著插入的位置,大力的對著那個地方抽送起來。

“呼呼……慢點……啊……”朱厚照知道父皇分身碰到的地方肯定就是傳說中的前列腺,那火燙地欲望前端不停地在前列腺的位置摩擦、碰撞,強烈的快感讓他口齒不清的的喘息起來,求饒聲早已破碎不堪,在嘩嘩的水花聲中飄散開來。

突然朱佑樘將他一把抱在懷裏,一手托著他的臀部站在水池中,一手在他光滑的背上摩挲著。此時朱厚照的全身都在水中,再沒有一處地方可以著力,只能緊緊的攀著朱佑樘的身體,由於他自身的體重讓朱佑樘的分身進入得更深,讓他再也無法壓制住自己的快感顧不得這是在野外興奮的低吼起來。

有了水的潤滑,朱佑樘的抽送也更加的容易,時淺時深的進入讓朱厚照完全沉浸在這樣的欲海中無法自拔,陽光下,溫泉中,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徹底的融為了一體。

第一百零三章 太子監國

朱厚照將手上的清水和一些瓜果素菜輕輕地放到桌上,然後轉身將密室的木門小心關好。

這是一個非常小的密室,一石桌一石椅一石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完全看不出來是位於皇宮中的房間,但是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看得到房間中的所有東西上都刻有精巧的花紋,無一不是精工雕琢而成,十分的漂亮。

此時朱祐樘正用五心朝天的姿勢盤坐在石床上運功,仿佛對於他的進入沒有一點感應。他坐在一個玉髓石心的墊子上面,這種上等玉髓不但能夠清心醒神,還可以源源不絕的為練功的人提供靈氣,對於修煉的人大有益處,放在其他門派都能當作鎮派之寶了。

他的雙眼微微的閉合,雙唇抿得緊緊的,讓他俊秀的臉龐顯得有些嚴肅,但他那寶相端莊的樣子卻又帶著幾分出塵的飄逸,看起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知道這個時辰朱祐樘還不會醒過來,起碼還需要運功兩個周天才能結束今天的入定,所以朱厚照只是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著父皇的情況。在朱祐樘的頭頂上現在已經可以隱約看到冒出了三束淡色透明的霧氣,並且全部盤旋在百會穴上方一尺左右的位置,讓朱厚照看了不由得乍舌。

不到半年的時間居然就已經能夠修煉到三花聚頂的程度,這種離譜的速度讓他不由得心中大為感歎,有靈藥輔助修煉起來的速度真是太快了呀!照這樣下去父皇只要能好好體會這一境界,突破後天境界到達先天之境也就指日可待了,比起自己辛辛苦苦鍛煉身體的武修方式真是不知道快捷了多少倍。

不過朱厚照自己也清楚,道修與武修完全是不同的兩種概念,所以並沒什麼覺得後悔,只是暗地裏為父皇感到高興。

其實朱祐樘本來就是個聰明人,對於道學平時也研究頗深,只要有了修煉方式進展自然迅速,而且為了他的這次修煉,朱厚照早就準備了大量的靈丹妙藥補充靈氣,又有補天丹為他改變體質打下基礎,若是這樣不惜本錢的修煉還沒有什麼成效才是真正的怪事了。

天道策果然是好東西呀!朱厚照心中大為欣喜,若是父皇真能達到先天境界,說不定還能試試看天道策後面提到的雙修方法呢!想到雙修他不由得面上發熱,不自覺地回憶起那日在溫泉與父皇做到手腳發軟的事情,直到那天他才終於認清了父皇腹黑的真面目,不愧是朱家的嫡系子孫,甩開封建禮制以後徹底放開手腳的時候還是十分瘋狂的!

在那日從溫泉回來以後,朱祐樘便藉口受了風寒,吩咐太醫對外說自己需要靜養,將所有的朝政都交由他處理,由內閣輔助,然後徹底的隱居修煉起來。

朱厚照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所以早就將天道策上關於道修的部分整理好交給了他,希望能借著這次吸收補天丹藥性的機會能讓父皇一舉進入修煉的大門。

反正那些修道者只說皇帝不能拜師,但是若是自己按照秘笈修煉總不能還有什麼意見吧!這樣想著他也懶得再去考慮什麼後果,乾脆俐落的爬到石床上,拿出另一個玉質稍微差一點的玉髓坐墊開始調息。

朱厚照收功醒來的時候朱祐樘還在入定,不過頭上的那三朵霧氣仿佛又凝實了一點,想到自己一會還要接見大臣處理朝政,於是他看了一眼自家父皇便轉身離開了這小小的密室。

“……根據最新的戰報,現在鎮邊大將軍楊一清已經帶兵將韃靼部落驅逐到了河套草原的邊緣地區,加上韃靼各個部落還沒能從年前的戰敗中恢復,暫時已經無法形成大規模的戰鬥力。預計只要能再出兵一次就能將這些佔據河套多年的韃靼完全趕到草原去了,哈哈,這次咱們起碼可以讓邊關的百姓們過個平安年了!”劉大夏滿臉得意的彙報著邊境的狀況,今年的兵部和往年一到年關時就愁眉苦臉全員禁戒的情況完全不同,這次不斷傳來的好消息讓他們徹底的揚眉吐氣,不用再擔心又是哪里的關卡被攻破了。

“楊一清他們幹得還是很不錯嘛!”朱厚照一邊翻看著呈遞上來的戰報,一邊點頭道。他也是滿臉的笑意,自己一手策劃建立的戰區這麼短的時間就取得了顯著的戰果,讓他也不由得放下了心來。

要知道當初頂著巨大的壓力,花費了大量財力、物力才弄出來的這個戰區,若是不能取得什麼成果,先不說要被大臣們腹誹,而且豈不是會辜負了父皇對自己的一片信任。

“這個戰區的效果實在是太好了太明顯了,太子果真是高瞻遠矚!”就連原本反對建立戰區的劉健等人也忍不住開始讚歎道,不再有怨言。

大半年的時間裏,邊關戰區漸漸的形成了戰鬥力,他們先是利用練兵的機會找韃靼的一些小部落打了幾場零星的小規模戰役,在幾次完勝以後這些帶兵的將領膽子也就大了起來,開始利用火器的犀利不斷地騷擾河套地區的大型韃靼部落。

那個鎮邊大將軍楊一清的確是個將才,他十分完美的貫徹了朱厚照要求的“以己之長攻敵之短,以遊擊戰術練兵”的指示,不斷的指揮士兵連續打擊那些韃靼部落。邊關戰區本就是為了驅除韃靼而建立的,實行的是募兵制度,不需要學其他的衛所還要進行生產,又是整個大明裝備最為精良的軍隊,將士士兵們只需要為了軍功拼命而已,所以立刻讓韃靼部落吃足了苦頭。

在戰鬥中遇到能夠收拾的小部落他們就徹底吃掉,遇到大部落他們打不過的話就借城池之便躲避,然後不斷的使用遊擊騷擾戰術,一點點的蠶食,再大型的部落也經受不起他們這樣連綿不絕的騷擾,這樣下來盤踞在河套草原的韃靼再也沒辦法過上一天安穩的生活。

本來韃子們在戰敗後就衰減的兵力在這樣的局勢下更是捉襟見肘,不要說是抽出兵力來大明邊關洗劫,連自己的生活都已經成了問題。韃靼部落若是派兵去保護牧民們放牧生產,那麼就沒有足夠的兵力保護營地,使得老窩會被邊軍襲擊,可是若是遊牧民族不能放牧那讓人吃什麼呢?

靠著這種頗為無賴的打法,楊一清帶著他的那群兵居然用極少的兵力與損失將河套地區的大部分韃靼部落趕回了草原,如今只留下了一兩個大部落還在富饒的河套草原延口殘喘而已。

“你們通知楊一清,一定要小心韃靼的反撲,就怕逼急了他們會狗急跳牆!”朱厚照對邊關戰區的戰果十分滿意,不過他還是謹慎的吩咐道。

接著又有其他的尚書們開始呈報一些需要朱厚照定奪的事情,一份份厚厚的奏摺在他面前攤開,讓他只能頭痛萬分的聽著彙報。

此時此刻朱厚照開始無限地想念起自家父皇來,這種麻煩繁瑣的事情果然不是常人能夠做的,難怪明朝的皇帝們都不怎麼喜歡管理朝政,若是自己當皇帝只怕也會被這麼多煩心的事情嚇得去當甩手掌櫃!

尤其是他心裏清楚如今這些需要自己來處理的事情,其實已經很多都經過了閣老們的過濾,只有實在無法決斷的才會被呈上來,就覺得更加的恐怖了。

那些可憐的、忠心耿耿們的閣老們不知道朱祐樘裝病的真正原因,一直以為他是由於勞心過度才不得不靜修讓太子監國,於是一個個心中都愧疚萬分,辦起事來格外的用心,生怕又把年幼的太子給累倒了,已經拼著老命為他擋下了很多麻煩。

一邊有條不紊的下達著指示,朱厚照一邊在心中盤算起來,還有十多天就要快過年了,屆時不少祭祀儀式都需要皇帝親自主持,父皇是無論如何都需要出來露面的,按照父皇修煉的進度,到那時候他應該已經能吸收完補天丹的藥效,並且穩固在三花聚頂的境界,自己這個臨時的監國太子也就能輕鬆的將這些煩人的事情甩給他去逍遙自在了!

他可不知道其實大臣們對他這個太子還是非常滿意的,雖然他的年齡確實是小了點,但是做出來的一些事情都對大明皇朝有十分重大的影響。比起大勝韃子的軍功,文臣們更看重的是文治,在朱厚照監國期間他大力在各地推廣種植的新型作物都得到了豐收,驚人的產量極大程度的解決了難民與土地貧瘠地區百姓們的糧食問題,且不說那些百姓們有多感激這個神奇的太子,就連他們也都對太子高瞻遠矚的決策感到佩服。

 更何況在太子監國期間批閱的奏摺都有條有理,考慮得十分周全,鮮少有錯誤的指示,穩重的行事方法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少年能夠做的出來的,他們也都不由得開始相信太子果真是白龍轉世,對大明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第一百零四章 先天之境

朱厚照並不知道此時在密室中的朱祐樘正在做一件十分冒險的事情,在他看來朱祐樘的性格非常的謹慎,是那種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絕對不會行事的人。所以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父皇偏偏在修煉一事上,居然會孤注一擲的下定了一個十分危險的決定。

入定中的朱祐樘表情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祥和與平靜,在感覺到朱厚照離開不久他便開始調集體內的全部真氣準備開始衝擊先天之境。

真氣在他體內瘋狂的旋轉著,像是從平穩的小溪一下子變為洶湧的海洋,然後一遍一遍的朝著丹田彙聚。朱祐樘的修煉時間並不長,但是因為他有補天丹打下基礎,加上天道策上面記載的神奇修煉方式,短短半年的修煉居然也讓體內形成了一股十分強大的真氣。

這些真氣在他有意的調動之下在經脈中越來越快的迴圈起來,原來需要一個時辰才能做一個周天迴圈,現在這個時間卻在不停的縮短。若是有人在這個小小的密室中甚至還能聽得到他的經脈在真氣衝擊下發出的“哢哢”破裂之聲。

畢竟他的修煉時間還是太短了!如果換作其他的修煉者,即使是天賦異稟之輩哪個不是在修煉了十幾年後才會開始嘗試衝擊先天之境。

十多年的時間那些日積月累出來的真氣會自然的滋潤經脈和五臟六腑,這樣的改造是緩慢的,並且不會讓人覺得痛苦。而朱祐樘現在的舉動則是將這樣的過程縮短,在極短的時間內使用真氣一舉達到改變體質衝擊先天之境,這其中的痛苦簡直就是難以言喻。

豆大的汗滴一顆顆從他額頭上滑落,滴落在衣服上,但是朱祐樘卻根本沒有去擦拭的時間,他的全副精力都已經放在了操控那些旋轉速度越來越快的真氣上。他知道只要稍有不慎,讓這些真氣失控的話,那後果必定不可想像。

那股真氣的運轉速度越來越快,在慣性之下甚至有點無法控制,開始瘋狂的在他的體內迴圈。朱祐樘已經只能勉強控制住這股真氣的走向,他那開始漸漸衰弱的精神力已經快沒有力氣讓它們慢下來。

在那股真氣中有著一些奇妙的淡綠色小點,每當經過被損傷的經脈只見那小點微微一閃那些破損的地方又立刻恢復!經脈在真氣這樣瘋狂的衝擊下不斷的破裂,然後又被治癒,每經歷過這樣一次迴圈朱祐樘便覺得自己好像又強大了幾分。

這並不是他的錯覺,任誰熬過了這樣充滿痛苦的改造得到的好處絕對都是巨大的,只不過只要是正常的人都絕對不會選擇如此極端的辦法。

朱祐樘知道那些淡綠色的光點應該就是補天丹的藥效,若不是有這神奇的藥物在不斷的修復那些經脈只怕自己早就已經熬不下去了!而這也正是他下定這個決心的倚仗!

會挑在出關前嘗試衝擊先天之境,並不是他的魯莽,實際上在他某次入定時偶然感悟到一次天地之力以後就一直有這樣的想法。

在修煉上朱祐樘確實是有著無與倫比的天分,所以能這麼短的修煉時間就能感悟到天地的力量,如果他慢慢的修煉下去幾年之後他便可以自然的達到先天境界。

可是他卻等不了那麼久的時間!朱祐樘清楚自己的職責,自己是皇帝能夠這樣閉關不管朝政的機會並不多,這次出關以後能夠再潛心修煉的機會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在他的心裏還有更自私的想法,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達到的先天境界,修煉到先天境界之後的人壽命相對與普通人便長了很多,容顏也不再容易衰老,以照兒的天賦肯定還能繼續突破下去,而自己是個十分自私的人,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漸漸老去,無法與照兒相伴一生的情景。

他知道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所以才會冒險賭上了這樣一把,只盼望能一舉突破先天境界真正跨入修真的大道。

疼痛讓朱祐樘的神智漸漸開始模糊,唯獨在他的心底的最深處還守著一絲清明,那正是對朱厚照的執著。

想要抓著他一輩子不放手!

想要生生世世不與他分離!

就是這樣的一份執著讓他在快要痛得暈厥的時候還能本能的約束著真氣的運轉,讓這力量不至於完全失控衝破經脈。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朱祐樘每次都覺得下一個周天自己可能就會支持不住,卻又在開始新的迴圈時奇跡般的挺了下來。隨著一個個的周天運轉,那股如同脫韁野馬般的真氣終於漸漸的緩慢了下來,一點一點的彙聚在丹田之中漸漸沉澱。

恍惚之中他好像感覺到了自己離開了這個小小的密室,置身在天地之間,仿佛自己就是那天,自己就是那地,完全的融身在自然裏。思緒微微轉動,他立刻便處於一座宮殿的上方,那正是自己熟悉的紫禁城。

清冷的眸子微微張開,朱祐樘的視線仿佛透過了空間的障礙,在一處不起眼的房子中看到了自己心中念念不忘的孩子。

自己的照兒嘴巴張合著,好像正在說話,在他面前是一個沉默不言的絕色女子,眼前看到的一切仿佛是一出沉默的皮影戲,朱祐樘雖然聽不到任何聲音卻能敏銳的感覺到那女子的氣息中帶著些許惡意,於是他心中突然無端生出一股怒氣。

王滿奴!好大的膽子!朱祐樘生出怒氣的那一刻仿佛天地中的靈氣都跟隨著他的情緒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他立刻被彈出了這樣玄妙的境界,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那熟悉的疼痛馬上讓他苦不堪言。

讓他高興的是在神識與天地之氣融合的那一瞬間,丹田裏的真氣突然化作白色的霧氣彌漫開來,在那不斷翻滾的霧氣中還偶爾有著星星點點的淡綠色光芒,正是還沒完全吸收的補天丹藥效。

當朱祐樘嘗試著將真氣停止運轉之後,那些霧氣中已經開始漸漸的形成一滴滴的水珠。這朱祐樘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氣,雖然水滴形成的過程十分緩慢,但他卻知道當那些霧氣完全轉換為水珠的時候就是自己的大成之日。

畢竟他只不過修煉了半年,雖然境界已經突破了,可是真氣蓄積的量卻還遠遠不夠,這是一個積累的過程即使補天丹再神奇也只能縮短這個過程而已。

就在朱祐樘的神識與天地融合的時候朱厚照突然生出了一種被人窺探的感覺,然後馬上感覺到天地間的靈氣發出了一股帶著怒意的波動。他選擇的是武修,在精神力的敏銳上遠遠不如道修那麼強大,但是他還是在那股神念中察覺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氣息!

是父皇!

在確定是誰發出這樣的神念之時,朱厚照頓時臉色大變。他已經突破了先天之境,自然知道這是在有人突破時才會出現的情況,可是父皇才修煉了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就可以感悟天地了……雖然心中還有疑惑,但是那熟悉氣息卻是騙不了人的,肯定是父皇正在突破先天之境。若是失敗的話,想到那些修煉失敗的後果,朱厚照的臉色不由得一變再變,猛地拍案起身。

“太子殿下是否想到了什麼不妙的事情?”之前如同木頭人一般的王滿奴看到朱厚照的臉色突然開口道,神色間帶著一些好奇與幸災樂禍,“可否說來與滿奴聽聽!”

朱厚照冷哼道,“你好自為之吧!實話告訴你,伯顏猛可現在又在邊關異動,不過想要再如以往那樣在我大明境內燒殺搶掠,絕對沒那麼容易!本宮知道那些流言與你有關,但你若是想靠著邊關混亂逃離宮中不過是在做夢而已!”

“太子殿下說笑了,滿奴不過是區區弱女子,又一直被困在這斗室中,怎麼可能還有什麼陰謀!”王滿奴優雅的用手指挑起一縷散落的發絲把玩著,笑道,“再說在宮中可比草原舒適多了,別人想住都進不來,滿奴為什麼要逃呢!”

朱厚照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懶得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若不是最近那些離奇的謠言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邊關的韃靼同時又有異動,讓他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他今日也不會抽空來這裏套話。可是現在他的心思完全被朱祐樘那股神念佔據了,也顧不得再繼續套話直接朝著那個閉關的密室走去。

朱厚照沒想到他前腳剛剛離開,已經收功出關的朱祐樘便直接來到了這座關押王滿奴的院落。在得知朱厚照已經不在這裏,於是他便帶著人直接回到了乾清宮。

一聲聲的“恭送皇上”的呼聲讓王滿奴從沉思中驚醒,她連忙起身站到窗邊看著朱祐樘漸漸遠去的背影,嘴中輕輕低喃道,“看來時候到了!”

轉念她又開始思索起來,她實在是想不通剛剛神情還十分正常的太子怎麼突然匆匆離去了。明明剛才沒有說到什麼話題,也沒有人來通報過什麼消息,為什麼太子的臉色會大變呢!

她的心中有幾分忐忑,難道是這大明太子想到了什麼平日沒有關注到的事情所以才會著急的離去。只希望不會影響到大汗的計畫!

第一百零五章 滿奴之死

“好像真的是突破了……”朱厚照眨巴了兩下眼睛,一手搭著朱祐樘的手腕,輸入一股真氣在他體內小心翼翼地運轉了一圈,這才不可思議的感歎道。他鬱悶的呻吟了一聲,“不會吧……父皇,您這修煉速度也太快了……難道您真的是天才呀!”

“呵呵,別胡說,若不是那補天丹實在是神奇,也不會有這麼快的速度呢!”朱祐樘收回自己的手攏在袖子裏面,這才笑道。

他體內的經脈若是仔細檢查還是有一些細微的損傷,畢竟在那樣瘋狂的真氣運轉之下,修復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損害的速度,還需要慢慢的調養一段時間。他可不想讓兒子發現這點,否則還不知道這個孩子要多重視!

將心比心,他們兩人都是將對方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得多,所以朱祐樘也不願意再讓兒子擔心這些小事。

偌大的寢宮中其他宮人早已經被遣退,所以朱厚照便被毫無顧忌的朱祐樘抱在了腿上坐著,兩人漫無話題的聊著這半年中發生的事情。

大多數時間朱祐樘只是靜靜地傾聽著他述說近期朝廷發生的事情,眼睛卻深深的凝視著他的一顰一笑,時間慢慢的過去,溫馨的暖意仿佛凝結一般彌漫在兩人之間。

寢宮中的空氣突然好像充滿了曖昧,很長時間沒有如此親昵,朱厚照有點不敢對上朱佑樘熾熱的視線。他低頭回避著朱佑樘凝視,突然又覺得只有自己覺得不自在似乎有點太過示弱,於是反手抓住朱佑樘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掌,壞心的注入一股真氣。

他注入的真氣沿著朱佑樘手腕的經脈迅速傳遞開來,朱厚照對於真氣控制得非常好,他的本意也只不過是想用真氣小小的教訓一下腹黑的某人而已。

突然他卻感覺自己的這股真氣遇到了阻礙,一股力量完全的阻隔了自己真氣的前進。朱厚照好奇的分析著,這才發現那是朱佑樘體內真氣的反擊。

看來以後不能用真氣欺負父皇了!哼!惱怒地抬頭瞪了一眼輕笑著的父皇,朱厚照連忙準備將自己真氣撤回,畢竟他還不想真的傷到了自家老爹。

就在這時,在朱佑樘體內真相互試探著的兩股真氣卻忽然發生了突變,朱厚照隱約覺得從真氣中回饋過來的資訊是感覺那阻擋的真氣十分的熟悉。

他正在疑惑中忽然感覺刹那間自己的真氣好像迷失孩童遇到了最親密的親人一般,居然直接沖入了抵擋入侵的那股真氣中,就在那一瞬間自己竟然失去了對真氣的控制與感應。

對修煉之人來說,真氣的失控是十分危險的事情,更何況是在他人的體內,若真是有什麼意外便是傷人傷己的兩敗局面。

還好他失去對真氣感應的時間非常之短,短到他還來不及感到慌亂便又再度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

在重新控制住自己的真氣之後,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那股真氣被一分為二,一股隨著朱佑樘的真氣開始在他體內流轉,而另外一股力量則攜帶著一些朱佑樘的真氣返回到了自己體內。

就在兩人體內的真氣開始不自覺地運轉時,兩個人突然有種十分奇妙的感覺,好像自己的神識分為了兩份控制著兩個身體,又好像是兩人本就是一體的,這樣的融合才是才是真正的完全。

仿佛是兩個半弧合成了一個圓,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被補足了一般,模糊卻又美妙的感覺讓兩人不禁吃驚地望著對方,誰也說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朦朧的意識中朱厚照好像覺得自己能直接讀取到父皇的感情,寵愛、愛戀、信任、重視……以及欲望。從朱佑樘越來越火熱的視線中,朱厚照知道父皇一定也有和自己一樣的感覺。

寢宮中的空氣仿佛被施加了魔咒一般突然滯待了起來,朱厚照只覺得父皇的臉越來越靠近,濕熱的氣息似乎已經直接噴到了皮膚上……“奏!皇上,殿下,浣衣局的那位出事了……”

突然殿外蕭敬尖細的叫喚聲打破了一室旖旎,朱厚照忽然神情一滯,呻吟了一聲將滾燙的臉埋在了父皇的懷裏。

今天這是怎麼了……天道策!一定是那鬼功法的問題!他在心中狠狠地想到,除了這個朱厚照再也想不到今天自己會如此失常怪異的原因。

朱厚照懊惱的神情讓朱佑樘不禁開懷笑了起來,胸腔上下起伏著忍不住捧起兒子火燙的臉頰親吻了一記,照兒這樣的可愛的樣子幸好只有自己能夠看到。

切!朱厚照氣憤的在他腰上掐了一下,跳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氣神色已經回復過來,沉聲道,“進來吧!什麼事情!”

蕭敬進門行禮時小心的打量著兩位主子,皇上笑眯眯地喝著茶看起來十分開心,但是太子卻坐在一旁看也不看皇上一眼,似乎很不高興,正在生氣的樣子。

這兩父子又在鬧些什麼彆扭,只怕是太子又被皇上戲弄居多!蕭敬心中嘀咕,猜測著主子的心思。不過他可不敢開口說些什麼,看皇上朝自己示意問訊,立刻將自己的來意稟明道,“啟稟皇上、殿下,王滿奴死了!”

“什麼!”朱厚照不禁拍案而起,怒瞪著他問道,“怎麼可能,不是一直有人盯著她?”

朱佑樘的眉頭挑了挑,這王滿奴死的時候挑得可真好,正好就是自己出關的這天!他望著蕭敬問道,“她怎麼死的?你們怎麼處理的?知道的人多不多?”

此時韃靼正在關外集合兵力,這個女人的死可大可小,雖然是俘虜,但是若是傳到草原,讓那些韃子知道自己的王妃死在大明宮中只怕會有很大麻煩!更甚至,如果打起仗來,就怕韃靼使用衰兵政策,這樣的敵人最是難纏!

“她晚上甩開兩名侍女留了一份血書便自殺了!”蕭敬在兩人充滿壓力的視線下硬著頭皮道,“就在侍女們發現她死了沒多久,突然一個平時在院裏給她送飯的小太監突然像是發狂了一般在宮裏大叫大嚷,雖然及時將他拿下但是想要阻止消息傳出去已經很難了!”

聞言,朱厚照震驚的與朱佑樘對視了一眼,這樣的巧合實在是太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朱佑樘的食指輕輕敲了桌子,吩咐道,“蕭敬,你將事情再細細說一遍!”蕭敬點了點頭,於是開始將晚上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王滿奴死的時候是用過晚膳不久,她藉口要沐浴將兩名侍女遣退到屏風外,侍女們聽到有水聲也就只是守在屏風外面等候而已。但是沒過多久兩人就發現水聲突然停止,到她們兩人覺得事情不對時才發現王滿奴已經斷氣了。

她死的時候只穿著一襲內袍,而外衫上則用血留了一份血書。兩名侍女一看那鳳鳴頭簪死死紮進她心窩,自己奉命看守的人卻已經沒氣, 立刻嚇得慌亂的到室外找侍衛幫忙。

說來也巧,這個時間正是那送膳食的小太監來取回食具的時間,也不知道他是聽到了什麼,突然就大叫大喊發了瘋一般沖出了院落,在宮中大叫大嚷著,死人了,王滿奴死了,韃子的王妃死了!

因為太過突然侍衛們根本沒能反應過來,等他們將那發狂的小太監控制住的時候浣衣局附近的大部分人都已經聽到了這個消息。由於知道的人太多,面太廣,這個時候即使再想要封鎖消息也都已經來不及了。

“定下這計謀的人倒真是個天才!”朱厚照咬牙道,知道如此一番之後朝廷要被動很多。

朱佑樘眯著眼睛想了想,瞥了一眼蕭敬問,“那寫到衣服上的血書呢?”

聽到他問蕭敬連忙從袖中的暗袋掏出一塊衣襟雙手遞了上去,“回稟皇上,那外衫已經讓人處理了,只留了這塊有血書的部分!”

朱佑樘接過蕭敬呈上的布襟一看,上面都是蚯蚓蜘蛛般的蒙文,不過幸好他也是個博學的人,昔日為了研究韃靼這大明死敵曾經下過一番苦功學習過蒙古文。

不看倒好,這一看之下將他氣得七竅生煙,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豈有此理!”

朱厚照與蕭敬都吃驚的看著暴怒的皇帝,兩人都知道朱佑樘的城府深沉,如此生氣的樣子簡直是少有。好奇之下朱厚照將那被捏在父皇手裏的布襟扯了下來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只見那血書前面幾行還好,都是是王滿奴寫給伯顏猛可的綿綿情話,但是看到後面朱厚照不禁也開始火冒三丈。他咬牙切齒地將那血書小聲讀道,“……我現下身在明宮,死後的屍體也在明地,我的靈魂卻是在塞外的。不但我的靈魂在塞外,簡直是常常在你的左右,護持你的康健,並佑您的事事勝利……我雖遭逼迫而死,死是為吾至親至愛的夫婿盡節,希望你不要悲哀,只當沒有我這個薄命人一般。……”血書後面還有一些,那王滿奴的用詞十分巧妙,言詞間也都是隱喻自己被明帝逼迫,卻與伯顏猛可情深意重不願失節,於是才會選擇自刎一途。

這樣的一封精心雕琢出來的血書加上先前皇帝與太子為爭奪王滿奴芳心而失和的流言,以及今天朱佑樘與朱厚照先後去到浣衣局的事實,若是被流傳出去被有心人一陣宣揚不知道要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這東西還有沒人看到?”朱佑樘的聲音冷得仿佛要結冰一般,望著蕭敬問道。

蕭敬連忙搖頭道,“除了我以外,只有那兩名宮女看到過,不過那兩人都是不識蒙文的!”

“照兒,你看這事如何……”朱佑樘掃了一眼朱厚照,問詢道,“這王滿奴的死不簡單呀!”

“父皇您既然已經有主意,又何必再問我!”朱厚照撇嘴點了點頭,這樣離奇的巧合怎麼想都不簡單,只是不知道主使人的後招還有些什麼!

望著他的神情,朱佑樘總算是擠出了一點笑容,這才吩咐道,“蕭敬,你帶人將浣衣局的人控制起來,不許任何人走動交流。叫宮外的那些番子盯住外城的酒樓看看早上有沒有人說起今晚發生的事情!一定要將散播謠言的那個人抓到!”

“皇上的意思是……”蕭敬吃驚地瞪大眼睛,道,“難道這血書與今晚的事情明早宮外就會有人知道了?”

朱佑樘冷著臉點了點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你趕快去辦吧!”

看了眼皇上冷凝的表情,蕭敬立刻領旨退了下去,他心裏清楚一番狂風暴雨又即將在紫禁城中上演了。

第一百零六章 挑撥離間

正如朱祐樘猜測的那樣,第二天酒樓開始營業的時候就已經有一些人在悄聲談論著昨晚宮裏面的事情,更加奇怪的是居然還有人說出了王滿奴臨死前血書的內容。

剛開始那些人還只敢悄悄的咬著耳朵,慢慢的看到說這事的人越來越多了也就膽子大了,紛紛討論起來。

什麼貞潔烈女呀、皇帝失儀之類大逆不道的猜測也都漸漸多了,不過更多的人是在關注著皇家的香豔八卦,只有那些頭腦清晰,知道其中糾結的人才會隱約的察覺到了一絲不祥和的氣氛。

即使蕭敬早就叮囑過所有下屬要注意防備,但是北京城實在是太大,酒樓更是多如牛毛,這世上最防不住的就是留言,最終還是沒能完全控制住謠言的散播。

萬幸的是在東西兩廠的番子們聯手之下,順藤摸瓜的徹底清查著那些帶頭談論的人,居然讓他們抓出不少潛伏多年的探子和間諜,也算是勉強將功抵過了。

早朝是在奇怪的氣氛中匆匆結束的,一些頗有手段的大臣們自有自己的消息管道,也都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情。不過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卻都還是顧及到皇帝的顏面,識趣的沒有在早朝中直接說出來。

也幸好今天來上朝的還是只有朱厚照一個人,為了能夠追查宮中潛伏的那些探子,朱祐樘今日並沒有上朝,而是在乾清宮中聽著蕭敬不斷傳來的消息,否則只怕是會被臣子們怪異的眼神氣到內傷。

終於熬到了下早朝朱厚照匆匆趕回咸陽宮,準備換下自己這一身礙事的朝服再去找父皇問問看最新發展的情況。還沒等他靠近太子東宮,就發現咸陽宮的附近吵吵嚷嚷的,院門前有兩隊士兵正在相互對持,也許是因為憤怒,兩邊的人都面紅耳赤的對罵著,竟一時沒發現朱厚照的到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朱厚照冷著臉靠近,這才發現原來在院門後面還有一隊人馬,正是自己宮中的守衛。他不禁怒喝道,“這都是在幹什麼?你們當這裏是什麼地方!”

分為三邊對持著的人發現他的到來,立刻跪得滿地請安。朱厚照板著小臉掃視了一眼,站在院外爭執的兩方,分別是在附近巡邏的御林軍和一群錦衣衛,而在院落中的那些守兵則都是自己的親兵,他們並沒有吵鬧,只是圍著略顯驚慌的薛立琴主僕,看著事態的發展。

“回稟太子殿下,這些橫蠻的番子居然想要在您的院子裏面抓人,所以屬下才帶著兄弟們將他們攔了下來!”跪下大聲回報的人是那隊御林軍的統領,他先聲奪人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指著那群錦衣衛道,“殿下,這些人實在是太過分了,也不想想您這是什麼地方就想來抓人!”

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朱厚照知道這人平時的工作就是帶隊巡邏咸陽宮附近,但是就憑他一個小小的御林軍統領又怎麼敢阻攔錦衣衛抓人呢?想知道這裏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不悅地望向那隊錦衣衛,問道,“誰讓你們來本宮這裏抓人的,可有手令?”

那錦衣衛的統領到是識趣,立刻呈上一份手令道,“殿下,這是蕭敬公公的意思,讓我們直接將這薛琴師主僕帶去死牢!”他說完又不滿地望了一眼那名御林軍統領,“咱們可是奉旨行事,可這位統領明明看到手令了卻還阻攔,您看……”

“什麼?”朱厚照聞言一驚,掃了一眼薛立琴主僕,他想不出來這兩人犯了什麼事,但看到手令上還有父皇的印章便也不好多問。

他又望了一眼那御林軍的統領,不滿地罵道,“他們既然有手令你還攔住人幹什麼,吃飽了撐的?”難怪自己的親兵們只是在一旁看著,卻不插手。

“殿下明鑒呀!”那御林軍統領被他一罵立刻順著眉眼,喊冤道,“這些番子想抓人就這樣毫不客氣的沖進來,殿下啊,您這是什麼地方呀,這可是東宮!您可是未來的皇帝呀!薛琴師是您的人,要是讓人知道您宮裏的人被抓到死牢,到對您的威信可是天大的影響呀……”這人滿腹委屈地樣子望著他,申訴道,“屬下也是想到這點才自作主張攔住他們的!殿下明鑒。”

這統領的話讓朱厚照不禁眉頭緊鎖,不禁為難了起來,要說一般宮裏行事都有個潛規則,打狗也得看主人,要是其他的人來這咸陽宮抓人的確應該事先給自己打招呼,畢竟自己的太子身份在這裏擺著。

但是錦衣衛卻不一樣,他們是直屬皇帝的,即使自己是太子可是應該抓的人他們只要有手諭就可以直接抓了,這也算是正規的程式。

若是沒有這統領如此一鬧,即使這薛立琴主僕被抓走,自己去找父皇問問,有罪就繼續關了,沒罪就釋放,也不是多大一個事情。但是現在這麼多的人看著,自己身為太子若是連自己罩的人都保不住豈不是要讓手下離心。

朱厚照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好心辦壞事的御林軍統領,實在恨不得能先將他扔去死牢關起來。這人一口一個自己這樣做是為了太子,現在即使自己想處罰他都不好下手!

正在他還在躊躇該如何處理的時候,突然聽到太監高聲的宣唱聲,“皇上駕到!”

“不過是抓個人而已,這點小事也辦不好!”朱佑樘從龍輦著下來,揮手讓跪在地下的眾人起身,不悅地問道。

在場的沒人敢說話,朱厚照直直的望著自家父皇,不滿地問道,“父皇,薛琴師他們究竟是犯了什麼罪,需要直接被關到死牢?兒臣不解!”

“原來是你在這裏攔著人辦事!”朱佑樘朝他笑了笑,才懶懶地掃了一眼蕭敬,“將東西給照兒看看!”

蕭敬連忙領旨掏出一個小木盒遞給朱厚照,“殿下,請您查看!”

朱厚照打開小木盒,裏面有一張攤開小紙條旁邊還有一條死掉的小蛇,他伸手拿起那皺巴巴的紙條,只見上面用漢文寫著王滿奴死前留下的血書內容。他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紙條的背面,隱約感覺到還有蠟附著在上面,不禁吃驚地道,“難道是用的蠟丸傳書?”

“正是!”蕭敬點頭道,“咱們一直在找王滿奴與人聯繫的方法,今兒個早上十分湊巧才發現這條小蛇,這才知道她一直是用的這個方法與潛伏在宮中的奸細聯絡!”他一手指向驚魂不定地薛立琴,道,“在跟蹤了這條用來傳信小蛇以後,發現這畜生直接進了薛琴師的房間,之後過了許久才再也沒出來了。”

朱佑樘朝著薛立琴冷冷一笑,“薛琴師好手段,這樣匪夷所思的傳信方法也能想出來。看來朕的這些手下們個個都是些飯桶,居然都還比不過你,即使是截殺了這畜生,卻也還是讓你把消息傳出了宮外!”

朱厚照眨巴了下眼睛,看著正生著氣的父皇,他知道自家老爹對於這次被王滿奴栽贓了個非禮民女的罪名心中十分惱怒,潔身自好的清譽被毀不說,還得背上個莫須有的罪名。

只要看到那血書的人首先都只會想到王滿奴是多麼的堅貞不屈,而皇帝又是多少的為人不齒,為了美色活生生的逼死一個美人。

且不說這事現在已經在大臣與民間傳開,估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會被當作人們的談資,更不爽的還會因為這事給韃子們一個正大光明生事的藉口,實在是會讓人很鬱悶,可是這種事情偏偏又是越澄清越講不清的,也難怪父皇會惱羞成怒。

雖然知道父皇為什麼生氣,但是他卻不相信就憑薛立琴的手段能做得了間諜。定了定神,他目光清澈的望向朱佑樘,“父皇,您不能就這樣抓走薛琴師,您該知道這事他根本做不來!”

看著他倔強堅定的眼神,朱佑樘愣了下神,又想起那封讓他鬱悶的信,不禁不悅地道,“皇兒你難道還想包庇他,你要知道,即使他不是主謀,起碼也是參與了的!”

“可是父皇,您應該知道,就憑他那點本事也絕對罪不至死!”朱厚照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十分肯定地道,“您這是遷怒,父皇,您得公平點呀!”

“哼,朕哪里遷怒了!”朱佑樘有些心虛的避開兒子的眼神,確實,他承認自己是有點遷怒。認識薛立琴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他彈奏出來的音樂純粹而乾淨,朱佑樘是個懂音樂的人只要靜心聽過的曲子,就能大概知道演奏者的心。

這琴師心口一致,說話直接到得罪人了都不知道,這樣簡單的人,心思隨便一個城府深點的人都能摸透。這樣直接到有些不會轉彎的人確實不可能做探子!若真有上位者派他當奸細,估計也是瞎了眼。

“父皇!”

聽到兒子又不滿地叫了一聲,朱佑樘輕咳了一聲,卻還是沒鬆口。雖然自己之所以要將這對主僕打入死牢確實是帶有些遷怒嫌疑,不過這兩人肯定也和昨晚的事情有關係,真要放了他們卻又有些不甘心。

“哼,父皇!”朱厚照冷哼著上前了一步,繼續催促道,他可是看出來了自家父皇這是心虛了,卻又拉不下面子。

兩父子此時對視僵持著,卻也沒將這事看得太嚴重,純粹就是在賭氣,看誰先服軟而已,可是偏偏就在這時意外卻發生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那些不知道真相的錦衣衛與御林軍都在緊張的警戒著,士兵們的手都半搭在刀把上,只要聽到命令隨時可以抽刀進攻。

偏偏就在朱厚照向前跨步的時候一名站在朱佑樘身邊的錦衣衛緊張的將自己的佩刀半滑抽了出來,這人站的位置比較靠前,他一動,立刻連鎖反應般在他身後的錦衣衛也都不自覺的將佩刀抽了出來。

若只是因為這樣的不湊巧倒也罷了,朱厚照本來沒當回事,還朝著滿臉錯愕的朱佑樘笑了笑,等著他喝止那些緊張的錦衣衛。

就在兩人相視而笑的刹那,那名御林軍統領突然也拔出了自己佩刀,大喝一聲沖上前,嘴裏還大喊著,“保護殿下,兄弟們豁出去了,沖呀!”

那些御林軍先是隨著他的動作都抽出了刀盲目的往前沖,沖了幾步有些機警的人卻又停了下來,不過大部分人還是三三兩兩的與那統領一起成半弧型圍住了朱佑樘與龍輦,但只要看看這些御林軍茫然的表情以及開始漸漸發抖的手臂就知道他們已經傻掉了。

要知道他們包圍的人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那可是當朝皇帝,為了太子得罪皇帝,這筆帳怎麼算都是吃虧的。這些人也都是聰明人,本來抽刀上前只是條件反射的行為,此時卻是騎虎難下,他們一邊在心裏將那統領罵得半死,一邊求饒般的望向了朱厚照。

朱厚照也被這御林軍的動作嚇了一跳,本來並不嚴重的事情被這樣一弄就完全是另外的意義了,他震驚的望著那名統領,心中怒駡道,這個蠢貨是在保護自己還是在想整死自己呀!

偏偏這二百五一般的御林軍統領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用意一樣,又大喊了一聲,“兄弟們別怕,咱們就把這條命賣給殿下了,太子殿下可是日後的皇帝……”

朱厚照的臉立刻冷了下來,這已經是今日第二次聽到這人說這樣的話,再聽不出來其中的貓膩他就可以去買塊豆腐撞死了!

此時咸陽宮附近可謂熱鬧非凡,不少宮人正遠遠的看著,而大批的御林軍與錦衣衛正在朝著這邊靠近。他掃了一眼附近那些人的表情,又驚又懼,還有不少人用猜忌的眼神望著自己。

不用抓人來問他都知道這些人在想些什麼,今日父皇沒有上朝所以自己也就沒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權利交還給父皇,也就是說此時是十分微妙的一種情形,雖然皇帝還在位,可是軍權朝政卻都抓在身為太子的自己手中,只要能除掉皇帝自己就能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

單單只看現在的形勢,一群好像對自己盡忠的御林軍先是為了自己抗皇帝的手諭,然後還將皇帝圍了起來用刀指著,且不論這麼粗淺的挑撥離間能不能讓自己與父皇之間起猜忌,單只看周圍眾人的神情就知道今日這事的影響只怕一時半刻平息不了了!

“父皇……”朱厚照的嘴張了張,抬頭望了一眼目光沉靜如水完全看不出心思的父皇,心情不禁沉落到穀底,他咬了咬牙,反倒大聲道,“父皇,請收回手諭,薛琴師罪不至死!”

“准!”朱佑樘朝著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來人,將這兩人壓走!”

看著薛立琴主僕蒼白著臉毫無反抗的被錦衣衛壓走,朱厚照冷冷地指著那名御林軍統領道,“華陽何在,將這人給我拿下!”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寫了一些結果瞌睡來了,居然抱著貓在電腦椅上睡著了。囧。今天加完班就回來開始碼字,總算是可以交差去睡覺了!

俺們領導是個超級BT呀,都要放假了還安排好多事情下來。我真想拍死他,就沒看到他發年終獎有那麼積極!

第一百零七章 牢中審問

“劈啪劈啪”火把的燃燒聲在陰暗的走道中不時響起,昏黃的光芒只能照射到有限的範圍,反而會讓人覺得更加的陰暗。在這樣寂靜的環境中,如此單調的聲音加上偶爾傳來的一陣陣慘叫實在有點讓人毛骨悚然。

朱厚照皺著眉頭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一邊朝著天牢的深處走去。因為那一場發生在咸陽宮前的衝突,讓兩廣的番子們揪出了不少的探子,根據審問,為了這次的事情韃靼多年來潛伏在宮中的密探幾乎全部消耗殆盡。

這次抓到的人確實很多,但是真正的韃靼奸細卻不多。在散佈謠言這方面被抓的人中,非常多的人只不過是被收買或者為了利益趨勢才去裝作有意無意的去討論,在這些人看來自己只是散佈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而已,這並不是掉腦袋的事情,所以在豐厚的利益驅使之下都十分配合。甚至還有一些愚蠢的人只不過是單純的喜歡聽八卦,自己都不知道已經被韃靼利用。

那日的事件中,參與其中的御林軍與最先動刀的錦衣衛都被收押看管起來,經過一番審問與調查,最終確定只有那名御林軍統領才是真正潛伏的奸細,而那名假裝緊張而抽出刀的錦衣衛則是被他買通要求一起演戲的人。

經歷了近一年時間的謠言事件終於結束了,但是帶來的影響卻還遠遠沒有停歇。

朱厚照知道,儘管那日的事情結束後父皇並沒有說些什麼,在他們心中對兩人來講,這樣簡單程度的挑撥離間根本沒什麼影響,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卻不同,現在自己這個太子已經成了一名在窺視著皇位的野心者。

“吱呀”一聲,一扇牢門被推開。開門的弄出的脆響打破了他的思緒,朱厚照將視線落在正盤坐在地上假寐的薛立琴身上。

有士兵立刻殷勤的搬來了椅子讓朱厚照舒服的坐下,在整個過程中大牢裏沒有一個人說話,薛立琴仿佛是在熟睡中一樣動也不動一下。

朱厚照也只是坐在椅子上望著他,耐心的等待著,他有十足的信心薛立琴會先開口說話,所以他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天牢中的空氣似乎突然凝結了一般,氣氛緊張到讓一旁等候著的士兵覺得十分的難受。甚至有人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去拎起那膽大包天的囚犯,讓他老老實實的叩見太子。

可是實際上卻沒人敢動,朱厚照一直沒有開口,也就沒有一個人有那個膽量先說話。

“我不是奸細!”

終於薛立琴再也忍受不了這樣詭異的氣氛,他張開眼睛直視著朱厚照說道。

他只是一名琴師,一個頗有骨氣的琴師,卻始終不是一名訓練有素的間諜,這樣的氣氛對他煎熬簡直是難受到了極點。

聽到他的話,朱厚照並來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望著他。

看著小太子不喜不怒的表情,薛立琴突然覺得有些失落,因為什麼原因卻又說不清,他頹廢的視線漸漸銳利了一些,再次開口道,“殿下,我不是奸細!”

朱厚照的食指在扶手上輕輕敲了敲,望著他久久沉吟不語,良久,他才不在意地肯定道,“是的,本宮知道你不是奸細。”

看到薛立琴立刻轉憂為喜的表情,他又淡淡一笑,打擊道,“但是即使你不是,可是你卻做了比奸細更可惡的事情!”

“是的,我知道!都是因為我,才給韃子這個擾亂宮廷的機會!”薛立琴狠狠地瞪了一眼牢房一角的那名僕從,隨即又苦笑道,“可是難道這是我能選擇的嗎?他們抓了我的義父,只要義父在他們手中一天,我就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

“你以為你照著他們的話做那些韃子就會保證你義父的安全嗎?”朱厚照頗有些惱火地道,他對這命運多舛的琴師確實有些好感,這傢伙說話的口直心快與不善掩飾在宮中也算是少有了,所以一直對他多有照顧,卻沒想到這傢伙卻會成為韃子利用的一顆棋子。

“我做了義父是九死一生,不做義父卻是必死無疑。捫心自問,殿下,如果您是我,如果那人是皇上,您又會有什麼選擇!”薛立琴咬著唇道,一雙眼睛倔強地盯著他,視線卻仿佛望向了遠方,王滿奴的死訊已經傳出去,義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吧……“如果我是你,本宮根本不會讓父皇陷入那樣的險境!”沒想到會被如此反問,朱厚照愣了一下立刻自信地道。

薛立琴聽著他的回答,歎了口氣,無奈地道,“那是您,殿下。我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沒有滔天的權勢,沒有絕世的武功,只有一身無用的琴技在這世上殘喘而已。本來我以為能夠離開那地獄般的教坊司就是我這一身最大的幸運,可是,如果我知道會讓義父身陷險境,我寧願繼續待在那裏……”

深深吸了口氣,他眼神茫然卻又痛苦的道,“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像我這樣無用的人或許本來就不該得到您與皇上的恩寵,至少這樣不會因為這份寵倖而害到了義父……”

朱厚照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這個封建社會,上位者的隨意舉動就可以改變他人的一身。

對自己而已,將薛立琴從教坊司弄出來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賞賜他為御用琴師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自己與父皇是單純的喜歡他的琴藝,可在他人看來這卻是薛立琴開始受寵的信號,將一個無力自保的人推到風頭浪尖,無異於一場謀殺。

從蕭敬的調查和獲得的口供中,朱厚照已經知道薛立琴會為韃靼奸細打掩護的原因,都是因為從小將他帶大的義父。

自從王滿奴被俘虜入京以後,伯顏猛可就一直在找一個可以潛伏在宮中指揮密探和聯絡王滿奴的人,而且這個人還必須要能與外界聯繫互通消息,在一番考量之後,他們鎖定了薛立琴。

薛立琴的義父一直生活在邊關,是一個不得志的小邊將,但是卻以寫作出的眾多邊塞詞曲在明朝小有名氣。

韃靼趁著薛論道一次外出將他綁架,之後立刻找到薛立琴威脅他。要他找一個機會提攜一名他們指定的太監做自己的貼身僕從,而這名太監其實上卻是韃子埋伏在宮中最重要的棋子。有了王滿奴的指揮,這名僕從的執行,居然在宮裏真的攪出了一些風浪。

“本宮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去救你的義父!”朱厚照看著他死灰般的雙眼,突然開口道。

薛立琴的雙眼立刻冒出了希望的光芒,起身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個跪禮,乞求道,“謝謝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新年快樂囧。本來想多更新一點,可是又被催著出門了。不好意思!

第一百零八章 危機局勢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朱厚照淡淡地道,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本宮相信你不會真的甘心就這麼被韃子擺弄吧!”

“那是當然,殿下!”跪在地上的薛立琴自信的抬起頭來,閉上眼睛將刻在心頭的那些名字飛快的回憶了一遍,然後開始流利的背誦了起來,“在這段時間與韃子奸細聯繫過的人有鐘鼓司羅岩,禮部鑄印主事王聰,工部柴炭局副使張文淵……”

一個個名字從薛立琴口中道出,朱厚照一邊聽著,一邊在心中與蕭敬給他的那份名單一一對照,大部分的人名都吻合,而從薛立琴口裏說出來的名字比調查出來的更多並且更全一些。

薛立琴一口氣將他知道的那些人都說了出來,這才喘了口氣。想到生死未卜的義父,他怨恨地望了一眼牆邊的那名僕從,“剛才說的那些人都是韃靼歷年來想方設法買通或安插的奸細,不過因為朝中前幾年的大清洗,讓韃子很難找到為他們所用的人,所以這些人都是比較不入流的,最多也就是暗地裏傳遞些消息,散佈些流言而已,真正涉及機密的那些大事他們都插不上手,幫不上忙。但是有一個人你們一定想不到……”

“什麼人?”朱厚照微微挑眉問道,剛才那些人的官職都是一些未入流甚至沒有品級的人,以明朝與韃靼多年的對持關係,安插或收買這些人其實都算是比較正常的事情,但是若是一些涉及到機密的重要位置被安插了人就麻煩了。

“殿下可認識兵仗局掌司劉東?”薛立琴見朱厚照困惑的搖了搖頭,他於是繼續道,“也是,這人並不是一個引人注意的,殿下不知道也正常,但是這人的手段卻十分了得。現在兵仗局的提督軍器庫太監年紀已經很大,準備這兩年便回鄉養老。這劉東便是認了他做乾爹,如果沒有意外,日後兵仗局的提督軍器庫太監一職便要落入他手中了!”

朱厚照正凝神聽他講述,誰知這時那蜷縮在牆角的僕從暴起撲向薛立琴,嘴中還大喝道,“你敢……賤人你不管你義父的安危了嗎!”

雖然那人雙手雙腳都被鐵鏈銬住,但猝然暴起之下竟也讓他沖到了薛立琴身邊,只見他的雙手成爪死死的捏住薛立琴的脖子,竟是想要掐死他。

一旁的士兵、親衛還沒來得及反應,朱厚照已經惱怒的一腳踢出,那人也不過是有些武力而已,哪里受得住他這一腳,立刻被踢得飛了出去,頓時死魚一般的重重落在地上。

“咳咳……”薛立琴摸住自己脖子不停乾咳,剛才那種頻臨死亡的威脅和缺氧的痛苦讓他的面色煞白,驚魂未定。

“說吧,那人的身份有什麼問題?”朱厚照又坐回椅子上,等到薛立琴緩過氣來這才問道。

“這劉東是個蒙漢混血,父親是韃靼人,母親是被掠到草原的漢人,他的相貌與漢人完全一樣,所以在草原根本沒有地位,倍受他人欺負。這人也是心狠,為了能混出頭,竟然自願淨身入宮當太監為韃子打聽消息。”薛立琴吸了口氣,繼續道,“自從幾年前就已經傳出從兵仗局造出不少犀利火器的消息,但是製造者和製造工藝卻是機密,韃靼一直想讓人能混入兵仗局打聽這些消息,並且偷取圖紙。劉東汲汲經營多年,可以說是潛入宮中奸細中最成功的一個,只差一步就能進入兵仗局的核心……”

“騙人,太子,他是在騙人,誣賴。”那僕從抖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呼天搶地的喊道,“太子,他是胡說的……”

“我胡說,哼!”薛立琴狠狠瞪著他,道,“你既然偽裝成我的僕從,要見這些人都必須讓我給你打掩護,同在一個室內,你們說的那些事情雖然小聲又怎麼瞞得過我!”

“怎麼可能……我們說得那麼小聲……”那人不敢置信的望著薛立琴,他在與這些人接觸的時候雖然與這琴師在一個房間中,可是他們說話的聲音卻都非常的小,怎麼會被聽得這麼清楚。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琴師嗎,那些聲音也許你們已經覺得十分微小了,但是對我而言卻好像是在耳邊說話一樣清楚!”薛立琴自豪地道,這人還以為說話小聲就能瞞住自己,卻不知道自己自從被他們要脅開始就一直在暗地裏打聽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該死!”聽完薛立琴的話,朱厚照憤恨地咒駡了一聲,那些火器的重要性是無與倫比的,可都是跨時代的東西,若真是讓那韃子探子得到即使以韃靼人的工藝煉製不出來,但是以韃靼與背後那些洋人支持者的關係,只要落到洋人手裏那後果……他吐了口氣,滿意的朝著薛立琴點了點頭,道,“做得好。只此一人你便立了大功。”

“殿下,我還沒說完!”薛立琴心中松了口氣,又繼續道,“除了這人以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稟告殿下。”

更重要的……朱厚照眸中精光一閃,示意道,“你繼續說!”

“想必殿下現在也知道那些謠言都是王滿奴想出來的,這女子用她的死來妄想來挑起您與皇上的關係。她的心機、相貌、手段都十分的厲害,這樣一個人伯顏猛可不是無奈之下是絕對不願意放手的!所以前些日子韃靼的異動都是還抱有一絲妄想能將她救出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想犧牲這個女子。”

薛立琴見朱厚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指著那僕從又道。“在她自盡前的一個晚上,給這人傳過一份密信,估計是說出逃無望,不希望伯顏猛可再次闖關導致損失慘重。現在伯顏猛可的連續失敗已經讓一些大的部落開始蠢蠢欲動了,草原人以強者為尊,若是伯顏猛可為了救她再次損兵折將只怕會有其他的部落開始挑戰他大汗的權威。”

他眼睛一轉朝著朱厚照身後那些衙役與士兵看了看,小聲道,“殿下,這些人是否可靠,接下來的話可能……”

“不能說……不可以說……”那僕從心中已經知道薛立琴將要說些什麼,掙扎的爬起來呻吟道。

朱厚照看他的舉動立刻知道薛立琴接下來說的將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朝著那僕從一拂袖,那人立刻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接著他又對著身後的人道,“你們都退下。”

等到朱厚照身後的人都一一退開,薛立琴這才開口解釋,“在王滿奴死前一天,這人曾經與那劉東談了很久,那日他十分謹慎,甚至還逼我吃下迷藥昏睡,可是我看他的表情猜到兩人可能會談論十分重要的事情,於是並沒有咽下反而偷偷的吐了出來,聽他們二人說話。”

“他們先是說了一番關於王滿奴死後的佈置,然後也許是放下心來便開始閒聊。也就是這樣才讓我聽到了一個大秘密!”薛立琴的表情有些驚魂不定,他指著那僕從道,“這人對那劉東說,如果這次伯顏猛可的攻擊被打退,又在大明撈不到一點好處的話,他就會徹底的與某個大人物合作!”

“殿下您應該知道海外還有很多小國,但是相比大明來說卻都不值得一提。可是這人卻說將與韃靼合作的那個勢力有著與大明一樣廣闊的領土,並且更加的富饒、強盛,還擁有強大的艦隊與火器,只不過因為離大明太遠導致動兵十分困難,所以才想在大明的周圍尋找一些合作者。去年大戰中韃靼使用的那些火器就是與他們交易得到的,他們對伯顏猛可承諾,如果同意合作攻打大明,在日後發起攻擊的時候將會無償提供一批威力更大的火器。”

“什麼!”聞言,朱厚照吃驚得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西方的那些傢伙想要聯合周遭國家一起攻打大明!”

“不愧是殿下,您竟然知道那股勢力來自西方!”薛立琴不敢置信的望著朱厚照,他也是在聽到那兩人的密談之後才知道海外居然還有那麼強大的國家。

“可惡!”朱厚照不由得詛咒了一聲,看這樣的情況,西方的那些歐洲國家居然統一了,或者說已經聯合起來想要針對大明。這怎麼可能……這個時候他心裏真是恨死了大明的閉關鎖國政策,以至於現在對西方的現狀一點都不瞭解。

他捏了捏拳頭,望著薛立琴道,“你繼續,他們後面還說了些什麼?”

薛立琴搖了搖頭,無奈地道,“那兩人聊天也是東一句西一句的,有時候說到重點又轉移了話題,不過他們提到西方那股勢力由於離得太遠,所以只出艦隊掃蕩沿海,以及為他們提供火器,實際攻打的時候還是由他們找的這些合作者來做。”

“他們的合作者有哪些你知道嗎?”朱厚照連忙焦急的問道。

薛立琴想了想,回答道,“基本上大明附近所有的國家那股勢力都已經聯絡過,聽他們講,去年大捷的慶功宴他們就曾經做了一些試探,之前拒絕過的國家就不再聯繫。據說這些人許以的利益非常之大,甚至說他們不要領土,只要一些金銀錢財,所以很多國家有野心的王族都在蠢蠢欲動。”

確實是很像那些自殖民者的作風,間接的統治已經夠他們發一筆橫財了。朱厚照甚至可以想到,如果不是忌憚大明如今在世界上的雄厚實力,只怕就如同侵略非洲一樣直接掠奪了。

想到去年大捷時莫名其妙跑來朝貢的國家,朱厚照心中已經有了底,在他腦海裏浮現出一張清晰的地圖,那些有異動的國家形成了一個偌大的包圍圈將大明徹底的圍了起來。

他心中驚怒萬分,若是在毫無警惕之下,讓這些國家聯合起來,然後拿著先進的武器來攻打大明,即使以現有的軍隊能抵禦住第一波攻擊只怕也是死傷慘重。

不過現在提前知道結果卻又會不一樣了。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氣,問道,“你知道這些人具體的攻打時間嗎?”

薛立琴搖頭道,“具體時間這些探子也不知道,但是根據他們的推測應該會在一年後。”

“這個推測有什麼根據?”朱厚照連忙問。

於是薛立琴解釋道,“因為最近才與韃靼談攏條件,西方那些人似乎最看重的是韃靼的那些騎兵。所以在與韃靼談好以後才有一隻艦隊返航回西方,一來是彙報消息,二來是為運送答應贈送給那些合作者的武器。”

朱厚照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從大明出海回到歐洲,以現在的船來說一來一回差不多一年時間還算是比較快的速度了,這個時間應該比較準確。他心中一定,有一年的時間準備,以大明現在的國力怎麼會怕這些洋鬼子。

“很好,你做得非常好!”朱厚照伸手將薛立琴扶起來,承諾道,“這個消息事關重大,若是傳出去只怕會引起百姓的恐慌,切忌不要再說與其他人知道。你能告訴本宮這條消息,也算是將功贖罪了。你準備一下,本宮會讓人帶一隊親兵與你前往邊關去救你義父。”

“多謝殿下!”薛立琴雙眼微微發紅,在宮中待了這麼久他也知道太子親兵幾乎已經是大明最犀利的一隻軍隊了。

“不用謝我,這次是你自己做的好!”朱厚照拍了拍他的肩膀,贊道,然後轉身離開了大牢。現在他的心裏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去想那些關於謠言引起的後果,一年之後與那些侵略者的戰鬥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悲慘的大年終於過完了,囧。知道在年夜飯的時候被一群老傢伙問什麼是年上、年下,什麼是父子什麼是穿越這些名詞解釋的鬱悶嗎?俺就享受到了。

不過這次回家把家裏電腦收藏夾的鏈結刪了,把JJ拖入了受限制站點,還修改了註冊碼,等第三卷完我會找編編申請改文章名和作者名,然後另外開第四卷,希望能不再像現在這麼悲慘了。

第一百零九章 早朝之議 

轉眼已經到了弘治十八年四月,朱厚照一邊想著船廠的事情,一邊大步朝大殿走去。前幾天就接到船廠傳來的消息,據說是原本這個月應該下撥的銀兩卻遲遲未到。他立刻就知道,自己最近的一番行動,終於引起了朝中眾人的異議,已經在暗地裏開始使絆子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自己最近確實是過於急切了,不過又有什麼辦法了,為了一年後的戰役,不做也得做。不過眼看著馬上就要開始早朝,他也沒想出能光明正大的理由找戶部要錢。

“喂,你們說太子這是要幹什麼呢?”

“誰知道呢?太子殿下最近如此大漲旗鼓的擴軍,還花費無數銀兩大肆造船,實在是想不到這樣做有什麼理由!”

遠遠地朱厚照看到有幾名大臣正聚在一起聊天,看到他靠近那幾人不禁都心虛的瞄他一眼,卻又還是繼續在討論,想必是認為距離比較遠,自己聽不到才有這個膽子呢。

只聽其中一名戶部的官員板著手指道,“誰也想不通呀,你看看,這兩個月時間裏太子就下令讓鎮海大將軍監造五艘大船,那可不是一般的船隻呀,都是能出海的大型樓船,每一艘都要花費無數的銀兩呢!”

“可不是,若說是海外有大敵也罷了,如今韃子也被打退,周邊那些小國根本無力威脅到我天朝,也不知道太子是怎麼想的!”另外一人點頭贊同道。

又有人瞥了一眼朱厚照,揣測道,“你們看,太子這心裏是不是有點不安分呀,韃子都被打退了,他還要求北方戰區擴軍十萬,又大造海船,難道是想攻打什麼地方?”

“這周邊國家又有哪一國是我大明之敵,唯一的邊患現在也被太子的大軍壓制得死死的,想不透,想不通呀!”其他人歎著氣不停搖頭道。

這時有人神秘兮兮的湊近身邊的人,小聲地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太子的謠言,你說有沒有可能不是空穴來風。這幾個月皇上低調得很,除了早朝都很少出現,大權很多都在太子手上,就怕太子若是惦記著那個位置,若是真的,只怕這朝廷馬上就要亂了……”

“應該不會吧!”立刻有人若信若疑的道,“若真是這樣,前兩個月才是最好的時機吧,太子也是聰明人,怎麼會做這種事情!”

“噓,你們不要命了,這種事情還敢說出來。”有人拍了之前那人一下,正色道,“快別想了,就要早朝了!”

朱厚照看著那班官員三三兩兩的站開,等著早朝的開始,他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即使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但是當初那些謠言的影響卻依舊沒有減弱,反而隨著自己最近的舉動越傳越烈。

由於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人在背後主使,他和父皇一直沒有試圖去澄清以前的那些流言,他們兩人都知道這種東西是越禁反而越容易流傳,只能等著時間來消除影響。而且就算想要澄清也是一個麻煩的事情,這個時代可不像是現代,還能開個記者招待會來解釋。

可是目前看起來,自己這段時間的行動又開始讓一些自認為腦袋靈活的傢伙開始揣測起自己來了。

在以前的流言裏面關於自己的影響最大的兩個就是有關自己的身世與造反這兩點,自己這段時間的行動看起來也確實有點像是心有不軌的樣子,如果現在的皇帝不是父皇, 只怕早就被當權者懷疑是想要篡位了,也難怪會被人懷疑。

想到最近連那些閣老們也對自己經常露出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來自己確實要收斂一點了。朱厚照不禁歎了口氣,這種情況也是非他所願呀。若不是一年的時間太緊,自己又怎麼會行動得這麼倉促。

煩惱著如何要求戶部下撥銀兩的事情,朱厚照並沒有將多少心思放在早朝上面。他知道既然戶部敢截留這筆銀兩,只怕是得到了內閣的授意,這次自己如果不能拿出一個讓內閣滿意的理由,即使以自己太子的身份也肯定很難再從戶部弄到錢了。

可是自己能說嗎?說出來一切來,這些人會不會相信有西方國家會來攻打大明首先就是一個問題,就算他們相信了,以大明這些文臣們自大的心理,也不會引起重視的。還不如保密一點,讓所有人都弄不清楚大明的真正實力,到時候再給那批來犯的侵略者一個出其不意的打擊。

想不到什麼好的藉口,朱厚照無奈地擺了擺頭,將走神的心思拉了回來,看著大殿中的情況他估計今日的早朝也快結束了。

眨眨眼睛他將視線移到自己父皇身上,朱祐樘此時正在專心的聽著官員們彙報,認真的神情讓朱厚照不禁看得呆了。

隨著朱佑樘開始修煉天道策上面的道修之法,他的氣質更加的內斂、沉穩,隱隱又透著一絲神秘與飄逸,當他沉默時那雙烏黑的丹鳳眼仿若是一潭沉靜的池水,加上身為皇帝特有的尊貴與高傲,真是十足的惹人注意。

終於等到那名官員彙報完畢退下,在朱祐樘的示意下立刻有小太監上前唱道,“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這時謝遷大步上前,奏道,“臣有一事上報!”

朱祐樘這時已經發現了兒子的走神,嘴角不由得微微的揚起,眸中帶著笑意道,“准奏。”這個傢伙不知道又是在想些什麼入神了!

“皇上,近月來太子不斷要求鎮邊大將軍與鎮海大將軍在兩個戰區大肆擴軍,又在沿海的船廠大造海船,我大明今年雖然國庫充足,但是為了填補去年的大戰已經有了極大的消耗,更甚者,這些年來各地連續都有地區災害不斷,為了彌補這些地方的賦稅已經使得財政十分拮据!”

謝遷說著激動起來,朝朱厚照質問道,“現在在邊關韃靼已經不足為患,正是我朝休養生息的時機,臣請皇上、太子下旨停止這樣的擴軍行為。”

雖然兒子沒有告訴自己擴軍的理由,不過看到兒子那麼認真的全心投入去做這件事,他相信肯定照兒是為了大明好才會這樣。於是朱祐樘想了想回答道,“閣老請放心,太子在兩地擴軍自有其理由,這是朕同意過的。以我大明現在的國力即使再增加更多的兵也不是問題吧!”

“可是皇上,太子現在沿海大造的海船都為大型樓船,並且配備無數精銳的火器與大炮,每一艘船隻的造價都是天價。我大明自開國以來就奉行鎖國政策,現在建造這些船隻又有何用?”

謝遷鏗鏘有力,語氣強硬地道,“再說擴軍,我大明屯兵一直使用衛所制度,將士們平日完全可以自給自足,當年太祖時即使養兵百萬也可不取之於民,可是太子在兩個戰區使用的是募兵制,那些士兵平日裏只進行戰鬥與訓練,這樣的情況下,所有的軍費都必須由朝廷開支,即使我大明再富有 ,以太子如此擴軍下去,將士們的糧餉就已經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數位。”

朱祐樘微微蹙眉,他自然也知道這兩種制度各自的優缺點,但是募兵制下士兵們那強悍的戰鬥力卻實在是讓人捨不得放棄。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讓這些閣老們支持,於是轉頭望向走神中的兒子,“照兒,你看呢?是否能給閣老們解釋一下做這些事情的原因?”

他這聲質問實在是輕柔至極,望著朱厚照的眼神溫柔如水,於是某位走神的同學居然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只是眨了眨眼睛兩眼發直的望著他。

朱祐樘好笑的輕咳了一聲,看到照兒眼睛突然睜大,恢復了清明,知道這小傢伙總算是想到自己身在何處了。

朱厚照定了定神,揣測著父皇剛才最後哪句問話的意思,幸好雖然看著某人看得出了神,卻中算還沒有癡傻,看著那些官員的表情他也大約知道朱佑樘是要他解釋什麼。

若是很好解釋也就罷了,自己早就將原因說給那些人聽,然後讓他們去操心了,可是偏偏那又不是能當眾說出來的事情,他躊躇了一下,開口道,“父皇,各位閣老,書上雲,居安而思危,近年來倭寇對我朝沿海的襲擊越來越多,擾得沿海地區的百姓生活困難。我朝將士們與倭寇的戰場歷來都在陸地之上,即使勝利也會對百姓們的生活造成天大的危害與破壞,這次廣造海船就是為了能讓水軍出海,將那些強盜們扼制在海上。”

聽到是這麼悲天憫人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些官員們不禁都露出了笑容,連一貫嚴肅的謝遷與劉建兩位大學士也都微微一下。

朱厚照眼珠一轉將各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看著父皇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解釋父皇是一句不信的。

不過很快的謝遷就將笑容一整,苦口婆心地道,“即使如此,這樣大幅增兵建造海船未免也太過本末倒置了。就算能將那些倭寇消滅,如此大規模的軍隊對我朝來說也是很負擔。”

“照兒,你就沒有別的解釋了嗎?”朱佑樘微微眯眼盯著朱厚照道,心裏卻頗為好奇,這個小傢伙到底在掩飾些什麼,居然神秘兮兮的連自己都不告訴!

看著父皇的表情朱厚照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地道,“父皇,這就是兒臣心中所想。”

“太子,你這樣……”謝遷還想繼續勸說,朱佑樘卻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再說。

“好了。今日就到這裏,退朝吧。”朱佑樘對著謝遷道,“閣老,既然太子執意如此,船又都已經在製造了,那就讓他放手去做吧,該撥的銀兩和人員都保證全部到位。朕相信時間會說明一切的。”

謝遷與其他兩位閣老動了動嘴巴,又相視對望了一眼,卻終於還是歎了口氣,不在說話。他們心裏清楚,皇上對於內閣的暗地阻撓太子還是知道的,可是居然在早朝時當眾說出來,這樣的態度說明了他是特地在幫助太子解圍,看來確實是只能放任太子去做了。

下了早朝,朱厚照心中大喜,這幾天的煩心事情居然就這麼一下被父皇解決了,一會去乾清宮一定要好好謝謝父皇。

他帶著一行人到了乾清宮,還沒來得及朝朱佑樘的寢宮走去,就有一名小太監走過來對他行禮。

“太子殿下,皇上請您去書房。”

朱厚照聞言心中不禁一凜,知道父皇這次只怕是想找自己直截了當的談話了,這麼多年來兩人早已形成了一些默契,只有十分重要、正經的事情才會在書房說。他挑了挑眉心中一定,實在要是父皇想知道的話告訴他又何妨,只不過要是他不相信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去看了同事JJ生的千金,她昨天順產生下一個9斤2兩的女娃,實在是強悍到了極點。而且她家的寶寶也很強悍呀,出生剛出產房就已經睜眼看人了,所以說N多批評穿越文裏面說嬰兒睜眼問題的還是有點不對呀。少數彪悍的孩子還是可以一出生就睜眼看人的。……除非這個娃也是穿越或者重生的。哈哈。

第一百一十章 書房議事

蕭敬站在書房門前,看到朱厚照走過來,便小心的為他打開了門,“殿下,皇上在等您。”

朱厚照一腳踏入房間之後,書房門立刻“吱呀”一聲關上。從陽光明媚的室外走近略有些陰暗的房間讓他忍不住眨了眨眼,過了一會才將視線落在朱祐樘身上。

乾清宮的書房採光非常的好,用窗櫺灑進來的陽光直射在書桌上。朱祐樘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仿佛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威儀而尊貴。此刻他正沒有笑容的撫摸著桌上的一方龍形玉璽。

自從兩人表情心跡之後,朱厚照已經很少看到他這樣嚴肅的表情,頗不習慣的眨了眨眼,問道,“父皇,您找我?”

朱祐樘將手從玉璽上收回,指著書案正對面的一張椅子道,“坐。父皇今日找你來是想問你點事情!”

平日裏這排椅子都是有幸能入此書房討論的閣老們或手握重權的官員才能坐,朱厚照到是很少坐,他一直是做在朱祐樘身邊的位置。

當他微皺著眉頭動作緩慢的走到那椅子前,坐定之後他才發現這排椅子的擺放很是講究。這排椅子的位置比書桌微微低上一階,無論是誰都必須仰望著書案後的人。不是很明顯的設置,卻能讓坐下來的人清楚的感受到誰尊誰卑。

往日朱祐樘很少用充滿嚴肅與威儀的一面對他,坐行幾乎都與朱祐樘並列,因此他對於封建王權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清楚的感覺到,書桌後面坐著的那個人是這個皇朝的天,是這個皇朝最最尊貴的人。

“知道父皇找你是有什麼事情嗎?”朱祐樘一直保持著沉默,等他乖乖的坐好,老老實實的望著自己時才開口道,見他疑惑的搖了搖頭,才繼續說,“你最近有很多事情瞞著父皇呀!你要擴軍,父皇就讓你擴,你要造船父皇也都允了。不過理由呢?不能讓別人知道,最起碼你要給父皇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朱厚照張了張嘴在心裏躊躇著,要不要說呢,說了父皇又會相信嗎?是會一如既往的支持自己,還是並不重視呢?

“不許說謊,朕不想聽你在早朝時的那些謊言!”朱祐樘又補充了一句,“你也看到早朝時的情形了,最近的事情已經有很多大臣都有意見,即使父皇可以無條件支援你,卻也需要理由去說服他們!你給父皇好好想想再說話!”

看著朱厚照有些愧疚的低下頭,朱祐樘心裏到是有些忍俊不禁,很少看到這個寶貝兒子如此規規矩矩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好玩。

自己到不是存心想要擺出如此陣仗來嚇唬他,但是這個小傢伙最近實在是太過分了一點,什麼事情都瞞在心裏,連自己也不告訴。雖然散佈謠言的主謀死的死抓的抓,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但是那些謠言所造成的危害卻還沒有消退,他最近的一些動作已經讓那些老臣子們憂心忡忡,連自己都也很難再壓制住,必須要拿出一個可行的理由來堵住他們的嘴。

再說,照兒也實在是太早熟了,總是將一些事情瞞在心裏,一個人承擔偌大的責任,小時候皇后的漠視也好,自己的傷也好,明明應該無憂無慮的年齡卻過早的背負起責任。

若是他最近隱瞞的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到也罷了。可是看他最近茶飯不思一直在操心些軍隊與船廠的事情,就能猜測得到他肯定是得到了一些十分重大的消息,才會有如此的表現。

從前兩年的設立戰區,一直到最近的大肆擴軍,照兒的行動看起來仿佛都是在防範著什麼強大的敵人,以照兒的表現看來,那些敵人應該是來自海上,並且以大明的現有兵力面對他們很難取勝。

朱祐樘實在是無法想像這周遭的國家中又有哪個能夠威脅到大明,但是看照兒的樣子卻又讓他不得不信。如果說以前他建立戰區的舉動還只不過是防範,現在的行為看起來則是十分迫切了。

這讓他不得不猜測是不是照兒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確實將有來自海上的敵人將要來攻擊大明。

他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因此即使無法相信這一點,他也一直在默默支持著。但是如果真是這樣攸關國運的大事,卻不應該由照兒一個人來背起這個重擔,這應該是自己的責任。

照兒信任自己,想保護自己的心雖然讓自己很感動,可是他也應該要學會相信自己的實力,自己不但是他的父親,更是將要相伴一生的伴侶,既然他們已經選擇了對方,走上這樣一條不倫之路,兩個人就必須要更加的相互信任,相互坦誠,而不是以保護的名義隱瞞著對方。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在奮鬥,必須學會信任,要教會朱厚照這一點,這正是今天朱祐樘擺出如此陣仗的原因。

“父皇!”朱厚照想了想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將歐洲列強聯合周邊國家將要襲擊大明的消息告訴朱祐樘。他從懷中摸出一張折好的圖紙,起身上前鋪在書桌上,“您看!”

朱祐樘看著桌上鋪開的圖紙,那是一幅十分詳細的地圖,看起來十分眼熟,他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那是成祖時期鄭和七下西洋後留下的海圖。不過這份海圖只不過是仿製的,上面被人用朱筆又添加了一些海島與陸地。

將一份殘缺的世界地區完善對朱厚照來說只不過是件小事,他伸手指著歐洲的位置,“父皇您還記得去年韃子用的那些先進火器嗎?那些洋人就是出自這裏。”

朱祐樘想起繳獲的那些火器,比起大明最新研製出來的威力絲毫不差,甚至某些方面還更有優勢,對比起來也唯有照兒搗鼓出來的那些火器才比得過。他不由得表情慎重起來,“你是說這些洋人將要來攻打我們?”

咦,父皇怎麼會知道歐洲人會來攻打!聞言,朱厚照不禁吃驚起來。

“不對呀,如此遙遠的距離他們出兵並不合理。”朱祐樘看著地圖不禁又道,他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比劃著,“從陸地走,他們要跨過如此廣闊的沙漠與戈壁,若是從海上那戰線就太長了,中間還要經過其他的國家,即使他們的船舶再大也運送不了那麼多人,根本禁受不起戰爭的消耗。”

“原來父皇您早就知道了!”朱厚照不禁癟嘴嘟噥了一聲,那自己還瞞著幹什麼。他卻不知道一切只不過是朱祐樘的猜測罷了,反而直截了當的坦白起來,“我可沒說是他們會出兵來攻打大明。根據我得到的消息,這些心懷不軌的洋人在幾年前就占居了天竺,以那裏為根據地不斷的派出海船聯繫暹羅、琉球、朝鮮、安南、呂宋這些大明周邊的小國,使用莫大的利益唆使這些國家聯合出兵攻打我朝。”

朱厚照的手指不斷的在地圖上點著,“像是呂宋這些島國還好一點,他們的兵少又以水軍為主,是否會被勸動還很難說,但是像朝鮮、韃靼這些緊鄰我朝的國家卻幾乎有十成會被說動,到時我朝的大軍將會陷入四面受敵的戰陣泥潭,屆時再被洋人強大的水軍火炮轟擊沿海,只怕我大明危也!”

“什麼!”朱祐樘大吃一驚,他雖然想到來襲的敵人或許很多、或許很強大,卻沒有想到已經危機到這個程度,他不禁怒拍桌案,“那些小國好大的膽子!照兒,這個消息事關重大,開不得一點玩笑,你能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嗎?”

“他們又怎麼會不敢,那些洋人與這些國家的協定根據我的猜測,應該是誰打下來的城池就歸誰,而且他們還免費提供能與我朝火器抗衡的武器,如此誘人的條件沒有幾個國王能拒絕吧!”朱厚照十分無奈地道,“之前我也想這個消息是假的就好,可是沈三派人偽裝成走私的商賈到這些國家販賣瓷器茶葉打探回來的消息,已經有好些個國家在整軍訓練、蠢蠢欲動了!”

“豈有此理!”朱祐樘實在是被這個震撼的消息深深的刺激到了,他背著手來回走動著,驚怒道,“這種事情怎麼蕭敬的兩廠番子一點都沒打聽出來!無能,實在太無能了!”

“父皇這也怪不得兩廠的人!”朱厚照搖頭道,“前一段時間他們一直被韃靼攪出來的那些事情絆住了,之後又要調查抓人,再說我朝一直奉行閉關鎖國,很少在海外的國家安排人手。即使偶爾有人發現這些國家的軍隊在異動,也只會想到是哪幾個小國之間要交戰,又有誰會想到他們敢攻擊我朝。”

“給他們天大的膽子這些小國也不敢單獨來攻擊我朝的,這次若不是有洋人的火器支持又是幾國同時行動……”他無比幸慶地道,“我也是十分機緣巧合才能得到這個消息。後來才知道聯合攻擊這件事情都只有各國的重臣與負責聯絡的探子才知道呢!若不是這樣,哪天突然被攻打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煩了!”

“機緣巧合?”朱祐樘也感到無比後怕,若是沒有提前知道這個消息,那可是要被好幾個國家圍起來突然攻擊呀,猝不提防之下即使能獲勝也只是慘勝而已!“是誰傳來的這個消息,賞,一定要大大賞賜他!”

“是薛立琴!”朱厚照嘴角微微翹起,“這傢伙確實是機靈!”他將那日的事情一一道出,然後才笑道,“我也是在事後確認的時候才知道,那兩個探子身份都十分特別,尤其是那劉東還是一個小部落汗王的兒子,所以才能被告知這個消息,他們二人說話時也算是謹慎了,卻沒想到還是會被薛立琴偷聽到。”

“難怪,難怪你會讓人將他放走!”朱祐樘不禁歎了口氣,這才明白為什麼朱厚照會根本不管自己的命令,讓人將那薛立琴帶離皇宮。

他又看了一眼地圖上歐洲的位置,眼神不由得深沉起來,“照兒,你確定這些洋人的國家真的有那麼強的實力嗎?”朱祐樘回憶了一下道,“聽兩廠的人說,海外沒有一個國家有我朝如此廣闊的領土,如此強盛的國力,那些洋人的傳教士看到我天朝的富饒都大叫不可思議。”

“說實話這點我也還不太清楚!”朱厚照搖頭道,“現在可以在大明附近遇到的傳教士都是出來了很多年的人,這些人為了宣揚他們的主,從一個地方流浪到一個地方,連他們自己都已經弄不清楚西方國家的變化了。”

他在心底還有一句話卻還沒有說,西方只要有那個瞭解中國歷史的穿越者存在,就一定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許歐洲的情形早已經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

“想不通……不要土地,還無償提供武器……”朱祐樘不禁喃喃地自問,“那這些洋人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他們豈不是要大大的吃虧?”

“吃虧,父皇,那您就大大的錯了!”朱厚照盯著地圖西方的位置,不屑地道,“那些洋人怎麼會做吃虧的事情!他們離我大明太遠,又是異族,即使能打敗我朝,直接統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想他們打的主意不外乎是兩種,如果能徹底打敗我朝,憑他們的實力與各國的協議,他們可以從中得到大量的黃金白銀,再逼迫這些國家與之貿易,這樣可以讓他們在不損一兵一丁的情況下得到偌大的貿易。”

朱祐樘不禁點了點頭,他也是一個統治者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好處,被人略微一點,他立刻也就想通其中的關鍵,“即使這些小國聯合起來也無法打敗我朝,可是到那時我大明只怕也被攪得混亂無比,說不定還會有藩王在那種形勢下自立為王,一個分裂的王朝根本不足為患,他們只要擁立一個傀儡的君主,甚至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就是這樣!”朱厚照鬱悶的點頭,不禁想到了滿清末期,軍閥割據,皇室凋零的慘澹。

朱祐樘盯著桌上的地圖久久沒有說話,房間裏面一片寂靜。朱厚照只是默默的等待著自己的父皇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

良久,朱祐樘才目光深沉的望向他,“照兒,你佈置的這些有用嗎?若是他們真的攻打過來,光是兩大戰區的那些士兵能抵擋得了嗎?”

“當然能!”說起自己拿手的戰鬥,朱厚照斬釘截鐵地道,神情中滿是自信,“要是他們真的敢來,我就要讓他們知道,打仗不是只靠人多就有用的!”

朱祐樘看著他自信滿滿的模樣不由得笑了,他卻不知道朱厚照的倚仗就在於軍隊的訓練,即使是同樣的武器,那些初次接觸先進武器的士兵又怎麼可能打贏自己苦心訓練每日排練佇列的精兵呢!

想了想朱厚照又不滿的嘀咕道,“可惜雖然父皇您支持我,但是那些臣子卻囉嗦死了。左一句太子您不能這樣,又一句太子您應該那樣,不就是練兵嘛,又不是什麼大事!”

“還說不是大事!”朱祐樘樂道,“像你這樣擴軍的程度,別說你是太子,就連我這個皇帝也不能這樣肆無忌憚呀!”

“誰說不能!”朱厚照氣呼呼地反駁道,“若以後我是皇帝我想練多少兵就練多少兵,海上放一隊打鬼子,邊關放一隊殺韃子。哈哈哈哈!”

他在笑得十分得意,朱祐樘的臉色卻微微沉了起來,心思一轉,視線淩厲的望著朱厚照,口氣嚴肅的問,“照兒,告訴朕,你想當皇帝嗎?”

朱厚照的笑容頓時僵住,心思千回百轉,一顆心卻重重的沉了下來,他咬了咬牙怔怔地望著朱祐樘,不語。

“照兒,說實話,你告訴父皇,想當皇帝嗎?”也許是意識到剛才的口氣嚴厲了一些,朱祐樘口氣微微一緩,笑著道。

“不想!”朱厚照認真的望著他,立刻從牙關裏擠出這兩個字。

“哈哈!”朱祐樘不禁笑了起來,伸手挑起一縷他耳側垂下的烏髮,“為什麼呢?”

“當皇帝有什麼好!”朱厚照心情沉重,嘴裏噥噥地道,“沒有自由,每日要上朝,要接見臣子,天天還要批閱奏章,那麼多煩心的事情……”

“傻孩子!”朱祐樘笑著敲了敲他的頭,兩人不禁相視一笑,默契的不再討論剛才的話題。笑聲驅散了剛才瞬間冷凝的氣氛,但是朱祐樘之前深沉的表情卻像是淡淡的陰影留在了朱厚照的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淚奔,編輯說不讓重新開第四卷,所以也不讓改名。我哭呀~~~~只能死心了。

第一百一一章 撲朔迷離

剛進五月的天半寒半暖,坐著太陽下不動悠閒的曬曬太陽還好,但是一番激烈的訓練之後立刻會汗流浹背。

咚咚咚咚,朱厚照踏著充滿節奏的步子直直的朝著自己的寢宮走去。他的頭髮上面滿是汗水,連衣服也都被汗水浸濕了。他一走進自己寢宮便開始隨性的拉扯著身上的盤扣,將一身勁裝扯得松垮垮的。

“來人,備水,本宮要洗澡!”他大喝一聲,立刻有宮人機靈的上前遞上軟巾。

“殿下,劉公公早就讓人備好了水,這時候谷公公正在試水溫呢!”那宮人低下頭順著眉眼,恭順地道。

“哈哈,不錯不錯!”朱厚照一邊擦著汗,一邊贊道。其實若不是怕洗了涼水會被父皇責怪,這種練武之後滿身大汗的時候,他更喜歡一桶涼水從頭澆到尾的清涼。

不過自從去年受傷之後,自己身邊的侍從們就都被父皇警告過,不准自己洗冷水,吹寒風,把自己搞的好像嬌弱不堪一般,實在是讓他鬱悶萬分。

在偏殿舒服的沖過涼之後,朱厚照一邊擦著打濕的頭髮,一邊走進自己的寢宮。在上月那次與父皇的書房詳談之後,自己好像突然就清閒了下來,不但不用上朝,連造船擴軍等事情也自有父皇派去的人解決,自己只要偶爾解決一些兩大戰區呈報過來的難以解決的事情就行了。

他用軟巾蒙著臉,將自嘲的笑容埋在那軟巾中。父皇派遣的人將什麼事情都弄得好好的了,自己反倒從忙碌不堪、心急如焚突然便得如此之悠閒,雖然是空閒了下來,卻反倒是有點莫名的失落感。

唉,既然沒什麼事做就乾脆琢磨一下天道策上的武功吧,朱厚照心中盤算著,他的武功進展目前已經遇到了一個瓶頸,每次內視的時候他都能看到真氣凝結成金色的液體已經匯滿了自己的丹田。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的修煉卻再也不能增加一絲半點,這樣的情況看起來似乎需要一個契機來徹底的改變丹田中的真氣,那應該就是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了,若是用他在書上看到的話來說,自己現在遇到這種情況就是該到了想辦法淬成金丹的時候了。

可是按書上所寫,在結成金丹之前應該會有一次四九天劫,只有在渡了劫之後才能淬成金丹,一個接出金丹的人便是真正的成了一名修煉之人。

渡劫,感覺真像是小說中的情節,朱厚照好笑的想,如果是以前自己肯定會嗤之以鼻,但是在這個時空更多離譜的事情他都已經遇到過,所以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這所謂四九天劫會什麼時候到來呢,他一邊想著一邊用手指隔著溫熱的軟禁輕輕的按壓著眼睛,卻突然感覺到寢宮中好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朱厚照將軟巾一把扯了下來,剛被手指按壓過的眼睛這時候看東西還有一些不清楚,只覺得那站在自己床榻邊的背影頗有幾分像是朱佑樘。

“父……”他張口欲打招呼,突然卻覺得有些不對。這個時候父皇應該才剛剛下早朝怎麼會這麼快就出現在這裏,而且氣息不對感覺也不對,這人一定不是父皇!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裏!”朱厚照眉頭一擰,怒喝道。自己宮裏的人都知道,不經過自己傳喚沒幾個人敢隨便進自己寢宮的。

“見過殿下!”那人恭敬地行禮道,“小人強尼,是奉皇上之命來伺候殿下的!”

“哼,伺候,既然是伺候本宮的,怎麼不經允許就進來!”朱厚照眨了眨眼,視線已經恢復過來。他目光淩厲的打量著這個人,心中泛起了一絲疑惑。

“回稟殿下,皇上的意思是讓我隨身伺候殿下,殿下到哪里,小人就要跟到哪里!”那強尼不卑不亢地道,絲毫不在乎朱厚照滿是怒氣的臉。

這男子二十來歲,一身內侍的打扮,容貌卻清麗得過分,天質自然,不自藻飾,咋一看倒有些像是女扮男裝的俏佳人一般,不過他的言行舉止中卻沒有一絲女氣,那種優雅自然的氣質與軟糯輕柔的嗓音都能給人十足的好感。

在朱厚照看到過的人裏面讓他覺得漂亮的男人也有不少,畢竟美無定式,柔和儒雅陽剛都是美的極致。朱佑樘、沈三還有那薛立琴的容貌都是那種一看就讓人覺得十分美麗的人,而這個強尼單看姿色比起他們竟然也毫不遜色。

長相出色的人總會讓人多些好感,可是,如果這樣一個人突然出現在自己寢宮就怨不得朱厚照要多想。他的雙眸瞬間冷如寒冰,語氣輕佻地試探道,“若是本宮要上床睡覺,莫不是你也要陪著!”

“如果殿下覺得有必要的話,小人自然遵從!”強尼優雅伸手挑起一縷耳際的發絲,挑著眉帶著誘惑與曖昧的對著朱厚照眨了眨眼,氣質居然瞬間就大為改變,那嫣然一笑頓時看起來嫵媚萬分。

他心中得意的看著那據說被皇上寵愛萬分的小太子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不由得好笑地暗自想,畢竟太子還是個孩子,看來這床弟之事還不太懂呀,居然僅僅是這樣的挑逗就能讓他變了臉色。

這麼嫩的孩子居然是自己以後要伺候的人,看來自己在宮裏的日子會十分愜意了。強尼心中做著這樣的盤算,卻覺得後勁突然一痛,神智忽然模糊起來,直到他整個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太子打倒生生扔出了寢宮。

“砰”地一聲巨響,寢宮的門被怒氣衝天的朱厚照重重的關上。那扇沉重的木門被狠狠地撞在門檻上,然後不堪負荷的垮了一角下來,剛才被他手掌碰到的地方那些精美的雕花都徹底的化為粉末隨著氣流在空中飄散開來。

巨大的響聲驚動的咸陽宮中的眾人,劉瑾、穀大用等一行人趕過來的時候,就只看到那據說是皇上安排過來隨身侍候太子的內侍被摔在地上,臉色驚魂未定的望著那扇還在可憐搖晃著的木門。

“好強……怎麼會,他這才幾歲……”

劉瑾聽到那內侍嘴裏在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卻顧不得質問他,只是小心的靠近木門透過門縫打量著寢宮中的太子。

朱厚照此刻正背對著大門,肩膀劇烈的上下起伏著,看起來仍是餘怒未消的樣子。眾人都不敢吭聲,唯有劉瑾硬著頭皮小聲地喚了一聲,“殿下……”

“劉瑾,你進來!”

聽到太子的傳喚,劉瑾心中重重一沉,在眾人無限同情的目光中推開門走進了寢宮。

他不敢靠的太近,在朱厚照身後十步的位置停下,雙手放在身前交握,身體半弓微微佝僂著靜靜等待著朱厚照吩咐。

等待中劉瑾的眼角不時打量著太子的背影,看到那不斷起伏的肩膀漸漸緩了下來,他知道太子的滔天怒氣已經壓了下來,於是立刻順著眉眼低下頭。

“你說,劉瑾,父皇派這麼個人來本宮這裏是什麼意思!”

劉瑾還沒來得及想該如何回答,畢竟他連那內侍為何被太子扔出去的原因都不知道,卻又聽到太子壓抑著怒火,口氣低沉地道,“還說連陪本宮上床都可以,好,真是好呀。好你個朱佑樘!”

聽到太子的自語劉瑾不由得一愣,接著又聽到太子殿下居然在膽大包天的直呼皇上的名謂不由得頭皮發麻,心中暗中叫苦,我的殿下呀您這可是逆上呀,怎麼偏偏讓自己聽到了。

“劉瑾,你說,父皇是不是變了,變的厲害!”還好似乎朱厚照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劉瑾又聽到太子有些失落的道。

他想著近月來發生的事情,好像在極短的時間太子就被架空了起來,又聯想到那些尚未停息的謠言,心中不禁為太子叫冤起來。

自己可是太子隨侍,若是太子失勢,似乎自己也不要再想什麼前程了。想到這一點,劉瑾心中微微躊躇,然後憂心忡忡地道,“殿下,有一事咱們怕您心煩,一直沒敢告訴您!”

“說!”朱厚照聽他這樣說,於是轉過身來淡淡地道,“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其實真的是小事……這近月來您與皇上的關係不同以往,咱們本來也不想說出來煩到殿下您。”劉瑾苦著臉道,“只是聽說這是皇上親口吩咐蕭公公安排的,小的這才想會不會與今日那派來的新內侍有關……”

“說,有什麼不敢說的!被你這樣一講,本宮到是更要聽聽!”朱厚照的好奇心已經被徹底挑了起來。

劉瑾喉嚨咕嚕一聲,吞咽著口水,鼓足勇氣道,“殿下,前兩日咱們八人都陸續收到蕭公公的手令,免了咱們鐘鼓司、內官監的掛職,現在咱們除了太子內侍的身份就什麼都不是了!現在皇上又給殿下您派來了新的內侍……”

他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天地可鑒,殿下咱們真的什麼事都沒幹呀,不知道怎麼就被免了職。那些掛職免了到也罷了,可是殿下您別趕咱們走呀,咱們八人真的都是誓死效忠殿下的!”

朱厚照的面色鐵青,自己的內侍被免職自己居然不知道,甚至還傳出要被調出咸陽宮的消息,而這個時候卻又安排過來了新的內侍。

“為什麼,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道,“朱佑樘你究竟是想幹什麼!”言罷,他怒極反笑望著劉瑾問,“劉瑾,你說,父皇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劉瑾聞言一怔,連忙磕頭道,“回……回稟殿下,皇上聖意,小人不敢揣測!”

“是了,父皇要做的事情你又怎麼會知道呢!”朱厚照自嘲地一笑,冷冷地道,“若要知道原因自然是要問那始作俑者!”

劉瑾只覺得太子的話仿佛猶在耳邊,卻感覺一股疾風拂面,眼前的太子早已不見了身影。

父皇,父皇您究竟在想些什麼,還不夠嗎,難道您得到的還不夠嗎?無論什麼只要是您想的,只要是您想要,即使您不說我也願意為您去尋、去找,然後親手放在您的雙手之上。

即使是那份不倫的愛我也願意陪著你沉淪,甚至願意以男子之身雌伏在你身下,只因為這顆心這輩子早已經遺落在你身上。

朱厚照在宮中極速的飛奔著朝著乾清宮一路而去,他的速度很快,宮中的侍衛根本發現不了他的行動,以他的功力即使偶爾有幾個普通士兵遇到也只感覺是一陣風刮過而已。

過往的一切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中一一放映,成長歲月中那些痛苦的、傷心的、難過的、開心的事情像是影片一樣,一點一點的被定格成泛黃的畫面。

永恆難以磨滅的卻是兩人相處的那些平常時光,溫馨卻怡人,歷歷在目。

父皇,難道您也開始被那些流言影響了嗎?

父皇,不要懷疑我,不要讓我對您失望。

朱厚照心裏酸楚疼痛得厲害,內心卻期盼著,叫囂著,渴求著那份帝王的信任。

如同一隻矯捷的獵豹一般,他輕輕落在乾清宮的院牆上,神識徹底的放開,朱厚照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暗哨們的位置。

小心的避開著守衛的御林軍和錦衣衛,他朝著乾清宮現在守衛最森嚴的地方走去,直覺告訴他父皇此時應該就在那裏。

他的行動沒有驚動任何人,很順利的潛入到上次談話的書房外。感覺到書房中似乎不止一個人,朱厚照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推門而入。

房間中有四個人,卻死寂一般的沉默。突然只聽房間中連續出現撲通的跪地聲,他聽到三個蒼老的聲音著急的齊聲道,“皇上,請您三思呀!”

“朕心意已決,愛卿們就按照剛才說的去辦吧!”

是父皇的聲音,朱厚照卻聽出朱佑樘話語中帶著一絲疲憊與倦怠,於是伸出去推門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來。

“皇上,您不能這樣呀!這樣的事情怎麼可以,太子他……”

朱厚照聽到與自己有關不由得凝神傾聽,內閣的閣老謝遷似乎正焦急的想要勸說父皇放棄打算,卻不想朱佑樘反而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不過眾卿一定要記住瞞住太子,朕有些擔心,若是他知道了必定會多有反抗,到時候反而節外生枝,平添麻煩!”

聽著房間內的話,朱厚照的心沉入了谷底,父皇正在瞞著自己做一件事,一件自己知道了會有反抗的事情。

會是什麼樣的事情父皇明知道自己會反抗卻仍然執意要做,甚至不顧三位閣老的勸阻呢?

朱厚照想不出,但是心卻像是被浸入了冰水裏一樣冷得發寒。他想沖進去大聲的質問,質問那個說是可以給自己一切的人間帝王,可是他的心卻在此刻猶豫了。

房間內的四人沒有再繼續剛才的內容,話題被朱佑樘導回了朝政上,朱厚照雙拳捏得發白,咬著下唇足間一點飄然離開了乾清宮。

作者有話要說:星期六實在是太倒楣了,早上還在和被子纏綿的時候被領導的電話搞醒,要我下午早點去加班。加完班回來晚上卻發現更悲慘的事情,俺家的馬桶堵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蒼天呀。

第一百一二章 信任危機

偌大的寢宮空寂得厲害,每一次酒壺砸在桌面上的聲音都讓強尼有些心驚肉跳,他靜靜的站立在寢宮的一角,已經不敢再作怪。

自從太子沖出去以後,他還以為太子去找了皇帝質問,誰知道沒過多久這小太子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寢宮,然後就一個人坐在桌邊默默的猛灌酒。

他也不知道太子為何會變得這樣,但是心底猜測著應該是與皇帝有關。太子與皇帝之間似乎因為溝通不良出現了一些矛盾,強尼心中大約有些清楚皇帝的打算,看來自己之前那個惡劣的玩笑也為這二人之間的衝突起了不小的作用。

小太子呀,你會怎麼選擇呢?強尼的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望著朱厚照背影的目光深沉而悠遠。

若是朱厚照此刻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回頭望他一眼就會立刻發現,這個強尼如今哪有一點像是伺候人的內侍,那種悠然自得的神態就仿佛一個能指點江山、談論世事的隱士一般,充滿了不凡。

酒一口一口的灌下去,卻始終醉不了人,朱厚照將酒壺往桌面上狠狠一甩,不堪折騰的壺底頓時四分五裂,終於壽終正寢。

朱厚照愣愣的望著酒水快速的流動著,瞬間蔓延到整個桌面,然後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他的心中突然隱隱的有了一些明悟。

世間的事情總有其規律,酒水可以順著桌面的紋路蔓延,其中的每一條分支都有快有慢,卻就像是那大江大河一樣沿著既有的河道一路向前。

茫茫之間他的腦海之中出現了無數的那些關於天地運轉的法則,咋一看起來好像都是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但是卻又好像能夠與後世無數科學家們總結的規律相吻合。

一瞬間的頓悟讓他進入了一種十分玄妙的感覺中,他一邊領會著那些法則,一邊將之與在現代時學到的那些知識進行對比。

日升日落、滄海桑田、鬥轉星移、四季變幻……那些無窮無盡的規律像是一條知識的長河在他腦海中流淌著,有些他能理解,有些他卻也不懂,他只是盡情的、充滿了好奇心的沉浸在其中。

沉浸在那種感覺中的朱厚照沒有發現,每當他領會一種規則,在他丹田中那些由真氣匯成的液體就會翻滾著像是在為他喝彩一般,然後才緩緩的啤趼來重新回歸平靜。

翻騰、平靜這樣的兩個過程不斷的重複著,每進行一次那些液體就會濃縮一點,好像被精煉過一般使得金光更盛。

當朱厚照悠悠的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的六識更加的清晰,水滴跌落在地碎裂時飛濺的聲音、強尼呼吸時衣服相互摩擦的聲音,甚至連殿外那些守衛們走動時鎧甲關節發出的卡卡聲都能夠清楚的聽得到。

以往他的功力雖然很高,聽力也很不錯,但是像如此細微到極致的聲音卻不可能察覺得到。同樣是聽,他能聽出水滴落地的聲音,卻無法再分辨出飛濺時四散落地的那差異極小的聲音,這已經似乎超出了聽力的範疇,感覺到是有點像是超能力一樣。

他以前在師門的那些書籍中看到過關於剛才那種狀態的記載,知道那就是傳說中的頓悟。

頓悟,對於所有修煉者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一種狀態。很多人終其一生也無法碰觸到這種境界,卻沒想到自己會因為偶爾的一次發脾氣居然莫名其妙的進入了這樣的狀態。

實在都是運氣呀!心中感歎著,他閉上眼睛默默回憶了一下剛才的那些領悟,然後欣喜的發現自己的丹田仿佛又空下來不少地方,可以再繼續凝聚真氣,這個發現讓他欣喜若狂,因為這就意味著自己所凝聚出來的真氣會比別人更精煉更純粹一些,以後焠成金丹的時候會有更多的好處。

意外的收穫讓他這段時間以來的鬱悶一掃而空,朱厚照微微的勾起唇角,眼神堅定了起來,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究竟是在煩悶些什麼,懷疑些什麼呢?

若是對於父皇的行為不解的話,為什麼不去直接問父皇呢!?

真是笨死了!他在心中暗暗的低罵了自己一聲,然後運功將一身的酒氣驅散,點足離開寢宮。

強尼莫名其妙的看著突然離開的太子,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小太子身上的氣勢突然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望著朱厚照離開的方向不由得沉思起來。

他又怎麼會知道,朱厚照的心境如今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畢竟對朱厚照來說剛才的頓悟似乎是過了很長時間,但是對他來講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朱厚照又悄悄的潛入了乾清宮,他熟門熟路的摸到了朱佑樘的寢宮門前,卻沒有冒然推門而入,而是微微的放出了一絲氣息。

“進來吧,把門帶好!”

幾乎是瞬間朱厚照的耳邊就傳來朱佑樘慵懶的聲音,他微微的揚起笑臉,心情卻更加的舒暢,輕巧的推門進入。

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肯定是誤會了一些什麼,甚至連之前聽到的那一些讓自己鬱悶了一下午的話只怕也是自己領會錯誤了。

畢竟也許別人不清楚自己的實力,但是父皇卻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尤其是在父皇開始修煉天道策上的道修之法後,憑藉兩種功法奇特的感應,父皇能更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實力。

以自己現在的功力,如今這宮中能攔住自己的人一個都沒有,若是自己真有不軌之心,想要進入乾清宮只不過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父皇是相信自己的!如今自己還是能夠自由的進入朱佑樘的寢宮就是最大的證明。這讓他如何能不開心!

一推開門朱厚照就看到自家父皇正躺在一張大大的躺椅上看書,寢宮中只有朱佑樘一個人,看著他那悠閒愜意的樣子,不知怎麼的朱厚照心底突然生出幾分怨念,不自覺的磨了磨牙。

他關上門,大步的走到朱佑樘身邊,一把抽掉自家父皇手中的書冊,喊道,“父皇!”

“你來了?”朱佑樘任他將那書冊粗魯的扔到一旁,雙手抱胸笑眯眯的望著他道。

“我不能來嗎?”朱厚照氣呼呼的反問道。

“不。我只是在想你也該過來了!”朱佑樘漂亮的丹鳳眼眯成細縫一般,樂呵呵的樣子,似乎對於他的反應感到十分開心。

朱厚照頓時懊惱起來,父皇這個老狐狸,自己好像又落入了他的圈套,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父皇的掌握之中。

他齜了呲牙,連珠炮似的沖口問道,“你最近到底是什麼意思,架空我的權力,免了劉瑾他們的職,現在還派了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來當我的內侍?”

朱佑樘的嘴角含著玩味的笑意,卻一直沒開口回答,一雙眼睛盯著朱厚照氣鼓鼓的臉,看起來十分得意的樣子。

看著他的樣子,朱厚照感覺牙齒有些發癢,有點想要咬人,他怒氣衝衝地道,“你到底說是不說!”他心中莫名的怨念越來越重,口不擇言的道,“難道你覺得自己已經不行,滿足不了我了,居然還派個那麼美貌的內侍過來給我。你知道他說什麼,和我上床都可以,真是自以為是!”

“父皇行不行,你自己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兒子的表情讓朱佑樘終於忍不住爆笑了起來,看著兒子越來越不善的表情,他又立刻斂了笑容,這時候貓兒都氣的炸毛了,該是順毛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再笑下去這孩子會氣炸的。

“你放心,他不敢的!”朱佑樘坐直身體,摸了摸朱厚照的頭忍著笑安撫道,“這個強尼就是喜歡口沒遮攔的開玩笑而已!”

這種被當作孩子一樣十分掩護的安撫反而讓朱厚照更加生氣,他怒道,“那您說,您最近都是在籌畫些什麼,神秘兮兮的,什麼意思嘛!”

朱佑樘沒有立即回答,拉了拉他的手拍了兩下,然後攔腰抱住他用力一拉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朱厚照心中還滿是怒氣,運功抵擋了一下,卻抵擋不住朱佑樘那種仿佛深邃得能噬人的眼神,最終還是順從的坐到了他腿上。

不過他還是餘怒未消,懊惱的推了朱佑樘一把,氣呼呼地命令道,“快說!”

朱佑樘的表情終於嚴肅了起來,雙手環住他的腰,將下巴抵在他的肩窩上,眼睛微微眯著看起來正在沉吟思考。於是朱厚照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的等待著答案。

良久,朱佑樘終於開口,可是出乎朱厚照意料之外,他並沒有回答,反而又問了一個問題,“照兒如果你是史官,你說,父皇在位這麼多年,如何?”

朱厚照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卻還是低下頭認真的想著答案。若說朱佑樘的政績,在歷史還沒發生改變的時候就被認為是明朝的中興之君,雖然是比不得那些流傳千古的開國帝王,但是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而他在位的十八年間則被人認為是弘治中興。

以前朱厚照學歷史的時候就想過,為什麼這個有心中興明朝的皇帝最終卻還是沒有發動改革,改變一些早已存在的弊病,直到他自己身處在這個皇宮他才深深的感覺到,也許並不是歷史上那個朱佑樘不想做,而是因為沒辦法去隨心所欲的去做。

在這個世界十八年中,他是親眼看著父皇如何一步步的收回下放到內閣的權力以及消除文人政黨對朝政的影響,但是任憑父皇手段通天,善於揣測人心也是到了這一兩年間才將權力全部收回到了手中。

想了想朱厚照肯定的回答道,“父皇是個明君!”

“哦,怎麼說?”聽到兒子說自己是個明君,朱佑樘忍不住開心的笑了起來,好奇的問著原因。

“雖然父皇當年有著縱容外戚的詬病,但是父皇在位的這麼多年來我大明卻是實實在在的強盛了!”朱厚照眼睛的閃閃發亮,回憶著沈三之前呈上來的一些資料,“就以賦稅來說,據孩兒所知,天順、成化年間的賦稅收入始終徘徊在二千五百萬至二千六百萬石之間,但是弘治朝去年的賦稅收入就已經超過了二千七百萬石,而這還是父皇您減免了不少受災地區的上稅以後的數位。”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另外父皇在位期間人口的增長也十分的穩定,根據弘治元年的統計全國人口為九百萬戶,但是在去年統計時已經上升到了一千零五百萬戶,人口更是由元年時的五千多萬上漲到了六千多萬,足足增加了一千多萬人口,單就這兩點就足以說明父皇您在位期間的政局有多麼穩定,百姓們的生活是多少富足。”

“所以,父皇您是個真正的明君!”他最後肯定的總結,讓朱佑樘終於心情激動的在他臉上親了一記。

“聽照兒你這麼一說,父皇真的覺得這麼多年的皇帝沒有白做!現在這一輩子又擁有了你,父皇已經不覺得遺憾了!”朱佑樘輕輕撫摸著他的臉,不由得感歎道。

朱厚照心中隱約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已經想到之前父皇隱瞞著自己的事情是什麼,他惶惶不安地低喃呼喚道,“父皇……”

果然不出朱厚照所料,朱佑樘終於像是下定決心般道,“你不是問父皇最近所在的這些事情是什麼意思嗎?父皇現在就告訴你,朕想要退位給你!照兒,就這兩天父皇就會宣佈,你準備即位吧!”

“不,我不願意!”朱厚照立刻反應激烈的站了起來,反對道,“父皇,您現在的身體這麼健康,又已經開始修煉了,這個皇位您還能做上好多年呢!我不要當皇帝!”

雖然想到兒子會對登基有所抗拒,卻沒想到他卻會如此激動。朱佑樘連忙安撫道,“照兒,你先聽父皇說完,父皇會考慮到退位自然有父皇的理由。”

朱厚照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強壓住心中的不滿等著朱佑樘解釋,但看他那氣鼓鼓的表情,只怕若是理由不夠充分、不夠誘人就要開始發飆了。

“你呀,唉。其實現在父皇也知道你不是個能安穩下來當皇帝的人,這世上只怕也只有你會毫不眷戀這個位置了!”朱佑樘朝著他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接著道,“若是沒有你說的一年之後的那次危機,朕也不會考慮到這麼早退位,應該讓你的性子再踏實一些再考慮的。”

他歎了口氣道,“但是你看看現在,為了明年的那件事情你勢必要大張旗鼓的做準備,這一方面父皇幫不上你什麼忙,只能支持你。如今你做的戰備還只牽扯到兩大戰區,對他人還好說一點,但是再過不久,朕估計對於六師你也應該會有一些調動了吧!”

看到朱厚照無奈的點頭,他接著道,“按照規矩六師是只能由當朝皇帝掌握的,偶爾交給你管管到行,但是若你想要這麼長時間掌握全國軍隊必定要引起大臣們的激烈反對。上次組建戰區的時候你就應該看到了,僅僅是讓你從六師的人中抽調人員就已經引起了大臣們的不滿……”

朱佑樘笑道,“父皇估計你這次的動靜肯定要更大,可能連天下軍隊的駐防都要變動,若你還只是太子身份根本不要想去順順利利的去做這些事情,光是與大臣們在早朝上大口水戰就能讓你心煩了。”

“我才不怕他們!”朱厚照小聲地嘀咕道,但想到以後天天要被大臣們念叨的場景也不由頭皮發麻,那些老頭子可都是一個個囉嗦到極點呀。

他那心有戚戚的表情惹得朱佑樘忍俊不禁,眯眼樂道,“那天在書房聽到你說有把握應付那些妄圖來攻打我大明的賊子,父皇就想到了這件事情。事後父皇一琢磨,雖然明年那事會是一場危機,卻也是天大的機會,若你能以絕對的武力完美的解決掉來入侵的各國,那對於你掌握朝廷勢力與想做的那些改變武人地位的事情必定有莫大的好處。”

朱佑樘點著他的胸口,贊許地道,“父皇知道你這麼多年來一直想要改變我朝文人為重,武者式微的局面,甚至想對兵制進行改變。但是這件事情攸關我朝之根本,又是祖上一直傳下來的規定,若不是有天大的契機你想要改變的話,只不過是做夢而已!”

他的話讓朱厚照不得不贊同,大明的名將缺乏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細數明朝歷史,除了開國的那些將領,近一兩百年中能讓人勉強稱為名將的將領居然只有一個文人出生的于謙稍微出色一點,這不得不能說是一個朝代的悲哀。

武力才是一個國家的根本,就像毛主席說的那樣,槍桿子才能出政權。嚴重重文輕武,大明的軍隊再這樣發展下將會無可用之將,時間久了勢必會失去對地方的絕對統治,接著就是必然的連鎖反應,連那些周邊的國家與勢力都會失去了敬畏之心開始蠢蠢欲動。

長此以往,即使自己在世的時期能夠徹底改變明朝的歷史,但是最後卻依舊還會出現明末時的局面,避免不了軍閥割據,滿人入關的改朝換代。

他的心裏已經隱約知道了朱佑樘的想法,若是自己今年登基,就是明年改元,屆時自己以新皇的身份卻能率領軍隊解決掉皇朝瀕臨滅亡的危機,自己在大明的威勢就會一時無兩,在那些文臣武將與百姓之間的威信都會高到極點,皇權也會徹底的集中,借著這樣的勁頭到時候自己想要做些什麼改革都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根本不會收到阻攔。

想到這些他也不由得心中一熱,就像父皇說的那樣,若能好好籌畫一下,這次危機對於自己想要振興大明的理想就是一個天大的機會。

看著他恍然大悟的表情,朱佑樘不禁心中欣慰,問道,“你也想到了嗎?照兒,父皇說過這個位置遲早是你的,若是別人,父皇也許還要捨不得退位,但是交給你父皇卻放心,也心甘情願。”

他拍了拍朱厚照的手背,用心良苦地道,“這樣大好的機會,父皇覺得實在不能浪費。所以早就讓三位閣老他們去安排了,照兒,你準備登基吧!”

朱厚照嘴巴張合著卻始終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人的真誠讓他無法拒絕。戰勝之後得到的這些好處,他自己在位還不是一樣的效果,即使準備過程中會有些困難,但是一想到百年之後史書上記載的天大功績只怕沒有哪個帝王會不心動。

父皇這是在成全自己的夢想!他的心中有些酸酸的,卻又覺得溫暖萬分,朱佑樘對他的無私與期待讓他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但這樣的壓力卻鞭策著他成長。

朱厚照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發紅的眼圈,裝作不樂意的口吻道,“登基就登基,多大一回事嘛!不就是當皇帝!誰叫你神秘兮兮的做那麼多事情,居然還瞞著我!”

“以後父皇就是太上皇咯,父皇終於可以清閒一點專心修煉了,照兒你可要加油呀,日後父皇說不定要比你先煉成金丹哦!”朱佑樘不在意的笑道,單只看到照兒現在的表情,他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如此一說開來,朱厚照也就知道自己的那些內侍為什麼會被免職了,如果父皇真的要自己登基,那麼按照慣例這些人也都會有另外的安排,重新分派都司禮監之內的重要地方,只怕父皇瞞著不說也是為了考驗他們的忠心吧。

不過他總算又還是想起來了一個問題,立刻不滿地捏著朱佑樘的手臂,兇悍的問,“你說,那個強尼到底是幹什麼的!還有,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都一直瞞著我!”

“誰叫你有什麼事情都放在心裏,都不告訴父皇,照兒,父皇要讓你知道,不要小看你的父皇我,日後要學著與父皇分擔,不要將什麼事情都自己一個人扛!”朱佑樘慎重的教訓道,“以前你做的很多事情父皇也都知道,但是你不想說,父皇也就裝作不知,雖然你是為了父皇好,但是父皇心裏卻難過。”

“經過這次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被重視的人隱瞞是多麼難受的事情了吧!”朱佑樘手指點著他的額頭訓斥道,“如今我們兩人的關係不同以往,若是出現了溝通不良,有時候這樣的小小隱瞞也會讓對方對感情產生不信任的。”

朱厚照完全被罵傻掉了,退位這樣的事情居然被父皇拿來當作教訓自己的工具,不愧是當了這麼多年皇帝的人,心思就是難測。

不過他也在心底反思了起來,父皇說的很對,像是這一次,若是父皇因為流言的事情懷疑了自己,又或者自己聽到那些傳言懷疑了父皇,即使是日後兩人還是在一起,但是對於二人之間的感情卻會產生影響,想起那些懷疑心中總會是有些疙瘩。

雖然知道朱佑樘說得對,但是他實在不甘心就這樣被牽著鼻子走,發現朱佑樘在回避關於強尼的話題,於是他執著的問道,“那強尼呢,您把他安排在我身邊是為什麼?”

朱佑樘對他神秘的一笑,卻最終得意吐出兩個字,“秘密!”立刻引得朱厚照一陣不滿的抗議。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得超多,所以發晚了。還有一章第三卷就完結了,我準備去再和編輯說說看,第四卷當作第二部重新去打榜,這樣就能免費不少章節出來,不過成不成就要看明天討論的結果了。

對了,好像已經是元宵節了,祝大家元宵快樂哦!

修改了一下前面的章節,其實今年已經到了18年,大豬改退位了。汗一個。前面寫錯了。其實俺是大親媽呀,一點都不虐,對吧ˇ


番外 五月初七ˇ義頭鎮是靠近邊關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鎮,但是由於正處於京師與河套草原之間的官道上,所以在邊關的那些小鎮裏面還算得上繁華。

在鎮的最西頭有間兩層高的小樓,門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因為這裏正是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與酒樓,不少行商都喜歡在這裏落腳。

“哢嚓哢嚓”盔甲發出的碰撞聲讓喧鬧的行人不禁都安靜了下來,他們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了過去,發現一隊衣甲鮮明、佇列整齊的士兵正護衛著一輛馬車緩緩的靠近酒樓。

那些是鎮邊軍!

一些長期活動在義頭鎮的行商已經猜測到這隊士兵的來歷,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大人物才會由他們護送到這山西地界。

而那些義頭鎮的鎮民卻沒有想那麼多,他們只是帶著幾分崇敬與羡慕的望著那隊士兵。

邊軍與鎮邊軍,兩者之間僅僅只是多了一個字,但是在其他的人的眼裏卻是大大的不同。邊關的人都知道,這鎮邊軍是朝廷的利刃,有著最犀利的刀鋒。雖然組建的時間很短,但是強大的戰鬥力已經讓兇狠的韃子都不敢輕易與之正面交鋒。

自從有了這只軍隊,再也沒有小股的韃子敢進入邊關的村鎮中燒殺搶掠,就連那些馬賊都老實了起來。

儘管對於鎮邊軍來說,清除馬賊之類的小規模交鋒只不過是太子佈置下來的訓練內容之一,因為太子說只有在生與死、血與火的真正戰鬥之後一隻軍隊才能真正形成戰鬥力。

但是老百姓卻都是現實的,在他們心裏分得非常清楚,誰能夠讓他們的生命與財產得到保障,他們就感激誰。加上鎮邊軍良好的軍紀從不擾民的軍風,使得鎮邊軍與太子朱厚照在邊關成為了最受歡迎與愛戴的人。

馬車行駛到酒樓門口,那坐在馬上將領模樣的男人翻身下馬,嗓門洪亮的對著馬車大聲喊道,“薛琴師,咱們兄弟就護送到這裏,再過去就入了山西境內,咱們可過不去了!”說完,他又掉頭對著馬車另一側的一名將領道,“小馬,你們這幾個菜鳥,可別讓殿下的人出了事,若是沒順利完成殿下交代的事情,俺見你一次打一次!”

眾人這時才發現,雖然這些士兵同樣穿著十分光鮮的鎧甲,在細節和顏色上還是有一些區別,是兩隻不同的部隊。

“童大哥,你放心,有咱們兄弟在會出什麼事,是吧兄弟們!”那被稱為小馬的將領回頭對身後的士兵們喊道,立刻引起一陣哄笑和對罵。

“幾位將軍不如一起先用膳後再……”車廂中的薛立琴聞言立刻掀開馬車上的布簾,急切的道,他的話還未說完卻已經被那姓童的將軍打斷。

“不用了不用了,薛琴師,咱們兄弟還要繼續巡邏呢,根據規定,俺們執行任務的時候是不能沾酒的,否則軍法可饒不了咱們!”那童將軍連連擺手推脫道,“咱們順路護送你們到這裏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其實有小馬他們在也就沒什麼擔心的,雖然這些傢伙是年輕了點,可都是親兵中的好手,要不殿下也不會放他們出來辦事了!”

“那是那是!”薛立琴贊同的點頭,雖然那幫親兵才二十出頭的年齡,但是各個都身手了得,當初太子說派一隊人與自己到邊關救人,他看到是如此多的年輕人心裏本來都有些絕望了的,直到看到這些人出手才知道厲害。

那隊鎮邊軍的士兵朝著那二十來個親兵友善的一笑,然後對著薛立琴行了個禮,便整軍離開了小鎮。

望著他們離開剩下的親兵們在那小馬的指揮下立刻四散開來去做事,他們有的去車轅處解下馬匹準備去喂馬,有的進入酒樓去打點,還有人從馬車上搬下一張輪椅,接著薛立琴將一名瘦骨伶仃的老人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琴兒,這是到哪兒了……”老人的聲音微微顫顫的,聽起來虛弱無比,若不是貼近了去聽都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薛立琴心中一酸,忍著難過一邊推著老人進入酒樓歇息,一邊回答道,“義父,我們就快到山西境了,您累了吧?”

一點一點的喂義父吃完一碗肉粥,薛立琴自己才開始自己用餐。雖然救出義父已經過了好些天,但是他卻還是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太過驚心動魄,在心情平靜下來以後他才會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那日對太子合盤托出一切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心若死灰了。對自己有恩的義父卻因為自己的緣故身陷險境,可是偏偏無能的自己卻又無法救援,在那樣絕望的情況下,他其實是帶著一顆必死的心去打探韃靼的行動。

雖然知道如果將韃子的行動悄悄告訴太子或者皇上,自己肯定可以借此要求去救援義父,但是那個時候的自己籌碼實在是太小了,小到也許和太子他們交易的資格都沒有,那些無關緊要的密探,以兩廠的實力總能清查出來的,但若是那些人被抓,使得打草驚蛇,自己的義父卻很有可能會被處決。

他不敢賭,不敢用義父的命去賭那麼一絲希望。經過這麼多年的人生冷暖,薛立琴早已知道只有看得到的利益與好處才能被人看重。

當年自己因為母親的出生低賤被趕出了家門,如果沒有義父的收養自己早就活不下來,但是當自己才剛從邊關返回京城,想要憑著一身琴藝謀求生存的時候卻又因為親生父親的犯事而被牽連,最終被貶入了教坊司。

經過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生命對於他早已沒有什麼追究,唯有對無兒無女義父的惦記才讓他苟且活了下來。

在義父被抓了以後,他知道義父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雖然對自己來說他十分的重要,但是卻不可能引起別人的重視,自己無法給人任何好處,那別人又如何會幫自己去費盡心思救人呢。

於是他只好想方設法的去努力打聽韃子的秘密,可是當他打探到重要消息的時候,卻已經晚了。那個時候他的心情如同沉到了冰寒的雪水之中,甚至有種想要拖著所有人一起倒楣的想法。

尤其是太子,那個讓人一看到就覺得自覺慚愧的孩子,家世比不上他,才華比不上他,運氣根本就是天壤之別,就連最普通的幸福都比上他,明明生在最是無情的皇家他還能得到那麼多的關愛。

同樣都是人,可是卻有著天差地遠的區別,那個孩子如同浸泡在幸福甜蜜中的快樂會讓所有不幸的人都感覺到嫉妒。

在薛立琴剛入宮的時候他也只不過是單純嫉妒太子的幸運,可是隨著長期的相處在他的心裏對於太子的感覺卻複雜了起來,所以在會在最絕望的時候說出了一切,他到現在都說不清楚,那個時候的自己為什麼會對太子有著一份期盼,盼望著那個孩子能將自己拉出絕望的穀底。

能夠成功的救出義父對薛立琴來說是徹底的得到的救贖,甚至他會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太子將他的好運分了一絲給自己。

那個時候,當他帶著二十多個親兵趕到韃子關押義父的營地時,那個防守嚴密的營地正因為受到了鎮邊軍的攻擊而準備撤離,那些沒有人性的韃子準備在走之前處死所有的人質,而他正在那一刻戲劇化的從屠刀下救出了義父和其他的人質。

“聽說了沒有,皇上五月初七的時候在早朝宣佈正式退位給太子了!”

“怎麽可能,皇上還那麼年輕,太子才多大呀!”

“那以後要換新皇了嗎?這簡直是我朝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事情呀,稀奇,稀奇!”

“不會是假消息吧?““哪還會有假,皇榜都貼出來了!”

隔壁一桌人的談話聲引起了薛立琴的注意,當他仔細聽完那些人的議論之後心中大吃一驚。

怎麼會這樣,太子與皇上應該已經知道明年的危機了,怎麼反而在這個時候交接皇位。薛立琴的眸中滿是驚駭,本來在看到鎮邊軍強大實力之後稍微放下的心又猛的提了起來。

他一邊食不知味的吃著飯,心思卻已經完全用在揣測宮中那兩位的打算。而另一桌的那群親兵們卻再也忍不住開始紛紛討論起來,一個個都喜形於色,臉上充滿了期待。

“小馬哥,你說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太子真要登基了?”

“只怕會是真的,不是說皇上在早朝上宣佈的嗎?”那個叫小馬的將領點點頭道,“再說這消息都已經傳出京裏了,哪還能有假!”

“不知道咱們現在趕回京還能不能看到殿下的登基大典!”

“應該沒那麼快吧……”眾人一臉期待的望著京師方向,看了看一旁的薛立琴與老頭子卻又忍不住失落起來。

畢竟老爺子年老體虛,又是剛被救出來,如今一路顛簸回京就已經很勉強了,他們也不好意思催促人家趕路。可是這些人心裏卻急呀,如今新舊皇帝交替一定會有很大的人事變動,越快趕回京中才會越有好處。

薛立琴知道他們的心思,他也想早日回京瞭解朱厚照打算,畢竟一年後就是大明朝天大的危機,真不知道那兩父子到底有什麼打算,居然在這種時候進行皇位更替,他們難道不怕引起人心浮動嗎?

“不過說實話,咱還真是佩服殿下,他若當了皇帝,這天下百姓的日子只怕會更好過!”

“是呀,殿下年齡雖然小,但是本事可不小呀。俺這輩子不服什麼人,但是對於殿下,就是兩個字,服氣。”

“就是,看看這新建立的戰區把那些韃子們都快趕出河套了,厲害呀!俺還真是羡慕童大哥他們,雖然脫離了親兵隊來到這邊關,但是你看看他這才多久就升了好幾級,這軍功,嘖嘖……”

“改明兒俺去也找華統領申請來邊關,專門來打韃子!”一名年齡較小的親兵羡慕的地道,立刻引起一陣噓聲。

“你以為想來就來呀。童大哥他們可都是通過考驗了的!”

“華統領可是說了,從咱們親兵隊出來的人不能有一個孬種,都得是精英,能用實力讓別人佩服的,你行嗎你!”

薛立琴聽著那些親兵們胡拉亂扯起來,嘴角忍不住泛起了一絲笑意,看來這個小太子的人氣還是很高的!

在每個人都有些心急,想要儘快趕到京師的心情催促之下,一行人總算在大典前趕回了京師。畢竟舊皇未逝,幼主登基這樣的情況是大明前所未有的事情,一輩子能看到這樣一場皇位交替的盛況是十分難得的。

薛立琴在如今已經是人頭湧湧的京師好不容易找了一間房子安頓好自己的義父,便匆匆忙忙地入了宮。

實際上現在的京城已經完全戒嚴,進出都盤查得非常厲害,儘管如此卻還是有著一波波的人潮湧入京師,整個京城裏面的客棧都早已擠滿了人,若不是薛立琴有朱厚照的人幫忙打點,根本是一房難求。

入宮之後薛立琴立刻被人帶往了咸陽宮,朱厚照正在這座宮殿度過人生最後的一段時光,之後便要搬到乾清宮,而這偌大的宮殿將會沉寂下來,等待若干年後下一名小主人的入住。

得知他的到來劉瑾特地迎了出來,笑眯眯地小聲道,“薛琴師的氣色不錯,看來事情是挺順利的吧!”

薛立琴心中輕鬆,微笑著點了點頭,問道,“殿下呢?”

“這幾日殿下忙壞了,正在院子裏面休息呢!”劉瑾輕手輕腳的領路,小聲道,“不知道這個時候殿下醒來沒有。咱小聲點,別驚到殿下!他太累了!”

“沒事,若殿下還在休息,我就等等,不急的!”薛立琴連忙體貼的道。

走進院落薛立琴才知道為什麼整個咸陽宮都靜悄悄的,因為此時朱厚照根本沒在寢宮中休息,而是睡在院子樹下的一張偌大方榻之上。

他的頭枕著朱祐樘的大腿,臉被朱祐樘的寬大衣袖遮擋著,烏黑的長髮散落在方榻之上,暖暖的陽光懶洋洋的灑落在兩人身上,看起來十分愜意。

朱祐樘正在看書,看到他們的到來放下書冊朝著兩人淡淡一笑,感覺到腿上的腦袋輕輕動了動,他修長手指在朱厚照的頭上輕柔的撫摸了幾下,小聲的道,“沒事,時間還沒到,再睡一會!”

薛立琴看到那個驕傲的小太子,未來的小皇帝在這樣的安撫下嘴裏小聲的咕嘟了一聲,翻身微微蜷縮著身體,嬌憨的將臉徹底的埋在了皇上懷裏,繼續沉沉的熟睡。

皇上的眼睛一直深深的望著太子,溫柔的、寵溺的,仿佛可以這樣一直看到天荒地老,直到太子的呼吸又漸漸的啤趼來,才抬頭望著他們輕輕的搖了搖手指。

兩個人的舉動充滿了自然,在兩人的身邊似乎有著濃濃的溫情包裹著他們,在他們之間每一次呼吸、每一個眼神都仿佛有一種莫名的氣場,默契得讓他人再也插入不了一絲一毫,美好得讓人想要一看再看。

直到劉瑾輕輕的拉扯著他的衣袖,薛立琴才發現自己看著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居然忘記了呼吸。一直憋住呼吸似乎讓胸口有些發疼,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跟著劉瑾輕手輕腳退出了院落。

小太子擁有的一切依舊那麼令人羡慕,但是薛立琴已經不會再嫉妒了。有些人也許天生就像這小太子一樣,完美得應該擁有世界上的一切美好。

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兩人,一直以來惶惶不安的心也終於平靜了下來,心中有了強烈的信心,他相信只要有他們兩個人在那些危機、那場即將到來的戰鬥應該不再算得上什麼了!

恍然之間薛立琴眼中的皇帝已經又開始悠閒的看書,微風輕輕吹拂著兩人的衣衫,像是一幅動人的畫卷,美好而雋永。

踏著輕快的步子離開這座充滿了溫馨的院落,薛立琴淡淡的笑了,也許,自己有一天也會這麼幸福吧!

作者有話要說:好消息,已經和編編溝通好了,第四卷將當作第二部重新開文,嘻嘻,這樣大家能看到不少免費章節了。

第二部的名字叫做《明皇》,請各位看公告的鏈結,並且親繼續支援某T與俺家的兩隻豬豬。

另外某T想改筆名為九裏明,看看能否如願,畢竟現在的名字太難記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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