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祁詡天
受:祁溟月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下

被祁詡天摟在身側,兩人一同回了寢宮。炫天殿仍是原先的模樣,寢宮之內自然也無甚變化,仍舊是那明珠光華,也仍舊是那層疊的幔帳,魄玉冰檀的香氣依舊,清清淡淡的,在室內氤氳出若有若無的冷香。

由雲昊山莊出來,一路之上並未多做停留,今日才回的宮。出宮不過幾月,而今歸來,事物依舊,原本覺得無趣之處,此時卻分外的使人心安。或者,是因為有了身邊的那人,祁溟月抬起頭,瞧了瞧身旁的祁詡天,卻忽然發現,那雙眼眸也正望著他,似在探究著什麼。

見他望來,祁詡天停下了腳步,將祁溟月的身子摟到了懷中,抬起了他的臉,瞧得仔細,“溟兒可是仍在為蓮彤之事而不快?”自瀾瑾離去,溟兒便未在開口,先前聽得洛緋嫣之名,他分明是覺出溟兒的不悅的。

幸而此時已到了寢宮之內,周遭也是無人,祁溟月看了一眼周遭熟悉的環境,搖了搖頭,撥開了祁詡天的手,“父皇莫要忘了,我們已身在宮中,並非江湖,不再是暗皇與水月,而是蒼赫帝與皇子的身份,父皇若再如先前那般,若被世人知曉,終是麻煩。”他雖不懼,卻也絕不會多事的去自找麻煩。

“如先前那般?”祁詡天揚起了一方眉梢,忽而沉沉一笑,“溟兒可是擔心被蓮彤之人知曉了我倆之事,挑起事端?”被他撥開的手又移到了祁溟月的腰間,祁詡天撫著手下的柔韌,動作輕柔,口中玩笑似的低語道:“一回了宮便不能時時把溟兒摟在身邊了,實在是可惜。”

聽出他話中的抱怨,祁溟月回抱住身前之人,輕笑一聲,“已回了宮,也有他人在場,父皇不也未曾避忌,如今又抱怨些什麼?不曾在洛瑾面前掩飾,雖然父皇是有意讓蓮彤女王知曉我倆之事,能讓父皇如此另眼相看,看來溟月也不得不將她記在心裡了。”

洛緋嫣,蓮彤女帝,早在幼時便聽聞她與父皇的韻事,卻並未放在心上,可而今洛緋嫣卻有此舉,要幫他登位奪取天下,不如說,她是想助傳聞中最被父皇所喜的皇子奪取天下,說不準,便是想要父皇卸下皇位之負後,可與她廝守,終究,她所做所想,也只是為了得到父皇。

“溟兒要將何人記在心裡?你的心裡只能有父皇一人,若有他人,父皇可不會容得她留於世上。若溟兒當真對此不悅,父皇即刻便讓人取了她的命來?如此可能讓溟兒不再為此不快?”注視著祁溟月此刻眼中的冰冷,祁詡天安撫著吻上了他的眼眸,“洛緋嫣確實有些特別,但于父皇而言,溟兒才是我此生唯一想要之人,她根本不值得溟兒放在心上。”當年那女人的性子確實合了他的喜好,卻也只是感興趣的那一類,完全不能同溟兒對他造成的影響相比,洛緋嫣可有可無,溟兒,卻是萬萬少不得的。

感受著眉宇間落下的輕吻,祁溟月雙手環上了祁詡天的脖頸,“依洛瑾之事,溟兒對她確實並無好感,但也不至讓父皇將她殺了,蓮彤女帝,豈是說殺便能殺得的,即便父皇可命人將她暗殺,可三國之間平衡一旦被打破,天下便起紛爭,蒼赫不得不被牽扯進去,若圖一時之快而引得那許多麻煩,還不如置之不理,待她真做出些什麼,再一起收拾也不遲。”若洛緋嫣夠聰明,便該在知曉他與父皇的關係之後去了那些心思。

“溟兒說不殺便不殺吧。”再度挑起了祁溟月的臉,祁詡天輕笑著吻住了他的唇,待懷中之人開始迎合了,他才放下心來,附到祁溟月耳邊,在他耳上輕咬著低語道:“既然溟兒已不在意此事了,便隨父皇去沐浴歇息可好?一路風塵,想必也累了。”

由雲昊山莊趕回宮,路途並不近,也確實讓人覺得有些疲乏,祁溟月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忽而想起一事,“那日雲昊山莊之外,百里忘塵曾與眾人灰衣人一同襲莊,父皇帶了無爻前去,後來如何?”而後父皇又在得了百里忘塵的信之後前去與他會面,不知兩人究竟約談何事。

“血影與那些灰衣人纏鬥,父皇便於百里忘塵聊了些許安煬之事,溟兒以後便知,不過在父皇看來,百里忘塵對無爻,可是執著的很?。”

聽祁詡天這麼說,祁溟月微微蹙起了眉,百里忘塵定在安煬朝中有著重要的地位,原本說要將瀾瑾與得到瀾瑾之人一同帶回安煬,而後卻未曾見有大的動作,也不知是不是父皇與他有了某種約定,依那百里忘塵的態度,似乎對安煬也並不如何留戀,恐怕唯一能令他記在心間的,只有無爻了。而無爻如今跟了他們回宮,比之過往卻有了些不同,似乎多了幾分人氣,多了幾分顯露在外的情感,偶爾他竟能感受到無爻自愛發呆,能讓無爻如此的,也只會是百里忘塵。

正在為無爻和百里忘塵之間的事而沉思,祁溟月忽然聽到耳邊一聲抱怨,“在父皇面前,溟兒可不能想著旁人,還在想何事?此刻天色不早,溟兒還不隨父皇去沐浴,一會兒早些歇了才是。”

父皇最是不喜的,便是在他面前為旁人之事而費神,無爻之事他還是日後再問為好。回過神來,祁溟月安撫的環住了祁詡天的脖頸,湊近了說道:“父皇備下的溫泉許久未曾去了,用來解乏恰是最好。”

祁詡天笑著在他唇邊吻了一口,“溟兒的主意不錯。”

兩人未曾驚動他人,稍稍的來到了那藤蔓遮掩之後無人知曉的溫泉,此時已近午夜,有溫泉的滋潤,月箋花在月光之下開得正盛,朦朧的光華如同夜空落下的點點星子,綴於被霧氣縈繞的泉水之邊。

祁溟月才解了外衣,甩過了發,濛濛的水霧間,祁詡天已伸出了手來,修長的指挑開了他裡衣的扣結,“讓父皇替溟兒解衣……”隨著落下的話音,祁溟月便感覺到那雙手由衣襟落到了腰間,然後逐漸往下,直至他身無寸縷,也不見那雙手停下,是他不得不按住了正屈下身半跪于地的祁詡天,“溟月只打算沐浴而已,父皇?”

“溟兒放心,一路勞頓,父皇便是再想要你,也不會讓溟兒受累,”祁詡天邪邪一笑,含著幾分曖昧輕佻,繼續說道:“父皇只是提溟兒寬衣罷了,順便,替溟兒解解乏。”隨著語聲逐漸低沉,祁溟月已聽出那解乏顯然並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果然那低語才在耳邊飄過,便覺得那雙手沿著他的腰部直至雙腿,輕輕按壓起來。

“為了快些回宮,未曾用馬車,瞧,溟兒的這裡都紅了……”撫著祁溟月雙腿內側,望著因騎馬趕路摩擦而至的紅色痕跡,祁詡天皺了皺眉,掌心運起了功力在他的腿上輕壓著,唇已落到了那片紅印之上,“溟兒何必急著趕回,為了趕路,讓自己受得這些苦,父皇真想好好罰你。”原本想要逗弄溟兒的心思,自愛見了這些痕跡之後只餘心疼,溟兒悟性再強,騎術再好,身子也才剛成年而已,何況原先便未有太多騎馬的機會,若非有?珠護體,恐怕此時便不只是紅了而已。

微微分開了腿,祁溟月扶著祁詡天的肩,垂首瞧見父皇投來的目光,其中的溫柔與微微的不悅讓他無言以對,只覺雙腿內側的一片火辣的感覺上,再度落下了一片濕潤柔軟的感覺,那暖暖的觸感如同落到心裡一般,使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父皇為了溟兒而出宮,也為了溟月而將國事擱置,如今江湖事了,我又豈能再自顧著悠哉,能快些回宮自然便要快些,又不曾受得什麼苦,只是磨破了些許,不礙事。”

“哪裡會不礙事,父皇瞧著可是礙眼。”他的溟兒,身上的痕跡只能是他留下的,其餘的傷口淤痕半點都留不得,他既已要定了溟兒,又豈能讓他的溟兒再他所在之處受苦,“溟兒是為了父皇,但你可知,在父皇眼中,比之國事,還是溟兒為重?”

“溟月知道。”鄭重的答了話,祁溟月微微垂首,“便是因此,我更不能由著心意行事。”彎下腰,他以手抬起祁詡天的臉來,注視著那雙狹長的眼眸,緩緩開口,“父皇與溟月的身份俱不會變,蒼赫在你我手中,安煬在側,蓮彤又欲生事,溟月不是自尋麻煩之人,但若有一日被人欺到頭上,也不會退讓,到時少不得便會如了他人之意,三國紛亂已在眼前,溟月又如何能悠閒的當作無事,只顧自身。蒼赫是不欲得天下,並不是沒有得天下之能,這一點,須得讓他人知曉個清楚。”此次江湖之行,讓安煬的野心顯露無疑,最後又牽出了蓮彤,若他還能當作不曾有事,不做好迎擊的準備,便不是他了。

祁詡天望著身前站立的祁溟月,那月光之下,正垂首注視著他的人,說著這番話,眼中所閃耀的光芒卻比月色更為引人,仰望著此時的溟兒,忍不住發出幾聲沉沉的笑聲,他的溟兒已越來越有太子的威儀了,不論是作為他傾情之人,又或是蒼赫未來的帝王,溟兒多從未讓他有過半點失望。

低沉的笑聲逐漸成了朗朗的大笑,夜空之中的笑聲透著如此明顯的歡喜之意,讓祁溟月柔和了臉色,見祁詡天為他之言而喜,也正露出幾分笑意,忽然腰間一緊,只覺身子已被扯入了父皇懷中,周遭湧上的泉水將他們包圍,竟是已被扯入了溫泉之內。

墜入水中的感覺還未讓他回過神來,雙唇卻已被一雙薄唇給吻住,霸道的吻帶著某種熱切,掠奪著他口中的一切反應,如瞬間滅頂而來的泉水一般,將他緊緊纏繞,容不得半點遲疑與抗拒。張開雙臂,他亦環抱住了同他一樣火熱的身軀,泉水不斷湧上,身子卻逐漸墜落,如同這水中的一吻,讓他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得由著那火熱的紋逐漸深入,引得他拋卻了腦中的一切,與之糾纏起來。

抱著懷中的祁溟月在水中一番熱吻,只等得兩人都氣息不濟了,祁詡天才摟著他倏然站起了身來,瞧著溟兒臉上因熱度而升起的紅暈,忍不住又在哪殷紅的唇上輕啄一下,才微微喘著氣,輕笑,“都怪溟兒太過引人,還說了那麼一番話,叫父皇如何忍得住。”

從水中起身,祁溟月劇烈喘息著,拂開了額前的濕發,“父皇總是怎麼肆意妄為。”口中雖在抱怨,眼中卻是透著笑意,伸過手,他開始提祁詡天解衣,“父皇可是忘了自己還穿著衣?”

濕透的發垂落額邊,滴落的水珠,落入了微敞的領口,透出裡面已浸透的裡衣,眼前的父皇恐怕不知自己又是如何一種讓人心跳的模樣,微微闔起了眼,祁溟月撫著那在月色下愈發顯得惑人的蜜色肌膚,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終是抵不住眼前的誘惑,傾身在哪閃著光暈的顏色上落下了緋紅的印記。

“父皇是在等著溟兒……”祁詡天輕笑著,如同呢喃似的輕語,落在靠於他身上的祁溟月耳邊,“等明兒替我解衣。”

祁溟月抬首,微微挑了眉,眼中笑意更甚,“如此說來,是溟月讓父皇久候了。”玄色鏽金的衣袍,於他手中落下,浸透了水色的裡衣與下裳全被他拋落在旁,感受著肌膚相貼的熱度,祁溟月滿意的擁住了身前之人,“父皇可莫要再惹我,溟月原本只是打算前來沐浴。”溫泉可解乏,但若在此做些別的,恐怕消耗會更大,不知他還有沒有回寢宮之力。

因他的話而勾起了唇,祁詡天在他腰背之間輕撫著,“父皇哪裡捨得累著溟兒,一會兒沐浴完了,我們便回寢宮,你既已回,歇息幾日,便該行了冠禮遇太子之儀,此事已拖得太久了,若再拖下去,恐怕會惹來閒話。”

確實,在他出宮之前便應行的儀式,因他離宮之故而延期至今,實在是再也拖不得了,祁溟月點了點頭,“到時定下日子,父皇告于我知便好。”

一旦戴冠,便算正式成年了,可招納內室,參與朝政,而行了太子之儀,他便是蒼赫名正言順的太子,不論往後有何種變化,此生,他都將於蒼赫聯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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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太子

“殿下,往後紅袖是不是該稱您太子殿下了?”

嫋繞著冷香的房內,輕快的語聲含著喜悅,替身前的人整理了衣袍,紅袖含著滿心歡喜,再次打量著她的主子,拂平了一絲微小的皺褶,她滿意的點了點頭,“殿下就是生的俊,穿什麼都好看,這身衣裳一穿上,可就更出眾了。”

殿下早在幼時便已是那般不凡,而今大了,更是容易引起宮裡眾女的癡念,在外人看來殿下又是個溫柔的性子,便尤其能引得女子傾心,雖未有擺上檯面,但她可知曉,已有不少家有千金的大臣是對殿下打了主意了,如此樣貌品性,又得到陛下寵愛的皇子,哪一家不眼巴巴的盯著,若是能攀上些許關係,即便只是多走動幾回,也是好的。若真有大臣提了意,也不知陛下會如何,總之她已準備著為那些大臣的自以為是哀悼了。

“離開些日子,紅兒可是越來越嘴甜了,便是溟月也要抵擋不住紅兒這番誇讚了。”祁溟月含笑,垂首望著正在擺弄他衣袍下擺的紅袖。回宮見了她們,他也頗為欣喜。

瑩然又查驗了一遍一會兒典禮所需之物,待確認無誤了,才放心的把物件一一擺放整齊,聽聞那邊傳來的話音,輕笑一聲轉過頭來,“殿下何需抵擋,紅袖說的都是實話,殿下離宮的這些日子,可讓紅袖想念壞了,而今殿下一回來,自然得多誇讚幾句,免得讓殿下被別人給勾了去,不要她伺候了,那可糟糕。”

“紅兒這般可愛,瑩然如此乖巧,溟月如何會捨得替換了你們,兩位佳人在側,可是賞心悅目的好事,溟月憐香惜玉還來不及,絕不會做出讓美人垂淚的事來,瑩然你說是也不是?”即便是當上太子,多了些人伺候,紅袖和瑩然仍是跟隨他時日最久的,又是父皇當初所選,對她們,他自是多了幾分親切之感。

“殿下莫要問我,瑩然不知。”對她這位主子時常會有的戲謔調笑之語,她早已習慣,忍著笑,她瞧了一眼紅袖,“倒是殿下的紅兒又被殿下惹紅了臉,看來這回出宮,讓殿下又學壞了。”

“殿下!瑩然!”紅袖跺了跺腳,繃著臉望著她的主子,又看了看瑩然,終於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回可好了,殿下回來了,女婢們歡喜,大臣們也該鬆口氣了。”瑩然掩著嘴,想起近日來宮中古怪的氣氛,便忍不住想笑。

“不知宮裡如何了?父皇出宮是如何交代的?”祁溟月這才想起,還未問清過,不知父皇究竟是如何對大臣們交代的,也不知劉總管一人怎麼面對底下那麼多大臣的追問,許久不見君王上朝,總該有個好的理由才是。

紅袖想起劉總管那面無表情的對著大臣們說的那些話,便忍不住也隨瑩然笑了起來,“劉總管說了,陛下即將立儲,思及過往,感念先皇當初之恩德,決意祭祀皇陵,以酬先恩,在此期間,大事稟奏,小事暫緩,擅自打擾者,斬。”

瞧見紅袖學劉總管的模樣,神色深沉的轉述了這番話,瑩然忍著笑點了點頭,“這些時日以來,自然也無人敢擅自打擾,何謂大事,何謂小事,那些大臣們忽然都分辨的一清二楚,要劉總管轉達之事,可說是少之又少呢。”

雖然無人敢說,但誰都知道,陛下是如何登上帝位的,先皇當年待陛下並不寬厚,才導致了那般的結局,而今的這番說辭,恐怕只有傻子才會相信,習慣了陛下詭秘難測的行事,恐怕所有人都以為陛下又是要試探各位大臣的能力了。

紅袖回憶起那些大臣們暗自揣測,又互相打探的模樣,便覺得有趣。

原來是牽扯了先皇,莫怪當初問起,父皇會說宮裡之事不會有大礙,只要讓人想起當初奪位之時,先皇是如何死的,即便有人要疑心些什麼,也無人敢真去驗證,對至親尚且毫不留情之人,又如何會將質疑他所言的臣子們放在眼裡,這一回,父皇是真假參半的讓大臣們虛驚了一場。

明白了其中究竟,祁溟月拂了拂衣袍,“時辰不早,一會兒父皇怕是要來催了,紅兒和瑩然替我瞧瞧,可都備妥了。”早在出宮之前,外頭那些典禮儀式所用之物都已準備周全,休息了幾日,佈置了一切,將這拖了許久的儀式給完成了,也算是了了一樁大事。

深淺層疊的瑩白,由裡至外,著在眼前言笑而立的殿下身上,那一色的白,到了殿下身上,再非單一的顏色,倒像是多了些炫目的光彩,瞧著她們身前的祁溟月,紅袖和瑩然都不中斷點著頭。

只見那月白的外袍隱約泛著淡淡的水藍光華,金線所繡的圖騰在那月白的顏色上延至衣袂之下,顯露著華貴和威儀,淺金的鑲繡與式樣繁瑣的扣結綴在袖邊與衣襟,黑髮齊整,垂落肩頭,額前的髮絲之下,一雙眼眸神色淡淡,卻又似已含了幾分笑意,微微的弧度在哪薄唇上揚起,透著些漫不經心的悠然,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陛下在朝堂之上的模樣,只是談笑之間,便讓人不由心生敬畏……望著此刻在身前,即將要登上太子之位的殿下,紅袖和瑩然不禁開始想像,若到了殿下繼承帝位之時,不知又是何種光景。

“還未好嗎?”就在紅袖和瑩然望著身前的祁溟月發呆之際,門外有腳步聲想起,隨之而來的問話聲讓兩人霎時清醒過來,連忙對著來人行了禮,“回陛下,殿下已準備的差不多了。”

瑩然取過一條繡著金玟的腰帶,小心的拭了拭上頭鑲嵌的碧玉,捧在了手上,才繼續說道:“等束了玉帶,再掛上飾物便好。”

祁詡天走近了,接過瑩然手中之物,點了點頭,“行了,下去吧。”一轉身,他往祁溟月身邊走去。

紅袖連忙又將案上的一方佩玉取了過來,“陛下,還有太子佩玉。”這可是象徵著太子身份之物,是萬萬不能忘的。

蒼赫皇族之內,沿用至今的這枚佩玉,代表著君王對繼位者的期許,凡被選為儲君,都要在身上佩戴證明身份之物,是榮耀,也是麻煩,若損了聖物,便是大罪,也曾有過皇子遺失佩玉的,其後的結果便是招惱了當時的君王,改立皇儲。

這是蒼赫皇宮之內,誰都知曉的事,祁溟月望著那枚玉佩,輕嗤一聲,“麻煩。”

“若溟兒不喜,便不要了吧。”祁詡天伸手攬住了他的腰,望著身前著上華服顯得更為出色不凡的祁溟月,眸色逐漸深沉,俯身在那誘人的唇上輕吻了幾下,才托著手中玉帶,微微俯下了身,替他系上。

紅袖和瑩然早在瞧見陛下要親吻殿下之時,便低下了頭,默默往門外退了去,再要掩上門的時候,望見了裡面,看著陛下親手替她們的主子系上了玉帶,不由都露出了笑容,門扉漸漸合上,她們眼角餘光瞧見的,是殿下取過了那儲君象徵的玉佩。

“也無不喜,只是覺得麻煩,但既然是祖上所傳,又是祖制,便掛上吧。”勾著指尖的佩玉,祁溟月請瞥一眼,青綠瑩潤的顏色,透著隱隱血紋,看來確是好玉,中間還有一孔洞綴下絲絛,卻並無別的特別之處。

祁詡天才為他系好玉帶,接過了他手上的玉,微微蹙眉,替他結在腰間,又從自身腰側解下了一物來,“既已帶了那東西,父皇的這枚,便也掛上。”

眼前的這枚玉,辨不清是何種異獸的形狀,如龍似蛟,盤踞成騰雲之狀,通透的顏色間如有血色流轉,,乍眼一看,便會被那凜然的氣勢所懾,使人難以移開眼來。

這塊玉總是掛在父皇身側,他早已見過多次,但卻是頭一回瞧得這麼仔細,垂下眼,祁溟月望著祁詡天將那玉系在了他的身側,有些不解,“這是父皇隨身之物,為何給了我?”

“溟兒身上豈能有他人之物,為了這太子身份,父皇勉強忍了,你既系上了那塊玉,自然也得將父皇的這枚帶在身上。”注視著那枚代表太子身份的圓形佩玉,祁詡天又皺了皺眉,在他看來,那東西根本只是累贅。

撫著剛得的佩玉,祁溟月了然輕笑,“父皇將它給了溟月,只要溟月隨身帶著,它便仍是父皇隨身之物。”

“溟兒這話說的不錯,父皇有賞……”因他的話發出了沉沉的低笑,祁詡天摟緊了懷裡的祁溟月,才要俯下身,便聽到門外輕響了幾下。

“陛下,吉時已到,文武百官已在殿外等候多時。”

劉易站在門前,微微躬著身,收回了手,靜候了片刻,就在他又要開口之時,才見門被打了開來。

“劉易啊,你來的還真是時候。”

含著不悅的話音讓劉易恍悟,恐怕這一回他叩門的時機不大合適,對此早有多回經驗,劉易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禮,“此為劉易之責,劉易多謝陛下稱讚。”

玄色衣袍由身邊經過,留下一身冷哼,劉易神色不動,待一身華服的祁溟月含笑經過了他的身側,才動了動眉,口中喃喃低語,“才是春日,宮裡竟已有了蟲蚊,看來得多添些熏香了。”

在前面行路的祁溟月腳步一頓,若無其事的將衣襟之處掩了一掩,瞧著這位殿下的舉動,劉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垂下了眼,面上仍是那七情不動的模樣,隨在兩人身後往殿外行去。

大殿之外,高高的依仗都已擺放在位,樓臺高聳,和風輕拂,長長的階梯由氣勢恢宏的大殿之外延伸而下,兩側,文武百官都已照著各自身份品級恭恭敬敬的站立著,等候著他們的君王,還有終於回宮的二殿下現身。

在這位二殿下被下詔封為太子之後,便聽說他得了陛下密令出了宮去,幾月之間,宮中氣氛便有些詭秘起來,陛下閉門不出,全由劉總管傳言,時而也能得到陛下手書的旨意,素來知曉陛下行事,本就是難測,此番的這一出,更是叫人心頭猜疑,頗有忐忑,唯恐陛下又想出了何種折磨臣子的遊戲,要多某些人下手了。而今眼見二殿下歸來,朝內也無人有事,才讓他們松了一口氣。

除了文武百官,上首之處,還有幾名皇子也侯在一旁。祁柊離遙望那高高的階梯之上,神色平靜,十三歲之齡,已讓他明白這儀式代表的含義,在他身旁的祁子毓和祁堯宇卻瞪大了眼,又是興奮又是好奇的抬頭仰望著。

“五皇兄,二皇兄可是要當太子了?以後就是皇帝?”

撫著祁子毓的發,祁柊離緩緩點了點頭,“不錯,以後我們都得聽二皇兄的。”大皇兄與三皇兄的事已讓他明白,父皇對二皇兄的寵愛有多深,他並無他想,只盼著另兩位年歲尚小的皇弟切勿重蹈了那兩位皇兄的覆轍。

“父皇和二皇兄出來了!”祁子堯注視著出現在視線之中的身影,為那陽光之下炫目的瑩白而輕呼了一聲,激動的拽住了祁柊離的衣袖。

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只見陛下緩緩行出,此時已該被稱作太子的二殿下隨在一旁,站在前首,有眼尖的,已瞧見了那身在陽光下閃耀著淡金光芒的白衣一側,有一抹熟悉的殷紅。

那是陛下隨身佩玉,也是蒼赫帝王身份的象徵!為何竟會出現在太子的身上?!又是懷疑又是不信,本要宣讀旨意的侍官在那物件上又瞧了幾眼,才在一道冷利如劍的目光下收回了心神。

此時正是儀式進行之時,即便見了,又有誰有那麼大的膽子站出來質問,站在前排的,都是乖覺機靈之人,掃了一眼那佩玉,便立時收回了眼,只當不曾看見。

祁溟月未曾無留意此時宣讀之言,也不曾關心他人眼中的驚訝之色,略略掃過了跪于腳下的文武百官,遙望周遭聳立的處處宮閣殿宇,陽光之下,站在高處,他從未如此清晰的感覺到,將有一日,蒼赫會成為他掌中之物,權利財富,乃至天下,只要他想要,都可去取得。

但是這一切,卻都不如眼前之人來的重要,成為太子,原本,也只是為了相伴身側而已。與那雙深邃的眼眸對視了一眼,祁溟月半跪下身,微微俯首,讓那代表著蒼赫的將來,也包含著無數情意的金冠戴在了頭上。

時年,蒼赫立儲,二皇子祁溟月年十五,登太子位,天下皆知。

也是在同一年,安煬帝因病崩于寢宮,因帝位之爭,安煬大亂。自此之後,天下紛爭漸啟,蒼赫聯姻於蓮彤,安煬新帝登位,妄動兵戈,自此,三國鼎立之勢終不復在。

那一年,正是祁溟月登上太子位三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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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提議

高高聳立的圍牆之內,層層樓閣連綿,相連的殿宇重重,一眼無法望到盡頭,蒼赫皇宮之內,景物依舊,這一天,也仍是如同往日,早朝散去,又過了正午,午後的閒適與幽靜使人昏昏欲睡,侍衛與宮人不敢有絲毫懈怠,仍在當值之處做著本分之事,遠處,幾位大臣的話音飄到耳朵,卻讓人不由自主的細聽起來。

“劉總管,陛下何時才會出來?”偏殿之側,數位大臣圍在一起,有人終於忍不住,向劉易問道。

劉易抬了抬眼,又側耳聽了聽身後的動靜,微微搖頭,“這可說不準,若是大人不耐久候,又無甚重要之事,不如遲些再來。”

“這……”問話的遲疑了一下,瞧了瞧和自己一樣心思的同僚,連忙擺手,“無妨無妨,反正下官也無其他要緊事,陛下國事繁忙,身為臣子,求見陛下,等這麼會兒算什麼。”若他走了,陛下一出來,豈不是便宜了他人。

掃了一眼身前的幾位大臣,劉易了然的垂下了眼,殿下登上太子位已有三年,這三年來卻未曾招納過內室妻妾,這些大臣們懷著何種心思,想要不知也難,陛下往年說太子才剛成年,不急於此事,可前不久殿下過了生辰,而今算來也滿十八,也怪不得會有這麼多大臣如此著急的候在此處,生怕被別人搶了先機,看來,陛下的理由也到了該換換的時候了。

望著在他身前,那些仍在苦苦守候的大臣們,劉易靜立著,再不多言,在他身後,偏殿內的一處,兩條身影卻正穿梭如電。

月白色的衣袂如流風輕舞,又似浮雲飄忽,騰挪之間,傳出利器破空之聲,??的響聲從那微揚的袖中傳出,夾著指尖的旎狐,祁溟月眼中溫柔之色更甚,眸色流轉,如水深沉。

腳下輕點,略一側身,避過身後襲來的劍招,他倏然躬身往後倒去,如繃緊的弓弦在霎那間張開,雲絮般飄忽的身形驟然疾如雷電,如絲如帛的旎狐也在那轉瞬之間變幻出了奇詭的角度,如靈蛇穿梭往那交錯而過的玄衣身影之上襲去。

鬼魅般閃現的身影卻並不閃避,竟是迎了上去,在旎狐將要沾身的那一刻,只聽一身金屬相擊之聲,低低的嗡鳴在空曠的殿堂之內傳出了悠長的回想,玄色的衣袂間金芒閃動,連番的出招讓人招架不及,隨之而來的壓迫感與冰寒的氣息徒然使人恍如面對雷火之勢,如冰冷冽的劍招卻處處如火噬人,與手中毫不相讓的劍勢相對比,出招之人的眼中卻帶著些許笑意,勾了勾唇,口中竟還透著些委屈,“溟兒好狠的心?,對著父皇豈能下如此重的手?方才可是只差一點。”

不再閃避,祁溟月以旎狐相迎,指尖微揚,旎狐半透明的顏色上映照出了祁詡天含笑的眼眸,一抬手,抵上襲來的利芒,他挑眉相迎,分毫不讓,“差一點終是差了那麼一點,父皇不是未曾受傷嗎?”

“父皇是擔心若一時不慎受了傷,溟兒便要自責。”祁詡天注視著與他抵劍而立之人,那雙眼眸之中,深沉如水,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芒,就如平靜湖水之中的漩渦,稍不留神,便可能被其吞噬,此刻舉劍而立 溟兒,已非當日年少之姿,雖仍不敵他,卻已能與他交鋒而在短時間內不落敗象,讓他頗為欣喜。

“溟兒相信以父皇之能,斷不會讓溟月有自責的機會,要知想要傷到父皇,實在不是件易事。”今年來閑來無事時常與父皇交手,如何會不知父皇功力的深淺,每回交手,他都可放心一搏,從不擔心會有傷到對方之時,但是這一點也是讓他最為鬱悶的。

祁詡天哈哈一笑,忽然一把環住了祁溟月的腰,將他的身子貼到了懷中,原本對峙而立的形勢因他的舉動瞬間成了無比曖昧的姿態,“溟兒還要過招嗎?下了朝便於你對招,父皇可有些餓了。”

近在耳畔的低語還有那微弱的氣息,讓祁溟月實在不得不多想了一下,“不知父皇是哪一種餓,若是不合時宜的那一種,不如去皇后那處轉轉。”蒼赫的後宮也只有蔣瑤那處是父皇時常去的,旁的宮妃都以為皇后再度得寵,卻不知只是為了江湖之事,恰好也掩了眾人的耳目。

“若是那一種,怎會找蔣瑤,自然是要溟兒來解決的。”祁詡天的手順著他的腰部慢慢滑下,掌下堅實而又彈性的觸感讓他微微闔起了眼,揚起了唇貼近了祁溟月的耳畔,抿去由額上滑落頸邊的汗水,在他耳邊輕咬了一口,“雖然也很想吃了溟兒,但眼下父皇是真的餓了,也怕餓著了溟兒。”

被祁詡天這麼一說,祁溟月才覺得確實餓了,“既然如此,叫劉易備膳吧。”在祁詡天唇上輕吻了一下,他收起了旎狐,“我可不忍心叫父皇挨餓,不論是哪一種。”這麼說著,他卻退開了身,往外行去。

望著他行至殿門前,祁詡天低笑著跟了過去,在他要推開殿門之前由後環住了他的身子,“之用午膳怕是不夠,父皇還惦記著溟兒的滋味,一會兒用膳溟兒可要多吃一些,才有體力……”

祁溟月一側首,還未來得及開口,身後之人已收回了手,幫他推開了門,隨著沉重的門扉響動,眼前一陣光亮,劉易正站在門前,躬身相迎,“陛下,太子殿下。”

周遭等候多時的大臣們見門裡出來的兩人,面上頓現喜色,趕忙湊近了見禮,望著站在陛下身側的這位太子,他們愈看愈是滿意。

祁溟月掃了一眼眾人臉上莫名欣喜的神情,挑了挑眉,“諸位大人候在此處,不知為了何事?”前陣子才過了生辰,這會兒便來了這些,不會又是為了那樁事吧,沉吟著,他不由拿眼往身側一瞧,果然見到那雙狹長的鷹眸內已聚起了陰沉之色。

看來確是此事,早就為此而覺得心煩,祁溟月不耐的抹了抹額上的汗水,解開了衣襟,不等幾人的回答,已對劉易說道:“吩咐下去,備膳。”

聽到他這麼說,本要答話的大臣都咽下了已到了嘴邊的話,方才未曾注意,此時他們可發現了,陛下與太子殿下的身上都有些淩亂,陛下手中還有利劍未曾放下,顯然剛才在殿內並非議事,而是在過招比試,甚至連午膳都還未用,此時陛下的神色看來有些不悅,若是他們一個不小心,惹得陛下生怒,怕是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小心的抬首望瞭望身前的太子殿下,他們都在心中感慨,能與陛下過招的,也只有他們這位太子殿下了。

此時站在陽光之下,身穿月白長袍的太子殿下,儼然是他們蒼赫的驕傲。

與陛下相似的狹長眼眸,平時裡總是在微笑時暖如春風燦若桃花,一雙薄唇緩緩揚起,若有若無的露出幾分笑意,本就生的不凡之姿,加之唇邊幾分淺笑,眼中幾許風流,足以勾去世上任何一個女子的心。

更不提此時在那雙目光之中閃現的懾人光芒,微敞的衣襟,微亂的長髮,又透著幾分狂態,站在陛下身側也絲毫不弱的氣勢,望著他們的神情淡淡,卻總叫人心頭忐忑,如同面對陛下,這樣的相貌身姿,也莫怪他們家裡的那幾個女兒會在宴上見過太子一回便念念不忘了。

再思及太子幼時便是聰慧過人,而今又受得陛下如此寵信,連帝王的佩玉都掛在了太子的腰間,所有人都不會太擔心這位太子殿下會有失寵的一日。有這麼一位太子在他們面前,又未婚配,他們豈能坐失良機,自然要抓住眼下的這一刻,遊說陛下給他們家中的閨女一個機會才是。

幾人心中心念流轉,都在打著主意,該如何開口才好,祁溟月一挑眼,見了幾人的神色,忽然輕笑一聲,“若是幾位大人無事,便都回了吧。”

“有事,有事!”有人耐不住,連忙喊了一句,“老臣想言的,是太子的婚事。”只要開始選太子妃,以他的品級,他的女兒絕對在入宮備選的頭幾名之內。

“太子的婚事,何時輪到你們開口了?”祁詡天沉著臉,眼神往說話的那位大臣身上掃去,“朕早就說過,此事不急,還是你們年紀都大了,需要朕給你們長長記性?”自溟兒成了太子,這些該死的東西便開始惦記著太子妃之位,凡是家中有女兒的,都巴不得能往宮裡送,讓他恨不能把那些女子都賜死了才好。

沉沉的臉色和含著笑意的問話,使得還欲開口的大臣心裡咯?一下,陛下語聲愈是輕柔,便讓人覺得愈是危險,不知陛下為何對此事如此反對,但既已覺出陛下的不悅,他們又哪裡敢再多言半句,連道不敢,一個個垂下了頭,卻拿眼悄悄的往陛下身側的那抹白色身影望去。

祁溟月自然瞧見了幾位大臣偷偷打量的神色,暗自思量著斂下了眼,他知曉此事已被大臣們提過多回,都被父皇給駁了回去,在太子位上三年,他對宮中的權位平衡之術早已熟知,即便父皇王者之威再威,也阻不住臣子們心中的想法。

抬起眼,他伸手牽住了身側之人背負的雙手,口中對幾位大臣說道:“溟月對大婚之事不著急,不過幾位對此事如此熱心,溟月也不便拒絕,定會好好考慮此事。”這麼一說,父皇定要不快,但要解決此事,卻只能如此,才可有個一勞永逸之法。

果然,他話音一落,便覺手中一緊,隨之襲來的壓迫與怒氣如要噬人一般,之事霎那間,周遭的那些大臣都變了臉色,不知何處惹怒了這位性情難辨的帝王,被那恐怖的威儀與氣勢一迫,都忍不住跪下身來。

回握住祁詡天的手,祁溟月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落入眼中的,卻是含著怒氣與冷冽的眼眸,知曉父皇定會不悅,他只得倚過身去,乘著那些大臣們垂首跪下,在那抿緊的唇邊親吻了一下。

才移開唇,腰間便被緊緊攬住,身子已騰空而起,祁溟月放鬆了靠在祁詡天的懷中,知道這一回,確實需要好好溝通一下了。

跪在地上的幾位大臣不知兩人離去,左等右等,等了許久,仍不見陛下發話,也未曾聽得太子之言,膽戰心驚的,正猶豫著是不是要抬頭偷瞧一眼,便聽到劉總管不帶起伏的話音,“不用看了,陛下與太子殿下已離去多時,諸位大人請起吧。”

幾人連忙站起身來,見劉總管也要離去,連忙阻住了他的去路,有人問道:“劉總管,你看陛下這是?”陛下難測的脾氣,他們至今仍難以揣測,實在琢磨不透,這一回又是為著什麼,要說是為了太子的婚事吧,可太子已十八了,也該是大婚之時,陛下又有何可怒的呢。

“劉易這便要給陛下與太子殿下備膳了,各位大人請讓一讓。”劉易垂下了眼,目不斜視的注視著腳下之路,並未回答他們的問哈。

望著劉總管拋下那句話便離去的背影,那幾位大臣疑惑的對視了一眼,莫非劉總管話中之意,是他們問的不是時候,陛下與太子還未用午膳,在這午後之時被他們堵在殿外,心情不悅?

仍是不得要領,幾位搖了搖頭,早就習慣了陛下喜怒不定的性子,若要再猜,他們覺得仍是因安煬之事惹的陛下不快才是,今日殿上已有人奏明,安煬而今的新帝對蒼赫很是感興趣,甚至有傳言說,安煬新帝打算來蒼赫一行。

當然,在他們看來那是不可能之事,只看如今局勢,安煬便是三國之中最不定的一國,三年前,安煬帝因病崩于寢宮,又未在之前立儲,幾位皇子為皇位鬧的不可開交,已有內亂之勢,雖有皇子脫穎而出,不知得了何人之助,壓下了其餘幾位皇子的勢頭,登上了皇位,但他登位也不過兩載,國內未穩,該不會對他國生念才是,更別提是他們蒼赫了,未乘此時機攪亂了安煬已是他們蒼赫仁厚。

還有另一邊的蓮彤,這些年也不知是怎麼了,時不時與蒼赫作對,原本是交好之國,這會兒卻時好時壞的,先是如往年一般送了禮,而後卻又斷了與蒼赫的商交,隔幾日送些個舞娘前來,再幾月又將舞娘召回,商交倒是恢復了,像是要刺探何事一般,處處透著古怪。

怎麼看,還是他們蒼赫最為平順,有如此英明的帝王,又有如此不凡的太子,除了太子妃未立,旁的都可說是十全十美了。

幾位大臣低聲議論著近日之事,都一致認為,他們的太子絕對是蒼赫之福,加之方才太子所言,話中之意像是答應了會考慮立太子妃一事,這句話便讓他們更是滿意了。

以太子的人品相貌,即便是讓他們的女兒只當個側妃也是好的,看陛下之意,往後太子定會登上帝位,絕不會出什麼差錯,到時……

想著往後的日子,幾人臉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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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打算

炫天殿的內殿,祁溟月站定了身,想到先前那些大臣們的進言,便忍不住蹙起了眉,站在祁詡天身前,開口喚了一聲,“父皇。”

祁詡天臉色仍是不見好,望著身前的祁溟月,攬在他腰間的手摟的愈來愈緊,並不答話,只是那麼瞧著他,眼眸中透著柔情也有著怒意。

父皇會不悅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祁溟月歎息一聲,開口欲言,想說的話卻被一雙薄唇給堵在了口中。緊緊摟在腰間的手還有唇上的力度使他明白,父皇對他先前所言,是有著何種感覺。

張開唇,祁溟月也將舌探入了對方口中,並未仍由祁詡天掠奪,卻是不甘示弱的迎了過去,伸手抱住了眼前正心懷怒意之人,他此刻的心情也未有表面看來那般平靜。既已身為太子,麻煩總是少不了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一解決,已到了今日這一步,又如何能輕易退卻。

相貼的唇廝磨著,輾轉糾纏的舌都帶著不容抗拒的力度,祁溟月收緊了手中的力度,緩緩將祁詡天推到了牆邊,靠於牆上,祁詡天將祁溟月的身子緊緊貼在了身前,感受著溟兒在自己懷中,如此熱切的回應著,心中怒意稍有平歇,溟兒只能是他的,旁人便是連碰都碰不得,更不言什麼太子妃了,無論男女,他見不得溟兒身邊還有他人,若真要立太子妃,他定會讓那女人後悔生於這個世上。

眼眸微闔,幽暗的神色流轉,祁詡天斂下了心中的所想,恨不得將懷中之人揉到體內似的,收緊了手臂,將祁溟月牢牢的擁在身前,移開了春,俯首到了他微敞的衣襟下,沿著頸部優美的弧度留下了一個個緋紅的痕跡,感覺到灼人的氣息拂過耳邊,祁溟月喘息著,忽然頸邊一痛,耳旁已聽到祁詡天淡淡的語聲,“這是給溟兒的懲罰,剛才的那些話,實在讓父皇心中不喜。”

看著那白皙的頸側留下了一處血紅色的印記,那殷紅欲滴的顏色,襯著周圍幾處淺淺緋紅,顯得尤為觸目,眼中暗芒閃動,祁詡天品著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之味,舔了舔唇,若是讓所有人都見了這,不知那些想當太子妃的會有何想法……

嘗著口中鮮血的滋味,瞧著那片白皙之上,透著血色的痕跡,他卻又忽然心疼起來,某種的冷意退下,歎了口氣,覆上了那處血色殷然的吻痕,又輕輕的啄吻了幾聲,低喃了一句,“都是溟兒的不是,父皇罰了你,卻總是自己心疼。”

“溟兒會同父皇好好解釋。”環抱住祁詡天,祁溟月輕笑幾聲。看來父皇怒意已消,便該是他解釋的時候了。

在哪血紅色的吻印上有輕輕撫過,祁詡天皺著眉,取出了身上所帶的白芙,小心的抹了,口中說道:“溟兒無需解釋,父皇豈會不知你的打算,此事已拖了許久,終要解決。”他的怒氣,並不只是因為溟兒先前對大臣們的那番話。

“如此說來,父皇便不該生氣。”父皇能猜到他心中想法,他並不意外,“身為太子,終有一日需面對大婚與子嗣的問題,早些解決也好。”若命格未曾言錯,他此生早已註定無後,也不住是不是因他與父皇的關係,才會如此。

“那些大臣,他們的心思溟兒也該知道。”想到那些大臣們心裡打的什麼主意,祁詡天勾起了唇,眸色一冷,“若是別的皇子也就罷了,偏偏打的是溟兒的主意,溟兒卻允了探明考慮此事,父皇雖知你心意,但一想到溟兒身側站著別人,便忍不住又想殺人了。”臉上掛著微笑,口中說隨意,眼中卻透著詭秘的幽冷,祁溟月見了他如此神色,便知這絕不是玩笑之言。

“與我相關之事,父皇總易失去耐性,既然那些大臣們想玩,我們便於他們好好玩上一玩又如何。”祁溟月撫著祁詡天臉上的笑,也勾起了唇,眼中全是溫柔之色,那溫柔,卻是他攜著旎狐之時的慣有的那一種。

瞧見祁溟月眼眸中的神色,祁詡天忍不住又在他的唇邊輕吻了一下,“既然是溟兒想玩,父皇自然不會阻攔,只要別讓我瞧見了有人近了你的身便好,到時父皇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便會攪了溟兒的興致。”

“無妨,若真太過麻煩,惹惱了我,沒了興致與他們糾纏,找些名目殺他幾個,自然便不會有人再提此事了。”眼眸微斂,祁溟月沉沉一笑,宮裡這些為臣的,有幾個是清正廉明,有幾個是貪贓枉法,他豈會不知,太過自以為是的,他也不介意讓他們長長眼,提醒一下他們都做過些什麼。

“溟兒能這麼想,父皇便放心了。”祁詡天撫著他的發,繼續說道:“站在高處,手握權柄,許多事確實可隨心意而為,但切莫忘記,表面之上也需做的好看才是,所謂帝王,也只不過是在明暗之間控制得宜罷了,以溟兒的能力,想必也不用父皇多言。”

祁溟月撥了撥身側兩枚掛玉,挑了挑眉,“父皇且放心,自從答允父皇登太子之位,我便已做好準備面對這些麻煩,而今只是時候到了,溟月自會設法讓他們閉嘴。”

“將太子之位給了你,除了因為溟兒的能力,也是父皇的私心,”望著身前已顯露成年男子的氣魄,眼露鋒芒的溟兒,他攬在祁溟月腰間的手又將他身子扯近了幾分,原本的纖弱修長已成了挺拔的身姿,掌下可觸到隱隱糾結的肌理,充滿著力度與彈性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幾度流連,俯身在他唇上啄吻著,他語聲漸沉,“如今溟兒已是太子,但父皇絕不會給你太子妃,這一點溟兒可要記得,父皇見不得溟兒身側有他人,即便只是掛名的也不行。”

他確是自私之人,有了溟兒之後,後宮那些女子他便再未碰過,但她們終究仍是掛了妃嬪的頭銜,可到了溟兒需納妃之時,他卻是無論如何也容不得溟兒身側有那樣的存在。

“即便是掛名的,溟月也從未想過。”屬於他的,他絕不會放手,而對於不敢興趣的事物,他也從不會有半點放在心上,“蒼赫帝既然已有了性情難測之名,溟月便再多添個行事妄為的太子之名也無不可。”

抬起了頭,祁溟月眼中含著幾分笑意,對祁詡天說道:“父皇另賜我一處宮閣,我將那些個想要入宮當太子妃的都放在一處,他們逃溟兒選妃,我便選予他們看,只是最後的結果會是如何,溟月可不敢保證。”

“好,明日,父皇便下詔賜溟兒一處太子府,就在炫天殿側。”祁詡天哈哈一笑,擁著祁溟月,已開始打算,可以讓那些大臣們帶著女兒都來宮裡走動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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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宮裡的都知道了一件事,那便是陛下終於允了太子殿下選妃之事,還賜了太子華殿,作為太子府,還留了話,讓各個大小官員都將家中子女帶來多多走動,若有合了太子心意的,便可留在宮中多住幾日。

這話一下來,不論家裡有沒有子女的,都開始意動起來,便是連後宮的妃嬪也動了心思,太子的人品相貌,得寵的程度,那可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若能攀上些許關係,哪怕只是在他身邊放一個侍女,那也是對自己大有好處的。

這些年來,陛下少有涉足後宮之時,即便來了,也是坐坐即走,要不,便是出入皇后的宮閣,根本不對她們多看一眼,時日久了,誰都擔心有朝一日,陛下煩了她們,會生出撤換後宮的想法,若多了幾名年輕貌美的新人,她們這些舊人便真的在宮裡沒了立足之處。

抱著這想法,不少人都開始要娘家幫忙物色年歲小的美人,不論男女,只要品貌俱佳,都往宮裡送來。

這麼一來,便忙壞了劉易,知曉陛下和太子殿下定不會只是單純為了選太子妃,更何況以他所知,陛下也絕不會真個容許殿下有什麼妃子,那此事便是另有蹊蹺了,不論那兩位抱著何種想法,他這總管,仍是要盡心盡力的,吩咐手下的一一查明了身份,又細細探了底細,篩選之後,才讓進了宮。

在大家眼中,太子殿下對此事始終不曾太過上心,卻也絕不是漠不關心,那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倒叫眾人摸不清這位殿下的心思了,不知太子喜好為何,便也只能坐觀,盼著自己送去的那一個,能有幾分好運,讓太子殿下另眼相看。

雖有韶華殿,但祁溟月卻並未真正遷入,在眾人眼裡,韶華殿儼然已是太子殿,但事實上,這位太子並未在裡頭住過一日。

紅袖和瑩然自然對此最為清楚,韶華殿內也仍是她們在打理,侍衛和宮人眾多,為了防眼多口雜,她們也只讓旁人做些打掃的雜事。

太子有了韶華殿,宮裡又多了不少時常進出的官宦子女,頓時熱鬧起來,在這派熱鬧之中,祁溟月倒成了最為悠閒的一人。

眼見各路人馬不斷帶著各色男女在宮裡來往,見著他的都要攀上幾句,他便有些厭煩,這一日,他未去早朝,起了身之後便出了炫天殿,在宮裡,也只有早朝這會兒最是安生,那些大臣們還未蜂擁而來,讓他能得些清淨。

隨意逛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御花園,園內春色正好,幽靜之中,漂浮著花草的清香,本身對花草並未有多大興趣,祁溟月只是瞧了幾眼,便欲離去,正在這時,忽然傳來一句低低的驚呼。

“二皇兄!?”

清脆的話音透著少女的獨有的嬌嫩,聽到這聲輕喊,祁溟月駐足往語聲的來處望去,卻瞧見在一叢花草之間,露出了一雙晶亮的眼眸,嬌嫩的臉龐比之盛放的花朵也毫不失色,看年歲,與他相當,如此稱呼于他……自愛記憶中搜尋了一下,他恍然記起,這雙眼眸,曾在幼時見過。

“原來是凝露。”林妃之女,當年吵鬧著要同他一起上太學院的女孩,對於她,他倒是有些印象,只是這些年來,見到她的機會不多,身為皇女,自當年太學院的風波之後,父皇似乎便忘了還有這位公主。

凝露排行第四,算來也已有十七了,若非身為女子,眼下也該如老五一樣,賜了封地遷出皇宮,而今在宮裡除了這位公主,還有最小的兩位皇弟,祁子毓和祁堯宇,因他平日裡出入朝堂,也只在炫天殿內外,並不去他處,故而除了國宴之上,還真是很少見著那兩位皇弟。

突然見了凝露,才想起,老五出宮也有一年了,滿一年,便可回宮探望一次,看來,近日宮裡卻是會越來越熱鬧了。

雙眸微闔,唇邊透出一絲笑意,他伸手在額上輕輕一點,“許久未見,凝露已成了美人,皇兄都快不敢認了。”

“二皇兄還記得凝露?!”突然從草叢裡跳了出來,飄起的鵝黃衣裙如一只蝴蝶飛舞,霎時撲到了祁溟月的懷中,捂著額,凝露笑眯了眼,“凝露還以為二皇兄已不記得了呢。”自小時候見過這位二皇兄,見了那抹笑容,她便一直覺得,二皇兄是世上最好看最親切的人,不用再躲躲藏藏的偷瞧,近日終於在這裡碰著了他,讓她又是歡喜又是興奮。

“凝露是溟月的皇妹,溟月怎敢忘記。”祁溟月挑眉一笑,對這位公主任性驕縱的脾氣他早有耳聞,但在他面前的凝露,倒只是活潑,未見驕縱。

凝露瞧著她身前的這位二皇兄,花草之前,白色衣袂是纖塵不染的顏色,隨意站著,便透出無比的優雅從容,比之當年更顯出眾的模樣,此刻她站在身前,望著他眼中的那抹溫柔淺笑,忽然莫名的有些臉紅,“二皇兄,凝露……”

未等她說完,遠遠的,傳來一句尖利的語聲,“你是何人?竟敢對太子如此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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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妄為

尖細的嗓音帶著刻意而就的嬌作,遠遠傳來,便讓祁溟月忍不住皺眉,這嗓音,他還記得,正是朝中某位大臣的千金,前幾日隨著她爹馮大人一同進過宮。

“秋蓉見過太子殿下。”馮秋蓉由遠處走近兩人身前,對著祁溟月盈盈拜了下去,面上難掩喜色。

“起來吧。”祁溟月淡淡瞧了一眼,便不再說什麼。

馮秋蓉一身桃色衣裙,幾層淺淺薄紗,將她的身段襯的曼妙無比,此時站在花前,緩緩起了身,豔若桃花的臉上,一雙眼眸之內頓時漾起了脈脈情意,望著身前的太子殿下,本就透著緋色的臉上更是添了幾分嫣紅。今日她纏著爹進了宮,候著下朝之前的這會兒來園裡逛逛,竟讓她遇上了太子。

本該高興之事,卻多了個礙眼的。掃了一眼站在太子身側的少女,馮秋蓉輕蔑的撇了撇嘴角,“不知這位姑娘是誰,如此不知禮數,竟敢對太子殿下這般無禮,若是弄髒了殿下的衣裳,你用什麼來陪。”那小丫頭看來也有幾分姿色,身上卻髒兮兮的,竟還敢不知廉恥的靠在太子身側,也不知是哪家的。

“你管的著嗎?我就愛靠著,你又敢拿我如何?”對著別人,她可不會有半點客氣,雖說父皇不愛搭理她,但好歹她也是公主的身份,哪裡輪得到宮外之人來教訓她,凝露說著,乾脆倚到了祁溟月懷中,“我再如何無禮,溟月哥哥也不會怪我,是不是?”抬起頭,她心虛的瞧了瞧祁溟月,有意未表露自己的身份,這幾日宮裡熱鬧,她也知曉眼前女子為何進宮,一想到以後可能要多了皇嫂,她便胸中氣悶,她的二皇兄,哪裡有女子能配得上!

她竟敢那般稱呼太子?!馮秋蓉臉色一僵,再看太子,卻仍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祁溟月瞧見了凝露的眼神,垂首輕笑一聲,一抬手已取出了掉落在甯羅發間的雜草,想必定是先前在花叢中沾得的,挑著眉,指尖晃著那抹草,對眼前的把戲,他並不覺有趣,卻也不會有意破壞,“溟月自然不會怪你。”

凝露得意的朝馮秋蓉瞪了一眼,正要再說些話讓她臉色更為精彩,卻忽然覺得一陣恐怖的壓迫感,那森冷的氣息,她絕不敢忘記,雖然生為公主,但對她的父皇,她始終懷著恐懼。

不自覺的抓緊了祁溟月的衣衫,凝露往他懷中又縮了縮,眼見著那玄色的身影慢慢行來,她也覺得周身一片冰寒,那令人恐懼的帝王威儀與透著不悅的氣息,竟顯得更為噬人了。

馮秋蓉見了遠處行來的身影,心裡一顫,連忙跪下身來,“小女秋蓉,見……見過陛下。”雖然她年歲不大,但自小便從她爹口中聽聞了這位陛下的種種行事,爹也早就再三囑咐,絕對絕對不可惹怒了陛下,這一回親眼見了,卻正是陛下不快之時,頓時叫她心裡七上八下的。

祁詡天緩緩往幾人身前行去,望著祁溟月懷中的女子,眸色暗沉,才下了朝,經過御花園,便聽見幾人說話之聲,聽來時女子,他便未曾留意,不料才要走過,便聽見了溟兒的話音,待仔細瞧了,便見有名年輕女子依偎在溟兒懷中。

狹長的鷹眸微闔,祁詡天見她往祁溟月懷中縮去,臉色便是一沉,“都站在這裡做什麼?”

口中這麼問著,他的眼卻是瞧著祁溟月懷中的凝露,祁溟月了然的拍了拍懷裡的凝露,在見到祁詡天更為陰沉的神色之後,不疾不徐的對凝露說道:“躲什麼,還不見過父皇。”

凝露這才抬起臉來,戰戰兢兢的站在祁詡天身前,喊了一聲,“父皇。”行了禮,便連忙又垂下頭去。

雖不太常見,但這位公主他還是記得的,祁詡天見祁溟月懷中的女子是凝露,神色稍緩,卻並未見好,仍是陰沉的模樣,“不在閣中待著,四處亂跑,像什麼話。”溟兒對女子總是多些憐愛,對凝露這位皇妹,想必也頗有憐惜,才會任她如此親近,可即便凝露與溟兒全是兄妹之情,他也見不得眼前這樣的情景。

祁溟月見此,輕笑幾聲,這時才知道,原來父皇的獨佔欲竟已至此,便是連他自己的皇女,他皇妹,都如此介意,摸了摸凝露的腦袋,他淡淡說道:“免得父皇責罰,凝露這便回去吧。”

“二皇兄……”凝露眼巴巴的望著祁溟月,好不容易見了二皇兄一面,父皇便要她回去,才想要求情,便感覺到父皇冰冷的眼神又往她身上掃來,身子一僵,她閉了嘴,不甘心的瞪了一眼在旁的馮秋蓉,見她至今仍跪著身子不曾起來,才略感平衡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凝露行禮告退,馮秋蓉卻仍跪在原地,只因她見禮之時,並未聽到陛下讓她起身,她便只能垂首跪著,不敢稍有異動。

見凝露遠去,祁詡天對著祁溟月搖了搖頭,眼中頗有無奈之色,祁溟月卻神色坦然,知曉父皇不會誤會些什麼,只是為著方才那一幕而不快,為他的皇妹對他的親近而不快,不由挑起了眉對他露出了一個挪揄的淺笑,祁詡天見著他取笑的神情,瞥了一眼在仍跪於身側腳下的馮秋蓉,忽然走近了幾步,在祁溟月唇上咬了一口,眼中明明白白的透著警告,若溟兒再如此挑釁於他,他便在此處好好懲罰一番,便是讓人瞧了去,也只需好生處理了便是。

懷著如此的心思,祁詡天輕咬的力度逐漸加重,不等祁溟月拒絕,已抬起了他的臉,祁溟月猝不及防,也未料到祁詡天竟會如此大膽,竟在御花園中,旁人身側如此妄為。父皇近來是越來越任性了,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他無法拒絕,才會愈發得寸進尺,心裡感歎著,他卻並不想拒絕,不由暗忖若比起妄為,他怕是也不會比父皇好上多少。

迎著祁詡天的吻,祁溟月微闔的眼已從餘光中瞥見遠處劉總管搖了搖頭,正吩咐隨行於符合身後的侍衛離得遠了,隔著花叢草木,也絕不會瞧見此處,不由略感好笑,許是發現他的分神,唇上立時一痛,祁詡天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才舔著他的唇瓣,再度深入進去,在他口中挑弄起來。

馮秋蓉仍舊在一旁跪著,眼前視線之內,可見玄色與月白的衣袍在她眼前離的很近,呈異獸之狀的金繡在她眼前閃耀著光芒,不知陛下為何不語,也不知太子殿下為何不言,她只能靜靜跪著,猜測著兩人臉上的表情,膝下已生了疼痛,想她千金之軀,何時受過這種苦,但面對身前的兩人,她又哪裡敢耍大小姐的脾氣,只得在御花園的一角,繼續這般跪著,也不敢妄自開口,若不是垂首依然能瞧見那兩處衣袂,以此刻的靜默之狀,她恐怕會以為兩人已走遠,也早就站起身來了。

並未顧忌跪在一邊的馮秋蓉,祁溟月正肆意與祁詡天搶奪著主動權,兩人的唇舌糾纏的火熱,祁溟月卻感覺到抬著他下顎的手指開始緩緩摩擦起他的脖頸,在頸側,那時輕時重的力道,還有若有若無的輕撫,如同某種曖昧至極的暗示,分外挑人。

被如此挑惹,祁溟月眸色一閃,舌尖施力,往祁詡天口中掠奪而去,一手已覆上了祁詡天的腰側,隨著舌間糾纏,修長的指緩緩滑下,先是沿著腰際,廝磨幾回,隨後卻是挪到了玄色衣袍之下的臀上,就在他的指尖隔著衣料在那堅實之上輕撫著,正往某處而去的時候,遠遠的聽到一聲傳話,“陛下,蓮彤有使官前來,正在殿外等候。”

馮秋蓉聽到話音,聽說是蓮彤使者前來,不由微感驚愕的抬起頭往說話之處望去,抬眼之時已瞧見不遠處站著的兩人。

陛下早已不是先前沉著臉色的模樣,卻是眉眼含笑,不知為何舔著唇,那神情顯然是愉悅的,一旁的太子殿下仍是先前淡淡的神色,只是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有些不滿。兩人離的很近,神色卻是各異,不知為何如此,馮秋蓉正要細細打量,便感覺到陛下那處,掃來一道冷冽的眼神,“為何還在此處?朕允了爾等進宮,可不是來逛御花園的。”

“小女是在等候我爹……”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到那不疾不徐,分明是和緩,卻又莫名的使人膽寒的語聲繼續說道:“早朝早已散了。”

她也不想在此,若非不得兩人示意,她早就離開了,也不用挨這許久的跪,心裡泛著嘀咕,嘴上卻是萬萬不敢將這話說出口的,馮秋蓉這回得了示意,終於緩緩站起身來。起了身,便感疑惑,先前還見著陛下神情愉悅,這會兒卻發現他又斂了笑意,果真如爹所說的,喜怒難測,不易相處,怎麼都不如太子殿下那般溫柔可親,注視著玄色之旁站立的瑩白身影,望著那眉眼之間若有若無的惑人淺笑,馮秋蓉掩不住心中傾慕與歡喜,臉上已不由自主的現出了紅雲。

望著她的神情,祁詡天臉上神情難辨,眼中也流轉著別樣的心思,忽然開口對祁溟月問道:“溟兒覺得她如何?”

祁溟月聞言一怔,覷了眼祁詡天的神色,他一勾唇,“秋蓉姑娘自然是好的,容貌秀麗,身姿妖嬈,便是宮裡也不多見。”顯然父皇已覓到了參與遊戲之人,既然如此,他自得好好配合。

聽到祁溟月如此稱讚,馮秋蓉本就緋紅的臉色更是殷紅欲滴,分外嬌豔起來,今日能得太子殿下這幾句話,方才便是不曾白跪了,這麼一想,她又揣測起來,莫非先前本就是為了試探於她?慶倖自己未曾冒失,失了禮數,此刻她已感覺到自己離太子妃之位又近了一步。

“多謝太子殿下稱讚,小女不敢當。”無限嬌羞的低下了頭,早在當日見了太子殿下第一眼,她便已傾心不已,這會兒聽了這番話,她的心中更是多了幾許旖旎情絲。

“既然溟兒喜歡,便讓她多來宮裡走動走動,也無不可。”望著馮秋蓉,祁詡天已揚起了一方嘴角,如此傾心于溟兒的女子,想必對那太子妃之位也早已覬覦多時,他自然要多關照幾分。

祁溟月緩緩頷首,“父皇說的是,如此,便請秋蓉姑娘閒暇之時多來宮裡逛逛,韶華殿便在離此不遠之處。”既然要玩,自然人多才是有趣,看來這幾日,他可開始物色人選了。

“多謝太子殿下。”聽出他話中之意,是允了她可去太子的韶華殿,馮秋蓉霎時升起了無比的喜悅,忍住心頭狂喜,咬著唇,她又盈盈一禮。

望著馮秋蓉喜滋滋的離去,祁詡天與祁溟月都是含笑。遠遠之處,劉易卻再度提醒道:“陛下,太子殿下,蓮彤使官已在殿外等候多時。”

“讓她們等著吧。”祁詡天一擺手,又遞給祁溟月一個眼神,示意往禦書房而去。蓮彤近年所為是著什麼,他自然知曉,洛緋嫣本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卻絕不蠢笨,知曉了他與溟兒之事,絕不會多言,原先那荒謬的打算也定會打消,只是卻需防著她生出別的心思來,這回遣來了使者,不知又在玩何種把戲。

祁溟月還記得當年見那些蓮彤使臣的情景,記得蓮彤所來的,都是些貌美的女子,擅歌舞,性子也頗為與眾不同,聯想起蓮彤女帝,還有她那番作為,他倒是對她遣來的使官很感興趣。

停下了本打算同往禦書房而去的腳步,他轉過身,對劉易說道:“蓮彤使臣何在?帶我去瞧瞧。”

眼見著陛下已遠去,又聽見殿下此言,劉易在心頭搖了搖頭,殿下要見蓮彤使官,他也攔不住,只是這一回的使臣不似往年那般了。

命人去禦書房傳了話,劉易這才領著祁溟月,往偏殿的一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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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來使

隨著劉易到了偏殿之內,穿過幾道回廊,某處,是官員等候召見之所,蓮彤來使也在那屋等候,行至門前,祁溟月命劉易留在外間,推開門,踏步走了進去。

殿內很是寬敞,一切都放的工整,桌椅俱安放在兩側,書冊字畫,所有裝飾之物,所有擺放的都恰到好處,此處是用於等候之所,並不奢望隆重,卻是透著幾分肅穆沉靜。

祁溟月站在門前,舉目望去,一時間竟未瞧見人影,耳旁,仿佛聽見有歌聲傳來。歌聲飄渺,不知何處而來,也不知唱的是什麼,悠揚綿長,輕飄飄的落在耳中,也落在殿內的空氣裡,打碎了一室的肅穆沉靜,吟唱出悠然的曲調,時而起伏,時而低緩,待人忍不住細聽了,卻又會發現,那幽幽的哼唱之中,還有著輕輕的叩擊之聲。

好似踏足於地擊出的聲響,每一擊輕叩都帶著獨特的節奏,和著那悠揚的歌聲,透著某種奇異的韻律,卻在那份悠然之間,,添了幾許纏綿。

纏綿的去點愈發明顯,祁溟月隨著那奇異的歌聲往裡走去,才在一側的的樑柱邊瞧見了一人靠臥的身影。

半側的臉龐,辨不清面目,微張的唇吐出輕輕的哼唱,男子枕臂靠坐於樑柱之後,整整齊齊束於頂上的發,一絲不亂,待垂落到身後,卻是如瀑的妖嬈,微微搖晃著身子,他曲起了一腿,在地上時不時的擊著節拍,未著鞋襪的腳上,一串紅鈴微微震動著,竟未發出絲毫聲響。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男子側過首來,陽光透著窗櫺灑落,映照出的是一張年輕俊秀的臉龐,凝星似的眼眸,微揚的劍眉,透著幾許淡淡淺白的薄唇正繼續哼唱著纏綿,眼中卻是冷冷淡淡的,他的眉宇之間,原本全是清俊溫雅的模樣,但不知為何,望來卻偏使人覺得有幾分妖冶,抬起了頭,他注視著身側月白色的衣擺和其上的金繡圖騰,歌聲漸歇。

“沁羽,見過太子殿下。”他站起了身,衣袍鬆散,本是失禮的,在他身上卻顯得自然,他朝著祁溟月行禮,動作間,如在輕舞一般,叫人瞧了便會忍不住要再多看幾眼。

蓮彤這一回的使臣,並非女子,卻是這麼一位比之琰青的魅惑也分毫不差的男子,只是比之琰青,更多了些男子的傲然之氣,祁溟月這麼想著,聽了他的話,知他從自己的衣飾之上瞧出了他的身份,面上並未顯露出意外之色,“蓮彤來使,果真未讓溟月失望。好歌,人更是不錯。”

口中直接說出這般直接的讚賞之詞,神情卻是淡然,一身月白的衫子穿在眼前之人的身上,不知為何竟顯得那本是淺淡的顏色異常耀眼起來,挺立的身形從容優雅,深邃如水的眼眸,微揚含笑的嘴角,看似溫和可親,在那觸手可及的溫柔之外,卻又分明隔著一層疏離冷淡的威儀,對眼前這位蒼赫太子,沁羽倒是有些意外,時常聽聞這位太子的不凡,本以為只是以訛傳訛罷了,今日見了,才知傳言並不過甚。

“多謝太子殿下。”收起了心中的讚歎,沁羽答了話,赤著足行至一邊,著上了鞋襪,對祁溟月一挑眉,似是解釋,“在蓮彤,無處不可歌舞,沁羽無禮慣了,太子殿下莫要見怪。”

莫非蓮彤而來的個個都是妖嬈之姿,便是眼前的沁羽,帶著些冷淡溫雅的樣貌之下,總在不經意間透著媚人之色,不知是本就如此,還是有意而為……祁溟月搖了搖頭,“雖未見沁羽的舞姿,但溟月也可預見其不凡,蓮彤而來,俱是過人之姿,往年都是女子,而今見了沁羽,溟月才知蓮彤男子也並不遜色。”

那樣貌姿容,何止是不遜色,如此冷淡之中透著媚色,卻偏偏不令人生厭,反倒更為引人的男子,世上恐怕不多。

站在沁羽身前,祁溟月毫不掩飾的打量著他,沁羽也並不在意似的,絲毫不顯局促,逕自理著衣袍,待打理好了,才又從懷中取出一份詔書似的事物,“沁羽為此而來。”

先前口中言謝,他的面上便是冷淡的模樣,此刻遞過了那物件,舉止間也並不顯恭謹之色,舉動間處處透著隨意,看來性傲,也有些冷淡,卻又使得那不經意間流露的媚色更為撩人了。

對著蓮彤而來的沁羽,祁溟月微微斂了眼,開始猜測他的來意,洛緋嫣自知曉他與父皇之事便時有古怪之舉,這一回,遣了沁羽前來,若是未有他意,那是絕不可能。

自沁羽手中接過的物件,看來確是詔書之類,展開那卷圓軸,只見素白的帛面上書著幾行娟秀的字體,看的出事出自女子的手筆,字體雖秀麗,筆鋒轉折之處卻頗有力度,也有著幾分疏狂之態,見字體便如見人,這字……應是蓮彤女帝洛緋嫣所書。對她的性子與處事之法,祁溟月也早有了幾分領教,但見了那字裡行間所述之意,便是他早有準備,也忍不住意外的挑起了眉。

“求親?”

“求親。”沁羽點了點頭,“女皇陛下吩咐了此事,沁羽便來了蒼赫,與蒼赫聯姻,是女皇陛下近年來的心願。”

“向誰求親?”低沉的語聲聽不出喜怒,遠遠的傳來,不疾不徐的足音落在了殿內,問出了祁溟月正欲開口再問的內容。

見了那身玄色繡金的衣袍,還有那隨之而來的迫人氣勢,沁羽已知來的是何人,轉過身,面對著眼前的君主,他終於知曉,女皇陛下為何會對蒼赫帝如此在意,“蓮彤沁羽,見過陛下。”對著站在太子身側的蒼赫帝,他俯下了身,“奉女皇陛下之命,沁羽為向蒼赫提親而來,蒼赫太子之名天下皆知,女皇陛下有意將護國聖女嫁予太子殿下為妃,兩國聯姻,自此交好。”

祁溟月將手中的詔書遞予了祁詡天,“為了表示對此事的重視,這回的使者也非尋常,父皇不如自己看看。”洛緋嫣竟要將護國聖女嫁來蒼赫,看來這一回,她想玩的更大些了。

所謂護國聖女,便如蒼赫當年的國師一般,負責祭祀之類,卻非占卜星象的那一種,而必須是善舞的女子,也必須是蓮彤皇族的血統,多是自小培養成纖塵不染,純潔無暇的性子,才可跳出那無人可為的祭祀之舞,奉以上蒼祈福。

祁詡天掃了掃手書所言,半闔著眼,緩緩勾起了唇,“身為聖女的兄長,定也是皇族血脈,隻身來蒼赫為使,是打算促成此事?”

漫不經心的問著,話中還帶著明顯的好奇之意,似乎只是隨意聊著家常,微闔的眼眸,輕揚的嘴角,看來應是問的平常,但沁羽卻覺出了沉沉的壓迫,那看似隨意的話語之間,分明是透著冷意的。

“成語不成,可不是沁羽所能左右的,世上之事本就難下定論,陛下已太子殿下不如商議之後,再作答覆吧。”沁羽收起了面上的幾分冷淡,言語之間卻仍是對什麼都不在意似的,仿佛對聯姻之事成功與否並不在意。

“不必商議,聯姻之事只是多此一舉,朕並不打算答應。”祁詡天行至一邊,在椅上坐了下來,擱在扶手上的指尖輕輕敲擊著,忽而抬眼往沁羽身上掃去,“三國之間,蓮彤並不處弱勢,洛緋嫣卻想了這麼一出,聯姻?”發出一聲嘲弄似的冷笑,鷹一般的眼眸內已聚起了陰沉之色,洛緋嫣明知曉他與溟兒之間如何,這會兒卻來提親,其意自然十分明顯。

“陛下莫非不知嗎,蓮彤近些日子並不安穩,安煬屢次犯禁,蓮彤已與之交鋒數次,雖只是小小的紛爭,只是幾十人之數,但次數多了,便絕不是誤會摩擦那般簡單,女皇為此事擔憂,故而想與蒼赫聯姻,以求保全。”

“此事蒼赫自然知曉。”祁溟月聽沁羽這麼說,忽而有些覺得可笑,蓮彤並非弱小之國,只是那幾次事端便能讓蓮彤女帝嚇得要用聯姻來求自保,不得不說,這理由有些牽強。

“既然知曉,便該明白女皇陛下之意了,沁羽也不多言。”似乎對此刻沉悶的氣氛有些不耐煩,他一邊說著,輕輕踏著足,聽到腳下發出細碎的輕響,沁羽揚起了唇,似乎這才想起了什麼,側首對著那抹月白,唇邊頭一次露出了明顯的弧度,“對了,女皇陛下曾言,若是太子殿下不喜女子,也可讓沁羽留在蒼赫,只要太子喜歡,沁羽作為男妃也無不可。”

神色淡淡的面容之上,忽然展露的笑容,仍是清淺的,和著那挑起的眉眼,卻偏生出幾分誘惑之態,似乎在言他人之事,也仿佛並不覺先前為男妃之言有何說不得的,他對著祁溟月繼續說道:“沁羽也是蓮彤皇室血脈,配予太子殿下,當夜不會辱沒太子的身份才是。”

祁詡天靠在椅中,聽著沁羽的這番話,面上並未露出異色,唇邊的笑意倒是愈加明顯了,微闔的眼,卻掩住了其下流轉的幽暗之色,“男女俱備,洛緋嫣果真考慮的周到,朕倒是要感謝她了。”才鬧出了選妃之事,洛緋嫣便又遣來了這個沁羽……擱在椅上的手漸漸收緊,祁詡天抬起了眼,往祁溟月那處看去。

祁溟月與祁詡天對視一眼,別有深意的露出一絲淺笑,行至沁羽身前,“看來溟月需得多謝女皇的美意了,替我考慮的這般周全。這一回沁羽來的卻是剛好,宮內正是熱鬧之時,也是為著溟月選妃之事。”

“如此說來正是巧了,不知太子殿下可有中意之人?對了,該讓殿下看一看聖女的畫像才是,或者,太子殿下覺得沁羽如何?”

問著這番話,沁羽的面上仍未有局促之感,似乎是理所當然,也有著幾分好奇,祁溟月對這般古怪之人,並無惡意,但因他來此蓮彤,便又不得不多了幾分防備,唇邊笑意未曾退下,他對著沁羽又一番打量,才點了點頭,“此事可稍後再議,不如沁羽先留下,過些日子,待我與父皇決定好了再告知你結果。”

“好,那沁羽便等著太子殿下的答覆。”

祁詡天坐在一旁,對祁溟月所言並不反對,這時候才輕喚了一聲,“劉易,將蓮彤使臣帶去韶華殿休息,不可怠慢。”之間再度在扶手上敲擊起來,望著沁羽退下,他朝身旁不遠處的祁溟月伸出了手,“溟兒還不過來。”

祁溟月走到他身前,望瞭望祁詡天的神情,站到了人的腿間,垂首注視著祁詡天的眼,語聲挪揄,“這一回的遊戲可是父皇招惹來的,好一個蓮彤女帝,看來也是執著之人,不過這一回的遊戲可比先前的有趣,父皇莫非仍不滿意?”

“如何滿意,他們一個個都在打著溟兒的主意。”揚臂環在祁溟月的腰間,祁詡天讓他的身子更貼近了些,抬頭露出一個邪邪的笑容,“溟兒近日千萬小心,切莫走錯了住處,若是去了韶華殿,怕是要回不來了。”先是大臣之女,再是蓮彤使臣,幸而韶華殿確實夠大,再多些人也是無妨,那些個對溟兒打著主意,又能住入韶華殿的,都有著各自的手段,往後還不知會如何精彩。

“若真是溟月走錯,便算是他們倒楣了。”對著祁詡天打趣之言,祁溟月搖了搖頭,若是成了真,韶華殿內有人要玩些色誘的把戲,以父皇的性子,只怕宮裡便要血流成河。

環住祁詡天的脖頸,祁溟月撥弄著他的發,想到先前祁詡天所言,雖是玩笑,卻也提醒了他,“溟月忽然想起,近日還真是要去韶華殿逛逛才是,有這許多客人,我這主人豈能不至。”

“主角不在,確實無法開場,溟兒要去便去吧,不過可得記得,別讓那些花草沾身才是。”兩人雖已相處多年,他卻仍是見不得溟兒身邊有他人近身。

祁溟月輕笑一聲,垂首俯到祁詡天頸側,輕吻了幾下,舌尖由他耳邊掠過,才低喃著說道:“溟月豈會將那些花草放在眼中,我只會……沾父皇的身罷了。”隨著落下的話音,相似的兩雙薄唇已貼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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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機


桌案之上擺著書冊,一側的檀架上擱著瑤琴,拋於榻上的繡品已能隱約見到幾株洛彤花的雛形,暖暖的甜香,在房內氤氳出幾許旖旎,站在妝太前的女子,瞧著榻上的衣衫,許久,微蹙的眉終於松了下來。

“冬綠,替我將那件拿來,白色的那件。”對立在身側的侍女吩咐了,馮秋蓉接過那件衣裙,含笑行至內室,換下了身上的衫子,穿起了考慮許久才決定好的那件衣裙。

瑩白如雪的裙裝貼合著玲瓏的曲線,盈盈一握的腰肢之下,展開的裙角長長的拖曳在地,腰間,絲絛如水,垂落至繡鞋之上,行路之間,便是風情搖曳,如水的柔美。滿意的頷首,她望著鏡中之人,又抬首理了理一絲不亂的髮髻,這才露出了笑容。

“這件衣裙我穿著可還好看?”早已確定了數遍,她仍是對著侍女又問了一次。

“小姐國色天香,無論穿上哪件,哪有不好看的。”侍候多年,她早就知道小姐的脾氣,歡喜之時什麼都是好的,只是切莫惹惱了她,那大小姐的脾氣,可讓她們這些下人受不了。

馮秋蓉揚起了衣袖,咬了咬唇,“難得著了白色的,有些不習慣。”仍是覺得桃色最為豔麗,襯著她的膚色,也最是悅目,可看著太子殿下卻似偏愛淺色的衣裳,想必喜愛的也定是軟語溫柔的女子,既然太子有所偏好,她便不能由著自己的喜好來,穿上一身如雪瑩白,收斂起平日裡的姿態,如今身在帝宮,她可疏忽不得。

上回已在無意間得罪了凝露公主,幸而陛下與太子殿下並未見怪,還允了她出入韶華殿,而今身在殿內,雖不知太子住于何處,也不知何時能見著,但對著選妃之事,她卻比住在別院的那幾位多了幾分自信。

入住韶華殿的,她可是第一人。即便後來太子殿下又允了不少女子進宮,可她馮秋蓉,卻是唯一得過太子的稱讚的,她爹在朝中也是位列在前,手握重權之人,要選太子妃,她怎麼說都比旁人的女子更為適合,也無論如何不甘心放過這次的機會,若是成了太子妃,待太子登基之時,她便是後宮之首。

皇后……身在官宦之家,只是身為女子,又有哪個不希望登上後位,既可享受榮華富貴,又可成為家族之倚,更何況,太子還是那般俊美不凡的男子,世上女子恐怕無人會放過眼前的機會,別說是女子,便是男子,如今身在韶華殿的也並不是沒有。

想到那日聽聞蓮彤來使,她便已有幾分擔心,蓮彤女子,總是嫵媚多姿的妖嬈,而後聽說是男子,她才放下了心,可不料,太子殿下竟也讓他住進了韶華殿,又聽說,那蓮彤來使竟是為了向太子求親而來。

扯過一邊的繡帕,馮秋蓉垂下了眼,絞著手中的帕子,心中更多了幾分擔憂,思及前幾日吩咐下去的事,她抬起頭對冬綠問道:“前些日子,我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冬綠點了點頭,“小姐放心,你交予女婢的珠寶,女婢都已送至各院,那些女子雖說也是官宦出身,可好些都是宮裡那些娘娘們的遠親,要不然便是那些下臣家的,比不得小姐尊貴,收了小姐的東西,可都喜歡著呢,都是沒開過眼的野丫頭罷了。”即便有品貌不錯的官家小姐,也是說不得的,她家小姐絕容不得有人比她強。

“那這些日子,再送去些點心吧,挑些難得見的給送去,韶華殿是太子殿下的地方,對這些點心並不上心,本小姐送去的,定叫她們喜歡。”笑語著,她又放低了語聲,對冬綠招了招手,“上回入宮之前,我吩咐你去配的東西呢?”

遲疑著,冬綠不由自主的瞧了瞧無人的窗外,才從懷裡取出幾個紙包來,“女婢都去配齊了,只是……”小姐當真要這麼做?此處可是皇宮,若是叫人發現了……

“沒用的丫頭,還不給我拿來。”豎起了柳眉,馮秋蓉一把扯過冬綠的身子,在她臂上擰了一下,“瞧你那臉色,有人要吃你不成?嚇成這個樣子,真是給我丟臉,只是幾包藥罷了,怕些什麼?”

“小姐,奴婢是擔心,若是叫人知道了……這裡可是皇宮,是太子的韶華殿?。”冬綠苦著臉,捧著手中的幾包藥粉,知道她家小姐絕聽不進這些。

“正是韶華殿,才須如此,眼下正是關鍵之時,我馮秋蓉既然進了宮,便 不打算再出去,太子妃之位,我是志在必得。”思及太子的笑容,還有那優雅的身姿,她心中的堅決便又多了幾分,眼中閃過幾絲古怪的笑意,塗著蔻丹的纖指往冬綠手中所捧之物點去,“取出些來,擱進糕點裡,千萬少一些,莫讓別人覺出來,只要量少也不會如何,只是昏昏沉沉,或是偶爾瀉瀉肚子罷了。”

幾種藥,都不是致命之物,雖然說的膽氣十足,但她也知道,此處不是尋常之所,皇宮之內,容不得她胡來,但若只是小小症狀,便不會使人察覺,只要岔開時間,讓那些住在別院的女子都吃些苦頭,讓她們少了見太子殿下的機會,便對她大有益處,若是弄差了身子,失了姿容之色,便是更好。

冬綠只得點了點頭,將幾包藥放入懷裡,留下一包仍取在手中,“小姐,那這……”除了那些不會引出大問題的藥,便是這了。

瞥了一眼冬綠手中唯一用他色紙張包起的藥,馮秋蓉搖了搖頭,“先收起來吧,興許用不上。”

捏著手中的帕子,她又在妝台之前細細查看了一下妝容,才頹然的歎了一口氣,“可有些時日未見過太子了。”事實上,自那日陛下與太子允了他進宮,又讓她住進韶華殿起,便少有見到太子之時。

“小姐莫急,太子殿下定是忙著幫陛下處理國事,女婢聽那些下人們說,太子殿下也未去過別院,並不只是冷落了小姐。”

“若是如此最好,我只擔心,太子時對那位蓮彤使臣動了心,雖說他是男子,可聽說模樣卻是俊俏,別有惑人之色。”馮秋蓉擰著眉,想起宮裡也並非沒有男妃,先前的擔心便又成了憂心。

“男妃畢竟無法為皇家生出子嗣,小姐多慮了。”

“可他身為蓮彤的皇族,又是什麼聖女的兄長,若比起身份,便是我也無法與他相比。”若是得了太子的專寵,又哪裡輪得到她懷上子嗣,何況蓮彤又是大國,為了兩國交好,陛下和太子殿下若是留下了那個沁羽,也並不奇怪。

身為底下之人,自然不懂國事,冬綠不知如何安慰,便只好站在一側,瞧著她家小姐沉思的模樣。

雖精心打扮了可太子不至又有何用,馮秋蓉坐於妝台前,思及那蓮彤而來,又得了眾多大臣推崇的沁羽,便對自己的將來又擔憂起來。

屋內無語,只有陣陣暖香依舊,窗外,卻站著一個人,倚靠于牆邊,把玩著指間的花朵,冷冷淡淡的眼,有著幾分傲然,但那高高挑起的眉眼卻又憑添了幾許媚色,不知在想什麼,淺白的唇忽然輕揚,拋開了手中的殘花,他輕輕躍起,如煙的身影飄渺,似霧氣一般,消失在了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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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幾日,韶華殿內仍未見其主人的身影,眼見太子殿下久久不至,馮秋蓉開始著急起來,殿內的男女越來越多,有些身子不適的,聽聞太子曾去探望,可她日日盼著,太子卻始終未到過她的樓閣,想起先前下藥之舉卻讓那些人得了便宜,她便心有不甘。

這一日她正理了妝容,想著該如何去探聽出太子所居之所,便聽冬綠進來對她說道:“小姐,外頭有訪客。”

“可是太子殿下來了?”心中一喜,馮秋蓉連忙又坐下了身,匆忙著對冬綠輕喊:“快替我瞧瞧可有不妥之處!”

“不是太子殿下,是……是那個蓮彤使臣。”冬綠指了指外頭,眼中的驚訝之色仍未退下,聽說過這個叫沁羽的使臣很是特別,這會兒見了,才知道男子竟是可以如此的,怪不得太子殿下會留他在韶華殿,對那蓮彤聖女都不感興趣。

“他來做什麼?”馮秋蓉探身往外一看,見了花叢之間的身影,卻未瞧清,回首對冬綠吩咐道:“讓他在外多候一會兒,就說我才起身,屋內也不便待客,在外頭等著吧。”蓮彤使臣又如何,既然入了韶華殿,便是同她一般,俱是候選的身份,她更要乘此讓他知曉,身為男子,絕不可能勝過了她去。

用了些點心,又翻了幾頁書冊,待馮秋蓉覺得時辰差不多了,這才慢悠悠的行出了房門。

院內,花木之間,男子身著五彩錦衣,輕薄的衣袍在他身上隨風而動,一絲不亂的發,高高束起,望著她的眼神冷淡,頗有幾分高傲的模樣,那挑起的眉眼,讓她初見便擰起了眉,如此冷然之中顯出的幾分媚色,比之無處不嫵媚,更挑人心神,蓮彤而來,果真便是男子也讓人無法輕視。

心中懷中敵意,面上卻露出了笑容,馮秋蓉緩步往前,行至他面前不遠處,便停了下來,“不知蓮彤使臣來到小女所居之所,所為何事?”

“無事,只是隨意看看,想知曉候選太子妃之人,都是如何的模樣。”淡淡掃了一眼身前的馮秋蓉,沁羽便不再看她,側首對著身旁的花草,細細打量起來。

果真是傲慢之人,竟敢對她如此無禮,她忍不住擰起了眉,臉上的笑容已退了不少,“那麼如使臣所見,小女如何?”

“沁羽不敢妄言,卻知道一事,只要太子殿下喜歡,如何都是好的,若是不喜,再好也不如何。”終於回轉過頭,沁羽拈著手中的花葉,忽然對馮秋蓉一笑,“沁羽不知,對太子殿下而言,姑娘是好或不好。”

他的話中之意,豈非是在暗示她不是太子所喜!唇邊笑意終於凝結,馮秋蓉望著他面上的那抹淺笑,只覺高挑的眉眼間所顯露的全是嘲弄之色,攥緊了手中的繡帕,她心中冷哼一聲,並不打算就此示弱,“好或不好,與使臣無光吧,太子殿下選妃,自然有他的考量,何者可為他留下子嗣,何者只能作為孌寵之物,太子殿下定會分的清楚。”

這一回韶華殿中雖也有不少男子,可那些都是下臣在送來女子之後,為保萬無一失而送來的,算是給太子殿下當作消遣,雖有才藝,且並不如何出眾,聽爹說起過當年宮裡曾因男妃而出過事端,而後便少有人再將家裡的公子給送入宮中,怕的就是舊事重演,也怕引人詬病。

這沁羽再如何出色,也終究是名男子,即便太子對他有意,也不會如何重視,心中神思流轉,仍有不安,她卻絕不會在此人面前表露出來,說完了那番話,她又連忙掩住了唇,“呀,是小女失言了,使臣身為蓮彤聖女的兄長,又是皇族,身份何等的尊貴,如何會與那些孌寵一般與我們這些女子爭寵呢,是小女多慮了。”

故作後悔之狀,刻意放柔了語聲,透著明顯的輕蔑,沁羽聞言,卻只是挑了眉,似乎帶著幾分疑惑,他似並未覺出她話中之意,踏著足,瞧著那紅鈴在踝間輕輕顫動,漫不經心的模樣,淡淡開口,“若是太子殿下喜歡,沁羽倒是並不嫌棄那孌寵的身份,既然為寵,太子自會好生相待,旁的也無關緊要吧。”

清脆的鈴聲,和著那若無其事的話語,還有對她之言全不放在心上的模樣,使得馮秋蓉本是打算羞辱於他的話語頓時顯得可笑起來。

眼見他那般厚顏,竟不以為恥,心中本就懷著憂思,此時便更是沉重起來,也多了幾分惶恐,若是他於她之前得了太子殿下的主意,讓她堂堂的馮府千金輸給了一名男子,往後即便她成了太子妃,也會處處受制於他,低人一等。

“難得,沁羽與秋蓉都在啊。”

馮秋蓉正因他之言而氣憤難平,突然響起的足音,還有不疾不徐的問話聲,卻讓她心中一喜。

正走近的,不是太子殿下還有何人,悠然而來的步履從容,唇邊淺笑,舉手投足都透著雍容沉靜,燦若星辰的眼眸中全是醉人的溫柔之色,使人見了便忍不住陷入其中似的,被那如水之色給 勾起了心中癡念,注視著那抹月白身影,馮秋蓉漸起的怒色頓時斂了下來,換上了一臉柔情。

“小女見過太子殿下。”俯身行禮,馮秋蓉臉上含笑,才起的喜悅卻淡了不少。太子方才喚的,雖是秋蓉,是她的名諱,本來應為此而喜,可同時聽見的還有那男子之名,太子殿下不以使臣之名而稱,似乎對他也有親近之意,讓他心中鬱結不已。

“太子殿下。”瞧見那人眼中的溫柔,沁羽揚唇,他可知曉,那溫柔如水也是會溺死人的,女皇陛下雖未言明為何定要與蒼赫聯姻,但他料到,其中因由定是系在這位看似可親的太子殿下的身上。

對著身前二人,祁溟月一眼掃過,瞥見兩人的神色,眼中微不可覺的又多了幾分別有深意的笑,“都起來吧。”

“今日本想來探望一下秋蓉,難得沁羽也在,,溟月忽然記起,上回聽你哼唱之曲很是特別,不知何名?”對著沁羽,祁溟月眼中的溫柔之色愈濃,看在馮秋蓉眼中,只覺心中憤恨如火般升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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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野心

“無名,曲由心生,隨意出口,要名字也是累贅,唱過聽過便罷,沁羽從不為曲起名。”口中答著話,仍是那傲然的語氣,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沁羽這麼說著,原本冷淡的臉色對著祁溟月卻始終都是柔和。

兩人一問一答,相對而立的身影俱是俊雅之姿,在旁看來,確是一副如畫景致,站在一側的馮秋蓉望著兩人,手中的繡帕卻被她攥的越來越緊,那問答之間,太子殿下顯然對沁羽頗為有意,竟是再也未曾瞧過她一眼。

祁溟月好似並未察覺馮秋蓉的臉色已有些不對,面對著沁羽仍舊是含笑,“無名也好,那般出塵之曲,確實無法定下名來,溟月聽過一回便難忘至今,不知何時有幸可再聽上一回了。”

“若是太子殿下喜歡,沁羽隨時可為您獻藝。”腳下輕踏幾步,隨著那紅鈴輕響,沁羽忽然展顏一笑,“蓮彤之內人人俱擅歌舞,除了曲子,不知太子殿下可會喜歡沁羽之舞。”

說起歌舞之事,似乎讓他頗為歡喜,原本帶著幾分冷傲的面容頓時成了如雪妖嬈,冰冷之間,那上揚的眼角眉梢猶帶幾分不經意的輕佻,只是些許,落在馮秋蓉眼裡,便已讓她本就憤然的心緒又添急惶,太子殿下顯然已對他頗有好感,再經他這一挑弄,若真要下了他,到時自己又將處於何地?難道要她與男寵爭鋒不成?!

“太子殿下,小女對音律也有幾分研究,不如乘此機會,也讓秋蓉為殿下奏上一曲如何?”壓下心中所思,馮秋蓉往前行了幾步,站在祁溟月身前,注視著他的眼眸內全是溫柔淺笑。

“如此甚好。”祁溟月一點頭,還未等馮秋蓉高興,卻又歎息了一聲,“今日本就似乎來看望秋蓉的,若是能聽秋蓉之曲,見得沁羽之舞,自然是最好,可惜,眼下時辰不早,父皇尚在禦書房內批閱奏摺,國事繁忙,溟月也需為他分憂才是,不便久留,秋蓉的曲子只能下回再聽了。”

國事為重,自然也不能強留太子,馮秋蓉只得行禮恭送,起身目送他遠去,卻見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首來,對著沁羽揚起了袖,“途經沁羽所居之處,不如同行吧,陪我走走,不知你在此處住的可還習慣,先前未曾多加關心,是溟月的疏忽,該讓我補償才是。”

“多謝太子殿下,為此沁羽之幸。”隨著幾聲悅耳的鈴聲,飄然弱羽的身影往那遠處之人踏步而去,行了幾步想起什麼似的,沁羽回首,對著馮秋蓉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冷淡的面色中,那揚起的眉宇間卻像是帶著幾分嘲弄,輕輕瞥過馮秋蓉滿面不甘之色,他 又揚起了些許笑意,這才一轉身,隨著那抹月白的身影去了。

眼見太子殿下竟邀那沁羽同路,還有那個沁羽回首之間輕蔑的眼神,馮秋蓉終於忍不住扯住了手中的帕子,想起太子本是來探望於他,卻被那個沁羽得了便宜,心中的滋味便更是難以言明。

咬著牙,將滿心的不甘於怒氣發洩於帕上,待心緒稍平,她才停了手,將那被扯爛的薄絹拋於地上,逕自回了屋,喚來了冬綠,“餘下的那一包藥呢,拿出來吧,到了該用之時了。”

妝台之前,映照出了一張芙蓉似的面容,帶著某種堅決與志在必得的野心,身側,冬綠卻歎了口氣,終於將另外放置的那包藥給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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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清脆的鈴聲始終相伴,並不明顯,落在耳邊也像落在心頭,使人有些心癢的,若有若無的撩人,祁溟月想起上回在偏殿之內,分明記得它們並未顯露響動,不知為何如今卻又發出脆響。

見祁溟月眼神掃過足下,沁羽似乎覺出他的疑惑,卻並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向前,對著路過的那些宮人侍從或是好奇或是驚訝的眼神,似乎不曾看見,不見歡喜,也無窘迫,仍舊站在祁溟月身側,並肩而行。

掃了一眼沁羽總是帶著些冷淡高傲的面容,祁溟月想起方才,便不由挑了眉,扯起了嘴角,“比起讓聖女嫁至蒼赫,沁羽看來更想以身相替,果真是好兄長。”原本曾言其的,蓮彤聖女的畫像,此後並未見沁羽取出,看來也像是並不打算再提。

聽他這麼說,沁羽腳步忽然一頓,只是?那,便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前行,“女皇陛下要沁羽前來,沁羽便來,若是殿下喜歡,便留下沁羽,蒼赫……並不適合聖女。”自小與世隔絕,純潔一如初生嬰兒,可為祭祀之舞的妹妹,生命中除了樂舞便無其他,對她不知是幸或不幸。

“那先前所言,不介意為寵,也是沁羽真心而發?”

看來這位殿下是聽見他對馮秋蓉所言了,注視著那雙看似溫和,卻潛藏著犀利之色的眼眸,沁羽停下了腳步,並未直言回答,“若是沁羽言是,太子殿下可會相信?”

“溟月信與不信,似乎也無甚差別,沁羽自己知曉便是了。”含著幾許深意,祁溟月含著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然之色,這沁羽所為,不會毫無理由,眼下看來,倒於自己的所想並不違背,便讓他去攪了韶華殿之局,也無不好。

“請太子殿下放心,沁羽心中自然清楚。”所居之處已至,沁羽站定了身,“多謝太子殿下相送,關於聯姻之事,沁羽定會等太子殿下給予答覆。”

祁溟月淡淡頷首,“沁羽好生歇息,聯姻之事蒼赫自會考慮。”

注視著逐漸遠去的身影,沁羽轉身踏上了延至房門的臺階,該做的都已做了,餘下的,便是等候結果罷了,無論如何,他也只是奉命而來,結果如何,似乎也無需在意,拂了拂衣袖,悠然的哼唱聲再度飄揚而起。

沁羽入了房,便未有看到身後,本應遠去的月白身影正含著探究之色,瞧著他合上了門扉。

收回眼,祁溟月輕笑一聲,往禦書房行去,想著該與父皇分享一下,韶華殿內已是越來越有趣了。

自祁溟月離開,韶華殿內便傳出了各種傳言,眼見太子妃之爭正是熱鬧之時,又多了個蓮彤來使,還是那般出眾之人,能讓太子相送,將他和那些官宦小姐們放于一處,看來要太子殿下做出決斷還真是不易之事。

韶華殿內正熱鬧,禦書房之中卻也並不沉悶,幾位大臣正站在祁詡天身前,痛斥著蓮彤不安好心。

“陛下,蓮彤女帝遣來使者,說什麼聯姻,言什麼尋求庇護,那都是謊話,這些年來,安煬動盪,蓮彤可絲毫不亂,如今只是為了那些小小摩擦,便要與蒼赫聯姻,依微臣之見,顯然是另有意圖,若是太子殿下當真娶了蓮彤聖女為妃,往後誕下子嗣,長子為嫡,卻有蓮彤血脈,對蒼赫便是大大的不利啊。”

“哦?那依你所見,該如何?”座上之人聽了這話,卻連眼都未抬,垂眸注視著手下正批閱的奏摺,漫不經心的隨口問道。

見陛下如此態度,有人連忙跪下身來,“馮大人擔心皇室血脈不純,唯恐往後危及社稷之安,微臣也做此想,與蓮彤聯姻之事,懇請陛下三思!”

“懇請陛下三思!”刷刷刷,幾個人都跪下了身來,為首的馮錫良最是急切,想起女兒在韶華殿內也不知與太子處的如何,太子妃之位是否能落於他家,種種擔心與期望便叫他將那三思之言說的更為懇切了。

底下的喊的激動,座上的卻仍未有動容,將批好的折子弟予劉易,祁詡天靠在椅上,在幾位大臣用眼角的餘光偷瞧了好幾回之後,才見那流水般書寫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添墨。”

終於聽陛下開了口,那輕淡的話語卻只是說了這兩個字,跪在下首的幾人都著急起來,陛下好不容易允了替太子選妃,卻又鬧出了蓮彤,以陛下的英明應是不會答允,但蓮彤使臣眼下卻在太子的韶華殿內,雖是男子,卻也是蓮彤的皇族,叫他們如何不心急呢。

被禦書房內靜默難測的氣氛壓的透不過氣來,幾位大臣繼續跪著,陛下不言,他們也不敢起身,正在覺得越來越難熬的時候,只聽身後,禦書房的門被推了開來。

誰都知道,不需通報便可隨意進入任何一處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而今未見門外侍衛通稟,門卻已開,來的不是太子殿下還會是誰,果然,幾聲足音之後,便聽見一聲和緩的語聲。

“父皇。”

行至幾位大臣的身側,祁溟月掃了一眼跪於地上的幾人,忽然停下了腳步,“才見了秋蓉姑娘,這會兒便見了馮大人,不知馮大人跪著做什麼?”

聽見太子這麼說,馮錫良只覺跪久了的膝上霎時便不大痛了,心中竊喜,面上卻又沉重了幾分,語帶憂心的說道:“微臣正在懇請陛下三思,蒼赫與蓮彤的聯姻之事,對蒼赫並不好處。”

“行了,此事朕心裡清楚,不需爾等多言,若無他事,便可退下了。”見祁溟月到來,祁詡天將手中的奏摺往旁邊一拋,原本難辨的神色多了些和悅,望著祁溟月的眼中已添了笑意,瞧了瞧仍在禦書房內礙眼的幾人,有些不耐。

“陛下,微臣……”馮錫良起身還欲再言,被那淡淡瞧來的眼神一掃,心中便是一凜,不敢再開口,正想著在退下之前該如何再諫言,卻聽太子輕笑一聲,“馮大人不必為蒼赫未來擔憂,溟月對蓮彤聖女不敢興趣。”

幾位大臣才欣喜了一番,覺得自己的那些女兒又有了些希望,又聽見那不疾不徐的語聲繼續說道:“不過那蓮彤來的沁羽倒是頗有些特別,留他在韶華殿,是我的意思。”

幾人聽了這番話,當下又是一陣擔心,馮錫良得了身旁幾位同僚的眼色,也為著正在韶華殿內的女兒秋蓉,他躊躇了一下,看了看座上之人的臉色,見並無明顯的不悅,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太子殿下之意是……”別是他們會意錯了,太子殿下言外之意,分明是……

行至祁詡天身側,祁溟月毫不在意的在他身旁坐下身來,大臣們早就看慣了陛下對太子殿下的寵信,旁人不可為的忌諱之舉,太子早就做慣了,陛下也從不會在意,那就更輪不到他們這些臣子們多言了,當下便也只當不曾看見,此刻他們在意的是太子接下來的回答。

“對蓮彤聖女不感興趣,留下了沁羽,自然是因為溟月偏好男子,各位大人難道還未明白嗎?”說著這番話,祁溟月仍是神情悠然,好似說的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垂下了眼,桌案之下,只覺修長的指已覆上了他的掌心,輕輕撩撥。

祁詡天坐在一旁,對祁溟月所言並未露出異色,沉沉的笑意卻已印在眼底,指尖探了過去,由掌心開始,緩緩滑下,到了祁溟月的腿側,才又慢慢的開始輕撫起來。

眼見幾位大臣因溟兒所言而呈現呆愣之色,溟兒的臉上分明因他是舉動而有些微不可覺的異樣,卻仍對著底下的人保持著淡然的模樣,祁詡天的眼底便又添了幾絲邪邪的笑,在祁溟月腿側輕撫的指尖不住婆娑著,看著那些大臣,口中漫不經心的說道:“內宮向來便有男妃,溟兒有所偏好也無不可。”

面上分毫不露,挪到他腿上的手卻做著那些,父皇在明暗之間的把握可還真讓他佩服,感覺到那輕撫的動作有越來越往上的趨勢,祁溟月不著痕跡的掃去一眼,微微勾起了唇,並未按住在他雙腿內側蠢動的手,而是探指直接往身側之人的雙腿之間觸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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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機會

感覺到身下的異動,祁詡天狹長的鷹眸內頓時一暗,才見到祁溟月唇邊的些許弧度,便覺腿間的灼熱已在溟兒的指尖之下,先是緩緩滑過,又再是一陣輕撫,若即若離的輕觸著,顯是有意挑惹於他。

微微斂了眼,掩下了眸中的幽暗深沉,微勾的唇露出幾分邪氣,祁詡天擱在祁溟月雙腿內側的手稍一停頓,卻是繞開了那關鍵,在周圍他所知的敏感之處輕輕捏了幾下,頓時引得祁溟月身子一僵。

瞥見祁詡天眼中的笑意和得色,祁溟月耐住身下的火熱,手指往那玄色衣袍之下挑去,這一回,只隔著帛褲,開始了他的反擊。

座上兩人正掌握著明暗之間的尺度,面上不露聲色,桌案下的手卻都沒閑著,劉易原本在一側聽候差遣,此時不著痕跡的退了些,又掃了一眼對座上之人的舉動毫無所覺的幾位大臣,嘴角略有抽動,眼中笑意已是十分明顯,過了這麼些年,太子殿下是越來越有陛下的行事之風了。

“太子的話你們都聽到了,蓮彤之事無需諸位愛卿費心。”祁詡天仍是斜斜的依靠在座內,溟兒靈活的指尖正在他下腹之處遊移著,因欲念而沉下了語聲,他深沉難辨的模樣卻使大臣們有些心驚。

因陛下的沉沉的語聲,他們終於回過了神,也終於確定了,太子所言,顯然那蓮彤而來的沁羽更得他的歡心,如此,叫他們這些盼著能與太子攀親,又想法設法將家中千金送到宮裡的人如何是好。

陛下顯示對此並不在意,看那神情也像是不滿他們如此多事,可有些話,實在不得不說,馮錫良掙扎許久,又再度跪下身來,“臣有一言,望太子殿下莫要見怪。”

祁詡天正打算著讓這些礙眼的大臣出去,身下已被溟兒的手挑出火來,想著一會兒如何將他好好疼愛一番,此時卻聽見了這番話,立時就蹙起了眉,才要開口,便覺覆於腿間的手收了回去。

“馮大臣有何要說的?”口中問著話,祁溟月微闔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掌中還留著那灼熱堅挺的觸感,他自然知道父皇已被他挑起了興致,故而此時收手恰是再好不過,禮尚往來,父皇可挑弄他,他自也不會示弱。

“太子殿下,沁羽雖是 男子不會有子嗣,可他畢竟是蓮彤之人,若他心懷叵測,另有圖謀而來,留在太子身邊便是大大的威脅。”還有一個擔心,馮錫良卻未敢說出來,太子如今得陛下寵信,那是太子品性相貌都無可指摘,但若是牽扯了蓮彤,那便難說了,假若真與蓮彤來的沁羽有些什麼關係,有人要說太子勾結外臣那也不是不可能,太子的地位一旦動搖,他們辛苦攀上的關係豈不是白費。

祁溟月聽了這話,稍一思索,已覺出他話外之意來,不禁輕笑一聲,注視著馮錫良慢悠悠的說道:“多謝馮大人關心,溟月心中有數,那些打了主意的,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大人且放心。”

眼見太子對著他微笑,雙目之內也是和緩的神色,可不知為何,馮錫良卻偏覺得一陣發寒,太子平日裡看似溫和,可這會兒顯露的氣魄卻並不比陛下遜色,明明是含笑的模樣,那悠然的語調卻叫人忐忑,讓他再不敢多言。

在他身旁的幾人也覺出了不對來,不敢言語,太子本就不凡,近些年更是在朝堂之上漸露鋒芒,此時這話不知是否告他們之言,卻已足夠讓他們心生不安。“諸位愛卿沒別的事了吧。”祁詡天掃了一眼,唇邊笑意帶著些嘲弄,“若仍有話未言,不如一起說了。”

輕緩的語聲帶著莫測的深沉,幾位大臣連忙搖頭,陛下的不耐煩他們早有所覺,加上太子殿下之言又讓他們心裡七上八下的,誰還敢再久留,一個個都巴不得快些離開,“臣等告退。”

見幾人匆忙的退下,祁詡天冷哼一聲,才勾著唇將身旁的祁溟月一把摟在了懷裡,“溟兒何時學壞的,竟敢這般挑弄父皇,”牽過他的手覆於身下,祁詡天貼著祁溟月的唇低聲說道:“還未解決的,可要溟兒負責。”

祁溟月一側首,發現不知何時劉易已不在房中,不禁搖了搖頭,“本是父皇妄為,先起的頭,連劉總管都看不下去了,怎能怪到溟月的頭上,”挑起了眉,他瞥了祁詡天一眼,眼中已帶著挪揄之色,“要說學壞,也定是從父皇之處。”

祁詡天邪邪一笑,倒是有幾分的得意,“那幾個礙眼的這會兒走了,”將他身子按到懷裡,手掌在他背上輕撫著,魅惑的低語在祁溟月耳邊響起,“禦書房裡白芙還有不少,不如用去一些?”

“溟月本有此意,但是……”在祁詡天耳邊舔吻了幾下,祁溟月低低一笑,“我可記得,父皇一會兒還有事要議,幾位大臣正侯在偏殿,只怕此時不太適宜。”

“此時說什麼議事,溟兒真是掃興,”咬住了祁溟月的唇,擱在他腰間的手不住往下,祁詡天正要去解他的衣襟,卻被祁溟月給擋了開,“這會兒時間怕是不夠,父皇不如晚上繼續……我可不希望半途被人打斷。”

“好吧,既然溟兒這麼說,那便留到晚上也不遲,”放開了祁溟月,祁詡天替他整了整衣袍,“溟兒來禦書房本是為了何事?”

“剛從韶華殿過來,父皇覺得是何事?”思及方才,祁溟月抬起了眼,望著祁詡天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興味,“遊戲開始不久,有人便要有動作了。”

“溟兒覺得那個沁羽如何?”將祁溟月摟到身邊,祁詡天斂了眼,不等他回答,已繼續說道:“比起那些女子,溟兒更喜歡他,這是溟兒先前多言,知曉不是溟兒的真意,也知那只是說予那些大臣們聽的,可落在父皇耳中仍是不快,往後可不許再說了。”

淡淡的語聲帶著警告,父皇顯然是不太喜歡這些話,祁溟月扯起了嘴角,“沁羽此人確是有趣,不過還引不起溟月的興致,那些話說過便算了,父皇只當不曾聽過便是。”雖不討厭那個沁羽,卻也不會真有太多好感,蓮彤而來,他自會提防幾分。

“溟兒可試探了他,結果如何?”

“並無大的動作,看似對聯姻之事也並不如何看重,只是有了他,有些人倒是開始急了,興許過些日子便有好戲可看,父皇且等著看吧。”擁著祁詡天,祁溟月含笑的眼中劃過一抹興味的期待。

“如此說來,他至蒼赫並不只是為了聯姻。”瞧見祁溟月眼眸中的神色,祁詡天也揚起了唇,捏著懷中之人的腰側,戲言道:“只是父皇擔心,溟兒太過勾人,讓那沁羽真對溟兒動心了改如何是好。”

“那便殺了吧,也該是讓蓮彤安分的時候了,自洛緋嫣知曉了我與父皇之事,雖不再玩什麼幫無奪取天下的把戲,可顯然仍是不想讓你我過的太順意,沁羽此來,恐怕就是為了我立妃之事,看來,洛緋嫣對父皇仍有所圖。”

提起洛緋嫣,祁溟月唇邊仍有笑意,那笑,卻是透著無比的冰冷,那眼中過分的溫柔之色讓祁詡天知曉,溟兒對洛緋嫣之舉已很是不耐,“難得溟兒動怒,竟會想殺沁羽,父皇還以為你並不討厭他。”

“他的氣息並不令人討厭,但若是奉洛緋嫣之命,想要在我與父皇之間做些什麼,溟月便不會輕易將他放過,殺去一個蓮彤的皇族,也好叫洛緋嫣知曉,上回放過洛瑾並不表示溟月是心軟之人。”

垂首俯到祁詡天頸邊,祁溟月嗅著熟悉的冷香,微微闔了眼,父皇與他之間,容不得他人,那些 後宮嬪妃在他之前便已在宮中,父皇也早已不再碰她們,他自然不會iuyao父皇為了他而廢黜那些女子,可如今他有了父皇,再要立太子妃,即便父皇允了,也會心中不快,更何況還要牽扯另一女子,如此麻煩之事,他絕不會做,若是沁羽打著這個主意,他便要讓他白忙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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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日過去,韶華殿內眾女都在候著太子偶爾的探望,也盼著能有幸得到幾分垂愛,只是太子殿下卻總忙於同陛下商議國事,出現在韶華殿內的次數並不多,讓人一邊盼著,一邊想著,不知太子殿下何時才能定下太子妃的人選。

“太子殿下!”這一日,韶華殿內,終於又見到了太子身影,而這一回,得到太子駐足之處,正是馮秋蓉所居的樓閣。

“嗯,起身吧。”揮了揮袖,祁溟月踏入了內室,一轉身,望著滿臉喜色的馮秋蓉,也露出了幾分淺笑,“上回未有多做停留,秋蓉莫怪。”

“秋蓉豈會責怪太子殿下,能得殿下關懷,已是秋蓉的福分,這韶華殿呢可不知有多少人要羡慕呢,”連忙命人去準備點心茶茗,馮秋蓉歡喜的站在一邊,想起近日聽說的,太子殿下並未去那個沁羽之處,再想到眼前,頓時決定要好好抓住機會才是。

“殿下上回走的匆忙,還未讓秋蓉有獻藝的機會,而今殿下來了,秋蓉也沒有別的可讓殿下開懷的,且奏上一曲,殿下歇著,聽聽看如何。”

在椅上落座,祁溟月瞧著馮秋蓉,點了點頭,看著她坐到琴邊,隨著琴音陣陣,祁溟月抬首端起了桌上的茶茗,望著那剔透的水色,輕輕贊了一句。

待馮秋蓉撫了琴,一臉含羞的模樣行至祁溟月身前,看他握著茶盞,卻並未就口,不禁疑惑,“若太子殿下喝不慣這一種,便讓秋蓉換了吧,桌上茶點俱在,殿下可別是嫌棄秋蓉房內之物才好。”

“溟月豈會嫌棄,只是方才聽秋蓉走琴,琴音悅耳,聽得出了神,想起也有許久未曾奏我那弦箏了。”握著手中茶盞,祁溟月對著馮秋蓉微微一笑。

被那溫柔的笑意所惑,馮秋蓉羞紅了臉色,輕言道:“不知太子殿下擅樂,是秋蓉獻醜了,殿下會弦箏,卻不知秋蓉何時能有幸聞得箏曲。”

“這有何難,秋蓉要聽,溟月便叫人去將弦箏取來便是。”

太子殿下竟要為她而奏?馮秋蓉聽了此言,心中霎時竊喜不已,“多謝殿下,能聞得殿下所奏,是秋蓉之幸。”

待人取來了弦箏,祁溟月一口飲下了手中的茶水,這才坐於琴桌旁,撫上了箏弦。若有若無的箏樂之聲在房內悠然響起,馮秋蓉注視著眼前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含著喜色的目光又轉向了桌案之上,望著擱於桌上已空的茶盞,詭秘的狂喜之色漸漸浮上了她的眉眼。

沁羽又如何,蓮彤使臣又如何,即便太子對他稍有興趣,可這會兒太子殿下終究還是在她房內,為她奏曲,一會兒恐怕還會……

垂下了眼,想起將要到手的太子妃之位,她便興奮歡喜的身子直顫,待曲聲緩緩停下,眼見太子緩步走來,眼中的柔情與火熱,讓她又羞又喜,隨著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落下,她被推倒於榻上,無盡的喜悅與得意溢滿了心頭,早就說過,太子妃之位,她勢在必得!

而在樓閣之外,有人先是聽見了箏樂之聲,從某處樓閣之內飄蕩而出,宮人侍從都停下了忙碌的腳步,忍不住隨著樂聲望去,先前便有人瞧見太子命人取去了弦箏,此時聽聞,便知道定是太子所奏,再看那閣樓,分明是馮大人家的千金所居之處,太子殿下親自為她奏曲,這是何等的榮耀!

許久之後,箏樂漸歇,卻仍未有見太子踏出的身影,眾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從不會久留一處,殿內女子雖都是待選之身,往後說不定有人會成為太子妃,可太子探望她們從來都是白天,也只是稍待便走的,為著宮中禮數,也為免招人非議,但這會兒天色已晚,已是入暮之時,太子卻仍留于馮秋蓉之處,不見出來……

一時間,觀望許久之人都在心中猜疑起來,莫非太子竟是打算留宿於那處,已打算了立馮秋蓉為太子妃?

看來,馮家是有望攀上皇親之位了,只是片刻,韶華殿內之事已傳遍了帝宮。

第二日,冬綠才進了她家小姐的臥房,見到滿地散落的衣衫,還有臥於床上的馮秋蓉,不知該是松了一口氣,還是該更為擔心才是,才要過去收拾,便聽見榻上傳來的陣陣得意的輕笑,“得了太子的臨幸,太子妃之位便已在眼前,冬綠,快去告訴我爹,我們馮家,可就要成為皇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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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名節

大殿之上,正是早朝之時,文武百官立在兩旁,待說完了要稟奏的事,便都準備下朝了,議事已畢,誰還會願意留在此處感受這氣氛,大臣們等的,便是陛下宣佈退朝的那一刻,但就在君王起身離去之前,卻有人忽然從群臣之中走了出來,對著君王說了一事,讓所有人都打消了急於離去的念頭。

“愛卿方才說什麼?”高高在上的座椅之內,身著玄色繡金袍的男人同往日一樣,倚著身,斜斜的靠坐於皇座上,似乎不曾聽清似的,對著底下躬身而立之人輕輕問了一句。

“微臣之女秋蓉居於太子殿下的韶華殿已有些時日,幸得太子殿下垂愛,微臣斗膽,想請太子殿下賜小女秋蓉一個名分。”

想起女兒大膽的行徑,馮錫良便覺不安,可結果卻是合了心意,讓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不論太子是否覺出不對,事實已在,照著宮裡的規矩,這太子妃的頭銜已算是落定在秋蓉頭上了。

狹長的眼眸微挑,薄唇緩緩揚起了一絲弧度,露出些好奇之色,祁詡天開口問道:“名分?不知溟兒做了何事,需得給你女兒一個名分?”

陛下莫非是想替太子推脫?馮錫良心裡一急,“韶華殿內,太子殿下留宿小女秋蓉居處,想必有不少人瞧見,陛下可派人查證。”

馮錫良也是心急,才會在殿上直接說了這麼一番話,原本,這些宮闈之事時不太適合在這場合說的,可他又擔心,若不將此事宣揚開,若太子殿下悔了,不願承認,以藉口推脫,憑他為臣的身份又如何能耐何的了,當下心一橫,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非得將這門親給攀上了不可。

他這話一出口,頓時引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譁然之聲,確實,宮裡消息傳得快,今早便有人聽到了傳言了,說是太子殿下進了馮秋蓉的樓閣之後便未見出來,若是屬實,太子妃之位定會落在馮家頭上,也怪不得馮大人會如此著急此事。

霎時,眾人落在馮錫良身上的目光都有了些變化,嫉妒好奇鄙夷阿諛,兼而有之,但相同的,卻是都多了幾分謹慎,此事關於太子選妃,太子殿下與陛下都還未說什麼,馮大人便如此著急,結果如何,還真是難以預料。

同也有將女兒送入宮的,卻都有些緊張,他們的女兒有些連太子的面都還未見上,這會兒馮錫良竟已來替女兒搶太子妃之位了,實在叫人不平。

有人看好戲,有人盼著馮錫良所願落空,一時間,殿上都無人說話,馮錫良站在正中,等著座上之人發話,等得倒是有些心焦,更多的卻是不安,好不容易,終於聽見上頭傳來一句含笑的語聲,“查證些什麼,朕將溟兒喚來問問便清楚了,若果真如此,朕定會讓溟兒早日立妃。”

“多謝陛下!”馮錫良聽了這話,頓時放心了一半,想到將要成為皇親,臉上的喜色便連掩都掩不住。

等著太子殿下上朝,那些文武官員都閑閑的站在一側,與此事無關的,眼中都有著幾分看好戲的期待。

“父皇喚我何事?”

祁溟月一身疏懶的模樣,由殿后行出,長髮未束,衣袍也是鬆散,顯然是才起身不久的模樣。慢悠悠的行至殿前,掃了一眼站在正中的馮錫良,微闔的眼稍稍抬了抬,卻並不說什麼,眼神往那玄色的身影望去,迎上那雙狹長的鷹眸,兩人對視的目光之中,都掠過一絲古怪的笑意。

“不是父皇要擾了溟兒休息,可是有人說,溟兒需對他女兒的清譽有個交代,父皇才不得不把溟兒給叫來了。”祁詡天掃了一眼座下站立之人,側首對著祁溟月,神色難辨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和悅之色,拍了拍身側,“溟兒昨夜未曾好好休息,坐下歇著吧。”

未曾好好休息?陛下這話,究竟是何意,莫非是認了馮大人所言?太子當真是在馮秋蓉之處?思及先前傳言,再看著太子的模樣,分明確是有些慵懶,未曾睡好的模樣,原本有些懷疑的人,對馮錫良所言也都信了幾分。

在那除了君王,無人可碰的皇位之上落了座,祁溟月看了看座下幾人的神色,知道都是為著馮秋蓉之事,神色仍是淡淡,眼中那抹古怪的笑意卻未曾退下,對著殿下所立之人開口說道:“難道是馮大人尋溟月有事?不知又與秋蓉姑娘的清譽有何關係?為何需溟月給個交代?”

“太子殿下!”馮錫良聽他這麼說,看來是不想承認此事,立時便激動起來,“太子殿下昨夜留宿小女秋蓉的居處,莫非不敢承認嗎?”

“哦?溟月曾留宿她處?為何我自己不知?”對著馮錫良的激動,眾人見到太子殿下卻是一臉平靜,“馮大人切莫一時心急,說錯了話才好,溟月若真汙了秋蓉姑娘的清白,豈會沒有表示,早該奏明父皇封她為太子妃了。”

說到這裡,似乎才想起似的,祁溟月忽然側首問了一句,“父皇,不知馮大人所言,是何時的事?”

“馮卿還未言明,父皇也正等著將此事問個明白,”祁詡天說著,深沉的眼眸便往底下掃去,被座上君王這麼一瞧,所有人的心裡都有些發顫,站在正中的馮錫良更是忽然生起了一股不祥之感,但思來想去,此事都是他占了理,無論陛下與太子怎麼說,他女兒都可為證,此事便也只能有一個結果。

定了定神,他往前又踏了一步,“回陛下,太子殿下,聽小女秋蓉所言,太子殿下是昨日去的她那裡。”侍女冬綠和在外的那些侍衛宮人都可作證,即便太子殿下不想認,也只得認了。

一時歡喜,他卻不曾看見座上兩人仍舊悠然含笑的神情,自然也不會瞧見兩雙眼眸之內閃過的異色,“原來時昨日之事,馮卿今日便奏明於朕,倒也是護女心切,可是……”

聽見陛下不緊不慢的語聲,不知是否是錯覺,馮錫良總覺得透著些嘲弄與冷意,才有些忐忑,便又瞧見座上的君王忽然蹙起了眉,繼續說道:“可是,朕分明記得,昨日,溟兒是與朕一同用了膳,又為了國事議至深夜,根本不可能有馮卿所言之事?。”

“不錯,溟月在父皇宮內議事,至深夜才歇下。”說到議事二字,祁溟月不由往身側瞥去一眼,便對上了一雙含著曖昧情挑的深邃眼眸,想起昨夜與父皇在寢宮的那場歡愛,直讓他到了深夜才睡下,才會使他早上懶得起身,此時仍覺得身下有些異樣之感,也不知是昨夜太過,還是白芙用的少了。

聽見身旁溟兒說起議事二字微微停頓了一下,祁詡天眼中便浮上了幾分邪肆的笑意,想起昨夜,他忽然對一旁的劉易吩咐了一句,“替朕取個軟墊過來。”

劉易領命去了,並未問是哪一種,置於何處所用,不一會兒已取來了,不需君王再言,便已遞在了祁溟月手上。

底下的臣子不明所以,也並未注意陛下突如其來的舉動,他們此時正因聽了座上兩人先前所言,而議論紛紛,當然,那低低的議論時絕不敢傳入那兩人耳中的,但此時,所有人瞧著馮錫良的眼神中,又有了變化。

陛下與太子殿下說了是在議事,便只能是在議事,太子殿下也絕不可能留宿于馮秋蓉之處,以他們身為臣子的身份,要相信哪一方,自然是明白著的,不管真相究竟如何,馮大人此舉顯然不能收到預期的結果了。

看著太子殿下仍舊是那般若無其事的模樣,又收到了周遭掃來的目光,馮錫良再也忍不住,咚的一聲跪下身來,“陛下,微臣絕無虛言,求陛下召小女上殿,與太子殿下當面對質!”

雖然陛下相幫于太子,可他眼見著太子妃之位就要落在女兒的頭上,又如何再能眼睜睜的瞧著它飛了,即便是得罪了太子,逆了陛下之意,可只要搏了這一回,往後的榮華富貴還不是唾手可得之事。

跪在殿中,馮錫良這一回事打定了主意,即便陛下生怒,也無法將已發生之事掩蓋過去,即便要將他治罪,也需有個說法不是。

“既然馮卿如此堅決,朕也不多說什麼,免得有人以為朕偏私,”對著底下之人堅決之色,祁詡天眼中添了些興味,微揚的唇,看來倒是覺得有趣似的,“將那馮秋蓉傳上殿來,朕要聽聽,她是如何說的。”

玄色身影,喜怒莫辨的神情依舊,也未曾改變那斜斜倚靠著的坐姿,一旁,太子殿下正坐在身側,淡淡的神色間全是一派悠然的模樣,相似的,是兩人微揚的薄唇,並肩而坐的身影時一樣的莫測,分明未見兩人現出怒容,也並未見不快之色,可那沉沉的氣息和皇家的威儀卻已讓人不敢在此時隨意妄言。

隨著馮錫良再度靜默,百官也不言,某種詭秘的氣氛在殿內慢慢醞釀開來。

直到一女子的身影出現在殿上,眾人才逗一個個朝她望去,馮大人之女馮秋蓉,果真是容姿豔麗身段妖嬈,而且能將此事鬧於殿上,看來也並非尋常女子,對她能面不改色的站在殿上,眾人都覺此事更為難辨了。

“小女秋蓉,叩見陛下,太子殿下。”依足了宮中禮儀,馮秋蓉給殿上兩人行了禮,垂首不語,待喚她起身了,才趁勢偷偷覷了一眼座上的太子身影。

對著她含情的眼神,眾人見到太子殿下仍是淡淡疏離的模樣,只是點了頭,一旁的陛下半闔著煙,辨不清神情如何,可忽然沉窒起來的氣氛,卻讓所有人都覺出幾分不對。

“你說太子留宿于你居處,給朕說說,是怎麼一回事。”低沉的語聲不快不慢,不喜不怒,平平的聽不出心緒來,但陛下越是如此,便越是叫人惶恐,隨著逐漸沉重的壓迫感,只聽馮秋蓉顫著聲,將當日之事一一說來,說至太子為她奏曲之時,還有不少人點了點頭,那日經過韶華殿,都聽見了裡頭傳來的琴箏之樂,看來太子確實去了她的居處啊。

待羞紅著臉色,說了那日之事,馮秋蓉雖是滿面緋紅,心中的得意與竊喜卻是不曾露出半點,思及她命冬綠備下的藥終於在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她便有些佩服自己,而今此事一鬧大,太子妃之位還不是就在眼前。

“那日我確是去了秋蓉姑娘之處,卻只是片刻,未曾久留,奏完了箏曲便離開了,哪有後來之事,”聽她說完,祁溟月一挑眉,看似對她的話不以為然,也有幾分不快,“即便是為了太子妃之位,也不該以如此的方法來迫溟月立妃,馮大人,教女不嚴,便是你的責任了。”

見到太子殿下眼中的冷意,馮錫良心裡一慌,但思及女兒對他所言,便又強自說服自己無事,事實俱在,太子不悅又如何,使了個眼神,一旁的馮秋蓉忽然走上前幾步,望著座上那抹白色的身影,落下淚來。

“太子殿下為何如此無情,秋蓉雖不是如何傾國之姿,卻也不是可任人輕賤的歡場女子,太子若是嫌棄,昨夜又何必對秋蓉那般柔情,既然許以柔情,今日卻如此翻臉不認,叫秋蓉往後如何是好?”

三分真意,七分假意,馮秋蓉淚眼朦朧的望著那張俊美的面容,對他今日不認之事有些惱怒,雖說是下了藥才成就了此事,可畢竟是事實,太子竟然想當作無事,莫非還是傾心於讓那蓮彤而來的男人不成!

“溟月早早便離開了你的居處,即便無人看見,卻也是事實,而後我分明是與父皇議政至深夜,你卻以自身名節相迫,看來,秋蓉姑娘對太子妃之位是頗為看重了,”斂下了唇間的笑意,眼中透出冰冷的銳利,祁溟月倏地站起身來,劍眉緊蹙,繃緊的面上已全是冷凝之色,“既然你這麼是說,不如便叫人驗上已驗,只要你之前確是守節之人,溟月也不怕你賴以汙名,只要看你是否還是完璧之身,便可證明一切。”

“秋蓉身出官宦之家,自小便學得詩書禮儀,豈會隨意壞了女子的貞潔,若非是太子,秋蓉也不至於……”抹著臉上的淚痕,馮秋蓉低低抽泣著,看來是無比的委屈,“太子殿下若是要驗,便叫人來驗吧,秋蓉只能以此證明之前並非虛言。”

淚眼之下,得意與欣喜在馮秋蓉眼底浮現,太子既然不認,她便讓人驗上一驗又何妨,她下了藥,本就是為了這一刻,只要證明太子取了她清白之身,太子妃之位便只能是她的。

自太子殿下怒而起身,陛下就未言語,始終是那瞧不出深淺的神色,文武百官在旁觀望許久,這會兒才終於聽見一句低沉的語聲。

“宣太醫。”

隨著王太醫上殿,一旁還帶著一名負責宮妃身產的產婆,所有人的目光都開始集中在這兩人身上,王太醫是宮中資歷頗深的太醫,經驗也最是豐富,要他來驗,也不會有人反對,再加上產婆,便絕對是萬無一失了。

只見王太醫先是望了馮秋蓉的面色,又觸了脈,幾番下來,又輪到產婆將她帶到內室,待出來之時,王太醫與那產婆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這才終於說了一句,“回陛下,此女應仍是完璧之身,脈象中也未驗出昨夜有行房的跡象。”

產婆也在旁點頭。“這分明還是個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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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怒

這話一出口,馮秋蓉淚眼中所藏的喜色霎時退的一乾二淨,原本殷紅的面色卻染上了青白。這是怎麼回事?昨夜那些分明還清清楚楚的印在腦中,床褥之上還有落紅之痕,為何太醫和產婆竟會如此胡言?!

對,定是胡言!太子不欲承認,便同陛下商議好了,想將此事蓋下,如此一來,她想方設法讓太子喝下了那投了藥的茶水,豈不全是白費?

“陛下!小女冤枉!這太醫和產婆分明是胡言!秋蓉所言句句是實,太子昨日留宿,床上還有落紅為證!”

“好啊,那便命人取來,再驗吧。”依靠在皇座內的君王看來對此倒是全不在意,閑淡的模樣透著些嘲諷,站在一旁的太子殿下神情冷然,再看馮秋蓉一臉堅決,底下的大臣們已分不出此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待人取來了馮秋蓉榻上的被褥,王太醫取在手中細細瞧了,一邊已在搖頭,口中低喃著,“不對呀,這顏色深淺,怎麼看都不對……”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握起方才觸脈之時,馮秋蓉遞來的那只手腕,在那指尖處尋了一會兒,大叫起來,“這就對了!”

“王太醫驗的如何?”

“陛下,被褥之上的血跡並非落紅之色,沾染了體液,該是更為淺淡才對,可這上頭的卻是點點清晰,顏色也較深,方才見了此女指上的一點傷口,倒是與這些血跡頗為吻合。”

王太醫這話一落音,殿內就如炸開了一般,原本的靜默與沉窒突然爆發出一陣喧嘩,至此,事情已是明明白白放在眼前了。

“馮大人啊,即便你想讓家中千金為妃,也不必如此,太子殿下品性處事都是無可指摘,你卻鬧出這事來,不止毀了馮大人的名聲,更不言還牽連了太子殿下,這可就是大罪了。”

“馮錫良,為了攀上皇親,你竟教唆自己的女兒用此種卑劣之法來誣陷太子殿下!實在是我輩之恥!”

“馮大人你怎麼能這麼做,嘖嘖,還有你女兒秋蓉姑娘,也實在是……”

周遭等候了多時,終於得到結果的大臣們,此時都沖著殿上的馮錫良和馮秋蓉一陣指責,心裡也都帶著些鄙夷,如此不知廉恥的做法,硬是要賴上太子,如今驗明瞭究竟,原本擔心的也都不擔心了,太子妃之位,馮家是絕對不用指望了。

馮秋蓉捏著指尖,望著上面不易察覺的小小傷口,此時才覺出幾分疼痛,早前略有所覺,卻未加留意,如今看在眼中,卻似在不斷放大一般,直直印在眼底,清晰分明,那傷口,還有床上的血跡,太醫與產婆之言,讓她腦中霎時一片混亂。

周遭大臣之言在耳邊嗡嗡直響,馮錫良搖搖欲倒的跪在殿中,撲倒了身體不斷叩首,“教女無方,是老臣教女無方啊!陛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說完忽然站起身來,又沖著馮秋蓉一陣大吼,“你學的什麼詩書禮儀,全是白費,竟誆騙於我,還敢污蔑太子殿下,有女如此,簡直是家門之恥,陛下,微臣不知,不知此事全是捏造,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教訓完女兒,馮錫良又噗通一聲跪下身來,對著座上之人不住叩首,到了這時,眼看不止未攀上皇親,反倒還有可能禍及性命,他再不敢辯解,只是不斷的扣著頭,懇求饒恕。

雖然身上未有異樣,可那只是太子溫柔相待的關係,怎能說是她捏造?馮秋蓉青白著臉色,緊緊捏著的指尖之上又被她按出血來,望著那點血色,她始終不明,為何明明白白發生過的事竟會成了捏造之言?

“不可能,我分明是記得清楚,怎麼會就成了假的?”搖著頭,她回憶昨晚,那溫柔的眼神,緩緩走近的步履,火熱注視著雙眼,怎會都成了假的!?原本就要到手的太子妃之位,又怎會突然就沒了,她應該是太子妃,太子妃之位也只能是她的!

“爹,女兒沒騙你,那些都是真的!騙人的是那個太醫,是那個產婆,女兒已是太子的人了,女兒該是太子妃!爹,快幫女兒說話啊!”

站在馮錫良身邊,馮秋蓉憤憤不平的叫嚷著,原本的嬌柔已在臉上消失不見,餘下的全是失了理性的焦狂之態。

“閉嘴!還不快求陛下和太子殿下饒恕!太子妃之位豈是你能得的,編出如此謊話來污蔑太子殿下,你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啪的一聲,馮秋蓉面上已被重重扇了一掌,那力道讓她頓時倒在了地上,捂著臉,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自小長大,何事有人對她如此,向來被嬌寵著,這一掌徹底讓她發狂似的尖叫起來,“都是爹你自己說的,要我抓緊機會,要我將太子妃之位搶到手中,要不是你,我怎麼那麼做?”

馮錫良聽她說出了這些話,想要阻攔,卻已是攔不住了,慌忙瞥了一眼座上之人沉沉的臉色,啪的一掌又朝馮秋蓉臉上扇了過去,“為父何時叫你捏造事實?是你自己不知廉恥勾引太子殿下不成,說了這些謊話,還……”

躲開了揮來的手掌,馮秋蓉只覺心中如有火焰燃燒,開口便駁了回去,“我分明看著他喝下了那茶水!怎麼會不成?我沒有說謊,太子妃之位便該是我的!是我的!”尖利的語聲在不斷響著低低議論之聲的殿內尤其明顯,這話一出口,殿內卻忽然靜了下來。

“喝到口中,未必便咽下了,”到了這時,祁溟月眼中的嘲弄之色再不掩飾,語聲淡淡,其中的冷冽卻分外明顯,“你以為,我會如此大意,輕易便飲下有藥的茶水?”自當年中了蠱毒在先,而後又有春半,他在父親寢宮之外便不會隨意取用任何茶點,即使用了再好的催情之藥,放於茶水之中,外表瞧不出,可憑著他的感知,對馮秋蓉當時的異樣,自然能覺出不對。

“你……我分明見你……”髮鬢已經散亂,容色算失的馮秋蓉不敢置信的望著殿上正冷冷注視著她的雙眸,被那其中的冰寒所攝,突然醒悟過來方才自己說了什麼,想要掩住口,卻已是來不及了。

“你只是見我轉身奏箏樂而已。”慢慢勾了唇,祁溟月揚起一絲輕蔑的冷笑,“不必掩飾,溟月對你所為,已是一清二楚。”擺了擺衣袖,他側首吩咐,“劉總管,將她帶上來吧。”

望著站在殿上的冬綠,馮秋蓉早就混亂的腦中已是一片空白,聽冬綠將買藥之事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出來,還有先前對韶華殿別院內女子的所為,送點心,下藥,無一遺漏,本就軟倒的身子再也無力支撐,倒在了地上簡直就要昏死過去,髮鬢蓬亂,一身狼狽的她,瞪大的雙眼內幾乎失了焦距,心中唯一念著的,是太子妃之位,她的太子妃之位……為何費盡心思,卻仍是一場空?

此時馮錫良已不敢再有半句求饒的話語,望著身旁失魂落魄,面無人色的馮秋蓉,他跪在殿中,連連後悔,不該任由女兒胡來,也不該信了她的那些話,到如今,他只求能保住性命,也不知那難測的君王是否能寬待。

自馮秋蓉說出了下藥之事,又聽她的侍女交代了一切,群臣連唾?的力氣都省了,此事已非宮闈之事,而是對太子殿下下藥的大事,而今只是催情之藥,若是致命之物又如何?敢對太子殿下如此,不論下的是何種藥物,都是大罪!

看陛下的臉色,還有太子的神情,殿中的氣氛又是沉沉的壓迫,看來,不必他們多言,座上的兩位已有了定論。

“各位大人要溟月選太子妃,溟月依了,可結果呢?”站在殿上,月白色的衣袍金芒閃耀,雖披著發,金冠未束,可那身迫人的氣勢卻並未弱去分毫,輕柔的話語聲在靜默的殿內響起,卻無人敢答太子的問話。

“馮大人身處高位,府中千金又是知書識禮的女子,可而今看來,竟是這般的心機深沉,為了太子妃之位,爭寵在先,下藥於後,為達目的,還編出如此謊言來污蔑於我,果真是好膽識,讓溟月不得不佩服啊。”口中的讚揚全是嘲弄與譏諷,勾起的唇透著些笑意,那笑卻是冰冷之色,和著冷沉的語聲,即便底下與此事無關的大臣聽了,也都噤若寒蟬,連身子都不敢動上半點。

“朕也不知,原來從各位愛卿府裡,千挑萬選而來的佳人,竟有如此心計,太子是為將來的君主,他的身側豈能有如此女子,實在是胡鬧!”手掌擊在案上,啪的聲響並不太重,落到臣子們的耳中,心裡卻是大大的顫了一下,陛下已怒,雖不明顯,他們這些為臣多年的,卻已能覺出不少。

雖然都垂著首不敢言語,但朝上偷瞧的眼中都看見了陛下扯起的嘴角之上,已現出了厲色弧度,太子殿下站在殿上,滿面的冰冷,一眼往他們掃來,原本透著溫柔水色的眼眸中全是如冰的刺骨冰寒,被那眼神一掃,便如被盛怒之時滿含怒火的陛下給掃過一般,叫她們在頃刻間便似被利劍給抵在了頸上。

雖說此事是馮錫良鬧出來的,與他們無關,可怎麼說,也全數為了選妃而起,有些人想到自己家的閨女還在韶華殿內,不知會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心裡便又是擔心又是惶恐。

殿內,群臣對著高高在上的帝王,還有氣魄逼人的太子,誰也不敢先開口,待滿室詭秘壓抑的氣氛越來越沉重,幾乎讓人撐不住了,才聽見太子那從來都是舒緩悅耳,此時卻透著冷酷與冰寒的語聲,不疾不徐的再殿內響起。

“三日內,韶華殿內的不論男女,全給我遷出!誰還任意在宮內行走……”一掃底下大臣們惶然的神色,祁溟月緊抿的唇再度微啟,“殺!”

聽見這個語聲淡淡的殺字,所有人都是一陣悚然,此時方覺,此事已是徹底激怒了太子殿下,那冰冷的語聲已讓他們知曉,太子將來登上帝位,若惹怒了他,結果絕對不會比惹怒現在的陛下好上多少。

皇座內,祁詡天揚起的唇並未斂下,只是那抹殘忍的厲色卻是更為濃重了,“馮錫良教女不嚴,險些禍及太子,又偏信於後,朝堂失儀,朕命你自卸官職,歸家自省,至於馮秋蓉,如此用心險惡的女子,自然不能輕饒,”一抬眼,狹長的鷹眸之內現出了如火的怒意,“來人,將她拖下去,責杖二十!三日後若是未死,囚於地宮!”

隨著含怒的語聲,群臣都已噤若寒蟬,馮錫良想要求饒,卻又怕越是哀求越是會將那性情莫辨的君王惹怒,到時恐怕連性命都要搭上,摘去了頭上的官帽,跪在殿上,眼睜睜的看著女兒被拖了下去,他已無力再說什麼。

“退朝!”

聽到上頭傳來了這句話,所有人這才敢抬起了頭,望著往殿后而去的玄黑與月白色的身影,都松了一口氣,想著要快些將女兒接出宮才是,也是在這時,才有人開始低低抱怨起來,當初是誰急著要太子選妃,看而今,選妃都選出禍端來了,若是一個不慎牽連了自己,好好的前程都給毀了,豈非是不值。

可是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用,太子顯然已對官家之女全無好感,若是不能于自己有利,太子選妃是早是晚又與他們何干,眼見著已無望攀上皇親,幾人都開始咒?起了馮錫良。

再看著已遠去的陛下與太子殿下,思及方才那恐怖的氣息,眾人這才抹著冷汗,相互安慰著離開了議事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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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禦書房

兩人由大殿之上行至禦書房,一路上宮人侍衛紛紛退避,大家都知道,方才早朝之上出了什麼事,陛下與太子殿下大怒,馮大人丟了官職,他女兒不知還能不能留得性命,這會兒誰都小心翼翼的站在各自職守之上,唯恐再觸怒君王。

一路都沉著臉色的兩人,踏入了禦書房之內,才合上門,祁溟月便被一雙手臂環住了身子,“溟兒的天音果然不凡,看來父皇可得小心一些才是了,免得哪一日春夢一場,還以為是溟兒相陪。”

狹長的眼中帶著笑意,祁詡天想到終於能將那些覬覦著太子妃身份的女人都打發了,懷抱著祁溟月的手臂上便有多施了幾分力,“敢打溟兒的主意,經過這回,那些大臣們也該收斂一些了。”

在那懷抱中回轉過身,祁溟月的面上已沒了先前的冷然,“春夢一場,叫她自己脫了衣裙,留下那些血跡,也並不是難事,她這種本就滿懷野心之人,心思之內自然處處是可乘之機,輕易便能以天音控制,也算不得什麼,”帶著些嘲弄,說完了這話,他一抬手撫上了祁詡天的臉龐,“但要以天音制住父皇,恐怕便不是那麼簡單,何況……”

“父皇要春夢,根本無需用上天音,昨夜的那一場,還不夠嗎?”指尖沿著臉側一路往下,劃到了那雙薄唇之間,父皇昨夜便是以這唇……幽暗了眼眸,伸出了舌在那惑人的薄唇之上輕輕舔過,感覺到環於腰間的手臂似乎又緊了緊,祁溟月低笑幾聲,帶著些戲謔,“溟月本以為,昨夜議事已畢,難道父皇想在禦書房內再議一回?”

聽見他取笑的話語,祁詡天只是揚起了眉,含笑的眸色逐漸暗沉,“溟兒該知道,父皇對你是怎麼都要不夠的,”這麼說著,懷抱著祁溟月的手卻略略松了開,“可惜昨夜已有些過了,為著溟兒的身子著想,父皇暫且放過了你。”

“無妨,既然父皇體恤我,下回便讓溟月來疼愛父皇吧。”挑開了眼前玄色的衣襟,在那蜜色之上輕咬了幾下,觸摸著緊實的肌理,他已忍不住開始想像,父皇在他身下,會是何種魅惑的模樣。

這些年過去,他的身體逐漸長大,眼下已過父皇的肩處,身形上略有遜色,卻仍有發展的餘地,他也並不著急,而眼前,他的父皇,分明已過而立之年,比起前些年,卻似沒有多大的變化,在他眼中,仍是慵懶的魅惑之姿,情動時候微蹙的眉,含著欲望的深邃眼眸,還有唇邊總是透著些殘忍的淺笑弧度,無一不在挑著他的心神。

“先從這裡開始……”隨著祁溟月一聲低語,他的唇貼上了眼前的,射才探了進去,便迎來了霸道至極的回應,兩人一番糾纏,待祁溟月退開了身,都已有些氣息急促。

舔著唇,祁詡天含笑的眼中添了幾分邪氣,“溟兒只是這般,可無法滿足父皇?,”回應他的是祁溟月挑起的眉,含著挑釁,在半敞的衣襟下輕咬了一口,卻並不繼續,而是轉身落了座,語聲低沉悠然,“父皇不必擔心,到時,溟月定不會讓你失望便是了。”

挑起的眉眼帶著幾分輕佻的曖昧,如今的溟兒,言語舉止之間已尋不到少年的纖弱,而今在這番話裡更是透著若有若無的誘惑與全然的自信,叫他忍不住輕笑著走到了他的身邊,俯身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想要父皇,可不是如此容易之事,父皇可等著,看溟兒何時能夠如願。”

對於溟兒的這番話,他並不排斥,從未有過下方的經驗,在溟兒之前也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若是溟兒,倒也並不勉強,溟兒已長大,身為男子,自然也不會甘於長久的處於下方,想要擁抱鍾情之人,也是理所當然。

若非是他,恐怕溟兒也不會甘於如此,想到當年,若他不曾發現溟兒的特別,今日會是如何,還真是難料之事,“幸而父皇一早便守在溟兒的身邊,將溟兒牢牢看住,不然,溟兒說不定已有了自己的太子妃也未可知,又或者是其他男人。”在祁溟月身邊落了座,祁詡天說著,想起殿上的馮秋蓉,便皺起了眉。

“何必假設,溟月已在父皇身邊,即便當年父皇不曾一早發現,以父皇之能,終究仍是會覺出我的不同,何況除了父皇,這世上恐怕也不會有他人能讓我看在眼裡,若父皇未注意我,便會是溟月來索要父皇,結果仍是一樣。”

“父皇怎會錯過溟兒,已過之事自然也不必再言,令我不快的是那一心想得到溟兒的馮秋蓉,未曾取她性命,似乎有些便宜了她。”思及殿上馮秋蓉所敘述與溟兒的種種,溟兒是如何溫柔相待,如何和悅輕言,祁詡天忽然一側首,緊緊注視著祁溟月問道:“天音制人,使人生出幻覺,那所見所感可覺真實?”

“自然,雖是夢境,卻也真實,若非如此,又如何能迷惑人心,”因那突然的問話而感疑惑,祁溟月不明白為何會由此一問,“不知父皇問這做什麼?”此事分明已經過去。

“那便是說,在馮秋蓉感知之中,溟兒確實曾對她百般溫柔,也確實讓 她觸了你的身子了?”眼眸倏然微微闔起,祁詡天揚著唇,撫著祁溟月的發,神情淡淡,“看來,責杖二十時太過輕了些,應該杖二百才對。”

輕描淡寫的話語間,二十與二百的差別,使得祁溟月明白了父皇已對馮秋蓉懷了殺意,竟是要生生的讓她受杖刑而死,而究其原因,只是為了那夢中場景而已,“所謂春夢了無痕,那也只是夢境一場,又能記得幾分,何況君無戲言,父皇已下了責罰,便不能再殺她。”

“明著自然是不能,但世上能致人於死的方法多的是,”眼眸中依舊含著笑,祁詡天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一場春夢,也是需付出些代價的。”雖然並不是真,但馮秋蓉對溟兒下了催情之藥,若非溟兒早有察覺,便真會如了她的意也說不定,雖以天音解決了此事,也讓大臣們不再執著于立太子妃之事,可她在夢中與溟兒的一切,卻讓他想到便後悔了先前不曾下令殺了她。

“父皇隨意吧,要下手,也過了這三日再說,”對於心懷叵測的女子,他從不會憐惜,“只是這一回如此順利,還有一人也頗有些作用,近日來卻沒有別的動靜。”

“溟兒指的可是沁羽?”

“不錯,”隨意往身後倒去,靠在了祁詡天懷中,祁溟月悠然的神情間多了些興味,“他來蒼赫,是奉了洛緋嫣之命,不是為了聯姻,便是為了讓溟月立妃,總之是要在我與父皇之間插上一人才是,但他看來卻並不怎麼盡心,只是有意挑了馮秋蓉行事,而後再無別的動作。”

“且隨他去,看他還想如何,等久了,自然會顯露真意,無需溟兒擔心,總之父皇是絕不容他人在你我之間挑惹事端的。”環住了他倚靠在胸前的身子,一手的指尖擱在了祁溟月的頸邊,輕輕的撫弄著。

祁溟月低應了一聲,嗅著淡淡冷香,靠著祁詡天坐在椅上,闔起了眼,忽然又想起了一事,“記得柊離是在前些天啟程回宮,想必這幾日便會到了吧。”

“這事得問劉易。”溟兒的髮絲垂在頸邊,以他此時的角度,恰好能瞧見髮絲的掩映之下,白皙的耳廓還有頸後,點點殷紅之色若隱若現,想起昨夜溟兒在他身下的模樣,祁詡天的回答便有些心不在焉,撥開了長髮,在眼前透著誘惑弧度的脖頸上又覆上了幾個吻。

“柊離可是父皇的親皇兒,”帶著些輕嘲說了這句話,頸後的微癢便讓祁溟月睜開眼來,略微側首輕瞥了一眼,“父皇還沒吻夠?若不是散發,這些痕跡便要被人瞧見了。”上殿之前本要束髮戴冠,等紅袖結結巴巴的同他說了,才知束起了發,頸上全是父皇留下的痕跡。

“溟兒才是最親的一個,別的那些,原本只是遊戲的棋子罷了,”有了溟兒,他也失了耍弄旁人的興致,他對溟兒之外的皇子都不感興趣,這才讓那幾名皇子平安無事的過到現在,唇不斷的落在白皙的頸上,看著溟兒身上佈滿了他留下的印記,頗為滿意的揚起了唇,“溟兒的身子,父皇總也嘗不夠怎麼辦。”

“不知父皇說的是哪一種嘗?溟月記得,這身上的每一處父皇可都嘗過了,尤其是昨晚的那種,非常的徹底……”思及昨夜,父皇吻遍了他身上的每一處,百般的挑弄,勾起了他所有的欲念,而後又眼見著那雙薄唇覆上了自己的欲望,看著他身下的火熱在父皇口中,還有父皇當時無比幽暗邪魅的眼眸,便是此時稍加回想,都讓他身下瞬間便硬挺了起來。

“溟兒想到了什麼,恩?身子這麼熱,連這裡都……”祁詡天一手往祁溟月的身下滑去,觸到掌下的灼熱,發出了幾聲低低的輕笑,薄唇覆到了他的耳邊,“是不是想起父皇是如何嘗你的身子的?以為昨晚已累著了溟兒,原來是父皇低估了溟兒的厲害,這裡……仍是精神的很?。”

將覆於身下的手掌更往那灼熱之處貼去,祁溟月側首,“只是想起了父皇為溟月所做的,便成這樣了,也全是父皇惹的,在我眼中,父皇也是美味的很,這雙唇更是誘人至極,尤其是在昨夜。”

抬首觸來的指尖探入了他的口中,祁詡天聽見祁溟月充滿暗示之意的話語,了然的含住了那修長的指,昨夜將溟兒之物納入口中之時,他便發覺溟兒望著他的眼神分外火熱,看來確是非常喜歡了。臉上寫滿了邪肆情色的神情,祁詡天注視著側首望來的祁溟月,含著那修長的手指,輕輕舔弄,將它一點點吮入了口中,舌尖又在指根之處緩緩劃過,只覺覆于溟兒身下的手中,所觸之物更為灼熱堅挺起來。

祁溟月與那雙深邃幽暗的鷹眸對視著,身下已是無比的燙熱,父皇的手卻只是在那若有若無的撩撥,只能讓他欲念更盛,瞧見那雙眼眸內邪氣的笑意,哪裡還會不知那是父皇有意而為,眼見那雙薄唇將他的手指一點點含入,纏繞在指上的舌濕潤而又溫暖,讓他再也耐不住。

“是父皇挑惹在先,便該由父皇負責吧。”口中這麼說著,他一點點將手指由那濕軟的觸感中抽了出來,由座椅內站起了身,“父皇打算怎麼辦?”

“溟兒要符合怎麼辦?”抬頭注視著站在身前的祁溟月,祁詡天伸手挑起了他的衣擺,手指往帛褲之下已分外明顯的凸起觸了過去,覺出那火熱的顫動,低笑一聲,解開了祁溟月的衣帶,將那灼熱握到了掌中,“不如這麼辦可好?”隨著落下的話音,祁溟月頓覺身下的火熱陷入了一片溫暖的濕潤。

緩慢而分外情色的舔吮讓祁溟月望著那雙薄唇只想更深的進入,才要有所動作,卻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了熟悉的毫無起伏的語聲。

“陛下,六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求見。”

雖說被劉易打斷也不是一回兩回,可平時只是輕吻之類,眼下卻正是他情欲難解之時,祁溟月皺起了眉,此時有些後悔,不該未在先前吩咐了不要讓人打擾。

吐出了口子之物,瞧著溟兒此刻難耐的模樣,祁詡天繼續將那灼熱放於手中安撫著,揚聲對外面說道:“不見。”

門外,劉易聽了這話,對著兩名皇子搖了搖頭,“兩位殿下請回吧。”聽陛下回答的如此簡潔果斷,他自然知道這一回通報的不是時候,也是兩位殿下來的時機不對。

“父皇許久不曾召見我們了,我們只是聽人說今日殿上出了事,父皇和皇兄大怒,這才來問安,劉總管可知父皇為何不見?”祁堯宇站在劉易面前,問的理直氣壯。

“是父皇又再議事,還是仍正在生氣,才會不想見我們?”一邊的祁子毓也對著劉易一臉疑惑。

劉易仍是面無表情的,想了想裡頭的兩人,對著兩位皇子一臉嚴肅的答了,“陛下與太子殿下正在議事。”此處是禦書房,在裡面,自然是議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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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問安

禦書房內,祁溟月皺著眉,被打斷之事讓他欲望難解,聽見了門外的問答之聲,便更是讓他皺眉不止,“父皇果真不見?小六小七可許久未見過你了。”

“溟兒何時開始關心他人了,父皇一心待你,你卻如此的不專心,”將手中的硬挺的火熱套弄了幾下,聽見祁溟月微喘一聲,祁詡天這才挑眉朝他望去。

見到那帶著些不滿,又有著幾分邪氣的眼,祁溟月站在他身前,忍著欲望的臉上嘴角微撇,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的笑,“除了父皇我豈會關心他人,只是門外那兩個不願離去,還在吵鬧不休,父皇不覺得煩嗎?”

“溟兒想要如何?難道還願意停下?”撫弄著那愈加灼熱的堅挺,祁詡天幽暗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將那灼熱再度納入了口中,卻只是舌尖一勾便又取了出來,“看溟兒可能忍得住,父皇是不大介意的,只是枉費了我對溟兒一番心意,有些可惜了呢。”口中說的頗為遺憾,臉上卻是曖昧輕佻的神情,繼續揉弄著手中的火熱,眼見著溟兒被他惹的越來越難耐,眼中已全是欲望之色,祁詡天發出了幾聲沉沉的低笑。

見到祁詡天眼中的笑意,祁溟月忽然揚聲往外喊了一句,“劉總管,讓他們在外候著,不許吵鬧。”隨著門外安靜下來,祁溟月也勾起了唇,“溟兒怎會辜負了父皇的心意,這會兒安靜了,自然是繼續。”

一挺身,他腹下勃然的欲望已進入了溫暖濕潤之中,祁詡天見他因快感而仰頭髮出了一聲低歎,幽暗狹長的鷹眸內便又添了些溫柔之色。

在溟兒之前,即使是情事之時他也不容那些後宮在身上留下痕跡,溟兒卻是不同,除了想佔有溟兒的一切,也還想看溟兒因自己而失去冷靜的模樣,對一切都不在意的溟兒,面對他之時所展露的,那因欲望而煎熬的神情分外的誘人,是任何人都不曾見過的,也足以牽動任何一人心神的魅惑之姿。

將他的欲望含著口中,祁詡天一手在根部撫弄著,另一手卻移到了祁溟月的身後,在那臀瓣之上帶著幾分挑逗,輕輕按壓起來,隨著指尖刺入了他所熟悉的那處甬道,他唇舌的動作也未緩下,耳邊聽到一身壓抑著的低吟之後,在他口中抽動的欲望頓時脹大,眼神一暗,他雙手所施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父皇!”祁溟月注視著那雙含著溫柔邪情的眼眸,低吼了一聲,終於無法忍耐,隨著滿含情欲的低啞喊聲。他深深進入了那溫暖濕潤的口中,身下的欲望不住顫動著爆發而出。

喘息著,他緩緩退開了身,眼前,只見父皇狹長的眼中全是邪魅之色,咽下了口中他所釋放的白濁,溢出了那一些也被輕輕的舔去,而那雙灼灼的眼眸,始終注視著他,薄唇揚起了一絲淺笑,“溟兒的味道啊……”低沉的語聲,曖昧至極,也充滿了情色之意,叫他不禁微微皺起了眉,喃喃低語,“總說溟月勾人,分明父皇才是妖孽。”

低喃的語聲落在祁詡天耳中,引得他一陣低笑,“父皇若是妖孽,也只會勾引溟兒一人罷了。”瞧了他一眼,祁詡天隨手取來一方帕子,祁溟月接過,先將祁詡天唇邊的痕跡抹去了,才開始將身下的痕跡打理乾淨。

理好了衣衫,在祁詡天身旁坐下,祁溟月伸手觸到他腿間,“可要溟月替父皇解決一下?”

“溟兒若是心疼父皇,不如待下次一起回報了便是,這回且算了吧,門外還有礙事的等著,父皇不急,也怕累著我的溟兒。”經過昨夜,而今他的欲念雖起,卻還可控制,溟兒的身子正是年輕,情欲難控,替他紓解了,若再要他再替自己做些什麼,萬一真挑起了他的念,恐怕便不會只是在溟兒口中就能解決了。

在祁詡天唇邊輕吻一下,祁溟月撫過那片淺麥之色,先前父皇的衣襟被他解開,此時那坦露的胸膛仍在他眼前透著誘惑的蜜色光暈,忍不住又落下幾個吻,他這才將那玄色繡金的衣袍仔細的掩上,扣好了盤龍扣。

“溟兒真是體貼,”抬起祁溟月的臉,祁詡天一邊低語著吻上了他的唇,“但需得記得,只可對父皇如此,你那些皇弟,看來都對溟兒傾慕的很,這會兒侯在外頭,也全是因為你的事,溟兒可不許對他們太親近了。”

“他們只是皇弟罷了,父皇想得太多了吧。”竟對自己的親皇兒都如此介意,但是對著祁詡天這番帶著些警告的話語,他卻忍不住唇角微揚,父皇的獨佔欲和帝王式的霸道,他倒也早已習慣了。

“只是皇弟?兄弟之間便無事了嗎?溟兒不也是皇子的身份,父皇對溟兒猶是如此放不開,若是再有幾個皇弟傾慕于你,也並不奇怪。”在他眼中,溟兒的耀眼是常人無法忽視的,他也早就發現了,自那幾個皇子幼時起,請安之時便總是會偷偷打量著在他身旁的溟兒,不論是好奇崇拜,還是傾心思慕,他都容不得他人如此瞧著他的溟兒,即便那些也是他的皇子。

“世上可沒幾人能如父皇一般不顧倫常和血脈,即使他們確實如此想,恐怕也沒如此的膽量,何況溟月眼中只有父皇一人,除了身上的血脈與他們相同,看在這點上溟月會對他們和悅一些,旁的也不會再多了。”

說出這番話,祁溟月一抬首,揚聲朝外說了一句,“讓他們進來吧。”

門外,安安靜靜等候著的祁子子毓和祁堯宇終於聽見裡頭傳來的話,頓時露出了喜色,先前若不是聽見皇兄所言,他們也不會這麼安靜的再這裡候到現在。

劉易為他們打開了門,眼見著兩位皇子踏入禦書房,想起還有一事未有稟報,便也一同踏了進去。

祁子毓和祁堯宇小心翼翼的進了禦書房,這裡他們已許久未進來過了,許多年前,他們的每日的請安便被父皇免了,雖不知道是為著什麼,倒讓他們省了心,只可惜省了問安之後,皇兄的面也再難見著幾回,這次聽說為了太子妃之事,鬧出了些麻煩,惹怒了父皇和皇兄,他們這才想著可以來問問安。

“叩見父皇,皇兄。”許久未見,座上那玄色的身影似乎分毫未變,仍是一樣的令人畏懼,兩人望著他們的父皇,沉下許久的敬畏有再度浮上心頭,另一旁,他們的皇兄正瞧著他們,也仍是年前大宴之上見過的模樣,神情淡淡,卻仍使人不自覺的陷入那若有若無的溫柔眸色之中。

“嗯。”祁詡天掃了他們一眼,一手往後摟在了祁溟月的腰間,口中淡淡的應了一聲。他不曾發話,底下跪著的祁子毓和祁堯宇也不敢起身,只覺禦書房的氣氛有些迫人的難捱。

久久之後,才聽見另一句話音不疾不徐的再殿內響起,“兩位皇弟都起來吧。”

舒緩的語聲中並未有見到手足的欣喜,仍是平和的不見起伏,但對於跪著的祁子毓祁堯宇而言,卻如仙音一般,忙不迭的都站起身來,他們都知道,只要是皇兄說的,父皇多半也不會不允。

果然,待他們起了身,座上之人也未說什麼,祁堯宇偷偷覷了一眼他們的父皇,又往他身旁的皇兄望去,卻忽然察覺到一道眼神,只是輕瞥,分明是隨意掃來的一眼,卻不知為何讓他覺得 一陣威脅壓迫的恐懼,是父皇,父皇為何這麼瞧他?

“兒臣……兒臣來給父皇請安,還有看望皇兄,聽所今日朝上出了事……”自小對這位不易親近的父皇有幾分畏懼,原本的思慕之情全被那畏懼給蓋了過去,倒是對二皇兄始終覺得親近,祁堯宇說到這裡,便朝著祁溟月望了過去。

“皇兄沒事吧?”一旁的祁子毓心思簡單,直直盯著上頭坐在祁詡天身邊的祁溟月,眼裡全是擔心。

祁溟月點了點頭,“多謝兩位皇弟關心,不算大事。”小六小七一般大的年紀,也只是十二歲罷了,與當年他的十二歲相較起來,仍是孩子似的性子,雖在帝王之家,比起尋常人家的更早熟了些,卻也不至於對他生出什麼異常之念來,父皇卻連他們都要介意,往一旁的祁詡天瞧去一眼,祁溟月眼中寫著的全是取笑之色。

祁詡天見了他眼中的神色,只是揚了揚唇,擱在他腰間的手卻又緊了一些,眼眸半斂著,取起了桌案上的奏摺,漫不經心的問道“還有何事?”言下已是有些不耐煩了。

祁堯宇想了又想,似乎還真是沒有別的事了,可父皇這般冷淡,皇兄也未對他多言幾句,實在有些不甘,便絞盡腦汁的想了一想,忽然憶起一事來,讓他霎時興奮不已,“還有一事,父皇,兒臣想起,皇兄以前曾答應過要教兒臣習武,”雖然那是兒時之言,抬首往祁溟月望去的眼中卻熠熠閃光,全是期盼之色,“皇兄可還記得?”

祁溟月略一回想,似乎確有此事,“記得,多年之前,曾在武場之內答允過,那時小五也在。”當時在的,還有大皇子祁慕晟,這麼些年,他在坍州並未生事,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溟兒答應過?”在他身邊,祁詡天皺了皺眉,見祁溟月確定的點頭,又側首對著祁堯宇說道:“朕記得,小七這些年已是拜了武師的。”

這句並非問話,語聲也是平平,但祁堯宇聽那話中之意,覺出父皇似乎有些不快,而顯然他已拜了師,也沒理由要皇兄再教他習武。

“但皇兄……分明是答應了的……”祁子毓在一邊,眼見無望,有些著急,若皇兄能教小七習武,他自然也能跟在一邊瞧上幾眼,當年武場之內,皇兄的厲害他可是見識過的,加上能與這位皇兄多相處些時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祁溟月確定自己是答應過此事,但知曉父皇對此定會不悅,一時間也有些難以決定,沉吟了一會兒,取了個折中之法,“既然溟月曾答應過,便需踐了當日所言,只是小七已有武師,也習了武藝,我也不便再多言,得空之時便去你那裡瞧瞧你的進展,若有不足,再言其他吧。”

祁堯宇聽了連忙點頭不止,祁子毓也是高興,雖與小七自小鬥氣長大,感情卻如親兄弟一般,此時他得了皇兄這話,讓他也很是期待。

“溟兒可是忘了先前父皇所言?”祁詡天攬著他的腰,湊近了幾分,語聲雖輕,落在祁溟月耳中,卻分外清晰,想起先前父皇要他莫與其他皇子太親近,不禁挑起了眉,“溟月不會食言,父皇也不必多心。”

但願是他多心才好,祁詡天瞧了一眼正專注著望著他們的祁堯宇,沉聲說道:“行了,若無他事,便回了吧。”

這回已沒有其他理由可言了,祁堯宇和祁子毓只得行禮退下,兩位皇子出了禦書房,劉易卻走上了幾步,“陛下,五殿下已在回宮的途中,距離曄耀城已不遠,明日便至。”

“五皇弟回來了,倒也快。”小五離宮已有一載,不知在外如何,他自小的性子便是溫文,厭武喜文,十五離宮,也未多說什麼,祁溟月想起這位皇弟,便記起他對自己告別時的笑臉,竟是有幾分欣然的模樣。

“回來便回來吧,叫他明日來請安便是了。”放在祁溟月腰間的手不曾放下,祁詡天聽了劉易的話,只是從奏摺上抬了抬眼,便又漫不經心的翻起奏摺來。

☆☆☆☆☆☆☆

第一百三十章 警告

自早朝之上發生了馮秋蓉的事件之後,立太子妃之事便成了宮裡那些個大臣們的忌諱,為官的不敢再言,底下的人卻傳的沸沸揚揚,陛下與太子殿下震怒,馮大人丟了官職,馮家小姐挨了二十杖,三日內若不死便投入地宮關押,連帶的,選妃之事也暫時放在了一邊,先前住在韶華殿的那些都要遷出,一時間倒是忙壞了下麵侍候的。

才是三日中的第一日,便已有不少官家小姐吩咐了整理行裝,本以為可以久住或盼著久住的,衣裙飾物都備了不少,這會兒卻得一一收拾了,叫底下幫忙的侍女們忙的團團轉。

處處樓閣內都可見跑前跑後為主子收拾的下人,但有一處,卻門扉緊閉,由院內通往門前的臺階上不見一個人影,像是已人去樓空,但時不時由裡面傳來的歌樂之聲卻分明告訴了他人,裡頭不止有人,更是無比的悠然清閒。

祁溟月站在門前,聽著那飄忽的吟唱聲和若有若無的鈴音輕響,正要舉步往前,歌聲卻忽然停了,開啟的門前已站著一身錦衣赤著雙足的沁羽。

“太子殿下可是來探望沁羽的?”站在門邊的身影半倚著身,上揚的眉眼透著些笑意。

“溟月是來道謝的。”祁溟月站在原處,遠遠注視著那雙含笑的眼,不等對方問為何而謝,便慢悠悠的繼續說道:“若非沁羽相助,選妃之事恐怕還得鬧上一陣,而今一起解決了,倒也清靜。”

沁羽似乎有些意外,“我何時相幫太子解決此事?為何沁羽自己不知。”

“馮秋蓉這麼快便有了動作,都是沁羽之功,”語聲中帶著些嘲諷,祁溟月想起了當時沁羽和馮秋蓉的對話,“你有意與她爭執,要的絕不是引起溟月的注意。”沁羽的本意,想必就是要他早日立妃,或者說,那是洛緋嫣想要的結果。

“果真,已被太子殿下瞧出來的,”沁羽斂下的眼中的意外,再抬眼時,已是原先那略顯冷淡的神情,“沁羽本是期望她能得到太子妃之位的,可惜那女子不甚所用,雖有野心,卻仍是不夠聰明。”並未顯得不安,仿佛所說的事同他沒有任何關係,將原本的打算一一說來,倒是顯得有些遺憾的模樣。

“在溟月看來,結果如何,你似乎並不特別關心,又何必露出那般可惜的模樣。”對著沁羽面露遺憾的神情挑起了眉,祁溟月話中仍是有著嘲弄之意,令他疑惑的是,洛緋嫣遣來的絕不會是泛泛之輩,但沁羽所為卻像是無意於此,除了挑釁于馮秋蓉,再無其他。

“早知太子殿下的不凡,對此事也並不抱多大期望,只是這麼快便瞧見了結果,才讓沁羽有些失望罷了,但太子殿下確實該感謝我才是,若非我此舉,你又如何能擺脫這些官宦小姐。”

他挑釁馮秋蓉之時便覺出了這位蒼赫太子的配合,從他的聽聞得來,這位太子絕不是可隨意期滿之人,他讓他料到,這一回的結果怕是不會太過如意,只是沒想到會這般的迅速,不知該說是他高估了那女子的能耐,還是低估了蒼赫的太子。

“你的女皇陛下若是知道沁羽到了蒼赫,卻是幫了溟月的忙,不知會作何想,沁羽如此乾脆的承認此事,也不擔心溟月會尋你麻煩?”對著沁羽,祁溟月身情淡淡,眼中卻透出了些許冷意。

“沁羽答應了女皇陛下,前來蒼赫,為的便是太子殿下的大婚之事,雖不知為何會對他國太子如此在意,但沁羽來了,面上求的是兩國聯姻,暗中所奉之令,卻是促使太子殿下早日立妃,聯姻過程如何,女皇陛下不會過問,喲啊沁羽隨機應變即可。”

既然已至此時,想必蒼赫帝和眼前的這位太子也早料到了他所為何來,便也不必再隱瞞下去,倚在門框之上,沁羽側首,望著聽了他所言,卻仍是神色未動的祁溟月,本就挑起的眉眼又上揚了幾分,繼續說道:“但女皇陛下確實曾言明,若是太子殿下瞧得上我,便讓我留在蒼赫,當個男妃也是不錯,當然對此沁羽不會請求,一切順其自然,若是太子果真要為此事治我之罪,沁羽認也無妨。”

自始至終,這蓮彤而來的沁羽都是這般對任何事都無所謂的模樣,果真一切都順其自然,除了有意挑釁馮秋蓉之外,還真未有過他舉,聽出他此話確是真意,祁溟月不禁略感有趣,退下了眼中的冷意,搖了搖頭,“沁羽所為合了溟月的心意,解決了一個麻煩,治罪自然是不必,但沁羽此行的任務……聯姻之事大臣們都甚為反對,父皇與我也無意此事,想要溟月立妃也並不是容易之事,看來,沁羽此行怕是白來了。”

“沁羽從不強求,世間之事本應順應自然,女皇陛下要我來,我便來了,能不能成事,自有天意,沁羽也絕不是自以為是之人,能做的該做的都已做了,其他於我無干,若再有機會,我自會抓住,若是沒有也不會強求,太子殿下不必太過妨我,待沁羽想走之時,自然會離開,而今,我可還未放棄呢。”

說著這番話時,他抬頭望著天色,不知瞧見了什麼,口中低低的哼唱起來,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了曲,又對著祁溟月說道:“此處我已住的慣了,太子殿下下令要所有人遷出,不知沁羽遷至何處?使臣驛館嗎?”

對沁羽,似乎還是放在眼前安全些,祁溟月略一思索,“既然是慣了,便仍住在此處吧,以使臣的身份。”韶華殿離炫天殿並不太遠,命人看住沁羽的舉動也方便。

“多謝太子殿下。”沁羽這才站直了身,依足了禮數道謝。

“我希望使臣在蒼赫過的安好,切莫再多些多餘的事。”這一回合了他的心意,將計就計,順便讓那些大臣們安分了不少,對沁羽他也並不打算如何,若再有下回……眼中帶著笑意,祁溟月對著身前之人,極為緩慢的開了口,“使臣好自為之,溟月可不想見你同以前那幾名使臣一樣?。”

當年,有幾位使臣在蒼赫丟了舌頭,還都是面容姣好身段妖嬈的美人,蒼赫帝未曾憐惜,為著當時才六歲的二皇子祁溟月的一言,便命人當場割去了幾人的舌頭,對蓮彤之人而言,失去了舌頭簡直如女子被毀了容貌一般,而後女皇陛下便甚少再遣人來蒼赫了。

對這段往事,沁羽自然不會不知,“多謝太子殿下,沁羽自會小心。”再過些時日,若還是沒有可為的機會,不如便回去蓮彤吧,女皇陛下那說風便是雨的性子,遇上蒼赫的著兩位,也無可奈何了。

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祁溟月轉身離去,今日他得了空,本是打算去小七那裡瞧瞧,想起沁羽之事未了才過來一探,這邊事了,他便出了韶華殿,想起昨日父皇對小六小七的態度,不由歎笑著搖了搖頭,一路往小七所居之處行去。

此時的祁堯宇和祁子毓正在一處空地上相對而立,各自手中都握著一把長劍,凝神對視了許久,祁子毓才要踏步往前擊去,祁堯宇卻忽然撤了劍,害得他連忙收了勢,一陣踉蹌之後才站穩了身。

“這是怎麼了,不是說了要練劍,等二皇兄來了不會丟臉嘛,這會兒怎麼把劍給收起來了?”祁子毓不明所以,臉上氣鼓鼓的有些抱怨。

祁堯宇撓了撓頭,又歎了口氣,“我才想起來,昨日對父皇和二皇兄說的話,哪裡是二皇兄答應了我,分明是二皇兄幫我圓謊才是。”昨日從禦書房出來,先是高興了一陣,後來才朦朦朧朧的記起這句答應是怎麼來的。

被他這麼一提,祁子毓也使勁回憶起來,“對啦,好像是你說同二皇兄交情好,二皇兄願意教你習武。”對兒時在武場的所見所聞,至今都讓他難以忘記,那時候二皇兄便已是他們兄弟最羡慕最欽佩的人了。

“若是二皇兄想清楚了原委,不來了可怎麼辦?”祁堯宇有些喪氣的在一邊坐了下來,仔細想來,那時候二皇兄的答允是可以不作數的。

“二皇兄已答應了,怎麼會不來,過幾天我可天天來你這裡候著,二皇兄一定會來的。”

“如果父皇不讓二皇兄來呢?那時候再禦書房裡,你可見了,父皇像是有些不高興。”祁堯宇回想起昨日,總覺得有些古怪,“六皇兄,昨日禦書房,父皇瞧我的眼神有些怕人,你呢,有沒有覺得?”

“大家都說父皇不好親近,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再說不光是我們,那些大臣們見了父皇也一樣的害怕,”祁子毓也坐了下來,搖頭晃腦的說著,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除了二皇兄。”

二皇兄是父皇最寵愛的皇子,自小開始便是了,小時候他們嫉妒過羡慕過,也盼著父皇能親近自己,可後來時間久了,知曉了父皇的厲害,便開始畏懼起來了,倒是二皇兄,能有這麼一個皇兄,是他們的驕傲,只可惜,一年間也見不著幾次面。

“父皇是不是不喜歡我們見二皇兄?”祁堯宇垂著頭沉默了半天,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句話,幼時起他便有種感覺,父皇對二皇兄的喜愛超過了任何一名皇子,甚至往後即使再有別的皇子降生,也絕不會讓父皇有興趣瞧上半眼。

“七皇弟為什麼會這麼問,父皇從來沒有說不讓我們見二皇兄啊。”祁子毓覺得奇怪,也從來沒想過,為何他們總是見不著二皇兄的面。

“還有,二皇兄對我們的態度,總是和對著父皇不大一樣。”祁堯宇想著在禦書房見到的二皇兄,側首與父皇低語之時,那神情眼神,是從不會對著他們顯露的模樣,說不上來是何種感覺,總之是大大的不一樣的。

“二皇兄對我們很好啊。”不明白他這七皇弟在想些什麼,雖然年紀差不多,但他祁子毓排行第六,總是比他大上那麼一點,作為兄長,他打算好好開導開導他這皇弟,“皇兄告訴你啊,我們身為皇弟的,自然是不能喝父皇相比,二皇兄對著父皇的態度當然會不一樣,明白了嗎?”

“我說的不是這種不一樣,二皇兄從來沒對我們那樣笑過。”祁堯宇低語著,回憶這些年來,見到父皇和二皇兄一同出現,兩人的神情,雖然二皇兄對著他們也總是含著笑的模樣,可他總覺得那笑容比不上二皇兄面對著父皇之時的,同是血脈相連,為何對著他,二皇兄從不會那麼笑呢?

“父皇喜歡二皇兄,二皇兄得了父皇的偏愛,當然對他笑起來就不一樣了。”祁子毓想了一想,終於又擠出一個可以讓他這七皇弟閉嘴的理由。

“我也喜歡二皇兄,二皇兄怎麼不對我那樣笑?”祁堯宇振振有詞的把他這句話給駁了回去,突然覺得有些不甘心,站起了身,口中說了一句,“二皇兄也是偏心,只對父皇好,我們可是他的皇弟!”

“誰敢說二皇兄的壞話!你們兩膽子不小,竟敢在這說二皇兄的不是,看我不好好教訓你們!”

不知何時站在院中的身影,不顧腳下拖曳的裙擺,快步往兩人走了過去。

“皇姐!”見到是她,祁子毓和祁堯宇連忙要往後躲,卻被一邊一個的扯住了耳朵。

“你,就是你,剛才我可聽見了,你說二皇兄的壞話!”

凝露瞪著眼,使勁在祁堯宇耳上擰了一下,昨天起就聽見她這七皇弟四處炫耀著二皇兄要指點他的武技,她這才來了七皇弟的住處,卻不料一進來便聽到這麼一番話。

“皇姐饒了我吧,那可都是七皇弟說的,和我無關啊!”耳朵被擰的生疼,祁子毓連忙求饒。

“你們說誰的不是都行,就是不許說二皇兄!”放開了祁子毓和祁堯宇,凝露憤憤的跺了跺腳,她最聽不得的便是有人在背後議論二皇兄的事,為了議論選太子妃的事,底下的侍女被她教訓過不少回。

二皇兄生得俊,又待人那麼好,自小便是她最最喜歡的人,在她眼裡,二皇兄是完美無缺的存在,誰也配不上,也誰都不能說他的不是!二皇兄愛怎麼便是怎麼,哪裡輪得到別人來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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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手足

凝露滿臉不快的瞪著她身前的兩位皇弟,對他們先前的話很是不滿。

“我沒有,沒有說二皇兄的不是,就是……”祁堯宇捂著耳朵,皺著眉,猶豫了半天,才低低說了一句,“難道皇姐沒發現?二皇兄對我們有些生疏,他只對父皇最親近。”

兒時原本是渴望父皇疼愛的,而後便有些嫉妒那位最得寵的皇兄,可一旦真見了這位二皇兄,那些嫉妒忽然都沒了,那樣耀眼的二皇兄,對著他們微笑的模樣,他至今未忘。

“二皇兄時時伴在父皇身邊,自然是與父皇最親近了,難道還是和你最親近不成?等再過些年,二皇兄有了太子妃和自己的子嗣,便是對他們最親近,哪裡輪得到你。”凝露一臉嚴肅的擺出了皇姐的架勢,可越說到後來,一雙柳眉便蹙得越緊,她實在想像不出,這世上還有誰能配得上太子妃之位,二皇兄一旦結了親,好像便是被別人搶走了似的,心裡頭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二皇兄對誰都一樣,都那麼好,你們難過些什麼?”祁子毓不明所以,雖說二皇兄同他們走的不近,但身為他的皇弟,他已是很知足了,有這麼出色的皇兄,實在是大大的驕傲。

“二皇兄對誰都好,便是對誰都不曾特別,你這都不懂,笨!”祁堯宇瞧了祁子毓一眼,有些無奈他的後知後覺,然後對著凝露問道:“皇姐覺得如果父皇不喜歡二皇兄了,二皇兄會不會多些時間來看我們?”

“二皇兄那麼好,父皇怎會不喜歡他?自我記事以來,還沒見過父皇對二皇兄有過一絲不滿,連生氣都未有過,七皇弟不必想了,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凝露說的無比堅決,祁子毓卻在一邊說道,“那是因為二皇兄從未惹怒過父皇,不管什麼事交給二皇兄,都能處理的好好的,我可聽大臣們私下在說,二皇兄幫父皇處理政務,從來沒出過岔子呢。”

“那是當然!二皇兄做什麼都是最厲害的!”凝露先前的憤然早就不見了,圓亮的大眼笑成了彎月一般,沒有父皇的寵愛無妨,她可有一位這般厲害的皇兄呢。

祁堯宇不知在想些什麼,聽著兩人的低垂著頭,未曾言語,落下的視線之中卻瞧見一抹透著金芒的月白,連忙抬了眼,只見不遠處正緩緩走近之人,步履從容,微揚的唇邊帶著些若有若無的淺笑,神情有些隨意,分明是悠然的模樣,卻讓人由那從容的姿態中覺出幾分不可輕忽的氣勢,眼裡的溫柔之色依然,舉手投足都是那般讓人移不開眼來,不是他盼著的二皇兄又是誰。

“臣弟叩見二皇兄。”急急忙忙的走上前去,祁堯宇一臉欣喜的跪下身來,盼著二皇兄能來,卻沒想到竟會來的這麼快,讓他又是驚又是喜。

“二皇兄!”凝露和祁子毓也走到他身前,一一行禮,祁溟月點了點頭,“都起來吧,此處是七皇弟的住處,不必拘禮。”

“凝露要看你指點七皇弟的武技,好不好?二皇兄?”凝露抬著頭,一臉期盼的模樣。

“怪不得凝露也在,原來是打算來偷師的。”祁溟月輕聲打趣,凝露卻連連搖起頭來,“凝露才不要學武,我就是想看二皇兄舞劍是怎樣的,都聽了好幾回了,二皇兄當年在武場內露了幾招,讓兩位皇弟念叨至今呢,凝露沒見過,不公平。”

凡是她二皇兄出現的地方,她都會想辦法偷偷去瞧上幾眼,即便是早朝,她都偷窺過好幾回了,可武場卻不是她可隨意踏入之處,那時候她也年幼,沒想到這一招,白白錯失了機會,未見過二皇兄的英姿,每回聽著兩位皇弟炫耀,都讓她很是不甘。

“先讓七皇弟演練一遍吧,看看如何,凝露若是想見我舞劍,一會兒自有機會。”示意祁堯宇開始,祁溟月站在一邊,想起父皇定是不喜他在此處待的太久,便打算儘早回去。

與這幾位手足見面的機會不多,在他心中,他們只是同自己有著相同的血脈,除此之外便沒有更多其他,與在炫天殿內之人更是無法放在一處衡量,今日,便當是陪著幾個孩子消磨時間了吧。

“二皇兄覺得如何?臣弟習武時日不久,請二皇兄指點。”舞了一回,祁堯宇收回了手中的劍,氣喘吁吁的跑到了祁溟月身前。

“七皇弟年歲尚幼,這樣已是不錯了,既然溟月來了,便指點你幾處,可要記好了。”隨意解下了腰上的玉帶,將旎狐取到手中,淺色的衣袂隨風飄揚開來,自愛幾人眼中閃著微茫。

薄如絲帛的旎狐折射出陽光的顏色,同那金繡淺淺合到了一處,此時站在幾人身前,只是悠然而立,便如攫取了所有光芒一般的人,注視著手中的利器,溫柔如水之色在眼眸中流轉,總是習慣微揚的嘴邊卻透著些漫不經心的冷然。

每回攜著旎狐,便讓他忍不住又記起利器劃過人體之時那微妙的感覺,指尖由旎狐之上撫過,祁溟月想起習得自保之術後便少有用到之時,不知是父皇護的他太周全,還是久未殺人忘了那嗜血的滋味,倒是可惜了這旎狐,一邊這麼想著,指尖微動,軟如絲帛的旎狐霎時發出輕微的嘶鳴聲,輕輕一顫,已往半空之中飛舞而去。

身形隨之而動,分毫不差的將祁堯宇先前所用的招數又演練了一遍,翻騰與空中的炫目光華與那引住所有人視線的月白身影,叫一旁的祁子毓和凝露都看傻了眼,祁堯宇目瞪口呆的看著如將陽光披掛在身,於不遠之處演練著連招的祁溟月,比之當年,二皇兄已是更耀眼了,父皇喜歡,大臣們也喜歡,他這皇弟卻連見他一面都是難得,若是二皇兄能時時來看他該有多好……

“二皇兄太厲害了!”祁子毓一眨不眨的看著那翻飛的身影,同是一樣的劍招,怎麼就差這麼多呢,果然是二皇兄啊,他在心中讚歎著,他身邊的凝露早已看的如癡如醉,聽見他的話,只顧著點頭,睜大的雙眼連都動都未動過。

將方才祁堯宇練的劍招演示完,祁溟月收了旎狐,祁堯宇已忙不迭的遞上了他的玉帶,滿眼崇拜之色,“二皇兄,教我如何能像你一樣將這些劍招練得這麼好,我的武師也都不如二皇兄,我不要同他學了,二皇兄教我。”

“二皇兄哪裡有這麼多時間教你,身為太子,二皇兄可還有好些事要忙呢,不許纏著二皇兄。”凝露掏出帕子,走近到祁溟月身邊,小心翼翼的替他抹去了額上的細汗。

“凝露這般的細心,將來的誰娶了你便是有福了,”難得這人性的丫頭在他面前總是乖巧的很,祁溟月不禁微微一笑,挑著眉說道:“溟月這才想起,凝露也是嫁人的年紀了,定要叫父皇給留意著,好好給你挑個夫婿才是。”

這本是玩笑之語,沒想到凝露卻一皺眉,滿臉認真的注視著祁溟月,“凝露要留在宮裡陪著二皇兄,凝露不嫁人,除非有人能同二皇兄一樣的不凡,不然凝露便不嫁了,如果二皇兄要選太子妃,也得讓凝露瞧過哦,可不是誰都能當我的皇嫂呢。”

“凝露以為如何的女子才可配予我?”沒料到凝露會說出這番話,祁溟月有些好奇。

“凝露還未想出來,但能陪得上二皇兄的,定是要同二皇兄一般的厲害才行,總之絕不是尋常那些表面端莊溫柔,實際全然相反的管家小姐。”馮秋蓉的事她也聽說了,便更加讓她確定,二皇兄絕不能隨隨便便的決定太子妃人選,“二皇兄心裡可有喜歡的人?”一轉眼,她又這麼問了一句。

聽著凝露所言,祁溟月神色淡淡,待最後的那一問落了音,凝露卻見他唇邊忽然現出了明顯的弧度,“有。”

“真的?能被二皇兄所喜,定不是尋常之人,能不能告訴凝露她是如何的?”莫非是二皇兄出宮之時結識的?能被二皇兄看入眼裡的,也應該是不同尋常吧……儘管不信世上真有女子能配得上她的這位二皇兄,但問還是得問。

如何?薄情冷血,霸道善變,身為帝王,獨佔欲也比常人強了不止一些,但對這幾點,他卻並不討厭,或者可說頗為喜歡才是,“他是唯一可令溟月動心之人,僅此而已。”僅此便夠了,想起了炫天殿內的那一人,祁溟月眼中又添了幾分笑意,一會兒回去父皇怕是又要警告一番,要他不可再別人的居處久留,儘管此處所居的也是父皇的皇子,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唇邊的弧度淡去了冷然,本是深沉的眼眸之中透出了如水的笑意,雖是稍縱即逝,祁堯宇卻並未錯過,他終於見著了二皇兄與平日裡不同的神情,是因二皇兄口中的那一人,只是,二皇兄此時的神情他卻像是見過的,不是對著他,而是……

“二皇兄會娶她嗎?”祁子毓在旁很是好奇,二皇兄若是喜歡,早該帶入宮裡才是。

祁溟月搖了搖頭,“我們之間不需嫁娶。”男人之間何談婚嫁,即便生來不是父皇的皇子,他也絕不可能成為後宮男妃,而今已將倫常置於腦後,便更不會在乎于外的名聲如何,恐怕這一生,他的後妃之物位都是空著的了。

凝露正在思索這句話為何而來,祁子毓在疑惑,祁堯宇聽了許久,不曾言語,也未再要祁溟月教授武技,怔怔的不知想著什麼。

正在這時,有人前來通報,五皇子已歸,正往裡而來。

“五皇子仍是這麼守禮,像個書呆子似的,還通報些什麼,進來便是了。這裡是七皇弟的住處,不是父皇的禦書房,還需排著隊求見。”凝露撇了撇嘴,一年未見,她這五皇弟仍是同原來一樣。

“可不是誰都想皇姐一般橫衝直撞的。”祁子毓扮了個鬼臉,顯然這句話是沖著凝露直接闖了進來,又擰了他們耳朵的行為而言。

“臣弟叩見二皇兄。”祁柊離行至院內,看見站著的幾人,行至祁溟月身前,叩拜行禮之後才起了身,“今日才回,剛去了給父皇請安,聽劉總管說二皇兄在此,我便來了。”

“一年不見,五皇弟長大了。”祁溟月注視著祁柊離,整整齊齊的衣袍,發冠之下,束起的長髮一絲不亂,同離開之時未有大變,而今已十六了,俊秀的面龐,雙目炯然,沒有父皇那般狹長的眼眸,也無半點幽暗之色,全是瑩亮的坦蕩,溫文含笑的臉上更多了些男子氣,也多了幾分謹慎的恭敬,只是,卻不見了離開之時的那抹欣然。

不著痕跡的又將他打量了幾回,微微抬眼,祁溟月繼續說道:“而今回了宮,便多待幾日吧,你的母妃仍在原來的住處,想是盼著你去探望的,明日葉不必再來請安了,一路辛苦,好好歇息。”

祁柊離應了聲,又抬首對一邊站著的幾人露出了笑臉,“皇姐,六皇弟,七皇弟,一年未見,柊離出宮在外,可見了不少有趣的玩意,一會兒便取來給你們看。”

幾人聞言正高興,都圍著祁柊離開始問起宮外如何,祁溟月站在一旁見他們如此欣喜,今日這武技怕是也不用再指點了,便開口說道:“難得柊離回來,你們多聚聚吧,溟月還有事未了,這便回去了。”

“二皇兄要走?”祁柊離像是有些不舍,凝露和祁子毓祁堯宇也都你一言我一語的要他不要這麼快便離開。

祁溟月正要再言,卻見劉易由外頭走了進來,“太子殿下,陛下有要事商議,要您快些回去。”

劉總管的臉上向來看不出真意,也不知父皇是否真是有事,還是只因他久未歸去,才會前來催促,不過這麼一來,倒是有了脫身的理由,對著面露失望的幾人,祁溟月淡淡一笑,“父皇有事交代,溟月必須去了。”

隨著那抹月白的背影逐漸遠去,留下的幾人神色各異,祁堯宇垂著首,不知想著何事,祁柊離卻注視著那遠去的身影,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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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情報

炫天殿內,寢宮的一處房中,魄玉冰檀的香氣淡淡的飄散著,靠窗之處擱著一張軟榻,有人半臥在榻上,身邊還擺著不少疊起的紙張。

“父皇果真是找我有事相商?還是……”輕笑著,祁溟月走近了正靠在榻上翻閱著紙箋的玄衣人,“連那十二歲的孩子都不放心,怕他們會引得溟月將他們吃了不成?”

軟榻上,男人敞開的衣襟有些散亂,顯然正是沐浴之後,微濕的發仍滴著些水珠,垂著的眼眸在他進來之時才略略抬了,露出了明顯的笑意,“除了溟兒,世間哪有人可在十二歲之時便有那般引人之姿,讓父皇忍得辛苦。”一揚臂,祁詡天將身邊之人一把扯到了榻上,抱著壓到了身下。“溟兒許是未曾留意,你那幾位皇弟是如何瞧著你的,絕不是父皇多心。”尤其是那祁堯宇。

“才十二歲,又懂得些什麼,即便生在皇家,心思早熟一些,也不至於會對自己的兄長生出他念,父皇莫要以為世上的人都同溟月一樣。”透著水色的黑髮垂落在他眼前,讓他忍不住拈起了一縷放到唇邊,微涼的觸感讓祁溟月張開了唇,抿住了那抹水色,舔了舔唇,指尖又卷起了那縷發,觸著上頭仍未幹的髮絲,蹙起了眉。

“父皇的發還未幹便躺下了?”如同往常一般,祁溟月運力將那半濕的發握在了掌中。

“父皇等著溟月由小七那兒回來,便忘了,何況平日裡可都是溟兒替父皇抹幹的。”帶著些抱怨的語氣,祁詡天垂首注視著正幫他幹發的祁溟月,“去了這許久,可是他們纏著不讓你回來?”小六同小七經常混在一處,小五歸了宮,請安之後也去了,溟兒要脫身想必不易。

“平日裡同他們見得不多,方才看來確是高興的模樣,他們自幼便不得父皇的注意,有了我這皇兄,許是當作替代了吧,父皇不理睬他們,他們只得尋我這皇兄來了。”

“溟兒明明知道,除了你,父皇對其餘皇子都沒興趣,未將他們當作棋子一般的戲耍,他們便該知足了,只要不生事端,我也不會去動他們,但若是同先前的小三一般,生出些不該有的念頭,父皇這回可不會再輕易繞過。”小三看重的是太子之位,眼下的,卻是沖著溟兒,若真是對溟兒起了年,他絕不會放過。

放下手中已乾爽的發,祁溟月觸著眼前坦露的胸膛,抬眼與祁詡天對視,“輕易繞過?父皇何時輕饒了,聽聞小三回了安煬之後並不好過,被蒼赫所棄的皇子,不明不白的身份,在安煬皇族之中,想要活命,只怕需得比在蒼赫更為努力才是。”

蒼赫有著父皇暗中掌握著,從未有過大亂,安煬卻是不然,那場皇位之爭使得多半的皇子命喪黃泉,從他得來的情報所知,祁漣朔未死,卻也吃了不少的苦。

“他想同溟兒爭太子位,本又是安煬的血脈,未取他性命已是輕饒了,既然他愛裝巧賣乖,便讓他去個更為適合之處,能否活下全憑他自身之能,”唇邊噙起了一絲冷冷的笑意,望著身下的祁溟月,祁詡天又緩下了神色,垂首輕觸著他的唇,低聲說道:“眼下不同,父皇可是覺得有人在打溟兒的主意,即便年歲尚小,也不可輕忽。”

“父皇是說小七?”祁溟月想起每回見著祁堯宇,他望著自己的神情總是分外的專注,含著些期盼的模樣,只要他望過去,便會驚喜的瞪大了眼,只是卻也不像有其他,“他只是未得父皇的關注,才對溟月有了些儒慕之思罷了。”

“若是如此倒也罷了,但若不是,父皇可不會任他在溟兒身邊待的長久。”由唇上一路往下,祁詡天在他頸邊輕咬著,半闔的眼中掠過一抹黯光,而今年歲還小,對溟兒也許只是儒慕之情,可長大之後會如何,卻是難以預料,只要是長久關注著溟兒,想必誰都會如自己一般被眼前之人給引動了心神。

“他們可都是父皇的子嗣,”祁溟月這麼說著,話中帶著提醒之意,也透著些嘲弄的戲謔,“父皇的命格之中有著誅盡血親之言,莫非真要為溟月殺了親子不成?”

而今他與父皇對那命格之言早已不再介意,當作玩笑也是無妨的,以他們二人的心性,自然不會對那預言之類太過看重,相信以自身之能,斷不會被什麼天意左右。

祁詡天對他這話卻是輕笑一聲,“若是果真有皇子對溟兒起念,父皇真會這麼做也是說不定的事,溟兒可會介意?”溟兒屬於他,他便不容旁人動念,即便是親子又如何,何況對他而言,那些皇子本就是可有可無。

“父皇該知道,溟月從不忌諱你殺人,但還未發生之事,又何必現在來說,所謂的誅盡血親,算來,我也是父皇的血脈,也屬會被父皇所殺一列。”有些玩笑似的,祁溟月這麼說道。

當年曾聽父皇說起過,曇無所預言的命格,殺父逆倫,誅盡血親之言,使得先皇將他逐出了皇宮,至今他仍記得。

唇邊揚起了不屑的弧度,祁詡天垂下的眼眸中只有輕蔑之色,“命格預言之類,豈能左右了人的本意,若非有人相信了那些,也只是空言罷了。”即使曇無窺得天意說了那般的預言,有些也確如他所說,但有一點,卻是絕不可能,撫著身下之人的發,祁詡天俯身與祁溟月對視,“父皇對溟兒疼愛都不及,豈會忍心傷害,別的皇子或有可能,但溟兒,父皇絕不會傷你半分。”

只是淡淡的說來,狹長的眼眸中平靜的一如深潭,深邃幽暗的眸色,蘊著毫不掩飾的柔情,眼前這對著旁人皆是無情冷酷的男人,唯獨對著他才會露出這般的溫柔,抬手撫上祁詡天的臉龐,祁溟月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表情,“溟月從未懷疑過父皇對我的心意。”

他們是 同類,對於喜歡的便會毫不猶豫的抓在手中,不會放開,也都相信對方絕不會令自己失望,一如相信自己本身。

環住了祁詡天,讓他更靠近了些,本就近在咫尺,此時便是緊緊相貼了,祁溟月抱住了覆在他身上的男人,微微揚起了唇,耳邊聽到熟悉的語聲響起,“父皇亦然。”

隨著落下的語聲,唇上已被一片溫軟所覆,祁溟月啟唇相就,相疊的兩人髮絲交纏,在榻上暈成一片墨色,白色的身影環抱住身上之人,翻身將他覆在了身下,舔了舔唇,發出一聲輕笑,“父皇喚我回來,當真只是為了不想我久留於小七那處?”

“此事其一,還有其二。”祁詡天眼神示意著往旁掃了一眼,祁溟月見他眼中別有深意的淺笑,坐起身來。

從身畔取過幾張散落在榻上的紙箋,他輕瞥了一眼,又隨手放在了一邊,“安煬而今究竟是何人做主,怎會有如此荒唐之事。”略帶著些詫異,他沒料到安煬那位登基才兩年的新帝竟會如此行事。

一張張的紙箋俱是曜夜所傳來的情報,他方才所取之中最上那一張,所書的正是關於安煬,上面所稟的不是安煬皇室之爭,而是安煬新帝的行蹤。

“只帶著幾名隨從,便由安煬到了蒼赫,這安煬新君看來倒是有幾分膽識?。”口中說著讚揚的話語,微微闔起的眼眸中有著幾分期待似的興味,祁詡天仍是倚在榻上,勾起的薄唇邊,依稀可見一絲冷冽的笑意一閃而過。

如同有趣的獵物落到身旁,那抹透著些殘忍意味的淺笑落到祁溟月眼中,忍不住傾身在他唇邊輕吻了一下,唇上也揚起了弧度,“安煬未穩,新皇便暗中到了蒼赫,與其說是有膽識,不如說是任性妄為,比之父皇的行事難測,安煬的那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溟兒是在誇讚父皇,還是取笑父皇,”祁詡天將他坐起的身子又拉到了懷中,祁溟月靠在他身旁,發出了幾聲輕笑,“哪裡敢取笑父皇,只是覺得有趣罷了,安煬新帝登基,才坐穩了皇位便暗中到了蒼赫,看他途徑幾處,似乎是往曄耀城而來,又不避行藏,看似要直接與你面見的模樣,可不是有趣的很。”

“等了這麼些年,安煬終於要耐不住了。”似是歎息,那含笑的語聲卻是明顯的期待,祁詡天側首望著躺在身旁的祁溟月,“溟兒可要雲昊山莊那處做好準備才是。”

“炎瑱確是可用之人,武林盟主之位也坐的安穩,甚得人心,雲昊山莊可平衡江湖之勢,安煬若有異動,先可保江湖不亂,父皇無需擔心,我會吩咐下去。”

近年來,江湖中也非時時安穩,阮敖因阮天琪之事四處求醫,已無心江湖之事,身為盟主卻未盡其責,已有不少人不服他的處事,眼見獨子時隔不久便要經受一次疼痛折磨,阮敖心中定也是不平,不敢反駁,得令之時卻時有惰怠,次數久了,引得父皇不快,便乾脆命人鬧出了一場江湖爭鋒,盟主之位最終落於炎瑱身上。

阮天琪當年所為讓父皇給了他一掌,恐怕終身都需經受折磨,而後如何他未去關心,阮家父子此後如何也無人在意,眼下江湖中人只知雲昊山莊,只知新任盟主雲炎瑱,炎瑱也不負所望,為他將江湖局勢控制得宜,琰青仍職情報之責,炎瑱則在他令下訓練了不少身負絕藝的江湖高手,以備所需。

當時安煬所遣的灰衣人始終讓他甚為在意,雖在剿殺之後未再現身於蒼赫,但那些悍不畏死又毫無生氣的灰衣人已讓他生出了戒心,無爻由安煬而來,經歷過何種嚴酷之事讓他成了如今的模樣,他不得而知,但僅是無爻的身手,便可知他們的“師父”是如何的厲害。

這些年來,安煬內亂,蒼赫卻也不是表面看來的分毫未動,斂下透著幾分期待的笑眼,祁溟月將手邊那幾張紙箋又取來看了幾眼,抽出了其中的一張,“百里忘塵又來問無爻之事了,看來確是執著的很。”

無爻自見過百里忘塵之後,看似未變,他卻能由他身上覺出些微妙的感覺,有意無意的,將百里忘塵傳來的信箋擱在目光可及之處,不知他出去之時無爻是否看過,但時日久了,卻分明能覺出無爻的不同,表面仍是那般虛無如同幽魂之狀,但偶爾會出神,情緒的起伏也越發明顯,每一分的改變,都讓他多了些生氣,看在 眼中,也足夠讓人明瞭,百里忘塵對無爻而言,不管是舊恨還是情怨,都是特別的存在。

聽他說起百里忘塵和無爻,祁詡天接過祁溟月手中的紙箋,淡淡掃了一眼,“安煬內亂已定,定會有所行動,差不多也是時候了,”把玩著手中的紙張,看它在掌中化為白色的碎末,鷹眸之中露出了隱隱的笑意,“這一回定是有趣非常,溟兒可做好了準備?”

“溟月早已等的無聊了。”伸手撚起些許紙末,他一揚袖,瞧著掌間飄落的白色,飛灰一般的落于地上,祁溟月深沉如水的眼眸中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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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佩玉

第二日,正是早朝之前,炫天殿裡,紅袖和瑩然聽見寢宮之內的響動,小心踏了進去,先用眼角餘光瞧了一眼,見陛下與太子殿下都已起了身,衣衫也穿的差不多了,這才走近了,熄去了香爐內的檀香,又取準備了洗漱之物,待兩人都打理好了,她們收拾了東西,剛站定身,卻見她們的主子垂首望著腰間的玉帶,微微蹙起了眉。

“怎麼了?”祁詡天見他神情有些異樣,走上前去。

“無事,丟了樣東西罷了。”望著腰間那枚血色流轉的佩玉,一旁卻不見那抹翠綠的蹤影,祁溟月揚起了唇對著祁詡天說道:“正是父皇眼中多餘之物。”

紅袖仔細打量了一眼,在旁低呼了一聲,“殿下,您的太子佩玉!”

瑩然露出了慎重之色,太子佩玉對殿下而言或許並不如何重要,在大臣們眼中,卻是代表太子身份之物,是斷斷不能丟失了的。

“丟了便丟了吧,原本就是礙眼,溟兒身上只需有父皇的佩玉便可,”祁詡天替他整了整衣衣襟,並不避諱一旁的紅袖和瑩然,在祁溟月唇邊輕啄了一下,“隨父皇去早朝。”

祁溟月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今日不去了,佩玉丟失並非大事,卻也不是無故,系在腰上的物件絕不會這麼輕易便丟了。”略微思索,他已猜到了佩玉可能的去處。

“父皇可先行去早朝去,溟月需去處理一些事。”半斂著的眼眸之中,露出了些許無奈的神色,一抬首,便見到祁詡天朝他望來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了然,讓他不禁輕笑一聲,“父皇既已猜到了,便不用多說了,溟月自會解決。”

伸手取過桌上擺著的點心,放到祁詡天唇邊,祁溟月側首對瑩然和紅袖吩咐道:“去傳膳吧,不久便是早朝,要他們快些。”

見陛下咬住了殿下送到口邊的點心,一臉的笑意,手已攬到了殿下的腰間,紅袖和瑩然連忙低下頭轉身去了,陛下和殿下不避諱,她們也看多了許多不該看的,但只要兩位主子稍有親昵之舉,她們在一邊見了,每每仍是臉紅一陣。

將近不惑之年卻依舊俊美無比的陛下,還有近年來已愈發出眾不凡的殿下,若非是在皇宮之內,若非有著一身威儀和使人凜然的氣魄,只怕早已引得無數男女為他們神魂顛倒,幸而是身在皇宮沒有太多人見著,也沒有人敢隨意親近,不然敢隨意招惹這兩位的,其結果定然淒慘得很。

只看兩位主子的相處,便可知這兩人之間是絕不會容得他人插足的,只盼夜莫要有人鬧出什麼事礙著他們才好。這麼想著,紅袖和瑩然不用抬頭也知此時不便久留,垂首合上了門,去命人準備早膳。

房內,祁詡天正一手擱在祁溟月腰間,一手也取過一塊點心,卻不是遞到他的嘴邊,而是咬在了自己的唇間,挑起了眉,朝他看去。

“比起點心,溟月倒是更喜歡父皇的唇。”祁溟月張口將那雙薄唇間的點心給咬進嘴裡,才咽下,便見祁詡天含笑望來的雙眸中露出了邪邪的淺笑,熟悉的氣息襲到面上,唇上被慢慢舔過。

祁詡天環抱著他,舔去了他唇上殘留的碎屑,並未如何深入,只是極為緩慢的在他唇上一點一點的舔舐著,“溟兒喜歡,父皇豈能吝嗇,這便送上。”隨著逐漸輕緩下的語聲,他的唇觸上了祁溟月的,如同在品嘗著何種美味一般,輕輕的貼合,輾轉的輕觸,並不激烈,但那淺淺的碰觸卻是曖昧到了極致,如羽毛輕拂,造成了一片撩人心神的微癢。

父皇分明是有意如此,倒將他當成了點心了祁溟月索性啟了唇,舌尖往那雙薄唇上掠去,“父皇嘗完了便該輪到溟月了。”常聽說薄唇之人多是無情之輩,父皇正是此列,只是他卻對眼前的薄唇甚為滿意,尤其是揚起了些弧度,露出或是殘忍或是冷酷的笑意之時,很是讓人心動。

在完美的唇形上輕輕舔吻著,直到聽見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祁溟月才滿意的退開了身,“用完了點心,還是用些早膳,一會兒父皇早朝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可散的。”安煬新君到了蒼赫,瞞不住太久,既然他們已不掩藏行蹤,早晚都會讓大臣們知曉,不如讓他們早做準備,免得到時亂哄哄的鬧成一團。

紅袖和瑩然將早膳端了進來,正聽見祁溟月的話,朝桌上望了一眼,見點心並未見少,和未動也是差不多,紅袖便有些疑惑,“陛下和殿下用過點心了?可是不合口味,那下回女婢再少擱點糖。”

今日開始學做點心,是因宮裡的禦廚所做都偏甜膩,也是為了防止下藥之事,陛下與殿下出了炫天殿便不會食用他處的東西,她與瑩然學著做了,替兩位主子備下了才好放心。

祁溟月聞言,朝祁詡天瞧了一眼,露出幾分笑意,“辛苦了紅袖和瑩然,味道剛好,不必再費心了。”雖只嘗得一塊,又是那般的吃法,但點心的滋味確實不錯,只是比起父皇的味道來仍是差了不少便是了。

見到祁溟月別有深意的眼神,祁詡天挑起了眉,慢悠悠的開了口,“那滋味何止是剛好,父皇可是百嘗不厭。”手指在唇上婆娑了幾下,他斜斜的往祁溟月瞥去一眼,眼中全是曖昧的神情。

聽見兩人對話,又見了陛下如此的動作和眼神,紅袖和瑩然哪裡還會不知兩人話外所言,忍著笑,紅著臉,將早膳一一擺在了桌上,退到一旁。

祁詡天和祁溟月坐在身來,開始用早膳,眼看著早朝時間差不多了,兩人用完膳,祁詡天起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首來,“溟兒可要記得,父皇不會放過對你起念之人,不論他是什麼身份。”

“溟月自會處理。”知曉他所言為何,祁溟月注視著玄色的身影轉身離去。

他知曉,若真是那般,哪怕是個孩子,哪怕是親皇兒,父皇也絕不會心軟半分,那男人本就是無情至極之人,對此他並不意外,也不反感,只因他也不是多情心軟之輩,屬於自己的人被他人覬覦,心中總是不快的,若是當年尹千逸未在父皇手下失血而死,便會是被他所殺吧。

收回了眼,祁溟月望著腰間垂下的那枚獸形血玉,想起本應在旁的翠色,抬首對一旁候著的紅袖和瑩然說道:“我出去片刻,不必跟著了。”

“陛下若是早朝回來問起,女婢們該怎麼回?”

“父皇不會問。”父皇已知他會去何處,自然不會問,只是待他回來,若結果不是自己所想,父皇定不會有絲毫猶豫……

踏出了炫天殿,祁溟月往某處院落行去,不必等候通稟,走了進去,眼前便見到少年舞劍的身影,汗水淋漓卻仍未有絲毫鬆懈之色,目光注視著手中的長劍,很是專注的模樣。

舉他步站在一旁,不曾開口,才站定了身,便聽見了一聲含著無限驚喜的喊聲:“二皇兄!”

“七皇弟。”看他滿臉欣喜的收起了劍朝自己跑來,行禮叩首,祁溟月並不阻止,待他起了身,才垂首瞧著他,“可是你取了我所系的佩玉?”只有演練劍招之時他解下過腰間的玉帶,那枚玉佩正是系在其上,也是祁堯宇捧在手中遞回給他。

聽他這麼一問,祁堯宇?那間退了滿臉的喜色,僵在了他身前,又紅又白的臉色,手中的劍也落在了地上。他未想到,二皇兄竟會這麼快便知是他所為,又是這般毫不猶豫直接的問法。

注視著他的眼神仍是平日那般溫柔的眸色,淡淡的神情也不見怒意,但他卻不由自主的移開了眼,不敢正視,“二皇兄……”張了張嘴,他不知該如何解釋。

“是或不是?”祁溟月仍垂首注視著他,以血緣而言,他確是與祁堯宇是手足至親,但除此以外,他與祁堯宇似乎也並無太多干係,他對自己的崇拜與儒慕之情緣自父皇不曾對其有過絲毫關切,此次的舉動不論是何理由,都屬不智,對他而言是麻煩,也讓原本對其毫不在意的父皇開始對其“在意”起來。

平緩的語聲舒緩,抬眼間仍是能看見那如月色柔和的眼神,祁堯宇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頭,猶豫了許久,才終於微微的點了頭。

“是臣弟所為。”同那微不可覺的細小動作相比,他的話語聲雖輕,卻很是清晰,說完了這句話,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他望著祁溟月,再度開口說道:“是臣弟偷拿了二皇兄的太子佩玉。”

“你知道那是何物,也該知曉 它的重要。”祁溟月仍是那麼瞧著 他,不驚不怒,難測的模樣,讓祁堯宇忽然想起了他們的父皇,眼前二皇兄唇邊的淺笑依舊,看來很是可親,他卻覺得那幾分淺笑將他與二皇兄隔得很遠,“臣弟知道。”

他開了口,而後便定定望著聽得他回答之後,便微微蹙起了眉的人,耳邊聽到一句隨意的問話,“為何要拿?”

祁溟月並不以為他這位七皇弟會對太子位有興趣,“為何要太子佩玉?可知這是大罪?”

祁堯宇默不作聲,祁溟月慢慢開口說道:“祖上有記載,太子佩玉是太子身份象徵,不可遺失,不可損傷,曾有皇子登太子之位,而後遺落了佩玉,君王大怒,群臣指其處事不慎,太子最終被廢。”

“臣弟沒想過要害皇兄!二皇兄是父皇最寵信的皇子,一定不會被廢的!父皇最多便是生氣罷了,絕對不會……”祁堯宇著急起來,他從來沒想過要害二皇兄,他只是想,若是二皇兄丟失了太子玉,如此嚴重的事……

“七皇弟只是為了讓父皇生氣?”祁溟月阻住了他未完的話,見祁堯宇眼中全是焦急之色,卻不自覺的避開了他的目光,不禁搖了搖頭,“七皇弟想要試探父皇,溟月丟失了太子佩玉,本是大不該,父皇理當不悅才是,你想試探父皇的反應,想知父皇會如何待我。”

祁堯宇為何要偷取太子佩玉,為何要試探,微微斂下眼眸,祁溟月歎了口氣,“若是父皇大怒,你待如何?”

“父皇知道了?父皇可有對二皇兄生氣?”祁堯宇不知自己做的對還是不對,父皇對二皇兄如此特別,雖說是二皇兄太過出色,可他又總覺得與父皇在一起的二皇兄與他所見的不同。

若是父皇為了丟失佩玉的事生氣,那麼,便是他害了二皇兄與父皇鬧得不快,本應愧疚難過的,可他不知為何卻有絲歡喜,“臣弟原本以為父皇不會太過不悅,即使二皇兄不能隨去早朝,也只是父皇還沒消氣吧。”此時正是早朝之時,二皇兄卻在他面前,想必正是為了這件事了。

“父皇未有不快,對溟月而言,太子佩玉也沒有絲毫作用,只是多餘之物罷了,七皇弟根本不必有此舉。”注視著祁堯宇,祁溟月眼中所含之意不知是 歎息還是冷然,顯然他這位七皇弟已覺出了些許,果然生在帝皇家便是不同于尋常的少年,又或者是他太過於關注自己,才會被他看出了痕跡。

祁堯宇怔怔的望著身前之人,聽到了他的話,心裡忽然亂作了一團,父皇對二皇兄如此寵信重視,他應高興才是,可如此,二皇兄便仍是會時時隨在父皇身邊,何時才會注意到他。

此時二皇兄望著他的眼神,不是尋常所見的和煦之色,也不是對著父皇那般,掩在那眼眸下的是他從未見的,似乎未將任何事任何人放於心上的淺淡,忽然發覺,眼前的二皇兄與父皇是一樣的,同樣的高不可攀,不是他可親近的。

心裡頓覺慌張起來,“臣弟只是想二皇兄多來探望,只是想二皇兄不要只陪著父皇,才會拿了太子佩玉,二皇兄不要生氣可好?”

“溟月未曾生氣,只是七皇弟所為毫無必要,我與父皇之間如何,你不需知曉,更不必試探。”如此試探之法,早晚惹怒父皇,宮裡便又要少了一名皇子,看在他也是父皇血脈的份上,他並不希望此事發生。

不需知曉?“我知曉父皇喜歡二皇兄。可我也喜歡二皇兄啊!為什麼二皇兄卻只陪著父皇?”祁堯宇終於將心裡的話問出了口,他的所為也只是為了引起皇兄的注意罷了,每回見了二皇兄與父皇之間的相處,都讓他覺得如同外人一般,分明有著相同的血脈,為什麼卻如此不一樣。

不再以臣弟自稱,面對祁堯宇有些激動的話語,祁溟月輕笑一聲,“溟月也從來都是喜歡你們這些皇弟皇妹的。”

“可是這種喜歡和對父皇的喜好不一樣是不是?”祁堯宇抬起了頭,定定的望著祁溟月,若是一樣,為什麼二皇兄對著他們從未有過對著父皇那般的表情。

“七皇弟說喜歡我,又是何種的喜歡?”祁溟月揚著眉露出了幾分興味的笑意,未曾回答前面的問哈。

祁堯宇垂首不語,許久才遲疑的答道:“臣弟不知是哪一種,總之是很喜歡的,自小開始,我就一直喜歡二皇兄。”

想起祁詡天曾言的話語,祁溟月望著祁堯宇,斂起了眼中的笑意,語聲淡淡,“不論是何種喜歡,七皇弟再勿做出些不該做的事來,溟月是你的皇兄,無人搶得走,此生也都不會變。”

祁堯宇對他應只是崇拜之情罷了,崇拜和儒慕和成了孩子似的對所喜之人的獨佔欲,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以祁堯宇而今的年紀,還不至於會對他這兄長有其他想法才是,若是太過介意此事,反倒引得他生出其他的心思來,真到了那時,便是父皇容不得他的時候的了。

皇兄一直是他的皇兄,此生都不會變,祁堯宇聽著他的保證,幾分欣喜,幾分失落,未等他仔細分辨心中的感受,也還沒等他想明白那喜歡究竟有何分別,便聽祁溟月說道:“佩玉在何處,七皇弟快些取出來吧,免得鬧出大事來。”

知道此事已被父皇知曉,也知確實不是可隨意輕忽的物件,祁堯宇點了點頭,一邊往一旁的樹下走去,一邊說道:“不敢放在房裡,怕被下人收拾的時候看見了,這就還給二皇兄。”

他當時乘著無人,將那佩玉用帕子裹好了,埋在樹下,平日來往人多之處最是不易被人發現,用劍掘開了他埋放之處的泥土,素白的帕子已在眼前,他連忙撥開了土,小心的取了出來。

放在手中展開了,裡面卻是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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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宮亂

“佩玉不見了?”

炫天殿內,祁詡天聽著祁溟月將事情說了一番,聽說按本該埋於樹下的太子佩玉竟然 不翼而飛,鷹眸驟斂,眼中透出的除了略微的驚訝,更多的卻是頗感興趣的玩味之色。

“偷取太子佩玉在先,丟失於後,這可是重罪,溟兒說,該將他投入地宮好呢,還是逐出皇宮,廢黜皇子之位?”噙著些許笑意,祁詡天對祁溟月問道。

“他還只是個孩子,父皇何必如此斤斤計較,他可是你的皇子。”知曉他所指是誰,祁溟月搖了搖頭,“也非大過,又是父皇本就瞧著多餘之物,這會兒他已擔心的不知如何是好了,隨他去吧,相比小七,相信父皇更期待的應是暗中取了那佩玉之人會將它如何吧。”

望著祁詡天的神色,祁溟月含笑輕瞥了一眼,父皇眼中的是他不會錯認的期待與興味。

“還是溟兒知我,今日宮裡定是會熱鬧非凡了,溟兒難道不覺有趣?”將站在身前的祁溟月拉到身旁坐下,祁詡天一邊說著,湊近了過去。

安煬新君將臨蒼赫,宮裡住著蓮彤使臣,太子佩玉又不知所蹤,這些事湊到一起,實在不是有趣二字所能形容的了的,祁溟月也湊近了些,注視著祁詡天,微微搖了搖頭,“父皇錯了,何止是有趣,簡直是有趣極了,也不知安煬而來的客人幾時可到曄耀城,今日早朝父皇說了安煬之事大臣們又是如何反應?”安煬新君一至,便是好戲開始之時。

“還能如何,”想起早朝之時聽聞安煬新君將至,那些個大臣們的反應,祁詡天便揚唇發出一聲輕嘲冷笑,“他們的表情可精彩的很,可惜溟兒未見。”在他唇上輕吻一下,祁詡天說的輕鬆隨意,祁溟月卻知曉,安煬與蒼赫之間近年來關係並不融洽,也只是表面之上的平和,如此僵局之時安煬新君親至蒼赫,定是有不少大臣會有些年頭,所為先發制人,此時正是一個大好的時機。

只可惜,許多事並不似面上看來的那麼簡單……想起將至的安煬帝,那個才登基兩年的新君,祁溟月靠在祁詡天的肩頭隨口問道:“記得安煬皇族姓連,不知這與我同年的新君叫什麼名字?”

“連慕希,原先在皇子中排行第九。”

連慕希……不知為什麼,祁溟月聽了這名字總覺得有幾分熟悉感,卻想不起這種感覺由何而來。

正在思索,門外被輕叩了幾聲,劉易的話音傳了進來,“陛下,太子殿下,地宮被人闖入。”仍是如常毫無起伏的聲線,但那語聲之中已透著明顯的慎重,祁溟月與祁詡天對視一眼,真正的地宮在地下,也是影衛遍佈之處,絕不會輕易讓人闖入,那劉易所言的便只能是宮中所有人都知曉的那處了。

那裡所押的都是獲罪之人,有人闖入不知為著什麼,命劉易進來說話,兩人一坐一靠都未動分毫,劉易進了門,見了依靠在一起的兩人神色倒是緩了一緩,“幸而陛下與殿下未受驚擾。”

“究竟發生了何事?”祁溟月對劉易難得的慎重之色有些好奇。

“地宮之內被人闖入,看似有意破壞,放出了不少關押在內的人,也有多人身死。”

“死了些什麼人?”祁詡天神色未變,對劉易問道。

“回陛下,男女皆有,前不久受杖刑未死的馮秋蓉便是其一,另有數人。”劉易一一將名字說了出來,祁溟月在旁聽了,發現都是些觸怒了父皇又行事不利才招致災禍的官員,少數幾名女子卻都是後宮之內的,還有那馮秋蓉,逃過一劫未死,沒想到卻會死在地宮之內。

“那被放出的又有哪些?”

等劉易取出了一張寫滿名字的紙箋,將那些逃出地宮的人的名字都說了,祁詡天已發出了幾聲輕笑,“若未記錯,那些可都是對朝廷積怨已久的,有些還是朕登基之時投入地宮的,都是些麻煩。”

“確實如此,陛下。”劉易仔細想了,那些有不少都是先皇的老臣,對陛下不滿,獲罪之後靠著其餘大臣求情才活了下來,未被誅殺,只是囚入地宮,而今這一出來,怕是會引起一場風波了。

“都在外頭了?可還有未出的?”祁詡天仍是悠閒的模樣,聽了劉易所言的幾人,似乎並非地宮之內全部。

“來人被影衛發現,未及久留,還有不少已被嚴加看守。”

“能潛入地宮,已是功夫不弱,厲害的很,”祁溟月坐起身來,誇讚了幾句,似乎果真佩服那不知來歷之人,唇邊露出了幾分笑意,朝祁詡天望去,“既然父皇說那些都是麻煩,又不好處理,這回潛入地宮之人如此厲害,若是能讓此人相幫解決,便是最好了。”

眼中蘊著別有深意的亮色,祁溟月迎上了祁詡天瞧過來的眼眸,狹長的鷹眸之內映著和他相同的狡黠。

“溟兒果然同父皇心意相通,”祁詡天在那含笑的唇邊輕啄了一下,沉沉一笑,對劉易說道:“告知宮內眾人,地宮被闖,所押之人多被暗殺,還有不少逃出的,要他們各自小心吧。”

聽兩人言語,劉易追隨這位君王也非一日,自然立時便聽出了話中之意,顯然是要借著這個名目將那些未死的都一起解決了。陛下素來不會浪費任何機會的,劉易不禁感歎,不知闖入地宮的是何人,雖惹出了事端,卻也幫陛下解決了擱置已久的麻煩,也許那人是抱著禍亂皇宮的目的而來,卻不知蒼赫帝是從不會將旁人的安危放於心上的。

劉易領命去了,祁詡天喚出了影一,命他將監視地宮的影衛和喚了出來。

“可有瞧見潛入之人是何模樣?”

“灰衣蒙面,功夫不弱,手下甚為迅速,無其他特徵。”

灰衣蒙面之人,顯然正是安煬的那些,而今安煬帝將至,在他到來之前遣人到蒼赫宮中,莫非是打算引起大亂不成?雖無證據,難道他便以為蒼赫會對此一無所知,輕車簡從而來,身為安煬君主到了蒼赫境內,不小心行事倒也罷了,卻還命人如此行事,看來那安煬帝真是大膽的很。

祁溟月沉吟片刻,對那影衛問道:“只得一人,還是有多人闖入?”

“一人。”

能隻身闖入蒼赫皇宮的,定不是尋常的灰衣人,恐怕是如當年的夜使,那般功夫高絕才有可能,祁溟月想起了什麼,又再問道:“那人是否毫無人氣,如鬼魂一般?”

“並無此種感覺。”

“難道竟不是安煬之人?”祁溟月聞言有些意外,如此行事又如此打扮的,本以為定如那夜使一般,也定是那毫無人氣的模樣,這回竟然不是……

祁詡天讓影衛退下,吩咐了宮中侍衛搜捕逃出地宮的那些,轉首看著祁溟月滿臉沉思,挨近了他身旁,“溟兒還在想闖入宮裡的那人?”

“父皇不覺此人來的太可疑太突然?”不早不晚,偏在安煬帝將至曄耀城之前,灰衣蒙面,卻又與先前那些灰衣人不同,若是說他與安煬毫無關係,似乎又不太可能。

“已在宮中,總有現身之時,出宮各處都已被影衛暗中看守,且看他還會做出何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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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未有白等一場。”祁溟月半敞著衣袍,站在窗前遙望遠處的樓閣,低語了一句。

只見黑夜之中,半空中的火光將夜色吞噬,吐出了一片豔麗妖紅,如綻放一般,那樓閣逐漸染上了火紅的顏色,木質燃燒的氣味隨風而來,點點火星四處飛散,遠遠看來,那仿佛燃燒了星空一般火焰,竟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定定瞧著 遠處燃燒的樓閣,身後貼上了一片溫熱,被熟悉的氣息包圍,祁溟月微微側首,“那裡可是父皇的後宮,也不知那是哪位宮妃所居之處,這會兒是否無恙。”

“起火自有人去救,出事也會有人回稟,何必費心。”摟著祁溟月,祁詡天答的若無其事,於他而言,溟兒無恙即可,那些宮妃早已是擺設,是死是活都不放在他心上,若有人是為了引起大亂,在宮裡四處為禍,殺了那些大臣宮妃的,他倒是不介意。

看來這回此人的行事卻是合了父皇的心意了,“父皇遲遲未讓影衛將他由宮內搜捕出來,不會便是為了讓他做這些吧?”祁溟月注視著那仍在燃燒的大火,想起地宮之內馮秋蓉也在被殺的幾人之中,若非他知道父皇不會隱瞞著他行事,他真要以為此事只是父皇的一場遊戲了。

“好戲才上,怎能這麼快便掃了他人的興致。”垂首到了祁溟月耳畔,祁詡天同他一起瞧著窗外,望著那陣陣火光,隱隱還可聽宮人侍衛呼喊之聲,正欲將那大火撲滅。

“父皇還真是無情,後宮之內出了如此大事,卻仍是不聞不問,”如同欣賞著美景一般,祁溟月望著遠處升騰的火焰,含笑的語聲卻並無指責之意,祁詡天貼在他臉側,吻住了他唇邊的那抹輕笑,“父皇只需對溟兒有情便好,他人與我何干。”

“還是溟兒覺得父皇待你仍不夠好?可要再好上一些?”望著祁溟月半敞的衣襟之下毫無寸縷,情事後帶著些慵懶的模樣無比誘人,祁詡天勾起了唇,探手往他鬆開的衣襟之內滑去,指尖才觸到了胸前的突起,便被祁溟月給阻住了動作,“父皇方才還不夠嗎,若再繼續,我可不敢保證能讓你明日上得早朝。”

“看來溟兒仍有精神的很,若是你想要,父皇不上早朝又如何。”先前才要了溟兒一回,若溟兒今日也想要他,他自也不會拒絕,雖是第一回處於下方,但是溟兒的話也是無妨。

原本只是玩笑的話語,卻得到如此的回答,祁溟月笑著揚起了眉,“而今正是多事之秋,溟月雖想要父皇,卻不急於一時,安煬新君連慕希已在往曄耀城的路上,這幾日便會到了,宮裡這人又不知是何來歷,父皇還需應付那些大臣們,我怎會捨得讓父皇勞累。”

因他的話,祁詡天眼中全是笑意,又在祁溟月脖間不斷親吻著落下了屬於他的痕跡,遠處的火光印著身前的溟兒,白皙的膚色在夜下透出了淺淺緋紅,就如溟兒攀著他吐出呻吟之時的模樣,忍不住在那衣襟之下四處遊移,祁詡天正觸著手中的柔韌,卻聽祁溟月說道:“潛入宮中之人,看來是對蒼赫頗有恨意,興許還是故人。”

回想著近日之事,祁溟月半側過身攬住了祁詡天,也觸上了他光裸的胸膛,“父皇可記得還有何人與安煬有關,又怨恨蒼赫?”

祁詡天發出一聲輕笑,“原來溟兒也已想到了,父皇還想再過些時日才同你說,曜夜傳來消息,他確是比連慕希先達蒼赫,早已到了曄耀城內。”

“他此次回來,怕不只是為了在宮裡殺人放火吧。”

“溟兒不必將他放在心上,此時想的該是父皇才對。”將鬆散的衣襟挑開,祁詡天看著窗前的祁溟月,月色與火光相映之下,溟兒分明只是隨意含笑,卻是如此魅惑,仿佛鍍上了一層隱隱的光華,印著情欲痕跡的身子還有身上半掛著的衣衫若隱若現,實在是誘人非常。

不等祁詡天傾身過去,祁溟月已摟上了他半裸的身軀,“暫且放過父皇,可預支的部分卻不能少了,父皇別動。”

收緊了雙臂,順著張開的薄唇探入,攫取著對方的唇舌,月色下緊緊相擁的兩人並未理會遠處飄來若有若無的喧嘩,大火未熄,或許有人身死,但似乎與他們無關,於他們而言,遊戲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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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故人

又是一日的早朝,群臣列位,高處的皇座上如同往日一般,蒼赫帝與太子並坐。

大臣們自在多年前見了陛下將當時年歲還小的二皇子抱著上早朝開始,便習慣了時不時在朝堂上看到這位二皇子的身影,而今二皇子已是太子,任何難事交予他手上無不妥妥帖帖的,朝中上下可說是人人讚賞,無不對陛下當年如此慧眼而感到佩服萬分。

這一回地宮之內有人擅闖,暗殺了不少囚禁在內之人,又聽說那些個罪人還有不少逃出來的,未被侍衛拿下,在宮裡四處躲藏,多虧了太子殿下睿智,指點了侍衛們何處容易躲藏,才將那些人都搜了出來,可未料到這場風波才平息,後宮之內卻又出了事。

有宮妃所居的樓閣不慎著了火,解救不及,活活被燒死在自己房中,其狀之慘,簡直讓人不忍目睹。

此事一出,皇宮之中人人自危,都懷疑闖入地宮之人未曾離去,仍藏身于宮內,又是來無影去無蹤,侍衛即使尋找了也無從追捕,禍事連連不斷,宮中生亂,蓮彤使臣不曾離開,安煬帝又將至蒼赫,這一連串的事簡直讓百官焦頭爛額,都覺此時的禍亂是某種徵兆一般,總讓人有種不祥之感。

如今三國之間局勢日益緊張,周邊小國盡皆依附,明眼人看來,鼎立之勢已岌岌可危,這時候蓮彤欲與蒼赫聯姻,安煬新君親至蒼赫,似乎都有交好之意,但愈是如此,便愈是叫人猜疑,不知這兩國究竟打著何種主意。

就在人人暗自猜測之時,傳來了消息,安煬新君已至,求見蒼赫帝。

此時的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帶著幾分期待與好奇,想見見這位登基不過兩載,與他們太子同年的安煬新君究竟是何模樣。

隨著一聲通傳,由安煬而來的貴客終於駕臨,身後只有幾名侍從,緩緩走上殿來。

“原來蒼赫的大殿是這樣的。”打量著周遭擺著,不斷讚歎低語著,一身嫣紅,頭戴玉冠的年輕男子站在殿上,四處張望的模樣如同好奇的孩童。

“連慕希,安煬新君,前安煬帝第九位皇子,不知你到蒼赫是為何事?”高高的皇座之上,祁詡天半闔著眼,垂眸注視著站在殿中之人。

聽見他的問話,連慕希抬首望去,“陛下,這一回我可不是以安煬新君的身份而來,我只是連慕希,來訪故友的。”

圓潤的臉龐,一雙眼眸之內只有晶亮的笑意,束著玉冠的黑髮由發頂垂落在身,有些微微的捲曲著,一身嫣紅的顏色,唇上也是淺淺的粉,襯著那白玉似的面龐,仿佛少女一般的柔和溫順。

身為國君,如此的相貌似乎太過可親了些,毫無威儀可言,更無法讓百官信服,祁溟月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訪友?不知蒼赫宮中何人是安煬王的友人?”

連慕希瞪大了眼,朝他望去,“不必稱我為王,而今身在蒼赫,我只是連慕希,如何稱呼都好,至於我欲探訪的友人……”一雙大眼略微彎起了弧度,他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蒼赫的太子,二皇子祁溟月,我想找的,就是你。”

見了安煬新君的樣貌,再看陛下的態度,大臣們原本對安煬的緊張慎重都緩和了幾分,早就聽說這位九皇子登上皇位全靠他人相助,而今看來確實也非帝王之相,實在也不值得太過緊張了。

才放了心,卻聽 他口中竟說出了太子殿下的名諱,還說是為太子而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時間大臣們又把心給提了起來,太子怎會與安煬新君有所牽扯,又是什麼故人,帶著猜疑,所有人都往座上那月白的身影望去。

“哦?莫非溟月與你是舊識?為何我卻並不記得。”祁溟月望著站在殿中含笑的連慕希,神色淡淡,在他一旁,祁詡天垂眸注視的眼神已略微沉了下來。

“多年之前,我曾隨使臣前來蒼赫,那時可是溟月殿下的生辰呢,我父皇要人帶了茗熏,本是無人識得的東西,也沒多少人知道用法,溟月可真厲害,一下子就給瞧出來了,讓我好生佩服。”說起當年之事,連慕希抬頭望著祁溟月的眼中除了笑意又多出許多讚歎。

連慕希一提起茗熏,所有人都恍然記起,當時確實曾見過安煬使臣身邊帶著一個孩子,年歲不大,與當時的二皇子相當,安煬使臣對他的態度也很是特別,似乎十分緊張他。

原來他竟是安煬的九皇子,又成了如今的安煬王。

當時連慕希與他一樣,才是幾歲大的幼童,卻還記得此事,看來確是對此印象深刻了,祁溟月挑眉,露出了恍悟的神情,“原來那被喚作慕兒的孩子便是你。”怪不得父皇提起連慕希的名字時,他會有幾分熟悉,卻如何都想不起來,原本就是因名中的這一“慕”字。

“溟兒而今夜可這般稱呼,慕希不會介意。”圓大眼眸在說著這番話時露出了一絲幾乎可算作是天真的神情,似乎也未覺得不合禮數。

作為男子,又是十八歲已成年的男子,臉上出現了如此神情本該是古怪的,但連慕希如此卻顯得很自然,那種自然流露的神情竟使得殿上任何人都無法對他生出分毫的惡感。

對著連慕希,祁溟月正要說什麼,在他身旁,已響起了平平的話語聲,“既然並非以安煬君主的身份而來,如何能稱呼蒼赫太子的名諱。”

聽陛下這麼說,大臣們都想了起來,當年曾有官員妄稱太子名諱而遭了難的,這本就是陛下的忌諱,二皇子自小受陛下寵愛,若有不敬,與對陛下不敬是同罪,而今這安煬新君才來蒼赫,稱什麼訪友,妄圖與太子攀交,莫怪陛下會有此言。

座上之人語聲平淡,大臣們聽了這句話的神情卻如此謹慎,顯然蒼赫君主性情難測的傳聞不是虛言,連慕希不由現出了一些惶恐之色,“那便是慕希失言,陛下千萬不要怪罪。”說著,那雙大眼連忙朝祁溟月望去。

瞧見連慕希眼中求救之意,祁溟月淡淡瞥過,並未說什麼,側首看著祁詡天,見他果然眸色深沉,父皇不喜他人喚他的名諱,是他早知曉的,但那深沉的目光之中除了些許不快,掩在其下的還有另一種幽暗之色。

對著祁詡天揚起了唇,祁溟月以眼神示意著,已猜到了他的用意,對站在殿中的連慕希說道:“來者是客,父皇只是玩笑罷了。”

在祁溟月說完之後,祁詡天點了點頭,“不錯,來者是客,”沉沉的話語聲聽不出喜怒,分明可見他唇邊已揚起了弧度,卻無人分辨的出那笑中是否還有他意,只聽那不緊不慢的話語聲繼續說道:“蒼赫不會失禮于貴客,不管何種身份而來,身為安煬皇族,朕豈會怠慢,一會兒自當設宴款待。”

連慕希聞言這才緩下了神色,“多謝陛下了,怕自己來的匆忙,未免太過唐突,我有遣人先行,不知眼下他在哪裡?”

先行之人……祁溟月半斂下眼眸,閃過了一絲冰冷,抬眼注視著連慕希,微笑著說道:“不知先行的是誰?今日宮裡可未見過安煬來的。”

“本應是我隨行之人,難道他還未至蒼赫?他可是比我先行了好些日子,總不會是路上耽擱了吧。”垂著首,連慕希顯得有些苦惱,隨行之人失去了音訊,倒像是很嚴重一般。

祁詡天與祁溟月對視了一眼,想起了宮內近日來的事端,還有他們兩都料到的那人,“若是進了宮,自然不會無故不見,不知他是何名?”

話音落下,連慕希抬起頭來,張了嘴剛想回答,便聽殿外傳來了通報之聲,“陛下,有人自稱安煬隨行,請求上殿。”

“對了,一定就是他,陛下可否讓他上殿?”連慕希一臉懇求,圓亮的眼眸中那帶著些哀求的模樣讓人難以拒絕,也讓眾人都有些難以相信,安煬新君竟是這般無用軟弱之人。

對著連慕希那與身份不符的性子,祁詡天卻並無任何異色,緩緩頷首,對通報之人說了,“放他進來。”

眾人聽陛下答允,等了片刻,便見那名隨行緩步踏上,一身青灰色的衣袍,容貌清秀,年歲也不大,眉目之間卻有幾分熟悉,一步一步的走到殿中,毫不慌張,依足了蒼赫之儀,行了禮,叩拜了下去,“安煬連朔,叩見蒼赫陛下。”

連朔?聽他自報姓名,群臣都是一怔,連忙再仔仔細細的打量過去,那眉眼,那容貌,竟是當年被陛下遣回安煬的祁漣朔,蒼赫原先的三皇子!

怪不得先前瞧著便覺得熟悉,本已快忘記了他的樣貌,此時聽了他的名字,連朔,祁漣朔,豈不正是用當時的名字變化而來,再細細瞧了,果真就是當年爭寵不成,未得太子之位,反倒敗露了自己身份的那位。

文武百官望著聽得眼神頓時都有了微妙的變化,此時他已是安煬之人,但終究是從蒼赫出去的,還是以那種方式,實在是不大光彩,這會兒回來了,倒像是無事一般,竟不見半點羞愧之色,斜眼瞧著他,不少大臣已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當年的祁漣朔,也就是而今的連朔,似乎對周遭的那些眼神和私語毫無所覺,站起了身,並未對連慕希說些什麼,卻是先朝著殿上的祁詡天與祁溟月望去。

“雖然過了許多年,但今日又回了這裡,見了陛下,還有……太子殿下,”說到這裡頓了片刻,連朔臉上仍是含笑的模樣繼續說道,“仍是十分想念,也覺很是親切,連朔已非當年的漣朔,望陛下與太子殿下別再介意當年那些事才好。”

當時的少年站在眼前,身形已高,模樣有些變化,但未變的卻是與當年相同的笑容,帶著幾分討好與欣然,好似真是十分歡喜的模樣。

闖入地宮,又燒毀宮妃樓閣,似乎全不是他所為似的,讓人看不出絲毫端倪,但不論他如何隱藏,並肩高坐與殿上的兩人都可由他身上覺出些微妙的變化,當年活潑討喜的少年此時已將那些心機掩在了更深之處,露在表面上的,便只是一種掩飾罷了。

“原來是小三啊,朕當是誰,不知你在安煬過的如何?”對著他一臉微笑,祁詡天似乎才恍然記起了站在殿上的是誰,他的這句問話,卻讓站在殿中的連朔瞬間僵住了臉色。

祁溟月在旁搖了搖頭,“眼前所站之人是安煬的連朔,再不是蒼赫的小三了,安煬王還在此,父皇切莫搞錯了稱呼才好。”

連朔先前僵住的面色已逐漸緩下,含笑望著兩人的眼中卻透出了絲絲縷縷的恨意,眼前身穿玄色皇袍之人分明是他的父皇,卻對他這親子都那般無情,竟廢黜了他在蒼赫皇子的身份,還將他孤身扔回了安煬,為了活下來,他……

咬了咬牙,連朔又朝祁溟月望去。

還有那祁溟月,太子之位只差些許便會落在他手中,功虧一簣,若非是祁溟月,他何至於落到今日。

看來再如何掩飾,連朔比之當年,也並未有多大的長進,看出他因幾句言語而露出的恨意,祁詡天勾起了唇,“而今你已是安煬之人,朕也該換個稱呼了,連朔便連朔吧,不知你何時進的宮,這幾日來宮裡可有些不太安穩,可要小心些才是。”

帶著幾分隨意,座上之人微微斜著身,靠在皇座之內,往他看來的眼神卻犀利的如同利劍一般,連朔頓時心頭一驚,不由退了一步,看來他的所為根本無法瞞住他的“父皇”,可未有證據不是嗎,也無人可證明是他所為……

定下心神,想起了他的問話,連朔露出了幾分古怪的笑意,“連朔進宮已多日了,還得多謝五皇子,是他帶我入宮,讓我居於他的住處,這幾日過的很是愜意。”

似乎在他離開之後,蒼赫皇子之間再無爭端,讓他受到屈辱之處,讓他嘗到痛苦滋味之人,他怎麼能容他們過的這般順心……

抬起眼,他果然見到了祁溟月難掩驚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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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可愛

本以為是他潛至宮內,沒想到竟會是祁柊離……想起當日所見祁柊離面上的神情,祁溟月暗暗歎了口氣,那時便注意到他的神色略有不同,卻未多想,原來竟是此事。

“五皇弟生性溫文,待人和善,對待故人也招待的周全,溟月倒要感謝他才是了。”靜靜斂下了些微的驚訝之色,祁溟月並未如連朔所料的失望或是憤怒,只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安煬王隨行,居於皇子府中終究是不妥,幾位遠道而來,蒼赫自當好生款待。”側首對著身旁之人,他繼續說道:“父皇要設宴款待貴客,在此之前先可得先將貴客好生安置了才是。”

“溟兒說的不錯,”點了點頭,祁詡天似乎未聞一般,聽了連朔先前所言,連眉都未抬一下,對一旁的劉易吩咐道:“居處便由你去安排吧。”

見了兩人神情,連朔暗自冷哼,不論祁柊離之事是否對他們有影響,他的目的都已達到,想要的已然在手,祁柊離是死是活,會否遭到責罰都與他毫無關係。

“多謝陛下,太子殿下。”掛著謙恭的笑臉,他對著座上兩人拜謝。雖說對祁溟月的反應有些失望,但想到之後的好戲,這小小的失望也並不算如何了,耐不住心底的快慰,他俯身之時,嘴角已忍不住微微上揚起來。

“不知太子所居何處,我可以住的離你近一些嗎?平日裡可以去找你嗎?”在連朔身旁,連慕希似乎對住在何處並不介意,卻是對祁溟月很在意一般。

原本這安煬新君一出現,已讓群臣不住皺眉,此時聽他這話,顯然是沖著太子而來,便更是暗自搖頭,如此的君王,安煬往後也不知會如何了,還是他們蒼赫的太子讓人安心,不止容貌不凡舉止出眾,行事也穩妥,也莫怪會讓安煬這位原先的九皇子如此贊佩了,看眼前的架勢,即便說安煬王對太子殿下有好感,傾心于太子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前有蓮彤,後有安煬,看來太子殿下果真魅力無邊。

對安煬已放下心來,大臣們卻是多了些看好戲的心情,聽說太子曾言明偏好男子,而今蓮彤欲安煬而來的俱是容姿不凡的男子,若是太子有意,以此為開始,將安煬或是蓮彤掌控於蒼赫也並非不可能。

懷著各種心思,所有人都往座上望去,只見安坐於蒼赫帝身旁的太子對著那安煬新君微微一笑,露出了些溫柔之色,“太子殿名為韶華殿,若安煬王有意尋找,去韶華殿便是了。”

儘管大半時候他都在炫天殿內,夜晚更是從未在韶華殿離歇息過,他身旁那霸道之人,即便不做別的,也從來都喜歡將他攬在身側,待親吻擁抱之後才願意睡下,在他面前的父皇,偶爾會讓他覺得有些可愛。

不知想起了什麼,祁溟月唇邊揚起的弧度愈發明顯,但在他人眼中,只見太子殿下對安煬王分外的和悅,在那沉靜如水的眼眸中泛起的笑意雖然淺,卻是從未有人見過的,幾分柔情,幾分歡喜,還透著些曖昧難辨的深沉,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才一瞬間便斂了下去,卻已足夠讓人為之生出無限的聯想。

因大臣們的猜測而被各種眼神包圍的連慕希,定定注視著座上的那抹身影,眼中劃過了一道異彩,臉上也立時寫滿了欣喜,“慕希定會造訪,太子別將我拒之門外就好。”

隨著他的語聲落下,連朔在旁發出了輕不可聞的一聲冷哼,在含著低低私語之聲的殿上,除了在他身旁的連慕希,幾乎無人可聞。皇座之上,祁溟月卻並未錯過,將連朔眼中的鄙夷和連慕希不以為然的神色看在了眼裡。

“若沒有別的事,今日早朝便散了吧,替朕吩咐下去,明日於赤熙殿設宴。”

不等大臣們因各自的猜測而打算說些什麼,座上的君王說完這句話便站起身來,已逕自往殿后行去,如此的突然,讓底下的群臣還有些未緩過神來,本待開口進言的大臣微張著嘴,愣在原地,陛下向來性情難測,這會兒也不知為什麼只交代了這麼一句便離開了。

要知道今日還未有議事,原本應是等安排了安煬來的這幾位下了殿去休息,而後他們這些臣子們如往日一般的上奏,手上還有些事還等著陛下的意思來決斷,陛下這麼一走,叫 他們如何是好?

留在座上的祁溟月望著底下群臣面面相覷的模樣,慢慢起了身,“各位大人若有要緊之事稟奏,午後去禦書房再言吧,其他不著緊的,於奏摺上一併說了便是。”

“退朝。”說完了這句,他又望了一眼正望著他的連慕希與連朔,轉身離去。

群臣對著他的背影叩拜下去,對而今已是越來越有帝王威儀的太子,他們有時也會想像,到太子登基之時,天下局勢不知會是如何,眼下蓮彤與安煬俱因太子而來,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了。

明日的國宴,是為安煬國君,雖說這年輕的君王說自己只是以個人名義前來拜訪,可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的身份,自然于情於理都不可怠慢了,到時蓮彤使臣定也是席上的一人,某種意義上而言,那酒宴已是三國聚首,讓人不禁隱隱感覺,明日似乎不會太過安穩。

由大殿之上一路行往炫天殿,玄色的身影並未停留,路上的宮人與侍衛見陛下由遠處而來,都紛紛行禮退避,在宮裡待的久了,從那未近身便已透出的壓迫感上已覺了出來,陛下似乎心情不愉,此時若有些行差踏錯的,其結果恐怕不是受責罰那般簡單,若倒楣些的,有何處讓陛下瞧的不順,丟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祁溟月一路隨在身後,看著跪了一地的宮人侍衛,又望著身前一語不發的背影,也覺出了些不對勁,父皇此時的不快為何而來,真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所以的跟著走進了炫天殿內,才進了房內,便被一把按在了牆上。

“竟然雖他人露出了那般的神情,那連慕希雖說長的不錯,卻也不足以令溟兒另眼相看吧,”抬起了身前之人的下顎,祁詡天危險的半斂著眼眸,微蹙的眉宇透著隱約可辨的警告和不滿之意,“溟兒從不會在他人面前如此,難道那連慕希果真如此特別?”

當年那隨著安煬使臣同來蒼赫的幼童,而今已是安煬新君,卻對溟兒如此的念念不忘,溟兒從未在人前顯露那般的神情,方才對著連慕希卻與旁人不同,連大臣們都有所覺,他又豈會錯漏那一瞬。

擱在下顎的指尖並未放鬆,狹長的鷹眸探究著他眼中的神色,因他的話而略感錯愕,祁溟月靠在牆上,環臂摟在了祁詡天的腰間,“只有父皇是特別的,哪裡有別人。”唇邊揚起了笑,聽完了這些話,他已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父皇並未懷疑過溟兒對我的心意。”說著這番話,放在祁溟月顎下的指尖往他的唇上輕輕撫過,觸著指下的手軟,祁詡天帶著些嗜血的冷意,略微勾起了唇,“只是溟兒太過入戲,以溟兒之姿,父皇怕他會對你念念不忘,若他有多餘之舉,父皇便只能留他在此,讓安煬再立新君了。”

“何來入戲之說,是父皇先試探他在先,溟月只是懷柔罷了。”身為安煬新君,連慕希不曾顯露半點為君者的氣魄,又這般的恭順,父皇以言語相迫,他仍未有絲毫怒意,只對自己有幾分特別,自然需如此應付。

“溟兒方才的神情父皇可都看在眼裡,只是懷柔?嗯?”在唇上婆娑的指尖停下了動作,語聲漸沉,祁詡天垂首在那柔軟之上輕咬了一下,不會懷疑溟兒對他人如何,但先前兩人一番言語,還有溟兒那般的神情,即使只是做戲,也讓他心有不爽。

祁溟月張了唇,探舌勾住了將要離去的唇齒,輕輕舔過,眼中的笑意早已無法遮掩,眼前的男人有著多麼強的獨佔欲,他自然不會不知,雖是誤會,但父皇的霸道與任性,實在讓他很是喜歡。

見他不答,眼中笑意卻如此古怪,祁詡天咬住了在自己唇上舔舐的舌,齒間輕輕咬下,又含在口中舔弄吸允著,緩下了神色,“笑些什麼,父皇需得提醒多少次,溟兒不可隨意對他人露出只有我可見得的模樣,往後不許對他人如此,即使只是做戲。”

屬於他的溟兒與所有人眼中的溟兒全然不同,嘲弄的,輕蔑的,帶著溫柔之色毫不動容將人斬殺手下的溟兒,還有或是魅惑或是挑釁,於床榻之上口吐呻吟,不斷迎合著他的需索的溟兒,任何半點不同於人前的神情,都不想讓他人看了去。

放開了齒間柔軟濕滑的舌,祁詡天說著這番話,先前的不快已淡去,話間卻仍是帶著警告的。

“哪裡有對著他人,溟月只會對父皇如此,”捏在下顎的手指已放下,祁溟月舔著唇,這一回卻是他探手抬著將祁詡天的臉湊到了眼前,“父皇可知,那時溟月想的可全是父皇,連慕希是誰,根本未曾放在心上,更沒放於眼裡。”

含笑的眼帶著愉悅,有些取笑的模樣,低低的話語聲輕緩以極,充滿了挑人的曖昧情意,一分分接近了他,祁詡天只聽耳邊輕語說道:“溟月在朝堂之上走了神,只因想起了父皇,不論何種神情,也全是因為父皇。”

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祁詡天揚臂將他靠于牆邊的身子摟到了懷中,沉沉的笑聲不斷在祁溟月耳邊響起,“原本只是父皇誤會了,果真如此,便是父皇的不該了,竟讓溟兒如此牽念,在朝堂之上都會走神,不知溟兒想到的是何事?”

環抱著他的手由後移到了頸邊,又由發邊探入了頸側,“溟兒想的是父皇的親吻,還是擁抱?或者是……其他?”隨著逐漸輕緩低沉的話音落在耳邊,祁溟月只覺那不斷在零內撥弄的手指無比輕佻的緩緩按撫著,同那細語聲一樣,輕柔無比卻也充滿了別樣的暗示。

收緊了環在祁詡天腰間的手,祁溟月輕觸了一下眼前的那雙薄唇,貼近在他臉側,也低語著,慢慢回道:“溟月只是覺得,沒有了我便無法安睡的父皇,實在是可愛的很。”充滿了獨佔欲與霸道,任性又狂妄無情的父皇,或許對他人殘酷冷血,對他卻如此的深情,他又豈能不愛。

因他的話而挑起了眉,祁詡天一手往下滑去,按著掌下柔軟而彈性的臀瓣,祁詡天帶著些不滿的在他頸邊重重落下了一個吻印,“溟兒以為,已近四十的男人聽了可愛二字該有何種想法?”

已近四十,父皇看來卻只是三十許的模樣,甚至更年輕一些,哪裡會當不得這兩字,只是,想必只要是那人都不會喜歡被人如此評價,君臨天下又狂傲寡情之人在他人眼中,恐怕更是不會與這兩字扯上任何一點關係的。

輕笑幾聲,祁溟月正待開口,門外傳來的叩擊聲和劉易的通報卻打斷了他欲言的話語。

“陛下,太子殿下,五皇子在殿外求見。”

祁柊離將連朔帶入宮中,見了他之時卻未提隻字片言,而今連朔之言想必已傳入他耳中,這回求見,不知是想說些什麼。

相擁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並未答話,鬆開了環抱住祁詡天的雙臂,祁溟月正要退開身,按在他臀上的手掌卻一陣施力,讓他重又貼進了身前之人的懷中,“回了寢宮再罰你。”

在他臀上輕撫了幾下,祁詡天在他耳畔留下了一句輕語,又在先前的吻印上又啄吻了幾下,這才放開了手。

“讓他去外殿候著。”

聽見門內的話音,劉易朝外通報了出去。

房內的兩人理了衣衫,這才往炫天殿的外殿行去。

“父皇以為連慕希如何?”一路上,祁溟月想起殿上所見的那位安煬新君,帶著幾分玩味與沉思之色,對祁詡天問道。

安煬新君連慕希,不知在何人相幫之下登上了皇位,同他爭奪皇位的其餘皇子,如今還有命活在世上的也不剩幾人,登位兩年之內未有出過大亂,這樣的新君到了蒼赫,站在眼前的,竟是這般猶帶天真之色的年輕人,不得不說,叫人有些意外。

想起連慕希的言行,祁詡天唇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冷色,“不論他是為了溟兒而來,還是為了其他,都輕忽不得,先前在殿上一番試探,為君兩載之人,對我輕怠的態度竟絲毫未現不快,又當著群臣之面對你示好,其意為何,倒是需要好好探查一番,潛入安煬皇宮雖易,打探內情卻非簡單之事,曜夜已有人在安煬,過些時日想必便該有消息傳回了。”

祁溟月點了點頭,各國宮內都會安插探子,那是大家心照不宣之事,能否探到所需情報,便看各人之能了,一般而言,進入他國的眼線都只能得到些面上便可看出的事,也少有身處高位的,若是地位低了,得到的消息便並無多大用處,能處於觀他人而不被人知的位置,將線索一一合到一處,知表面之下為何,那些方能算是有用。

要知道安煬皇族內情,想必不易,思及連慕希為何而來,祁溟月對身旁的祁詡天說道:“他被父皇言語相迫,仍是如此恭順的模樣,不知是本性如此,還是心機深沉道如此地步,竟能不動聲色。若是後者,便真是不可輕忽之人。”

這麼說著,他忽然想起了在安煬暗處的另一人,“還有那擅使蠱毒之人,不知他與安煬皇子奪位之爭是否有所關聯。”

或者,那所謂的“師父”,便是操控之人。

“連慕希身在蒼赫,安煬卻正欲蓮彤有了爭端,兩國交界之處已有數次不引人重視的交戰,死傷都不明顯,次數卻愈發頻繁,看來眼下坐鎮安煬的,便是那幕後之人了。”提起那不知名諱之人,祁詡天倒是頗有幾分興趣的模樣。

兩人一路商議著,到了外殿,由內廊行出,才踏了進去,便見了寬闊的殿堂之內,祁柊離靜靜跪於地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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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要之人

拉著祁溟月一同坐了下來,祁詡天取過案上的茶盞,就到唇邊,望了一眼跪于地上的祁柊離,“小五跪在那兒是做什麼?”

平平淡淡的話語聲同平日並無兩樣,仍是難辨喜怒的莫測,聽來也仍是隨意的,跪在地上的祁柊離垂首不語,雖在宮裡時日不短,他也同那些大臣們一樣,始終難以明瞭那高高在上之人的心思,即使身為皇子,他也不比那些大臣們更瞭解座上之人的想法。

比如眼下,連朔是隨他一同進宮的,這件事已無人不知,別人或許不明白,他卻知道,近日宮裡的那些事定然全是連朔所為,他清楚,父皇又怎會不知?父皇知曉,卻未有任何反應,不知是為著什麼,但眼下他自己已無法當作未有發生過。

“兒臣向父皇請罪。”跪於地上的姿勢未變,祁柊離低垂著頭,想起在地宮之內喪命,還有被火燒死在樓閣中的宮妃,擱在身側握拳的雙手又攥緊了幾分。

幾聲輕笑在殿中響起了陣陣迴響,“請罪?小五有何罪,為何朕不知道,”放下手中的茶盞,祁詡天一挑眉,語聲帶著些好奇,“你回宮也沒幾日,做錯了何事,要來請罪?”

“近日宮內禍亂是何人引起,兒臣知曉,若非兒臣將他帶入皇宮,這些事全不會發生,是兒臣之罪。”

隨著這句話,說話之人已重重的叩拜在了地上。

祁溟月見他如此,微微蹙起了眉,他這位五皇弟自小便是溫和平順的性子,卻絕不會是非不分,此次之舉,也確實讓人意外了些,“柊離起來你。”

聽見這聲稱呼,祁柊離緩緩抬起了頭,忽然記起了當年,二皇兄摸著他的頭叫著他的名字,說喜歡之時的模樣,抬首望著不遠處坐在椅上的兩人,父皇從未對他有過半點親近,而二皇兄,分明總是含笑,叫人想要親近,卻又每每使人覺得是那般的遙不可及。

父皇和二皇兄,他從來未有奢求過其他,也總是想做好皇子的本分,但這一回他卻必須如此,明知自己錯了,有些事他仍是不得不為。

抬起了頭,卻未依言起身,祁柊離注視著座上的兩人,開口說道:“父皇,二皇兄,此次是柊離之罪,三皇兄已身為安煬之人,我知曉此事,卻仍將他帶入宮中,並未同父皇稟報,眼見他挑起禍亂,知情而未報,甚至……”頓了頓,他望著祁溟月,繼續說道:“甚至將太子佩玉也交予了他。”

太子佩玉……被祁堯宇拿去卻無故失去了蹤影的太子佩玉,早有幾分猜到會與連朔有關,但是由祁柊離交給了他,倒是讓人奇怪。

祁溟月望瞭望身側之人,見祁詡天仍是不動聲色的坐著,顯然並不意外的模樣,發現他的注視,祁詡天回望過去,勾了勾唇,“連朔與小五在回曄耀城的路上有過偶遇,若是未有發生什麼,便是奇怪了。”

“那幅畫早就知道?”除了聽說佩玉在祁堯宇之處不翼而飛之時,父皇曾有些許的驚訝,而後聽連說所言,提起了小五,也未見他如何,如此看來,父皇確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了。

蹙著眉,祁溟月往身旁之人望去,“父皇既然早知,為何不告訴我?”

“只是得到了消息罷了,父皇可未叫人跟著他,他做出些什麼事也是後來才知的,若是之前便阻止了,豈非無趣的很。”含笑望著祁溟月,祁詡天支著首,眼神轉而往跪著的祁柊離身上掃過,“連朔隨你入宮,而後要你替他取得太子佩玉,可是?”

若是早得到消息,會是如何?祁溟月自問,確實也不會阻止連朔之舉,同安煬新君連慕希一同來到蒼赫,對他們的目的,他也實在好奇的很。

只是父皇不言明,應該只是為了看戲罷了,讓人在高興之時重重摔下,素來是父皇的喜好,若是早早言明,便沒有趣味可言了。

於衣袖的遮掩下,略帶著些懲罰之意的,祁溟月在身旁之人的腿上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聽到一聲輕笑,這才往祁柊離望去,等著他的回答。

聽著兩人的對話,祁柊離頭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覺到,父皇對著二皇兄的態度與任何人都是不同的,二皇兄帶著責問的語氣,父皇也未有不悅,那等於同解釋的話語,是絕不可能出現於帝王身上的反應。

不似父子君臣,倒是更像平等相待,也是 同樣的使人覺得無法觸及的遙遠,歎了口氣,祁柊離莫名的有些安心起來,如果是父皇和二皇兄的話,不論何種麻煩都能輕易解決了吧,“父皇說的不錯,是他要兒臣設法取得佩玉,正巧那日回宮見七皇弟神色古怪,便多留意了些,而後我暗中拿走了佩玉,交給了連朔。”

本是他的三皇兄,而今成了安煬的連朔,由當年之事他自然知道那人定會在宮中惹出禍事來,連朔要他取得佩玉本也不是容易之事,只是沒想到竟這麼巧的由七皇弟那處輕易給得來了。

松了口氣的同時,也讓他無比的擔心,太子佩玉的重要,身為皇子他不會不知。交到連朔手上之時,又是懷著何種的心情,即便是現在,也難以忘記。

“理由。”看著祁柊離臉上的神色,祁溟月緩緩開口。在他看來,小五不是那種蠢笨的人,會做出這些事,定然不是毫無理由。

“二皇兄,這世上可有對你而言無比重要之人?”祁柊離不答,卻是這麼回問了一句,溫文平和的臉上現出了一絲極淡的笑意,“那種重要,是即使要你放棄一切,也不願那人受到半點傷害,是明知不該,為了那人也絕不會遲疑的堅決。臣弟不是推脫,相幫于連朔,是臣弟不得不為,受制於人,也是臣弟無能,特來請罪,不敢求父皇饒恕,若要廢黜我皇子的身份,兒臣也絕無怨言。”

他這次回宮,本不該帶她一起來的,在心底歎息了一聲,祁柊離再次叩拜了下去,說著這番話,神色仍是平靜的,仔細看去,才可由他眼中找出深埋的悔色。

重要之人……不自覺的往一旁看去,祁溟月迎上了那雙熟悉的眼眸。那種重要,是即使要你放棄一切,也不願那人受到半點傷害,是明知不該,為了那人也絕不會遲疑的堅決。

祁柊離的話語猶在耳邊,與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眸對視著,他知道,他與父皇都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除了傾心相許,更是全然的信任相知,絕不會放手,也絕不容對方放手的決然,更難以想像,若是失去了一方,另一方會是如何。

衣袖之下,兩人相觸的手掌握到了一起,祁溟月帶著幾分憂色,注視著他這位皇弟,“柊離所為,看來是不得不為。”當初所見,小五出宮之時的欣然再未見到,此次回宮便覺得他與先前不同,若是所愛之人被連朔作為要脅,他相幫連朔的行為便一點都不奇怪了。

“小五打算如何?”祁詡天神色淡淡,卻並未動容,重要之人自然需自己去守護。知道連朔與祁柊離曾有過偶遇,也知其中定有事發生,他未要人留意,而今知曉其中究竟,他只想知道這小五會怎麼做。

抬起了頭,祁柊離聽了這句問話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兒臣定不會再給父皇添麻煩。”先前所為非他之願,卻已是無可挽救,而今太子佩玉落在連朔手中,會用它做些出什麼事讓人難以預料,他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的彌補。

“臣弟已差人出去了,”望著祁溟月,祁柊離這麼說道,“只待有了結果,臣弟定會給二皇兄一個交代。”

“溟月要的不是你的交代,你起來吧。”祁溟月這麼吩咐著,語聲平淡,卻讓祁柊離覺出了話中不可違背之意,二皇兄之能他從未懷疑,這回他的所為未讓他大怒,與他而言,已讓他安心了不少。

慢慢的抬起了腿,他站起身來,只聽那處傳來的語聲對一旁說道:“便當此事未有發生過,廢黜之言不必再提,父皇覺得如何?”

“溟兒不需為小五求情,父皇本就未打算怎樣。”祁詡天轉頭望著祁溟月,拂了拂他額前的發,“那佩玉對你說也無大用,不論連朔拿去做什麼,早晚都會拿出來。”

“那柊離便先回去吧。”點了點頭,祁溟月讓他退下,祁柊離站在殿中,望著並肩而坐的兩人,又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往殿外走去。

望著祁柊離的背影,想起他先前的話,祁溟月淡淡提醒,“重要之人不可有失,為了那人,柊離需小心行事。”落在連朔手中,想要救出不是輕易之事。

前行的腳步停了,望著眼前緊閉的門扉,想起她被擒去之時的情景,祁柊離再度悔恨起來,若不是他棄武喜文,又如何會眼睜睜的看著她落在連朔手中,想要推門的手始終未能舉起,雙手微微顫抖著,他沒有回頭,低低問道:“二皇兄可知這是何種的滋味?臣弟後悔,後悔不該帶她回來。”

說著這番話,祁柊離握了握拳,抬手覆上了門扉,卻聽身後,他的二皇兄答了他先前所問的那句話。

“溟月也有,對我而言無比重要之人,卻未想過失去會如何,對他,我是如何都不會放手的。”

平淡的語聲淡然,卻是無比的堅決與肯定,祁柊離回首,恰好見了說了這句話的人起身離開,就在他轉身往後的一霎那間,揚起的髮絲之下,幾點殷紅的 顏色露在頸邊,落在了祁柊離的眼中。

那是不容錯認的吻印,望著一黑一白的身影相攜離去,祁柊離想起先前所見,父皇拂開二皇兄額前的髮絲之時的那抹輕柔……

垂下了眼,他竟有些釋然。也許,本該是如此才對,高高在上與遙不可及之人,他們的寂寞,除了彼此,無人可懂。

殿門打開,陽光倏然灑下,也照進了已空無一人的殿堂之內,祁柊離站在門前許久,終於踏了出去,明日便是國宴,被所有人矚目之時,不知又會發生何事,乘此機會,他需快些讓人將她救出才是。

同他的二皇兄一樣,對於最為重要的存在,他也不會放手,只要救出了她,連朔便再無法以此為要脅。

而後,他定會給父皇與二皇兄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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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的赤熙殿內,宮人忙碌的身影穿梭不停,陛下今日設宴,除了文武百官,眾位皇子會到以外,還有安煬王與蓮彤使臣,雖不懂三國聚首是何種意義不凡的事,但宮裡的人都知道一事,有這許多重要的人物,絕不可有絲毫的怠慢。

忙了一天,到了夜晚,終於準備齊全,大臣們也一一到了,各自在位上落了座,皇子在座處靠前,幾位大臣看著七皇子明顯的愁苦之色有些不明所以,但此時他們真正關注的並非皇子如何,而是他們的陛下與太子殿下,眼看著安煬王和他的隨行,當年的三皇子,而今的連朔一同出現,群臣雖不甘願,一個個臉上仍是露出了笑容,上前打了招呼,只盼著陛下與太子殿下快些到場。

連慕希也自愛靠前的位上坐下了,環顧四周,頗有感歎的點了點頭,對不遠處的大臣說道:“記得當年也是在此,有幸見了如今的太子殿下,殿下那日的風采,慕希至今都沒忘記。”

想起當年之事,許多大臣們也都認同的發出了讚歎,聽見他國君王對蒼赫的太子殿下這般的推崇,誰都會覺得自豪,不過他們的太子殿下從來都是如此出眾,也從未有過失儀之時,幼時便顯露了不同尋常的聰慧之姿,讓人難忘也是應當。

“安煬王說的沒錯,我們太子殿下的風采,比之當年可是更不凡了,有幸進宮,又無意間見了他的姑娘家,可都是念念不忘呢,有些大人的千金奉了後宮娘娘的召進宮陪伴,自見了太子之後,便茶不思飯不想的,嘖嘖,幸而我家裡沒有閨女,不過除了容貌出眾,太子殿下能力也是非法?,交到他手上的事,便沒有辦不好的。”

有大臣聽了連慕希所言,立時引起了他炫耀之心,太子殿下如此出眾,若不好好在他國面前炫耀一番,如何能甘心,更何況在那安煬王身旁的,還是當年欲奪太子位而不成的那位,而今回來了,又是自以為是的模樣,實在讓人看不過眼去。

果然,聽了他這番話,連朔眼神一閃,本是含笑的臉色頓時沉了幾分,往先前發話的大臣望去,那陰測測的眼神,讓那位大臣心中一寒,恍然間似乎見了鬼魂似的,再仔細看去,卻又不見了那駭人的神色。

終究不敢再言,望了一眼安煬王恍如未覺,仍是掛著笑臉的面色,這位大臣搖了搖頭,有些慶倖,幸好當年未讓這連朔如願。若是讓他當了太子,恐怕不是蒼赫之福,而今到了安煬,似乎安煬王也未能完全管束得了他。

暗中聽著他們對話的幾位元大臣相互遞著眼色,都微微皺起了眉來,正有人低聲議論著,便聽劉易總管的聲音遠遠傳來。

“陛下,太子殿下,除了蓮彤使臣,人已到齊。不知陛下何時開宴?”

隨著劉易的話音,由殿后緩步行出了兩人,正是他們的陛下與太子殿下。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酒宴

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蒼赫帝玄衣金冠的身影站到了殿上,在他身旁並立之人,白衣黑髮,唇角含笑,掃了一眼起身行禮的群臣,又瞧了瞧正對他面露笑容的安煬王,神情悠然的在椅上落了座。

在連慕希身側,連朔見了眼前的一幕,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訝之色,在君王發話之前,太子竟能若無其事的,未依宮中之禮,自顧著坐下了身,而群臣對祁溟月如此的舉動卻毫無異色,顯然已是習慣了,竟絲毫不以為意的模樣。

想起當年所見,他的“父皇”對祁溟月的種種寵愛,再看眼前如此的榮寵,連朔眼中的驚訝慢慢淡去,餘下的卻是深深的妒恨,即使是今日,他也不會忘記,若不是祁溟月,眼下的太子之位便該是他的。

“既然到了差不多了,便開宴吧。”祁詡天對一旁的劉易吩咐道,側首說話之時,眼神不經意的往連朔身上掃了過去,斂下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莫名的笑意,在祁溟月身旁坐了下來。

酒宴已開,吃著山珍海味的群臣卻有些食不知味,不斷的竊竊私語著,連慕希似乎對周遭古怪的氣氛毫無所覺,端著手上的酒盞,站起了身,“多謝陛下款待,許多年前慕希便來過蒼赫了,記得那日設宴也是在這赤熙殿,只不過,當日的二皇子如今已經是太子殿下了,”這麼說著,他對祁溟月舉了舉杯,“慕希在此先敬太子一杯。”

祁溟月舉起了酒盞,遙遙示意,飲下了杯中的酒液,“來者是客,安煬王不必多禮。”

連慕希搖了搖頭,“哪裡是多禮,慕希可是真的敬佩太子殿下,不然也不會從安煬來到蒼赫,只是記得幼時見過太子一面,而後不知你怎麼樣了,一直想著想著,便真的來了。”

似乎對自己的行為也有些意外,連慕稀有些苦惱的皺了皺眉,隨著搖頭的動作,身後那微卷的髮絲如微波般劃出了一陣漣漪,襯著輕輕眨動的眼,竟顯得有些可愛,但如此神情,絕不適合於出現在一國之君的身上,落在眾人眼裡,只覺這安煬王舉止儀態,皆不是國君該有的模樣。

“總聽我王說蒼赫太子如何如何,連朔曾經也是蒼赫宮中一員,對太子殿下當然不會陌生了,記得當年,連朔還叫過你二皇兄呢。”連朔說著過往,倒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也對著祁溟月舉起了杯。

“而今不可再稱二皇兄,已是太子殿下了,連朔想起當年,對當初做的那些事也後悔的很,太子殿下大量,千萬不要怪罪才好。”

含著希冀之色朝他望來的眼眸中,隱含的那抹陰暗並未逃過祁溟月的雙眼,唇邊揚起了笑,他端起身側之人面前的酒盞來,“怎麼 會怪罪,昨日在大殿上不也說了嗎,站在眼前的已不是當年的祁漣朔,只是連朔罷了,溟月又怪些什麼。”

御用的酒盞握在了祁溟月的手中,在他身旁,那身著皇袍玄衣之人卻未有任何表示,仍舊漫不經心的舉箸吃菜,甚至還添了不少放在了祁溟月的碗中,能得君王如此厚待的太子能有幾人,不被猜疑已是不錯了,那狂傲無情,對誰都不會手軟的男人竟對祁溟月寵信至此……

連朔一口飲下了杯中的酒,垂下的眼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從前便是如此,屬於他的寵愛被祁溟月搶了去,屬於他的太子位也落在了祁溟月的身上,耀眼出眾的容貌,揚名天下的智慧,被大臣們稱頌的能力,憑什麼祁溟月就能得到所有的一切?!

將酒盞放了下來,他抬起眼,“連朔還記得當時,年少無知,想要那太子之位,真是做了不少錯事呢,而今知錯了,不知太子殿下是否真的不再介懷?”

看來今日連朔真是要做些什麼才肯甘休了,祁溟月往身旁的祁詡天望了一眼,父皇至始至終都如置身事外一般,顯然這場戲是讓給了他了,垂首對著連朔,他淡淡問道:“看來要連朔相信我的話可不是易事啊,不知你想要如何?”

這話一出,原本低低的私語聲頓時弱了下來,連慕希似乎終於覺出了氣氛不對,扯了扯身邊的人,“連朔你是不是喝的多了?總提起那些做什麼,而今你可是我安煬的人,同蒼赫的過往都是舊事了,可別對太子殿下說什麼無禮的話。”

連慕希睜大了眼,全是擔心著慌的模樣,連朔對他笑了一笑。“我豈會提什麼無禮的要求,只不過是想看看太子的佩玉罷了,幼時便聽說了,太子佩玉是如何的珍貴,只有太子才可佩戴,連朔未能有幸一睹,便離了蒼赫,至今都有些遺憾,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成全?”對著祁溟月,連朔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明顯,還帶著幾分得意。

“真是可惜,太子佩玉恐怕是見不著了。”祁溟月聽他這麼要求,並未顯得驚訝,“前幾日還帶在身上的佩玉,近日竟然不翼而飛,眼下你想要一睹,還真是叫人為難,也不知是被誰拿了去。”

低聲歎息著,祁溟月的臉上卻未有可惜之意,犀利的眼眸往連朔身上掃去,那含著深意的目光讓大臣們發出了一聲低嘩。

先前聽太子說佩玉不見,所有人都意外極了,那物件可是祖上所創下來的,代表著蒼赫皇儲的身份,其價值與其意義,都不是尋常佩玉可比,若是有太子將它損傷或是遺失,便是對先祖的大不敬。太子殿下向來行事謹慎有度,怎會見這麼重要的物件給丟了呢?

才疑惑歎息,卻聽了太子這麼一番含義頗深的話語,再瞧他望著連朔的眼神,群臣本要開口詢問的話又咽了下去。

這會兒有外人在場,不論太子是真將那佩玉丟失了也好,或是被人偷去也罷,都不是恰當的時候。

在這時候,夾著眾人的低嘩,有人也發出了一聲驚呼,才開口,便又捂住了自己的嘴。祁堯宇到了此時,已是後悔至極,他自然知道這佩玉的重要,也知道是由自己手上丟了的,二皇兄未言,他自己還不知道嗎。

猶豫了又猶豫,眼見著殿內氣氛愈加的緊張,祁堯宇對著祁子毓擔心的眼神搖了搖頭,張了張嘴,終究什麼都沒說。

自祁溟月說了佩玉被丟,大臣們嗡嗡的低聲議論便沒有停過,連朔面帶得色的望著祁溟月,又偷覷了一眼在他身邊的祁詡天,見他神色不動,似乎對殿內發生的全不在意一般,才帶著些忌憚與小心的收回了目光。到了今日,他面對著本該被叫做父皇的男人,仍是有些難言的畏懼。

“被人拿去?太子殿下可別誆騙我,這佩玉該是系在腰上的吧,何人能從太子身上取得佩玉?若是留在美人的榻上倒還是有理可言,可聽說太子還沒立妃呢,這平白無故的,又怎會丟了呢?”帶著些取笑之色,連朔似乎開玩笑的,對著祁溟月繼續追問。

“看來你對溟月的話倒是多半都不信了。”祁溟月不緊不慢的舉起筷箸,吃了些祁詡天放在他碗內的食物,側首對著身旁之人露出了幾分笑意,也為他添了一些,這才回過頭來,望著連朔,“丟了便是丟了,此是蒼赫之事,溟月如何丟的,丟在何處,似乎與安煬無關。”

這話一出口,大臣們都紛紛點頭,太子丟了佩玉,算是有些過錯,但怎麼都輪不到身為安煬王隨行的連朔來指手畫腳,再看那安煬王連慕希,卻是對這連朔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會在一邊扯著他的衣袖不斷示意,眼見氣氛僵持,那雙大眼內全是擔憂驚慌之色,簡直快要急哭的模樣。

“太子殿下別怪罪,連朔他只是問問,問問罷了,安煬怎會干涉蒼赫之事,陛下切莫誤會!”先對著祁溟月解釋,而後又對著那始終不曾言語,莫測難辨的蒼赫帝這麼說道,連慕希神色慌張的側首,對著連朔瞪了一眼。

連朔站起身來,對連慕希行了一禮,態度並不顯的如何恭敬,倒像是對他的態度有些嘲諷似的,輕笑著說道:“我王不必擔心,先前的話可不是無由而來,這麼問,只是因為最近似乎見了一枚與太子佩玉極為相似的物件,連朔只是好奇,不知所見的是不是就是太子佩玉,這才想問個明白。”

“你見過太子佩玉?”直到這時,座上始終沉默不語的祁詡天才往連朔看去,半闔著的鷹眸內不知是好奇還是興味,幾分難辨的笑意讓連朔被那眼神一掃,頓時神色一僵。

無由的有些緊張,連朔按下心中的不安,動了動唇,深吸了一口氣才擠出了一絲笑容,“見過,只是不知那是不是太子佩玉,只因懷著那物的,並不是蒼赫之人。”

似乎怕他人不信,連朔說完了這句話,帶著些回憶的神情,繼續說道:“曾經身在蒼赫,也是聽說過的,太子佩玉的形狀顏色,那樣的物件,確實同我見的差不多。”

看來那佩玉被連朔取去,不只是想要他因丟失了太子佩玉受責罰那麼簡單,還有其他的戲碼……看著此時的連朔,想起當年,祁溟月不禁感歎,所謂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便是眼前的這般了,不知父皇看的是否還合意,揚起了幾分笑意,為祁詡天案上的酒盞內又添了些酒,一側首便瞧見一雙同樣含笑的眼眸,“父皇未有叫人查探他近日究竟做了些什麼,溟兒可要同我猜上一猜?看誰料的準確。”

聽到耳邊的輕語,祁溟月揚起了眉,“父皇不擔心他鬧出什麼事來,若是無法收拾,便麻煩了。”口中這麼說著,他的臉上卻並未顯露半點擔憂。

兩人的耳語雖說沒有任何人聽見,但那旁若無人的模樣卻是人人見得的,大臣們望著連朔站在當場,眼中都露出了嘲笑的神色。

被那些眼神包圍著,連朔終於忍不住,想要開口再言,殿外傳來的一聲通報,讓他眼中露出了喜色。

“沁羽來遲了。”通報之後,伴著一陣鈴鐺的輕響,淡淡的語聲由遠至近,沁羽一身五彩錦衣,層層輕軟的布料交疊,隨意的穿在身上,長至足踝的衣袍之下,那串紅色的鈴鐺分外顯眼。

此時,他卻是未著鞋襪,一雙赤足踩在地上,與那身看似還未穿戴整齊的衣袍並在一處瞧了,倒顯得很是和襯,一步步踏來,隨著他的接近,所有人都被那五彩的顏色之上的一抹翠玉給引住了目光。

“那是太子佩玉!”有人低喊了一聲,頓時讓所有人都把心給提了起來,仔細看去,那顏色那形狀,確實是太子的佩玉。

太子隨身所帶之物,怎會到了蓮彤使臣沁羽的身上?一時間,不少人都想了起來,先前便有傳言,太子偏好男子,沁羽住在太子寢宮之內,得了他的允許,並未同先前那些男女一起遷出,這麼些日子以來,若是太子對他有意,兩人有些什麼……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才有人露出了曖昧的眼神,不斷往祁溟月與沁羽身上打量,便又聽掌管著禮儀祭祀之事的大臣低聲說道:“不對呀,看那紅鈴,分明是蓮彤祭祀之物,只有長老院地位至高之人才可取用,那沁羽豈不是……”

隨著逐漸輕弱下去的語聲,殿內氣氛霎時緊繃到了極點,蓮彤不像蒼赫曾有國師,都是由聖女祈福祭祀,而聖女由皇族血脈中選出,自小培養,教養聖女的便是長老院,能在其中的都是皇族身份崇高之人。

眼前的蓮彤使臣原本說是聖女的兄長,身負皇族血脈那也是眾人都知道的事,但眼下,聽那位大臣這麼說,沁羽豈非不只是蓮彤皇族之人,更是可左右蓮彤內政的長老之一,甚至可能身份還不低。

這其中所含之意立時便不一樣了。

若是太子同他有些什麼,便不只是兩人之事,而成了兩國的大事!加之太子佩玉又到了沁羽手中……

大臣們臉色各異,連朔卻揚起笑臉,“方才我曾說見過太子佩玉,便是在他的身上,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看來卻是很像的,不知沁羽何處得來的?”

“有人無意落在沁羽的床上,像是忘記帶走了。”沁羽低頭拿起了那枚佩玉,答的隨意,抬起頭,像是這才聽見了有人說破了他的身份,有些驚訝的晃了晃足間的紅鐺,上揚的眉宇又挑起了幾分,“沁羽未曾 言明過自己的身份嗎?”

仍是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他的話卻讓眾位大臣的臉色頓時又變了幾變。他不說落在別處,說的卻是落在他的床上?!這話中之意豈不是……

祁溟月放下了手中的酒盞,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在他身旁,祁詡天也放下了手中的筷箸,唇邊緩緩露出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設計

連朔環顧眾人的神色,頗有幾分得意的垂下了眼眸,沁羽的身份他也有些意外,但這個意外對他的行事卻是大有好處的,看來今日,是連老天都在幫他了……

“落在了床上?”抬起眼往座上之人望去,連朔對著那抹白色身影意有所指的輕笑了幾聲,“方才我還說呢,興許是落在美人榻上了,這會兒看來,果真是被我料中了啊,太子殿下不願明說,先前是連朔問的多餘了,向太子殿下賠罪。”

恭敬無比的沖著祁溟月躬身行禮,此時他的這一禮,倒更像是曖昧的取笑,只有上揚的嘴角在無人可見的角度露出了幾絲快意和得色。

聽連朔這麼說,大臣們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又沉了一沉,本就不贊成太子與蓮彤聯姻,這蓮彤使臣久居於韶華殿也讓眾人有些擔心,眼下若真不幸被連朔言中,太子當真與沁羽有了些什麼,便不是可隨意略過當做不曾發生的。

沁羽假若只是普通皇族倒也罷了,可偏偏是長老的身份,一旦與太子有了些說不清的關係,以他的身份,蒼赫豈不是要迎蓮彤長老為太子妃?!

“為何都這麼看著我,沁羽可是說錯些什麼了?”沁羽站在殿中,還未坐下,見所有人都注目而視,像是有些疑惑,“這佩玉可是十分重要的物件?”

連朔指著沁羽腰間的佩玉搖了搖頭,“這可是蒼赫太子的佩玉,是件了不得的東西,不是誰都可佩帶的。”說到太子佩玉之時,他的眼神有意無意的往祁溟月瞧了過去。

任他再如何掩飾,祁溟月也不會忽略連朔眼底的神色,輕笑著,他蹙起的眉宇漸漸松了開,也不否認,緩緩頷首,“不錯,那是太子佩玉,正是溟月丟失的那一枚。”說著這句話,他的目光投到了沁羽的身上,帶著些淡漠之色的眉眼微微上揚,除卻顯露在眾人眼前的疑惑,此刻朝他望來的眼中,分明還透著些古怪的笑意。

雖說這佩玉正是太子的,眾人也都知道,但聽了太子親口承認,仍是讓群臣一陣譁然。

“莫非真是太子落在沁羽那裡的?”“太子殿下和沁羽……”“噓,太子可還沒承認這回事呢,誰知道是不是沁羽給偷去的?”“那是系在腰上的物件,除非給解下了,何人能輕易取走……”

大臣們的各種猜疑雖然說的並不大聲,但低低的議論仍是讓座上身著玄衣之人發出了一聲冷哼,在一片嘈雜的赤熙殿內,只那輕輕的一聲,所有人都被忽然而至的壓迫感給懾的說不出話來,君心難測,他們早就習慣了隨時注意著陛下的反應,方才那聲冷哼雖輕,卻似乎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邊,又傳到了心裡頭似的,如雷霆般的讓人心驚。

原本在議論此事的都倏然一震,不敢開口再言,霎那間,赤熙殿內竟是靜的落針可聞,群臣不語,但一雙雙眼都偷偷往上瞧去,座上的君王並未露出不悅的神色,嘴角若有若無的勾起了幾分,噙著些難辨的笑意,那君臨天下般無人可敵的威儀仍讓人有些駭然,略微傾斜了幾分,往椅後傾倒的身影看來卻是隨意悠閒的很,“既然有人得了溟兒丟失的佩玉,看來朕也得問問了,那枚佩玉是如何來的,落在床上,又是何種的落法?莫非是有人自愛解衣之時落下的?那人,又是誰?”

靠在椅上,祁詡天隨手拂了拂祁溟月身後的髮絲,目光漫不經心的往沁羽身上掠去,含著些好奇的語聲輕柔至極,在靜默的赤熙殿內悠然響起,但被那眼神注視的沁羽卻在?那間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危險警覺。

連朔找上他,這是一個能完成任務的好機會,順其自然的,他自然不須太過考慮便答應了下來,但是眼下……

連朔見沁羽一時沒有回答,有些焦急起來,雖然畏懼那座上的男人,但此時若不說些什麼,先前所為豈不是白費一場,定了定心神,臉上掛著笑,似乎很是明白其中內情,他在一旁說道,“我看是太子為表示心意,有意落下的吧,能以蒼赫的太子佩玉相贈,等同於將蒼赫託付於心上之人,嘖嘖,如此深情,實在叫連朔佩服萬分。”

太子佩玉是蒼赫太子身份之征,帶著這枚玉的只能是蒼赫將來的君主,別說是落在他國之手,即便是落在別的皇子手中,那也是大大的忌諱,若是別的皇子拿了,便是有意圖謀儲君之位,而交予他國之人,便等同於將蒼赫的未來相托。

太子會將如此重要之物交予了蓮彤的沁羽?群臣不敢亂言,但心裡都有了些疑惑和慎重。

眼見大臣們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連朔望著祁溟月,眼中閃過了一絲快意,不是所有好事都可讓他一人占去的,模樣生的好如何,得到父皇寵信又如何,即便大臣們對他的能力如何稱頌,一旦失了信任,看他還怎麼坐穩這太子之位!

祁溟月聽了他的一席話,卻對眼下這情景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將佩玉相贈等同於將蒼赫託付於心上之人,這話倒是說中了,抬眼往一側看去,又撫了撫腰間垂掛而下的血玉,父皇可不是早早的便將蒼赫相托於他了,“今日這齣戲,父皇瞧的可還滿意?”

聽到一旁含笑的耳語,祁詡天也略略側首,“溟兒昨日招了無爻出來,不是只為了讓他看百里忘塵的信箋吧,這齣戲何時結束,父皇可等著溟兒呢。”桌案之下,手指與撫著血玉的指尖相觸,祁詡天半闔的眼中有笑意閃現。

“太子殿下可是承認了?”連朔見兩人又耳語起來,但面上卻無一絲的擔心,竟像是在說笑一般,讓他既是不解又是不甘。

為何到了此時,那祁溟月竟還未顯出擔心的模樣,還有他的“父皇”,太子玉他國長老有所牽扯,為何他仍是這般若無其事,當初將他這親子扔到安煬的也是他,分明最是冷酷無情,對親生子嗣都不曾有半點手軟的男人,為何對祁溟月卻如此不同!?

察覺到連朔的眼神,祁溟月終於轉過頭來,“溟月需承認何事?既然沁羽說是有人落在了他的床上,便不如問問,那人是否便是溟月。”含笑這麼說著,祁溟月挑眉往沁羽望去,時候未到,要散場似乎還得等上一會兒,沁羽會如何回答,還真是讓他很是好奇。

沁羽凝神望去,對祁溟月這句話也有些意外。沉吟著,一時之間竟是未敢輕易回答。

祁溟月見他不答,也不催促,若是沁羽是個蠢笨之人,便不會成為蓮彤的長老,依照他在蒼赫的行事為人來看,連朔想要利用他,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殿內氣氛一時又古怪了起來,無人言語,眼見太子佩玉惹出了那麼大的禍事,祁堯宇早已是如坐針氈,要不是他擅自拿走了二皇兄的佩玉,如何會有而今的麻煩,不知道佩玉是怎麼落到沁羽手上的,但他知道,剛才的那些全是陷害!

有人想要逼著二皇兄與蓮彤聯姻,有人想要大臣們再不信任二皇兄,要不是他自以為是,今天這些全不會發生,都是他的錯,又是氣憤又是懊悔的,祁堯宇打算站起身來說明原委,可想了一下,皇子偷取太子佩玉,便意味著他將受到責罰,可能還會被逐出宮去,那豈不是便再也見不到二皇兄了……

掙扎許久,祁堯宇終於做了決定,可就在這時,一句意想不到的女聲卻忽然在赤熙殿內響了起來。

“那個人是我。”嬌柔的話音由殿后傳了過來,隨著那句讓所有人震驚的話語,只見凝露公主緩緩由後行出。

“偷了佩玉的人是我,將它給了別人的也是我,”走到沁羽身前,凝露晶亮的眼中全是威脅於瞪視的警告,“都是凝露做的,是凝露把二皇兄的佩玉給了他。”

拽住了沁羽一側的衣袖,凝露站在身旁,抬頭望座上的兩人望去,“父皇,二皇兄,是凝露無知,乘著二皇兄教七皇弟練劍之時,從他解下的玉帶上偷拿了佩玉,又給了他。”拽住沁羽衣袖的手指狠狠捏下,凝露側首遞去了一個眼神。

望著沁羽,凝露除了滿腔的憤怒不滿,更多的卻是堅決。為了看二皇兄,她早早的躲在了殿后,不曾想角度不好,未見著二皇兄,卻讓她見了這麼一出麻煩,這沁羽擺明著是想賴上二皇兄,還有那個連朔,兩人簡直是狼狽為奸!

二皇兄早有心愛之人,不論那人是誰,都不會是這個沁羽,若讓人得逞,二皇兄會如何,她只是想想都要著急,她的二皇兄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能配得上他的,也定要是舉世無雙才行,怎能被這樣的小人給設計了去!

赤熙殿內,因凝露公主突然的出現,所有人都怔住了,她的這番話,顯然便是在坦言她與蓮彤的沁羽有著不明不白的關係,女子的清白,公主的尊嚴,都不是可以輕忽的,能當眾說出來,莫非真是屬實?

“你可知此事不是輕易可以認的?”祁溟月也意外於凝露的突然出現,對於他這位皇妹,他今日終於見識了他人所言的任性妄為是如何的一回事,“你若是當真喜歡他,今日又說了這些話,便需嫁於沁羽為妻,還有偷取佩玉之事,也是罪過,你可知道?”

祁詡天卻發出了幾聲低沉的輕笑,“溟兒不必問了,既然如此,朕不罰她擅取太子佩玉之事便是了,公主要出嫁,那可是喜事。”沒想到這凝露會這麼幫著溟兒,既然她願意,他自然也不會介意宮裡少了一位公主,她對溟兒之情……偶爾也會讓他看著有些礙眼。

祁溟月望著祁詡天眼中掠過的幽暗之色,再瞧了眼凝露無比堅決的模樣,有些無奈,凝露的出現太過意外,打亂了他的計畫,她以自己的名節交換,本不是必要之舉,興許也毫無作用,但對她的這份心意,卻讓他對這位皇妹對了絲關切。

“原來是凝露公主,你可別胡言?,一個女兒家,去拿太子佩玉做什麼?”眼見照著原本的計畫到了此刻,只差一步之時卻冒出了個凝露來,連朔對沁羽使了眼色,又對著凝露這般問道。

凝露眨了眨眼,“我一個女兒家,怎麼會知道那許多,雖然知道二皇兄有太子佩玉,可我也未見過呀,只是見它不錯,便拿了,送了人。”

若是皇子取了,便是謀奪太子之位,但她一位公主,取去也無大用,女孩兒家喜歡精巧的物件,假若真是這般,倒也不太奇怪。大臣們看著事態發展,感覺真相已越來越明顯了。

原本並不太嚴重的一件事,竟讓連朔有意說的幾句話搞成了現在這般,搖了搖頭,眾人此時已覺出了,這連朔與當年相比,像是並無長進,仍是這般用心險惡。群臣一個個朝他打量著,連帶對那柔弱無用的安煬王也鄙視起來。

連朔自然不會沒有感覺,咬了咬牙,只差一步,眼看就要功虧一簣,叫他如何能甘心,不斷朝著沁羽遞眼色,這時唯一能挽救這局面的,只有那個蓮彤來的沁羽了,知道他先前所為,顯然也是有所圖謀而來,眼前這好機會,相信他不會錯過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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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聯姻

“我將佩玉給了你,可不是為了給二皇兄添麻煩,還不快拿出來!”凝露面對著沁羽,眼中如火焰般燃燒的怒意與警告讓沁羽意外,這位公主突然的出現,用自己的名節交換,只為護著她的二皇兄,此舉原本也不太聰明,只要他一言,否認了此事,或是乾脆言明是祁溟月落在他那裡的,她的舉動便也無多大意義。

見到沁羽眼中的冷漠和嘲弄似的揚起的眉眼,凝露咬著牙,拽住他衣袖的手未鬆開半點,她也知道,此舉冒險的很,這個沁羽也不會幫著她,但她就是忍不住,不做些什麼,便不是她凝露了,哪怕二皇兄有自己的主意,她也想在這時候幫他做些什麼。

今日,她就是賴上這個沁羽了,若是他不認,她就哭訴他始亂終棄,她就不信,公主的名節換不到她要的結果。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休想打二皇兄的主意!”

如火般瞪視著他的眼眸,輕聲落在耳邊警告,沁羽望著身前似乎豁出了一切都要幫著祁溟月的這位凝露公主,忽然想起了他的妹妹,身為蓮彤聖女,擁有著最精湛的舞技,卻失去了一切自我,若是也能有如眼前一般的眼神該是多好。

“是沁羽的錯,不該將公主贈的佩玉隨便帶在身上顯露人前,而今知道是太子之物,自當歸還。”解下了腰上的佩玉,沁羽一手遞了過去,一手卻撫了撫凝露的長髮,“公主的清白,沁羽會負責的。”

凝露愣愣的接過遞來的佩玉,望著眼前沁羽揚起的笑臉,還有別有深意的眼神,幾乎不敢相信,他竟會認了她說的話,沒有其他,更沒有否認,就這麼順著她的話……

“你……”難以相信竟會這麼順利,凝露拿著佩玉,滿懷疑惑的注視著在她身前的男子,明明是蓮彤來的,明明是不懷好意,,為何卻會忽然變了?

“沁羽先前所言,是有人落在我的床上,那人便是凝露公主,公主擔心陛下不允我們兩人之事,才會隱瞞至今,那佩玉本是定情之物……”又恢復了淡漠的神色,沁羽這麼說著。

“什麼定情之物?笑話,堂堂蒼赫的公主,還需去拿別人的佩玉做定情之物?又這麼巧便剛好是太子佩玉?”連朔疾步走到沁羽面前,難以置信只差那麼一點,就要達成目的之時,這沁羽竟會突然倒戈,直直的看著站在一起的凝露和沁羽,此時他的臉上再也擠不出一絲笑意。

凝露哼了一聲,“我的佩玉當然不少,但那些都是女子佩帶的,怎麼能送,送了也是無用,二皇兄可帶著兩枚玉呢,我只是取了一枚不起眼的,原本想知會一聲,二皇兄定不會怪罪,誰知道那是太子佩玉。”

見凝露輕蔑看過去的眼神,沁羽露出了一絲淺笑,這蒼赫,除了太子不凡以外,沒想到公主也是這般的特別,既然出了這麼個有趣的意外,他便順著無妨,“陛下,太子殿下,既然我與公主之事已無法隱瞞,今日便向陛下提親,蒼赫與蓮彤聯姻,這也是女皇陛下所願。”只是不知女皇陛下知曉了這般的聯姻,會是如何的表情了。但面上看來,他已完成使命了便好。

“凝露你當真願意嫁給蓮彤的沁羽?”事已至此,祁溟月只能對著他的皇妹這麼問了,她突然之舉不止亂了他的計畫,似乎也亂了連朔的計畫,沁羽的回應倒是符合他向來的行事之風。

二皇兄再三確認,便是在為她擔心吧,但她凝露卻不是軟弱之人,也不會怕了他沁羽,嫁便嫁吧,看誰耐何的了誰,“凝露願嫁。”

沒有女子的扭捏,也無半點羞澀,站在他身旁的蒼赫四公主抬著頭,對座上之人這麼回答,為著她的勇氣與膽色,沁羽此時倒覺得這件順其自然得來的婚事說不定也是值得期待。

“既然如此,朕便允了,凝露的婚事這便定下。”拿起了一邊的酒盞,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祁詡天朝站在身側不遠的劉易說道:“兩國聯姻之事不可草率,禮不可失,劉易啊,這事便由你交代下去,給朕辦好了。”

群臣聽陛下這話一出口,蒼赫與蓮彤聯姻之事便算是定下了,再也無可改變,但對於公主出嫁聯姻,眾人都沒有絲毫反對,比起太子,嫁出一個公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祁溟月在旁端著酒盞站起身來,緩緩走下,行至了沁羽身前,“沁羽處事隨心但願這一回,你的心意不會變,對凝露亦然。”

見祁溟月語聲淡淡,神情卻是透著鄭重,沁羽望了身側的凝露一眼,微微點了頭,“太子殿下不必費心,沁羽雖不是如何心善之人,但對說過的話卻絕不會食言,往後對凝露公主,自會好生照顧。”

說完這句話,沁羽也舉起了案上的酒盞,與祁溟月對視了一會兒,兩人舉杯,飲下了杯中的酒液,今日種種如何會發展至此,彼此也都是心照不宣的,對沁羽,祁溟月並無惡感,凝露而今已十七了,也到了該出嫁的年歲,依著她的性子,興許與沁羽倒是般配。

凝露聽著兩人對話,知道二皇兄這般關心她,歡喜的露出了笑臉,只是聽這沁羽說的話,好似也不怎麼太壞,倒讓她有些意外,側首朝他望去,恰好見了一旁連朔滿臉的陰狠不甘,頓時緊張的扯了扯祁溟月。

連朔站在原處,握緊了雙拳,微微垂下的臉上全是掩不住的憤恨,他費盡心機,竟然只是白忙一場,太子佩玉,太子佩玉竟這麼簡單又回到了祁溟月的手上,望著祁溟月手上從凝露那裡拿回的佩玉,目光一閃,想起凝露先前所言,眼神轉到了祁溟月的腰間,那一抹血色流轉,竟是……

只能佩戴于君王之身,代表著蒼赫的獸形血玉!

祁溟月把玩著手中的翠綠,並不是沒有注意到連朔望著他身佩血玉的眼神,注視著連朔,唇邊的淺笑逐漸淡下,並未對他說什麼,轉首對著似乎被一連串的意外給驚住了的連慕希揚了揚眉,“安煬王的隨行像是管得太多了些,溟月以為,對隨行之人不可太過放任才是。”

連慕希帶著歉意點了點頭,連朔仍舊微微垂首,似乎不曾聽見祁溟月的話,連慕希在一旁對他說些什麼也如同未聞,此時在他眼裡心裡,只見那抹血色不斷暈開,似在嘲笑他的白費心機,嘲笑他的自以為是,本以為要脅住祁柊離取得了太子佩玉,一切便可依計行事,可而今……

有了那枚血玉,區區的太子佩玉又算得了什麼,能將帝王佩玉都給了祁溟月,又在乎什麼太子佩玉,他今日之舉在那兩人眼裡,豈不只是一場笑話!

“看來是連朔誤會了請陛下,太子殿下恕罪才是。”牙關緊咬,一絲鮮紅由嘴角沁出,連朔神色僵硬的臉上掛著不自然的謙恭,緩緩吐出了這麼一句。

“果真只是誤會?”座上身著玄衣的男子隨口問了一句,連眼都未抬,不緊不慢的語聲落在殿內,卻在那沉悶而又緊繃的氣氛中又添了些詭秘的深沉。

在祁詡天眼神的示意下坐回了他身邊,祁溟月接過他遞來的酒盞,淺淺抿了一口,眼中帶了些笑意,“父皇這句話是何意?難道安煬王的隨行,還是居心叵測不成?”

“這可是難說,不知眾位愛卿對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座上的君王仿佛問的隨意。但底下的大臣們卻不敢輕易的回答,陛下聖意難測,誰知道他這句問話想要的是什麼回答,若是答的不好,可就要引起安煬與蒼赫的紛爭,對說以蒼赫國力,不怕那安煬如何,但若是陛下眼下還沒有出兵安煬的打算,隨便說了不該說的話,鬧個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臣不敢妄言,雖說安煬王的隨行言語之上頗有無禮之處,但除此之外,別無其他證據,臣……”有些苦惱,資歷較長的大臣斟酌著回答的方式,小心翼翼的答了君王的問話。

心神稍有放鬆,連朔舔了舔唇邊的血色,又低下了眉眼,不錯,沒有證據,不像當年還有據可依,這一回,不論他做了什麼,都沒有證據不是嗎,即便不成功,先保全了自身再說,只要有師父在,蒼赫給他的恥辱他總有回報的一日。

“我有證據。”赤熙殿外,忽然傳來了一句話語,將殿內沉窒了許久的靜默瞬間打破,祁柊離走進了殿內,未看任何人一眼,直直朝座上並肩而坐的兩人跪了下去,“柊離來遲了,請父皇,二皇兄恕罪。”

五皇子?此時見了祁柊離,群臣才發覺,先前聽劉總管說人都到齊了,便未去注意,這時才記起來,似乎至始至終是未見到這位五皇子的身影。

仔細看去,五皇子似乎衣衫淩亂,多出都有破損,那上頭點點的暗紅之色,看來也像血跡似的,再聽他說的有證據,不知又是何意?

連朔聽見那句話,心裡卻忽然一緊,祁柊離是知道他的所為的,開宴之時他竟未留意他不在殿內,看眼下的樣子,莫非他是去了……

“小五來了,起來吧,看你一身的狼狽,究竟是怎麼回事?”仿佛有些驚訝,祁詡天皺著眉對不遠處站著的劉易抱怨道:“劉易啊,方才朕可未聽你說小五還沒到。”

“劉總管為設宴之事忙碌了一天,總有出錯的時候,父皇級別為了這事怪他了。”祁溟月似乎很體諒,也並不太在意,命人又取來了一壺酒,將祁詡天眼前的酒盞斟滿了。

祁詡天接過,兩人眼神交錯,又各自斂下了幾分笑意,今日這齣戲,還真是未讓人失望。

“劉易該死,是劉易疏忽了,忘了說,五皇子出宮去了,會晚些才到。”劉易躬身解釋,不見絲毫起伏的語聲聽不出分毫被責問的慌張,其中的自責之意更是連尋都不用尋了。

劉總管在宮裡可不是一年兩載,不論什麼時候,哪裡有出過半點岔子,這種疏忽會發生在劉總管身上,那是誰也不會信的,聽了陛下與太子殿下的一番話,再聽了劉總管之言,此時凡是機靈點的,都悟出了幾分端倪。

大臣們互相眼神示意著,看來今日這酒宴,不會這麼簡單便結束了的。

先前曾答了祁詡天問話的大臣這會兒立時領悟了其中的奧妙,踏步上前,朝著祁柊離問道:“五殿下先前說有證據,是何意?老臣斗膽,再將必先先前之問提一次,五殿下一身狼狽,不知是怎麼回事?”

祁柊離站起身來,這時只要仔細看了,便可見那點點暗紅之色正是血跡無疑,聽見問話,他轉身說道:“這還需由不久前宮裡的禍亂說起,地宮被闖,罪囚死的死逃的逃,引起宮內大亂,而後還有宮妃的樓閣無故起火,與侍女一同喪身火海,這些,全是一人所為!”

連朔見到他身上的血跡和狼狽,再聽他這時說的話,突然有些心慌起來,但轉念一想,他命人綁走的女子由那麼多人看著,理應不會出什麼意外才是,祁柊離即便帶去人手,尋常的兵卒又怎麼能同那些灰衣夜使相比。

定了定神,他看向了祁柊離,本是帶著警告之意,卻不料對上了一雙平靜至極,卻包含無比堅決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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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指證

“安煬王隨行,連朔,蒼赫當年的三皇子,你做的那些事,我再不會幫你掩飾,地宮之禍,宮樓大火,全是你一手造成。”

安靜的赤熙殿內,祁柊離的一席話,頓時讓原本沉寂的氣氛沸騰了起來,五皇子素來都是溫文的性子,不喜與人相爭,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品性上那也是無可指摘,所有人都相信,他絕不是信口開河之人。

那麼他的這番話,便多半是屬實了……

“五皇子可別胡言啊,”面對周遭如暗湧般不斷朝他襲來的目光,連朔臉色一變,“那些事連朔從未做過,那些天只是在你居處休息等候我王罷了,若是說錯了什麼,牽累了無辜可怎麼是好。”

隱含在話中的威脅,祁柊離又怎麼會聽不出來,聽到他說起無辜,自然也知道指的是誰,連朔本是他的三皇兄,兩人有著相同的血脈,但連朔卻至今仍想要脅他,最重要的人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只能依照他的意思去做,但今日,連朔怕是再不能如願了。

“你若還想用她來要脅我,我便告訴你,沒用了,不論你想要我如何,柊離都再不會聽你之命。”當著所有人的面,祁柊離注視著連朔已僵住的臉色,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你要我暗中帶你入宮,我做了,你要我不可聲張,我依言,這些倒也罷了,但而後你擅入地宮,放火燒樓,死在你手中的人命不知凡幾,宮內人心惶惶,你卻當做無事一般,枉你曾身為皇子,出生于此,竟能這般無情,以引起禍亂為樂,攪得宮內不寧!柊離不忍,你卻以我心愛之人性命為要脅,要我當做全然不知!”

向來性情溫和之人,一旦生怒,那怒氣便比常人更盛,連朔面對他的所言,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環顧周遭,顯然不論他再說大臣們什麼都是不會信的了。

再看座上那兩人,飲酒用菜,竟似看戲一般,此時往他望來的眼中,笑意淺淺,卻分明都是輕蔑的嘲弄,微揚的薄唇邊,冰冷的弧度似在嘲笑他白費力氣,再想起祁柊離先前所言,連朔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錯,我是出生於此,我是曾身為皇子,但是那又怎麼樣,”站在殿中,連朔已是全然不顧,宣洩著心底的恨意,“蒼赫棄我,我便要讓蒼赫不得安寧,闖地宮,燒樓閣又算得了什麼,死的人越多越好!這是蒼赫欠我的!”

從蒼赫受寵的皇子成為安煬宮內人人都可欺淩,“血統不純”“身份不明”的皇族,雖身為皇族,卻比宮內侍從都要不如,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回到蒼赫回報這一切,是他日思夜想之事,要說哪裡輪得到他來說這些。

“祁柊離,你既然敢說出這一切,就不要再裝什麼善心了,說我無情?你的人還在我手上,今日,如果我有事,便要她一同陪葬!你心愛之人便是被你害死的。”

再不佯裝下去,連朔對祁柊離說的這些話等於已承認了一切。祁柊離聽他這麼說,瞧了一眼身上的血跡,看來連朔定是以為他救人未成了,不過那些灰衣人也確實厲害,如果不是關鍵時刻突然出現了一群武林高手,他今日救人的計畫定然不會成功。

想到心上之人無恙,祁柊離眼底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對著連朔緩緩說道:“灰衣二十人,無人生還,她已在安全之所。”不知相助的那些人由何而來,與那些功力非凡的灰衣人相比竟絲毫不弱。

“不可能!”那二十名夜使全是菁英,怎會如此輕易便讓祁柊離得手,連朔原本的幾分篤定霎時轉為了慌張,那是他此次來蒼赫的儀仗,豈能折在祁柊離帶去的人手裡,眼神閃爍,連朔退了一步,身後卻忽然想起了連慕希的話語聲。

“你瞞著本王帶了人來?不是在出發之前同你說了,這一回到蒼赫不可生事的嗎?”搖頭歎息著,連慕希臉上有些懊惱,瞧著周遭那些大臣們望來的眼神,又有些著慌。

“是師父允了我的!”

連朔的話一出口,祁溟月眼神倏然一凜,師父,連朔口稱的師父,莫非又是那安煬幕後之人。

祁柊離與連朔一番對話,文武百官都聽在耳中,但聽了連慕希所言,卻有人不以為然,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喧嘩起來。

“安煬王,你的隨行在蒼赫皇宮之內擅闖地宮,又放火燒樓,不知你可有解釋?”連朔所為,便是安煬所為,身為安煬王隨行,如果說他的舉動安煬王一無所知,誰會相信。

“肖妃當年便是被大火燒死的,連朔這回又放火燒了宮樓,我還在奇怪,有何人會放火,原來是他……”

“連朔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些,竟敢在宮內放火殺人,你以為身為安煬隨行,蒼赫便不敢動你了嗎?”

面對大臣的質問,連慕希像是無可招架,再度往祁溟月望去,眼裡全是求救之色,祁溟月此時卻未注意他,赤熙殿內一片混亂,群臣激憤,在人群之間,連朔定定站立的身影尤其的醒目。

祁溟月凝神注視忽然發覺此刻的連朔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原本掛在面上的笑容自然是早就不見了的,先前的狂笑與而後的靜立,成了詭秘的對比,此時他的身上竟還出現了本不該有的死氣。

“陛下,臣請陛下嚴懲!安煬王與其隨行用心險惡,在宮內造成大亂,此事必須查明,安煬對蓮彤已有數度兵擾,若安煬對蒼赫亦是別有用心,蒼赫便要早作準備。”

“臣也這樣認為,請陛下嚴懲連朔,擅闖地宮,在宮內引火,俱是大罪,安煬王一行也頗為可疑,陛下卻不可輕忽。”

“臣附議!此事絕不可輕饒!”

在群臣的聲討之中,連朔靜立的身影卻始終沒有變化。

祁詡天掃了眾人一眼,在椅背上斜靠的身影略略坐起了一些,才不緊不慢的放下了手中杯盞,“眾卿所言,朕也覺得不錯,連慕希,看來你得在蒼赫多留些時日了。”

說完了這番話,玄色的衣袖微微揚起,“將連朔拿下。”

早在先前,便有乖覺的侍衛已在一旁蓄勢待發,就等著陛下下令,此時聽了,幾人霎時便沖了過去。

能在赤熙殿內當值的侍衛,都是身手不錯,大臣們本是等著看連朔被拿下,卻不料見到的竟是一眾侍衛被掌風襲至半空,隨後重重掉落在地的景象。

“不要以為可以輕易將我拿下,連朔再不是當年的祁漣朔了。”隨著幾聲輕微卻怪異的低笑,在眾人眼前,只見說著這句話的人面色忽然變得慘白,唇上也沒了一點血色,站在殿內,直直的立著,不見有什麼別的動作,但只是掌風,便讓侍衛們都無法近身。

如鬼魅一般,連朔此時面無表情,襯著那一身青灰色的衣袍,不見絲毫活人的生氣,祁溟月望著他,不知該是覺得意外,還是覺得理所當然。連朔也成了這般的模樣,那麼他先前所稱的“師父”,便是他所料的那人無疑了。

“祁溟月,今日,你死。”仿佛被抽去了魂魄,連朔說著這幾個字,如傀儡般一字一頓的吐出,話音剛落,身影便霎時在殿中消失,待他再次出現,已在接近臺階之處。

“二皇兄!”幾人同時驚叫一聲,皇子們緊張的站起身來握緊了雙拳,凝露撲身欲前,卻被身旁的沁羽給緊緊拉住,“你去只會添亂。”

停下了腳步,凝露醒悟過來,二皇兄的厲害她是見識過的,又有父皇在,一定不會有事。

幾人都是這麼想,便都含著擔心緊緊盯住了連朔往前的身影。

文官早就遠遠躲開,武官和後面趕來的侍衛沖上前去,卻不及那幽魂般的速度,所有人都緊張的往座上之人看去。

祁溟月正端著酒盞,見連朔襲來,頓覺一陣死氣,與先前的灰衣夜使又有不同,若說先前那些灰衣人是帶著惡意冰寒的傀儡,氣息陰冷詭秘,那眼前的連朔便是注入了惡鬼的魂魄,腐屍般沉沉的死氣是他從未在別的灰衣人身上覺出過的。

腦中思緒連轉,手上動作也未緩下,對著他襲來的掌風,祁溟月一抬手已將杯中酒液往襲來之人潑去。

飛濺而出的液體落到空中,竟如利劍般凝成了一束,又在瞬間結成了冰晶似的銳利尖刺,半透明的顏色在空中劃過一道晶亮剔透的弧度,勢如迅雷,飛射而出。

連朔正要揮掌,一股沉沉的壓迫如海般湧來,那渾厚的內力仿佛巨石重壓,竟生生將他釘在了原地,不可動彈分毫。

不等他再掙扎,噗的一聲,尖銳的冰刺帶出了一抹殘紅,隨著落地的尖刺,不似活人的慘叫由連朔口中發出,淋漓的鮮血佈滿了半張臉孔,直直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臺階之上,左眼之處,只剩下一個深深的血洞。

坐著的身影絲毫沒動,連神情都未變過,祁詡天撤下了掌力,對連朔淒厲如鬼的模樣,似乎未曾見到一般,連瞧也未瞧上一眼,側首對身旁的祁溟月勾起了唇,“對不自量力之人,溟兒打算如何?”

“可惜了一杯好酒。”放下手中空空的酒盞,祁溟月自語著,有些可惜的歎了口氣,回視祁詡天對他說道:“父皇不覺他與別的有些不同嗎?”先是無爻,而後是灰衣夜使,百里忘塵,連朔,全是那人的弟子,卻各有不同,只是不知,何者才是那個“師父”最為看重的。

兩人自顧著說著話,連朔遭受重創卻似沒有放棄,除卻那聲慘叫,而後再未有一點聲響,左眼之處血肉模糊,他也似乎毫無感覺一般,騰空而起是身形在半空劃出了一道青灰色的暗影,竟如失去理智一般,再度往祁溟月撲去。

這一回,還未及接近,一道白影倏然而至,攔截住了他的攻勢,掌風相對,半點不落下風。

無爻……祁溟月有些意外,在宮裡,無爻在他未喚之前少有自行出現之時,隱在暗處,同影衛職責一般,不到他與父皇傳令,是不會擅動的,可這一回,對著連朔的襲擊,他卻現身迎敵,就如上回在雲昊山莊對敵灰衣夜使一般,似乎只要與他過往有關,便會引起無爻的反應。

白色身影飄渺的似乎不在人間,與連朔的毫無生氣已是不同。取出了若水,無爻仍是神情虛無,空洞的眼中不存在任何情緒,若水在空中閃過冷光,無爻踏前了幾步,往連朔身上揮就而去。

赤熙殿內,突然而來的這場意外,繞過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祁柊離見了突然現身的無爻,霎時恍悟,眼前的白衣人顯然是護著二皇兄的,也正是相助他的人之一,如此說來,是二皇兄派人相救了。

原來二皇兄早知他的打算,莫怪會在暗中要他別說出佩玉之事,看來,今日一切,早在二皇兄的計畫之中。

頓時放下心來,祁柊離相信,以殿上那兩人之能,連朔決不能傷他們分毫的。

松下心神,他再往相鬥的兩人看去,正瞧見那抹白影晃過,一道冷光閃現,連朔再度受創,捂著身上的血口,卻突然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師兄,原來你就是我的師兄!師父說蒼赫有人與我同源,原來是你。”

這句話才落音,無爻舉著若水的手臂忽然一顫,連朔卻噴出了一口血來,含著古怪氣味的血液噴灑至空中,無爻那虛無的如要隨風而去的身影竟當真由半空跌落了而下。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碎玉


聽見連朔的話,祁溟月便已覺不對,再嗅到空氣中那血腥味,立時便知其中定有古怪,無爻墜地,一眾侍衛與不少大臣,只要是沾到了那血的,都開始慘叫起來,“無爻,回來。”

對掙扎著正要起身的無爻吩咐了,祁溟月站起身來,見他除了臉色不大好以外,沒有別的大礙,便放下了心。連朔吐出了那一口血之後卻似無以為繼,慘白的臉色已呈青灰,見祁溟月起身,仿佛知道眼下無可匹敵,身形搖晃著往赤熙殿外沖去。

他先前所為,還有那詭異的變化,所有人都是看在眼裡的,侍衛們即便再想表功,可也不願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見他沖過來,稍微抵擋了一陣,便都被他駭得退開了身去。

眼睜睜的看著連朔這樣便離開了,眾人不知該是松一口氣,還是更加擔心才是,危機已除,但隱患仍在,這樣的人逃了出去,若是不曾離宮,那宮裡豈不是日日不得安寧。

“他會回來的。”注視著連朔逃逸而去,祁溟月站在殿內,對走到他身旁的祁詡天這麼說道。連朔對蒼赫懷有恨意,除了因為父皇當年之舉,對自己像是也頗為嫉恨,想必不會輕易離開。

“已掉入陷阱的獵物,再遠也逃不出多遠去。”祁詡天望著殿外夜色,半闔的眼眸中,冷厲的微茫閃過,轉首望著祁溟月,露出了關切的神情,“溟兒無事吧,可有沾到那毒物?”

舉目望去,凡是沾了連朔的血的,侍衛大臣,輕者已臉色灰白,重的像是已昏死過去,也不知還有沒有醒來的可能,除了那血中含毒,似乎沒有別的可能了,幸而先前毀去他一目之時,並未沾到。

“父皇放心,我沒事。”祁溟月搖了搖頭,望著赤熙殿內一片混亂,心裡歎笑了一聲,今晚的酒宴還真是熱鬧的很。

祁詡天聽了他的回答卻並未放心,在他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見他外袍之上仍是纖塵不染的白,這才滿意的攬住了他的身子,“溟兒無事就好。”一轉身,見大臣們還驚魂未定,眼巴巴的望著他,祁詡天揚了揚唇,“眾卿受驚了。”

群臣都還沒定下神來,這時候也無人去多想陛下對太子殿下那動作似乎有些不妥,即便是見了的,也只當是陛下對太子殿下的關切,一連串的意外和驚嚇下來,都有些回不過神,聽祁詡天這麼說了,有人才連忙搖起了頭,“陛下,臣等無恙,只是安煬的人一到了蒼赫便惹出如此是禍事,臣請陛下……”

“行了,朕已說了,在事情尚未明瞭之前,安煬王需留在蒼赫,至於連朔,只要發現了他的行蹤,立時捉拿,殺了便是了,別的還有什麼事要提醒朕的嗎?”狹長的眼眸往一側輕輕瞥去,口中的話雖說的清淺隨意,但聽這話的大臣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最不喜有人對他的決定指手畫腳,只要是他出口之言,為臣的只需依從便是了,他一時給嚇糊塗了,擔心連朔再鬧出什麼事來,竟忘了這個忌諱,先前說話的大臣連忙跪下身來,“臣不敢。”

提醒?他哪裡有資格提醒陛下,他能想到的事陛下豈會沒想到,他欲借此事讓安煬知道蒼赫的厲害,陛下卻只是將安煬王留在蒼赫,並無其他舉動,莫非是陛下另有安排?君心難測啊,在心裡感歎著,他跪在地上不敢再言。

連慕希坐在原處,顯然是聽見了祁詡天的話,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苦著臉,一雙大眼內全是擔心的神色,時不時往祁溟月看去。

對連慕希時常望來的眼神祁溟月早有所覺,並未理會,眼下赤熙殿內的酒宴看來也進行的差不多了,天色不早,戲也該落幕了,繼續把玩著手上的佩玉,掃了一眼在混亂中被打翻的酒菜和神色不定的大臣,他將手中的玉放到了眼前,“小小一枚太子佩玉,竟鬧出這許多事來,真是沒意思的很。”

青綠的顏色在明珠的光暈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說著這番話的人微微蹙著眉,聽見這番話的大臣們卻一時無語,太子佩玉是先祖所傳,是何等的重要,到了太子口中卻成了“小小一枚”,顯然並不重視。

有年歲大的臣子聽了這話,頗不贊同的回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全因你未妥善保管太子佩玉所致,臣不敢怪責殿下,臣只想懇請殿下往後切勿再大意,太子佩玉是蒼赫皇儲才可佩帶,輕忽不得,也是代表著太子殿下您的身份,如此重要之物,請太子殿下定要好生保管了。”

二皇子當上太子之後,從未出過差錯,樣樣都讓人滿意,除了未有立妃,眼下也就這佩玉的事讓大臣們有些微詞,此時聽了這位趙大人的話,都覺得不錯,可仍是無人敢附議他的話,太子殿下為陛下所寵信,本身又是威儀日盛,誰敢隨便開口,也就以老賣老之人才有如此膽量了。

無人言語,所有人望著先前說話的趙大人,又偷偷瞧了太子的神色,只見太子殿下聽了這話,似乎覺得很有趣似的,同陛下相似的薄唇明顯的揚了起來,口中卻是說道:“哦?太子佩玉果真如此重要?竟比溟月本身更重要 不成?若是失了佩玉,便是輕忽大意,是大罪了嗎?若果真失了佩玉,是否這太子位也就坐不了多久了?”

對著他一連串的問話,那位趙大人顯然是無力招架,他哪裡敢說太子有大罪,太子殿下之能,還有陛下對其的寵信,使得朝中上下人人都知,蒼赫太子之位,只會是這位二皇子殿下的,無人可以取代,也無人有能力取代。

無人敢答話,雖說歷來失了太子培養的皇儲確實算是犯了大錯,但誰又敢拿這件事來指責眼下這位處處不凡的太子殿下。

眼中含著嘲弄的笑意,將那枚群臣眼中無比重要的太子佩玉放在指尖把玩著,祁溟月見無人言語,輕笑了一聲,帶著些冷然,有些無趣似的,將那枚佩玉隨手往身側一拋。

瑩潤的綠色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在所有人眼裡,那枚佩玉被太子隨手扔去,如同丟了一件毫不起眼的瑣碎,竟似一點都不在意。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直到眼見著那抹綠色落到了陛下手中,這才松了一口氣,可太子接下來的話,卻又讓所有人再度瞪大了眼。

“無用之物,不要也罷,父皇不如收回,也免得再鬧出什麼事來,麻煩。”

太子竟要陛下將佩玉收回,這是何意?是不要這太子之位,還是不要這象徵太子身份的佩玉?不論是哪一種,都是絕不能答應的,蒼赫太子只能是二皇子殿下,太子佩玉是皇族所傳,意義重大,也只能佩帶在太子身上,是萬萬不可不要的。

眾人聽他這麼說,齊刷刷的都朝著他們的君王看去。

“溟兒不要這佩玉,可父皇卻是不會收回的。”祁詡天將圓形的佩玉放到了手中,緩緩開口說道:“這枚佩玉代表著太子的身份,一旦給了溟兒,便是溟兒的了,你不要,他人也要不得,蒼赫太子只能是你。”

聽了這話,群臣紛紛點頭,那位趙姓的大臣也松了一口氣,他說那些話,可不是讓太子讓位,他也不敢,他只是要太子好生保管了佩玉便是了。

“不過既然溟兒嫌它麻煩,父皇也不會勉強,”注視著祁溟月,祁詡天握起了手掌,“無用之物,不要也罷,父皇不會收回,既然溟兒不要,它也就沒必要留著了。”

放開了手,在文武百官面前,先前還是瑩潤圓滑的圓形佩玉,已化作了一灘翠玉,細碎如沙,如水般由指縫中滑落在地,清晰可聞的沙沙聲,落在群臣耳中,望著眼前的這一幕,無人不驚,靜默的赤熙殿內霎時響起了一片抽氣聲。

陛下,陛下竟然將先祖所傳的佩玉就這麼毀了?!

“陛……陛下……”趙姓大臣不敢置信的趴到了地上,捧起了已成了沙子一般的太子佩玉,結結巴巴的,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太子之位是朕所賜,區區一枚佩玉又能起什麼作用,死物一件,留著只是麻煩罷了,”祁詡天垂首注視著仍跪在地上,為佩玉哀悼的大臣,不緊不慢的開了口,“年歲久了,已無用的東西,留著也是無用,趙卿覺得可是?”

跪在地上的趙姓大臣身軀一僵,陛下這話……

原本在一旁正要諫言,打算說些什麼的大臣,聽了這句話,立時便止住了口,趙大人為官日久,是先皇留下的老臣之中少數還活著的幾人之一,平日裡也沒做什麼別的,也就是依仗著自身的資歷,上上下下的混吃騙喝而已,只是口頭上仍總念著先皇的好,陛下的過往大家也都知道一些,先皇之事也算是忌諱之一,這回這位趙大人自己撞了上去,也算是他自找的。

“陛下,老臣只是想說……”因一語不慎,造成了陛下的不快,眼看自己的官職就要不保,這位趙姓大臣很是懊悔,他想為先前之言解釋一番,身著玄色皇袍的男人已淡淡哼了一聲,“多餘的話便不用說了。”

蒼赫帝性情善變天下皆知,處在臣子的位置,對他們陛下難測的行事之風也是早就熟知的,這會兒聽了這淡淡的哼聲,猜測陛下定是有些不快了,本欲為這碎玉一事發表些看法的大臣,見幾句話之間,那趙大人的官位便已不保,權衡之下,全都閉起嘴來。

“溟兒是蒼赫太子,此事絕不會改變,區區一枚死物如何能與他相提並論,丟了便丟了,眾卿莫非還想以此來問罪?那朕毀了玉,是不是朕也要受些責罰了?”

不見喜怒的語聲,沉沉的在赤熙殿內響起,不快不慢的語速,卻莫名的讓人膽寒,先是受了驚嚇,此時又被君王威儀所懾,群臣早已不敢再言,全都跪下了身去連稱不敢。

“太子佩玉早已不用,溟兒只管帶著父皇給你的血玉便是了,等哪一日若是也丟了,或是損了,父皇再尋個別的給你。”從跪了一地的大臣們身上淡淡收回了眼,祁詡天側首望著祁溟月,這般說道。

“這可是父皇給的,血玉的意義也不同那太子佩玉,溟月自會時時帶著,不會隨意離身。”祁溟月望進了那雙含笑的眼眸,眼中露出了些曖昧的笑意,算來,這枚血玉似乎也算是定情之物?

群臣自聽了祁詡天的那番話,便有些呆愣。

陛下的血玉世上難得,呢可是陛下當年無意間得來的,聽說還是在戰亂之中,而後便成了陛下隨身之物,也代表著蒼赫新的開始,正是帝王佩玉,陛下將它給了太子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可陛下對太子殿下說了這番話,卻是誰也沒有料到。

不止是太子佩玉無關緊要,似乎即便是太子把那帝王之玉給弄沒了,陛下也不會在意,幸而太子所言話中之意是知道帝王之玉的重要的,不會輕忽,讓他們都放了心,總算太子仍是行事穩妥的,知道那是意義不同。

說著只有兩人才明白真意的話,祁溟月對祁詡天挑了挑眉,“而今太子佩玉已碎,麻煩也解決的差不多了,溟月會帶著父皇的血玉,別的便不用了。”早知父皇不喜那枚佩玉,而今這麼一鬧,該是合了父皇的心意了。

祁詡天對他勾起了唇,垂首望著跪了滿地的大臣,擺了擺袖,“天色不早,眾卿都累了,都歇了吧。”

淡淡望了一眼地上的那堆碎玉,掌風一掃,看見礙眼之物消失在眼前,祁詡天滿意的攬著祁溟月往殿后行去。

群臣叩拜恭送,視野之內,玄色皇袍與月白的衣袂逐漸遠去,自愛離去的兩人身後,細沙般的綠色顆粒徐徐飛散開來,在眾人眼裡,那曾被為數眾多的皇子所看重的太子佩玉,如今卻如塵埃一般,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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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回報

微風輕拂,風中,男子束起的長髮飄揚了開去,絲絲縷縷的同草木之香一同飄揚在了空中,寬鬆的衣袍在陽光下泛著五彩的色澤,仍是赤足的,紅鈴微微顫動著發出輕響,合著眼,不知想著何事,悠然的哼唱聲時起時歇,落在來人的耳中,卻像是帶著些遺憾似的落寞。

“沁羽也有寂寞之時?溟月本以為,可歌可舞,悠然隨心,世上再無可讓沁羽掛心之事。”站定了身,祁溟月望著正倚靠在樹幹上的男子,想起了凝露。

停了口,微微側首,沁羽搖頭輕笑,“世上哪裡有真正的隨心,沁羽只不過隨遇而安罷了,太子今日來尋我,想必是為了公主之事。”

“溟月只得這一個皇妹。”祁溟月微微蹙起了眉,雖然對於凝露,以往他並不如何重視。

十五便可婚嫁,凝露至今留在宮中,除了是身為公主,不如皇子來的被人重視以外,她的性子也是個問題,他已不止一次聽了底下的人議論,宮中唯一的公主任性刁蠻,莫怪不被陛下所喜之類,名聲在外,自然也沒有人敢隨意來提親。

位高的大臣不願家裡的公子娶個無用的公主,位低的卻也不敢高攀,凝露之母林妃也是不願隨意將女兒嫁予尋常官員之家的,這才一直拖了下來。

沁羽站直了身,高挑的眉眼似乎是想表示意外,但看來死不以為然的樣子,“到了如今,沁羽也直言了,太子殿下在我眼中,可不是會為了他人之事而費心的人,凝露公主雖是你的皇妹,恐怕你以往也未放在心上吧。”

聽沁羽這麼說,祁溟月也不否認,勾起了一邊的唇角,淡淡點了頭,“可讓溟月放在心上的,只有一人,其他的,我並無興趣顧及。”若是顧及的多了,父皇便又該抱怨了。

“看來公主之前在赤熙殿內所為,讓太子殿下很是感動,不然豈會特地為了她來尋我。”沒有問祁溟月心上的那一人是誰,沁羽望著身前一身月白的蒼赫太子,始終覺得有趣,這麼一個冷情之人,為何大家卻都將他看的和善,處處維護,比如那個凝露。

“只是回報罷了,雖說她的所為只是意外,但既然已做了,溟月自當回報,”事有所償,理該如此,凝露一心為他,對這皇妹,他自然也不會不管不顧,“凝露與你的婚事,已是定下了,沁羽打算如何?”對沁羽,祁溟月始終覺得他是一個頗為識時務的人,那一日在赤熙殿,若是沁羽未順著凝露的話,今日局面想是也會不同。

“並不如何,既然答應了太子,沁羽便會做到,對凝露公主,不會辜負便是了。”想起凝露那日在殿內驚人之舉,沁羽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往後想必會很有趣了,只是,他更想知道的是……

“沁羽有些好奇,那一日若是我未照公主所言配合,而是應承了連朔的話,說是太子將佩玉給了我,會是如何?”

“那便會與而今之局全然不同了,”這麼說著,祁溟月微微斂下了眼眸,在斂下的一霎那,眼中仍可見如水的溫柔之色,可沁羽卻並未錯過他唇邊那微小的弧度,極為微小,卻冰冷至極,“蓮彤長老若是再蒼赫暴斃,不知會是如何,也許會引發兩國交戰吧。”抬起了眼,祁溟月說的隨意。

知他這話並不是戲言,沁羽搖了搖頭,“人人傳說蒼赫太子時世上少有的不凡,依沁羽看來,不止容貌智慧少有,便連這無情之心也是少有,而今蓮彤正欲安煬有連場兵爭,雖說並不嚴重,但往後卻難預料,太子若真再引發蒼赫與蓮彤之戰,世上便要大亂了。太子當真不在意?”

“溟月從未有亂天之意,”想起當年曇無所說的預言,祁溟月微揚的嘴角透出了些嘲諷之色,“只是天下要亂,溟月也阻止不了,若真有一日生了大亂,身為蒼赫太子,我便絕不會心慈手軟,若要說我無情,不如怪那引起大亂之人吧。”

“幸而那人不是沁羽。”有些感慨似的,沁羽思及那人赤熙殿內,忽而有些慶倖,自己並未將蓮彤引入滅國之路。

“只可惜,女皇陛下交代之言,我似乎是完成不了了。”想起出發之前女皇所言,沁羽歎息了一身。蒼赫太子不是易於之人,這是早知道的事,女皇遣他前來而不是他人,也真是因為此,只是結果,恐怕仍是不會讓她滿意的吧。

思及沁羽當初的言行,祁溟月對他的來意也並不是一點不知,洛緋嫣知道他與父皇之事,若是他真立了妃,便等同於在他與父皇之間埋下了隱憂,不論太子妃是何人,如父皇那般霸道之人,都是絕對容不下的。

“沁羽未能完成任務,不知女皇會如何?”

“哪裡未有完成,女皇陛下要蓮彤與蒼赫聯姻,沁羽已然做到了不是嗎?”一邊的眉眼高高揚起,沁羽說的理所當然,也像是並不太在意洛緋嫣會如何。

表面上來看,蓮彤女皇所求的就是兩國聯姻,雖說人選由蒼赫太子成了蒼赫的公主,但結果都是一樣的,兩國聯姻即成事實,明面之上,他此次蒼赫行都算是盡了力了。

見了沁羽那般的神色,祁溟月忽然問道,“在沁羽眼中,洛緋嫣是怎樣的人?”能被父皇記住的女子,又身為女帝,應不是尋常女子可比。

“也許等哪一日太子殿下見了便知道了,沁羽實在不好形容。”女皇陛下是怎樣的一個人,實在難以言說。

身為長老,沁羽提起了洛緋嫣像是有些無奈。祁溟月將他所言放在了心上,對那位蓮彤女帝倒是越發的好奇了。

“二皇兄!”由遠至近的,一聲喊叫打斷了祁溟月的沉思,凝露提著裙擺,連奔帶跑的沖了過來。

扶住了凝露的身子,祁溟月瞧了沁羽一眼,見他望著凝露的樣子,神色間有幾分柔和幾分笑意,不覺對著凝露輕笑了一聲,“凝露可是來看望未來夫婿的?”

“凝露是來看望二皇兄的,才不是為了這個吊眼的傢伙。”瞪了沁羽一眼,凝露對著祁溟月又露出了燦爛的笑臉,“二皇兄總是不在韶華殿,都是去哪兒了,凝露找的好久才知道你在他這裡。”

“在父皇那裡。”祁溟月答了一句,並不多言,沁羽卻將眼神由凝露身上移了過去,女皇對蒼赫帝的心思如何他是知道的,而後莫名而來對蒼赫太子婚事的執著,要說只是為了關心蒼赫帝,卻不不是女皇素來行事之風,究竟是為了什麼?

在祁溟月回視的目光中移開了眼,沁羽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對著凝露又抬了抬眼,“公主先前說什麼,這可不是對待未來夫婿的態度?。”

“就是說你,瞧你什麼樣子,看人總是這樣,怎麼,是瞧不起我凝露嗎?”指著沁羽上揚的眼,又望瞭望祁溟月含笑的眼神凝露哼了一聲,“看我二皇兄生的多好看,你沒的比啦!”

“太子殿下確實非常人可及。”沁羽點頭,如祁溟月這樣表裡不一之人,確實不多見,難得的卻是他人竟未有所覺,同蒼赫帝如出一轍的無情,未將任何人放於眼中,若不是凝露先前的舉動,祁溟月怕是絕不會再對她多出一分關心的。

因為沁羽的話而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凝露興奮的點著頭,一一開始細數起來,“二皇兄模樣好看,武技也厲害,還有上回聽大臣們說……”

聽著凝露滔滔不盡,全是對祁溟月的崇拜,沁羽望著逐漸遠去的背影,一聲淡淡的話語隨風飄來,“今日有訊傳來,安煬已對蓮彤發兵,長老眼下還是留在蒼赫的好。”

聽見祁溟月所言,沁羽對著那背影回道:“多謝太子相告,爭戰之事非我之職,對與自身不相干之事,沁羽向來是沒有興趣的。”女皇陛下與蒼赫帝還有蒼赫太子之間如何,與他毫無關係,不論事實是怎麼,他都不打算再探究下去。

沁羽別有深意的話指的是什麼,祁溟月也有所覺,腳下一頓,露出了幾分笑意,“沁羽果然是個聰明人,凝露有此佳婿,便叫人放心了。”微微側首,說了這句話,祁溟月再未停留,往外行去。

這時候才發現祁溟月已然遠去,凝露忙不迭的喊了一聲,打算去追,卻被沁羽拉住了前行的身子,“公主打算去何處,太子殿下當年之事可還未說完呢,究竟如何的不凡,沁羽好奇的很。”

聽見沁羽問起祁溟月的事,凝露又興奮起來,踮起腳拍了拍沁羽的肩,“這就對了,好好聽我給你說,二皇兄他啊……”

揚著眉,眼見著凝露說的眉飛色舞,竟忘記了其他,沁羽不禁覺得有趣,將她拉到一旁坐了下來,含笑望著她繼續不停的說了下去,眼中原本的淡漠早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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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炫天殿,祁溟月理了曜夜傳來的情報,將百里忘塵傳來的紙箋又細細看了一遍,垂下的眼眸中露出了深思之色。

距離上一回赤熙殿內的酒宴,已過了數日,這幾日中連慕希經常去韶華殿尋他,自然並未見到,他卻未見放棄,連朔之事發生之後,連慕希便只被獲准得宮內行走,不可出宮外一步,他卻像是並不介意。

安煬王是否真如表面所見,果真那般天真無用?放下了手中紙箋,淡淡的興味由祁溟月微揚的唇角一點點顯露。

“無爻。”想起連朔當日之舉,祁溟月低喚了一聲。

一抹極淡的白影緩緩顯現,又漸漸如同凝結成了實質一般,在祁溟月面前站立不語。如同幽魂一般的人,此時虛無之狀比起往日的任何時候都要更甚。

望著無爻空洞的似乎未曾存在一般的眼眸,祁溟月皺了皺眉,自從那日與連朔交手之後,無爻的情況便有些古怪。

“那日你可是受了傷?”連朔的那口血使得不少侍衛身亡,少數武官也受了重創,太醫瞧過之後說是中毒,卻無可解之法,至今那幾人被鮮血濺上之處還在潰爛,全身僵硬如死,無爻與連朔距離那麼近,不可能無恙。

無爻不語,似乎不曾聽見他的問話,也似是在猶豫,許久之後,才開口吐出了一個字,“是。”

極淡的,也極為不確定的語聲,讓祁溟月蹙起的眉又緊了一緊,“把衣服脫了。”對無爻,從來都是命令,他從不與無爻多言,對他的過往也並不多問,但這並不表示他可坐視手下之人罔顧自身的安危,無爻的過去不可多提,但若是他受了傷,便不得不多留意了。

依無爻的功力,連朔能傷的了他,定然與他們的師父有關。至此,已無需懷疑,那些灰衣人,夜使,無爻,百里忘塵,連朔,他們的師父都是同一人,也是在當年使他中了連心蠱毒之人。

“把衣服脫了。”見無爻沒有動作,祁溟月又說了一次,無爻的情況不對他不會看不出來,可致他人身死或是重創的毒血落在了無爻身上,當日看來無事,但眼下看來,卻是不然。

無爻站在原處,定定站立的身影如同失去了靈魂的傀儡,不見絲毫表情的臉上有一絲可稱作掙扎的神情一閃而過,卻未逃過祁溟月的眼,無爻本是安煬而來,也曾是那“師父”的弟子,連朔的毒血會對他有何種影響,猜測著,祁溟月已有些擔心起來。

“再說一次,把衣服脫了。”

在祁溟月的命令之下,無爻終於解下了外袍,顯露在外的上半身,幾點血色分外的顯眼,如同烙上的花瓣,豔麗的如同將要綻放一般,落在祁溟月的眼中,卻霎時神色一緊。

那痕跡不是其他,正是連朔噴出的那口血,點點濺落的痕跡,殷紅刺目的顏色,帶著一種不祥的詭秘,在無爻身上遍佈開來。

落在別人身上可讓皮膚潰爛的毒液,能致人死地,落在了無爻身上,卻只是印上了如此的顏色,也許該慶倖無爻無事,但祁溟月卻從他的氣息上覺出了些異樣之感。

他人被濺了毒血之後是身體受創,無爻,卻如傀儡身上才凝結的魂魄又被打散了一般,再度被那濁濁的死氣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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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午後

“會如何?”祁溟月由那豔麗的過分,而顯得不祥的血色之上收回了眼,放開了蹙起的眉,對無爻這麼問道。

“不知。”平平的語聲,似乎說的是他人之事,無爻的回答仍舊未有絲毫起伏,但祁溟月卻從他的話中覺出一絲不確定的意味。

連朔的血中有毒,那已是確定了的事,無爻對那毒液的反應與他人不同,定是與他本身的體質有關,不知當年他是如何成為了而今的模樣,對無爻的過往,祁溟月始終不願隨意探問,也許,該送份書箋過去,看看百里忘塵對此事的反應。

無爻站赤著身在原處,祁溟月不語,房內沒有一絲聲息,門外,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祁詡天 推開房門,便瞧見了祁溟月沉思的模樣,又望了一眼無爻,皺了皺眉,“叫他把衣裳穿了。”無爻追隨溟兒時日不短,平日不現身 倒也沒什麼,只是這麼站在溟兒面前,讓他瞧著礙眼。

無奈的搖著頭,祁溟月示意無爻,在他穿起衣衫之時,身上點點的血色異樣,也落在了祁詡天眼中,未對此說什麼,卻對著黑暗之處喚了一句,“影一。”

仿佛由黑暗形成的實體倏然由暗處閃現,對著影一,祁詡天說道:“往後溟兒的安全由你負責,你的職守由影五來接替。”無爻自身的狀況難定,放在溟兒身邊太過危險。

“等等。”無爻對祁詡天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祁溟月卻喊住了影一將要再度消失的身影,對祁詡天說道:“我不需要影衛,父皇不必如此。”

“無爻眼下再不適宜保護溟兒。”祁詡天這麼說道。一挑眉,祁溟月望著影一,對祁詡天緩緩開口,“父皇以為,溟月之能,不足以自保?”

“父皇相信溟兒的能力,但若是有意外之事發生,無人在側,總是叫人擔心。”祁詡天放軟了語聲,將祁溟月拉到身邊,環住了他的身子,“安煬的人還在宮裡,溟兒該小心才是,父皇不想看見溟兒有任何閃失。”

祁溟月點了點頭,環抱著祁詡天的腰,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了一道冷光,“可父皇也該知道,想要取得獵物,便需餌食。”抬起頭,祁溟月對視祁詡天,兩人相對的眼眸中流轉過相同的神色,安煬。

“下去吧。”對影一吩咐了,祁詡天不再說什麼,影一卻知道,這一回陛下的態度顯然是從了太子殿下的意思。

這麼些年過去,也只有太子殿下始終是特別的。影一如同出現之時一般,悄無聲息的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無爻在遠處站立未動,似乎是在等著祁溟月的命令,也似不曾存在於此,只餘下軀殼。對著他,祁溟月垂首細想了一下,放開了祁詡天,走到了桌案旁,寫下了什麼,遞了過去,“將此物交給安煬的百里忘塵。”

僅僅只是折起的紙箋,並未加上封蠟,無爻對著遞來的紙箋,仿佛魂魄早已遠離,靜立的身形不動,祁溟月也不言語,只是將手中之物擺在他的面前。

許久之後,無爻才終於伸出了手,動了動唇,卻是一語未發,接到了手中。

“親手交給百里忘塵。”對無爻,祁溟月又補充了一句。見無爻的身影在房內逐漸淡去,才放心的回過了身,經過這些時日,無爻能接了他的令去安煬,不問百里忘塵在何處便離去,可見對百里忘塵的身份是十分清楚的。

而無爻雖然掙扎,仍是接了去安煬之令,不知是出自對他的忠心,還是因為身中的毒血,或者……仍是因為百里忘塵。

午後的天氣有些煩熱,祁溟月解開了衣襟,躺到了榻上,側首對著祁詡天問道:“安煬那裡可有消息傳來?”先前父皇曾言,安煬那裡已探出了些什麼,卻未聽他再說起。

“與蓮彤的兵爭愈演愈烈,不知眼下的局勢還可保持多久,不過安煬王在蒼赫,安煬的宮裡倒是並無一絲混亂。”祁詡天一邊說著,走到了臥榻一旁,抬手未祁溟月解下了頭上的發冠,束起的髮絲絲由手中滑落而下,鋪了滿枕,躺在榻上的人正微微合著眼,半闔的眼眸朝他望來。

“歇息一會兒?”側過了身,祁溟月騰出了些地方,“不忙,”祁詡天站在榻邊,傾下了身軀,在枕上鋪著的烏髮之上輕吻了繼續唱,嗅著發間的氣息,輕吻一路延伸到了眼前的衣襟之下。

伸手將眼前微敞的衣襟又解開了些,祁詡天移開了唇,將手探入了進去,先是修長的脖,而後是突起的鎖骨,指尖一點點挪動著,祁溟月微微揚起了頭,抬眼望著站在榻前之人,“父皇還未說完,安煬眼下如何?”

“有人掌控著安煬,即便安煬王不在宮裡,也事事井井有條,已有傳聞說,安煬王只是傀儡皇帝,真正的幕後之人,便是助他登上皇位之人。”口中說著,祁詡天手下也未停,探入祁溟月衣襟內的手指往下滑去,直到觸到了胸前的一點突起,指尖輕輕刮過,望著祁溟月的眼眸頓時暗了幾分。

“父皇打算如何?”低頭瞧了一眼差不多全然敞開的衣襟,祁溟月挑眉。

“什麼如何?”祁詡天撩開了祁溟月的衣擺,問的若無其事,含笑的眼卻有些不懷好意之色,“父皇要如何,溟兒不是清楚的很嗎?”手掌在祁溟月衣衫淩亂的身上不斷撫過,祁詡天語聲低沉,話中全是曖昧的調笑。

並未阻止祁詡天的動作,祁溟月仍舊靠在榻上,拂開了頸邊的發,勾了勾唇,“我是指父皇打算對安煬如何?”安煬對年前便對蒼赫動了意,這麼些年,父皇絕不會毫無防備,以他所知的,算算時日,興許到時真會天下大亂也未可知。

“溟兒絕不會毫無所覺,又來問我做什麼,時候到了,若有人不自量力,蒼赫自會給他些驚喜就是了。”漫不經心的說著,祁詡天在榻邊坐了下來,撫著祁溟月敞開的胸膛,觸著掌下的肌理,仍舊含著幾分笑意,眼中卻多了些擔憂,低聲說道:“只是父皇擔心,溟兒對安煬之事會另有別的打算。”

“父皇該相信溟月。”半抬起身,枕到了祁詡天腿上,祁溟月望著祁詡天垂首注視的雙眼,一手纏著他的發,想起了前幾日連朔在酒宴上襲來之時,“就如那日在赤熙殿。”

“父皇從來都未懷疑過,只是擔心,溟兒都不允?”祁詡天有著些委屈的樣子,說著這番話,一手卻仍在他身上不斷遊移,略微揚起的薄唇落到了祁溟月微啟的唇上,舌尖在兩邊柔軟之間劃過,繼續說道:“那日在赤熙殿內,見連朔沖著溟兒過來,父皇可是忍著才沒出手。”

“父皇既然相信溟月可以應對,便該連之後的舉動都可省了。”不是抱怨,帶著些玩笑的,祁溟月這麼說道,他自然知道,父皇對他的關切有多深,要讓父皇對他的安危坐視不管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只是拖得一拖,讓他受溟兒一擊罷了,溟兒莫非連這都要計較,”順著胸前往下的手擱到了祁溟月的腰間,祁詡天歎了口氣,“溟兒明明知道,父皇是見不得你有半點危險的,父皇讓溟兒自行解決,已是極限了?。”一臉無辜的這麼說著,手指卻在他敏感之處不斷撩撥,覺出掌下的身子倏然一僵,祁詡天垂首望著祁溟月的眼中笑意漸濃。

“那溟月便該多謝父皇了,”揚臂環住了祁詡天的頸,讓他更湊近了些,祁溟月張口在那薄唇上輕咬了一口,“這是給父皇的獎賞。”在咬過的痕跡上輕吻了幾下,兩唇相貼著,隨著祁詡天不斷輕撫的手,祁溟月只覺身上已漸漸熱了起來,連忙止住了更往裡深入的舌,父皇要什麼他可不會不知道,只是他之後的時間還有其他的安排。

“晚些吧,一會兒我還打算去找連慕希。”按住了祁詡天正在他腿間撫弄的手,祁溟月移開了唇。

“不管溟兒要問他什麼,都不該在這時候同父皇說這話,你以為父皇眼下還會放你走嗎?”祁詡天按住了祁溟月欲起的身子,舔了舔唇,一手往他腰間的系帶上摸去,“勾起了父皇的意,溟兒卻要扔開我去找別人,嗯?”

“溟兒能忍得住?父皇以為你也想要……”將他上半的身子抱在懷中,繼續按著祁溟月,一手扯下了他身下的帛褲,祁詡天望著他已然挺立的欲望發出了幾聲邪邪的輕笑,“父皇知道,溟兒從不會讓我失望。”

祁溟月垂首,看著淩亂的衣袍之下,裸露在外的欲望,無奈的歎了口氣,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父皇的挑情手段總是讓他失去冷靜,或者,正是因為是父皇,他才會總是難以控制自己的欲望,看來今日午後的安排必須推遲才是了……

“劉總管,”靠在祁詡天懷裡,祁溟月揚聲往外喊了一句,“替我去韶華殿留句話,就說溟月有事晚些去,若是安煬王來尋我,便叫他在殿內等候。”

“臣會交代下去,請太子殿下放心與陛下議事。”

劉易毫無起伏的話音傳來,但他的話中之意,卻讓祁溟月失笑,抬首對著祁詡天,語聲帶著些戲謔說道:“父皇與我議事是不是太頻繁了些,大臣們過不久便該猜測了,是否蒼赫出了什麼大事。”

“哪裡頻繁了,父皇可有三日未碰過溟兒了。”解開了衣扣,松了衣襟,祁詡天挑起了眉,顯是不以為然,祁溟月卻對他的話發出一聲輕笑,“近幾日,父皇雖未曾要過我,但別的可沒有少做,這也算未碰過?”如果說手觸過的地方算是被碰,這幾日父皇真沒少碰過他。

“溟兒何必計較那麼多,”一邊說著,取過了祁溟月熟悉的盒子,祁詡天在他面前揚了一揚,“溟兒要不要自己來?”幽暗著眸色,祁詡天笑得無比邪肆,溟兒自己將白芙抹入體內的模樣,帶著些隨意,帶著些慵懶,還有些不耐煩的,因難忍欲望而蹙起的眉,全是他自己都不知的魅色。

“若是溟月來,便不是抹在自己身上,該是在父皇的那裡了……”環住了祁詡天,將他一同拉倒在榻上,祁溟月臥在他的身側,一手往祁詡天身後按去。

“若是一會兒溟兒還有力氣,父皇便讓你碰……你看如何?”如同在誘惑一般,在他耳畔低語著,“溟兒要是不要?”

“怎麼不要,對父皇……溟月可想的久了。”祁溟月說完這句話,便被擁到了熟悉的懷抱中,放在他腰側的手掌一路往下滑去,按在了臀上,眼前所見的,是父皇狹長深邃的眼眸,滿含的情意與欲望讓他不禁在上落下了幾個親吻,只覺身上又熱了幾分。

祁詡天覺出他身下的變化,沉沉的笑了幾聲,翻身下了榻,解開了腰間的系帶,見祁溟月淩亂的衣衫之下,身下未著寸縷的模樣,躺在榻上含笑望來,不禁俯身下去,在他光裸的臀上輕咬了一口,“溟兒還不快些?”

祁溟月會意的翻身過去,才在榻上伏下了身,忽而足踝被握了住,雙腿被拖下了竹榻,才在地上站穩,便被身後之人慢慢打開。祁溟月側首回望,“父皇可是不打算讓我留著體力了?”依眼下的狀態,像是一時半會兒都不會結束了。

見祁溟月回首望來,祁詡天迎視的眼眸中全是狡黠的笑意,“父皇說了,只要溟兒還有力氣,一會兒便讓你來,溟兒可別叫父皇失望。”

撩開祁溟月身下的衣擺,望著眼前修長的雙腿,祁詡天一手輕輕撫過,指尖順著腿側一路往上,先是往前探到了那處火熱,撫弄了幾下,“溟兒可是忍得辛苦,要不要父皇先替你……”

“不用了,我還是喜歡同父皇一起。”打斷了祁詡天的話,祁溟月側首,眼中的情念讓祁詡天忍不住俯身在他唇上一番肆虐之後,才舔著唇,眼神灼灼的望著祁溟月,打開了白芙,“溟兒的話讓父皇更想要你了,一會兒若是沒了氣力,可別怪父皇……”

祁溟月伏在榻上,只覺腿間與臀邊背不斷輕撫著,等臀間被分開,迎來的卻不是白芙那微涼的觸感,卻是一陣濕熱的舔吮,“父皇?”

“溟兒別動,”祁詡天分開了他的臀,半跪著身望著眼前的菊蕾,想起它在自己身下綻放的模樣,不禁輕撫著,用舌尖輕輕掃過。

感受到臀間的濕潤,再想到父皇眼下在做些什麼,祁溟月覺得下腹愈加灼熱起來,低啞著語聲,微微側首,“父皇若是再不快些,溟月可就先要了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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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打擾

“溟兒果真等不及了,”因他的話而輕笑起來,站起了身,指上沾取了白芙,祁詡天探指抹了過去,並不深入,而是在外不斷磨蹭著,股縫之間因沾染了白芙而透著瑩潤的亮澤,隨著他手指的動作發出了輕微的粘膩聲響。

望著眼前的景致,狹長的眼眸漸漸斂起,祁詡天滿意的暗沉了雙眼,祁溟月卻不滿的回過頭去,“父皇打算玩到什麼時候?或者該讓我先……”悶哼了一聲,還未說完,體內被倏然進入的異物給重重按了一下。

“答應了父皇的,溟兒怎能食言。”手指觸著甬道的內壁,時輕時重的按壓著,祁詡天微闔著眼,聽見了他的哼聲,唇邊勾起了淺淺的弧度,溟兒體內何處最為敏感,他豈會不知,這幾日未有好好碰過他,看來需得多抹些白芙才好了。

臀間那微涼的觸感與手指的抽動,讓祁溟月蹙起了眉,每回父皇進入之前都會先讓他的身體適應,但隨著手指在體內的動作還有白芙的潤滑,除了逐漸適應了插入的異物以外,更多的卻是不耐,將雙腿又分開了一些,他回頭示意,“行了,父皇來吧。”

幾日未曾歡愛的身體對他的觸碰仍是敏感的很,祁詡天望著半伏在榻上的祁溟月,見他半掛於身上的衣衫淩亂,衣擺之下,修長的雙腿分開而立,若隱若現的腰線劃出了一道柔韌的弧度,還有臀間的菊蕾,在他指下誘惑似的逐漸柔軟,才入了一指,但觸到的火熱甬道已讓他欲火升騰,此時聽見了祁溟月的話,祁詡天緩緩抽出了手指,俯身在祁溟月耳邊輕咬著,“還未好,溟兒一會兒可是會疼的。”

灼熱的氣息在耳畔輕吐,耳垂被濕熱的舌舔舐輕咬,那帶著緊繃與暗啞的語聲落在耳裡,讓祁溟月挑起了眉,伸手往下朝後探去,觸到了身後之人早已脹大的火熱欲望,將那火熱之物握在了掌中,他低笑了幾聲,“都這樣了,父皇還要忍著?”

“誰叫我見不得溟兒受疼,”身下的挺立的欲望得到了些許撫慰,祁詡天低啞的語聲中帶著重重的喘息,“溟兒別動了,再不然,父皇便會傷了你。”每回都忍著直到溟兒能適應了才進入,對於溟兒,他實在不願見他因情事而受苦,因他而甘於在下的溟兒,使他即使知曉溟兒的身子沒那麼弱,也總是會不自覺的疼惜起來。

將掌中的火熱又套弄了幾下,聽見耳畔傳來的喘息聲,祁溟月側首望去,此時環抱著他的父皇眸色之中,全是溫柔的情意與如火的欲望,也映照出了他同樣寫滿了情念的眼眸,收回了手,他將指尖沾上的體液就到唇邊,在祁詡天目光的注視下一點點的含了進去,又舔了舔唇,不以為意的模樣,側首在那雙薄唇上啄吻了一下,“傷了便傷了,些許痛楚又算得了什麼,總之是父皇給的。”

“溟兒這麼說,叫父皇如何再忍得住,”帶著抱怨,如同懲罰似的在祁溟月頸邊狠狠吻下,祁詡天直起身來,將身下早已有些脹痛的堅挺抵在了祁溟月的股間,“若是受不住,可得對父皇說。”

隨著語聲落下,倏然進入的巨物讓祁溟月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哼,不自覺的抓住了身旁的方枕,灼灼的熱度與絲絲火辣的微痛讓他吐了口氣,身後之人的動作已停了,透著關切與壓抑的話語聲落在了耳畔,“是不是難受?”

已進入了一半,溟兒體內的緊致讓他欲火難耐,但想到溟兒可能受傷,他仍是打算退出來。額頭滲出了汗水,祁詡天扶著祁溟月的腰,便要拔出在他體內的欲望,不料祁溟月卻阻住了他的動作。

“我沒事,父皇繼續。”將身體放鬆,祁溟月感受著體內的堅挺與灼熱,先前用過白芙,此時些微疼痛也只是一時沒有適應,熟悉的情事的身體只是一會兒,便已恢復了過來,腹下的欲望再度火熱,他將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拉到了身下,“溟月可好的很,之前便說了,只要是父皇給的,我都要。”

祁詡天撫弄著手下火熱,知道他無事,忍耐住的欲望再度挺入,一手環抱住祁溟月的腰,一手在他身下套弄著,猛然插入的動作使得祁溟月口中溢出了呻吟,張著唇,他喘息著,體內有些灼痛,他卻並不覺難受,只覺在父皇手中的欲望竟又脹大了幾分,察覺了他的反應,祁詡天眸色一黯,帶著些戲謔輕佻,低低的語聲含笑問道:“原來溟兒喜歡被父皇這麼疼愛?還是近幾日父皇未碰你,溟兒耐不住了?”

“只要想到在我體內的是父皇,溟月就會有感覺,”側首朝後望去,祁溟月揚唇,“如此,父皇可滿意了?”那些痛楚並未讓他的欲火退下,卻因身後的男人而愈加升騰,相處這麼些年以來,他竟未有絲毫厭倦,與父皇交歡不知多少次,儘管每一次都處在下方,卻未有一次讓他覺得不甘。

也許,只因是這個男人。祁溟月望著祁詡天傾身過來,灼灼注視著他的眼眸仿佛窺見了他心底所想,猛然覆上的唇霸道而強硬的攫取著他的回應。

祁溟月吮著口中的柔軟,身下的欲望因先前所聞的話而愈加腫脹,忍住了想要抽動的欲望,攬在祁溟月腰間的手往上挪去,撫著淩亂的衣袍之下裸露的胸膛,緊實而彈性的觸感讓他不斷流連,指尖輕輕刮過一處小小突起,便聽見被他吻住的雙唇中頓時吐出了一聲低吟,將那魅人的輕響吻在了兩人的唇間,直到再也忍耐不住,祁詡天才站起了身,將深埋在祁溟月體內的欲望緩緩抽了出來,又驟然插入了進去。

“父皇……”猛烈的進入讓祁溟月伏在榻上發出了一聲低喊,含著情欲與愉悅的喊叫聲使得祁詡天本就如火的欲念更盛,脹大的堅挺不斷抽出,又重重的插入,此刻他只覺得甬道內的火熱,還有身下溟兒的低喊,更是讓他幾欲瘋狂。

自碰過了溟兒之後,別人便再也無法看入眼裡,但若是溟兒,只消一個眼神一句輕語便會讓他無法自控的想要將他壓倒在身下。

摟緊了他的腰,再一次深深的將欲望埋進祁溟月的體內,祁詡天一手在他身前套弄著,俯身撥開了祁溟月頸邊汗濕的發,“溟兒如今越來越惹人了,父皇總也要不夠怎麼辦,溟兒說該怎麼是好?”長大之後的溟兒比之幼時更讓人想要征服,即使至今已要了他不知多少次,他也未覺得滿足,往後想必也不會。

頸邊的汗水被一一吻去,祁溟月聽了這問話,輕瞥了一眼,撐在榻上的手纏起了一縷身後之人垂下的髮絲,“要不夠才好,溟月也想要父皇……”輕吻著手上纏繞的發,他微微揚起了頭,側首往祁詡天望去,眼中的 欲望與情念讓祁詡天明白,他的溟兒同他一樣,都想將對方的一切完全的佔有。

“父皇會給你,只要是溟兒。”說完了這句話,祁詡天在眼前顯出了誘人弧度的脖頸上落下一個深吻,“不過,可得等一會兒。”在含住了他欲望的菊穴上輕輕按下,感受著指下的顫動,祁詡天滿意的勾起了唇,手指由入口探了進去。

已被碩大充滿的體內又漸漸探入了一指,祁溟月只覺身後緊繃的入口又有異物進入,與燙熱的巨物不同,父皇的手指微涼,在內壁輕輕撫弄著,灼人的堅硬與微涼的輕撫,霎時讓他身軀一顫,身下勃發的欲望霎時更加挺立起來,探手往下,套弄著已難耐情火,吐出了濕液的堅挺,他朝祁詡天望去,含著警告于抱怨“父皇——”眼下的天氣,父皇那微涼的手指定是運動有意而為,引得他更為不耐起來。

“嗯?”仿佛不明他眼中之意,祁詡天一臉無辜,不等祁溟月再言,在甬道內撫弄的手指卻忽然抽了出來,狠狠的一次撞擊讓未有準備的祁溟月只得伏在竹榻上支撐住了往前傾倒的身體。

突如其來的侵入同先前的吻一樣,挾著不容抗拒的霸道與深情,一次又一次深深的進入他的體內,撐在榻上穩住了身子,祁溟月微微闔起了眼,耳邊聽見了輕微的碰撞聲,夾著他口中的因快感而起的呻吟,還有身後傳來父皇的喘息,雖然細微,在這本是一片寂靜的房內卻異常的清晰。

這些異樣的輕響在房內造成了一片情色旖旎,在這片旖旎中,祁詡天望著眼前不斷迎合著他需索的祁溟月,淩亂不堪的衣袍下筆直修長的雙腿為他而張開,因熱力與不斷的抽動,兩人交合之處溢出了白芙與體液混合之物,自愛窗邊落下的日光中閃著淫靡的光澤,隨著他的每一次的動作,牽出了細細的銀絲和濕潤的響動。

“溟兒可聽見了?”緩緩抽動著,祁詡天發出了幾聲曖昧的低笑。

同先前猛烈襲來的快感不同,而今這般緩慢的抽送更挑人情念,喘息著,祁溟月不明所以,“聽見什麼?”

祁詡天只是繼續低笑,並不答話,抽出欲望卻猛然挺入了進去,隨著他的動作,兩人相碰之處發出了濕膩的聲響,隨即祁溟月便覺股間有什麼溢了出來,在父皇與他相連的那處一股濕熱緩緩滑下,又順著他的腿側一點點往下淌落。

“今日白芙用的太多了些,浪費。”含著戲謔,祁溟月有意將身下緊了一緊,回應著身後之人的調笑。

因他的動作而輕喘了一聲,祁詡天耐不住身下的欲念,再度加快了動作,“只要是溟兒用的,哪裡會浪費了。”祁溟月聽他這麼說,只覺體內的碩大倏然加快了律動,身下的竹榻在猛烈的撞擊下輕響起來,抓住了竹榻,不斷襲來的快感讓他只能大口喘息著吐出了呻吟。

汗水體液混合著白芙的香氣,在房內氤氳出一室的濕熱,撞擊之聲未曾停歇,在陣陣的呻吟喘息中,淡淡的異香玉情熱之味彌漫開來。

陽關由窗櫺灑落,半明半暗之間,玄色與月白的衣袂上相同的繡印閃耀出了淺淺金芒,兩人腳下,全是情液滴落的痕跡,榻上之人不斷迎合著身後的抽送,直到兩人相繼射出了體內的白濁,才終於在一聲低喘之後,伏在了榻上。

取過一方帕子,將祁溟月臀間的濁物擦去,又將他腿側的痕跡也細細抹了,待清理了兩人身上的痕跡,祁詡天環起了他的腰,將祁溟月半扣在懷裡,躺到了榻上,在人唇邊輕吻了幾下,“溟兒累不累?”

趴伏在榻上不住喘息著,祁溟月拂了拂額前汗濕的發,方才在最後一刻父皇並未射在他體內,“父皇這般體恤,溟月怎捨得叫你失望,一會兒便輪到父皇了。”

“看來溟兒還留著體力?,就這麼想要父皇?”在祁溟月唇邊輕吻著,祁詡天含笑問道。

“父皇分明知道,很早之前,溟月便對你有意,只是那會兒不太適合。”那時候他的身體還只是少年,真要將父皇壓在身下,怕是也難以讓雙方都得到快感,“不過而今……”揚起了唇,祁溟月正這麼說著,便聽外間傳來了熟悉的話語聲。

“打擾陛下,安煬王本在韶華殿內等候,聽聞太子仍與陛下議事,眼下已在炫天殿外。”劉易站在外面,傳音朝裡頭這麼說道,這一回他可是看著天色,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來通報,想必不會再讓陛下不快了吧。

皺起了眉,祁溟月在身側之人的頸上落下了一個吻印,撫著那抹殷紅,有些懊惱,“而今有人打擾,看來想要嘗到父皇的滋味,還得留到以後了。”父皇的第一次他可不想被人中途打斷。

祁詡天大笑起來,將一旁被他脫下的帛褲遞了過去,“溟兒別急,父皇總有一日會是你的。”在那唇上又取得一個吻,他這才放手讓祁溟月下榻。

門外的劉易等了一會兒,聽見裡面傳來的笑聲,猜想這回想是沒礙了陛下的事,可怖一會兒,卻見祁溟月沉著臉走了出來。

“走吧。”並未多說什麼,祁溟月又整了整衣袍,往前行去。

劉易隨在身後,眼見太子殿下又恢復了平日裡的模樣,眼中仍是淡淡的,卻多了些深沉與別的什麼,這才恍悟,尋思著,往後這時間還得再算的准些才是了。

一路領著往安煬王等候之處行去,到了殿外,劉易往不遠處望了一眼,果然見連慕希還在那處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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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刺殺

“太子殿下!”連慕希見祁溟月現身,圓圓的大眼內頓時亮了起來,露出了滿臉的喜色,“慕希找你許久了,韶華殿內不見你,便尋到這裡來了。”

微卷的發尾在風中舞動,紅色衣袂襯著白皙的膚色,竟顯出了些可愛的媚色,此時注視著他的眼眸晶亮,透著明顯的傾慕,對眼前的連慕希,祁溟月淡淡的勾了勾唇,“安煬王何必多禮,雖然身在蒼赫,但論起來,溟月只是太子罷了,豈敢被安煬的君王如此相稱。”

“莫非太子忘了,我可不是以安煬君王的身份來的蒼赫,慕希早就說過,是來訪友的,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當我是友人?”對祁溟月有禮卻顯得有些疏遠冷淡的話語,連慕希好似並不覺得如何,這麼問著,眼中全是希冀之色。

安煬新君登上皇位沒多久便來到蒼赫,只是為了他?為了他這個十幾年前僅僅見過一面的“友人”?眼底劃過淺淺的笑意,揚起的唇角邊勾起一絲無人可辨的嘲諷,祁溟月點了點頭,“能得安煬王為友,是溟月的榮幸。”

“這便好了,我還怕因為那個連朔的事,太子會責怪我。”松了口氣似的,連慕希提起連朔,有些愧疚的模樣,像是生怕被誤會,對著祁溟月又解釋了一番,“那些事,我實在不知,若是早知道他會這麼做,定然不會答應讓他隨我一同來此,差點便惹出了禍事,要不是為了太子你,慕希早就無顏留在蒼赫了。”

眼下連慕希要走,卻不是容易的事了,父皇還未打算如何處置了他,這位安煬王即使想走,怕是也走不了。

半斂的眼眸內帶著些淡淡的冷色,祁溟月開口問道:“為了我?不知溟月有何出可讓安煬王另眼相看的?”一邊這麼問,腳下也未停步,兩人邊行邊說,由炫天殿往御花園行去。

在園內的涼亭內坐了下來,祁溟月招來侍女奉茶,待桌上擺好了點心茶茗,悠然的捧起了茶盞輕抿了一口,漫不經心的望著園內,群芳顏色正好,不少正是盛放之時,一眼望去,倒是賞心悅目,靠在椅中端著茶盞,連慕希不說話,他也不言,似乎先前那一問已被兩人忘了一般。

“記得那時,我是隨著使臣偷偷來的蒼赫。”連慕希忽然這麼說道。

抬起眼朝他望去,祁溟月只聽他繼續說道:“聽說蒼赫有位皇子容貌出眾,天資聰穎,甚得蒼赫帝的喜愛,我便好奇,硬是求得乳母的答允,父皇素來都不理會這些事,我便悄悄來了。”

為何不是母妃,卻是乳母,祁溟月沒有開口問,連慕希含笑的眼眸卻始終注視著祁溟月,“那時可真是厲害,茗熏在世可少有人知道得這麼清楚,你同我分明是差不多的年歲,卻能引去了所有人的注目,站在殿內敘述由來的模樣,慕希至今未忘。”

“只為當年之事,安煬王便來到蒼赫,溟月好生佩服,只是安煬眼下與蓮彤正動著兵戈,安煬朝中少了君主,終究是不妥。”回視連慕希凝望的眼神,祁溟月露出了些關切的神情,“若是與蓮彤起了紛爭,未有君王在朝,恐怕對安煬不利。”

“安煬與蓮彤?要開戰了?”連慕希驚訝的瞪大了眼,隨即卻又笑的一臉的燦爛,“太子可是在關心我?”取了桌上的一塊糕點,他咬在口中,那甜味似乎由嘴裡傳到了臉上似的。

讓一旁的侍女又添了些茶,祁溟月接到手中,“安煬王要這麼說,便算是吧。”望著不遠處的一株烙彤,不知想著什麼,他不再言語。

連慕希得了這句話卻很是高興的模樣,喝著茶,不斷往祁溟月身上打量,似是他定定注視的眼神太過明顯,祁溟月回過了頭來,“若是蓮彤果真與安煬相爭,兩國戰亂,恐怕蒼赫也難置身事外了,天下再無甯處,安煬王對眼下局勢難道就不擔心?”

聽他這麼說,連慕希垂下了眼眸,歎了口氣,並不答話,卻是問道:“如若安煬與蓮彤交戰,太子會相幫于哪一方?”看不見眼中的神色,聽他的話,卻已是有些擔憂了。

“兩國交戰,蒼赫若是太早介入,只會只得局勢更為混亂罷了,安煬王以為如何?”不言明答案是什麼,祁溟月笑著問道。

“可是……”連慕稀有些躊躇著,抬起頭來,“可是而今蒼赫與蓮彤兩國聯姻,安煬卻有連朔在蒼赫惹下大亂,我怕……”搖了搖頭,他很是苦惱的樣子。

“早知如此,安煬便不該先挑起戰端,溟月不明,安煬王為何要這麼做。”挑起了眉,祁溟月顯得很是疑惑。

連慕希卻像是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竟像個孩子似的露出了窘迫之色,臉上染了些紅暈,猶豫了半天,才開了口,“慕希並無此意,一路來到蒼赫,也不知為何安煬與蓮彤會鬧成這樣,國事都交給大臣們了,本以為不會有什麼大事才對。”擺弄著手中空了的茶盞,他似乎也知道,自己這安煬國主當的太過隨性了些。

連慕希會對此事一無所知?是安煬幕後之人所授意,還是身為傀儡般的新君,他根本無處可知?斂下了疑惑的神色,祁溟月點了點頭,便是理解,眼眸半垂,望著手中茶盞內的淺淺綠意,閃過了一絲興味。

安煬對蒼赫有所圖不是一兩日了,這回未直接沖著蒼赫而來,卻是先對蓮彤,若真叫安煬取得了蓮彤,後面,便該輪到蒼赫了。只是,有父皇與他,安煬的野心怕是不那麼容易實現的……

心念流轉,祁溟月垂眸沉吟,連慕希見他沉思的模樣,眼神便瞬也不舜的只是那麼瞧著,定定的注視與充滿了別樣情意的目光,讓祁溟月抬首望去,才開口欲言,卻見連慕希忽然睜大了眼,充滿了驚慌與憤怒之色。

“連朔!”站起了身,連慕希朝祁溟月身後的遠處不斷張望著,又焦急的對祁溟月說道:“方才那邊人影一閃,像是連朔,他見了我便又閃身不見了,定是沖你而來的。”

“確是沖溟月而來的。”祁溟月站起身來,對連慕希之言也有所覺,雖然只是短短一霎那間,那股沉沉的死氣與腐屍般令人厭惡的氣息,他卻不會錯認,正是連朔那日異變之後顯露的感覺。

“那日逃得性命,他竟還敢現身,還要對你不利!”連慕希顯然很是氣憤,面對祁溟月,卻是一臉的擔心和自責,“都是慕希的不是,不該讓他來的,太子千萬莫怪,我定會命他……”

連慕希話還未說完,祁溟月目光一凝,勾了勾唇,往亭外不遠處望去。

“我王要命連朔如何?”

陰陰的語聲仿佛憑空出現,隨著這句話,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了園內的花草之間,青灰的顏色沾滿了塵埃與血垢,暗紅斑駁,仿佛被死氣沾染了一般,烙彤的豔色霎時黯淡下來,立在那株烙彤前方的人影卻幾個閃現,忽然到了亭內。

模糊了血肉,眼窩之處的空洞霎時在眼前放大,深深的血洞與半邊血跡殷然的臉,讓連慕希被他的模樣駭得後退了一步,卻仍指著他說道:“連朔!身為安煬隨行,你竟敢罔顧我的命令,在蒼赫宮內為禍,還想對太子不利,你可知這是死罪!”

“除了師父,無人可命連朔。”一字一句,如鬼影般的人開了口,毫無平仄與活人之氣的話語聲,與連朔原先的模樣已全然不同,而唯一相似之處,便是他對祁溟月執著的恨意。

剩下的一隻眼未看著連慕希,卻是牢牢盯視連慕希身後的祁溟月,“該死的是你。”灰白的臉色上詭異的透出了一絲青色,使得連朔此時看來更似鬼,而不是人。

記得那日赤熙殿內他的一口血讓不少人死傷,祁溟月思量著,想要拿下眼前的連朔,便不得動用利器,或者,便要一擊必殺,不能沾上半點他的血。

像是知道祁溟月的忌憚,連朔並不急於上前,緩緩的抽出了身旁的劍,連慕希見此,卻更為憂急,“連朔!”

他的一聲大喊,在園內傳了開去,原本侯在不遠處的侍女探頭見了這般情形,驚慌失措的尖叫起來,宮內侍衛聞訊趕至,眼見御花園中竟出現了大鬧赤熙殿的禍首,便將那涼亭圍了起來。

本欲上前的,見太子殿下也在其中,眾人投鼠忌器,都不敢妄動,太子殿下而今的重要同陛下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又是陛下最為寵信之人,別說受傷,哪怕只是損了根頭髮,也不是他們能擔當的起的。

握著兵刃紛紛圍攏了,侍衛們不敢上前,卻也不敢拖得太久,同太子一起在亭內的還有安煬王,不知他會怎麼做,若是同連朔聯起手來,對太子殿下不利,只要太子有半點差錯,他們這些侍衛便不只是杖責那麼簡單,照陛下的行事,取了他們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局面正僵持著,有人已去炫天殿通報此事,不一會兒,炫天殿外的宮人侍衛便都見了陛下匆匆而過的身影,知曉是御花園內出了事,又聽聞是太子殿下有危險,所有人都忙不迭的讓開了道,待那玄色身影帶著滿身陰戾與駭人的氣勢行過,才一個個望著那遠去的身影,有些擔心起來。

若真是太子有個萬一,怕是宮裡有不少侍衛都要掉腦袋了。

祁溟月站在亭內,也聽見了周遭的動靜,在心裡歎了口氣,只是片刻之間,便已是眼下這般,周圍那些神情緊張的侍衛讓他有些無奈,只是些許小事,竟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連朔之能還不至於讓人如此草木皆兵,若不是顧忌站在他與連朔之間的連慕希,此刻連朔早已沒有命在了。

估算著若是連慕希死在蒼赫,會引來哪些麻煩,祁溟月微斂的眼眸緩緩抬起,解下了腰間的旎狐。

連朔不知等著什麼,始終沒有大的動作,也像是在凝聚某種古怪的功力,見祁溟月之舉,倏然動了動身形,幽鬼般的灰色人影掠過了連慕希,直直往祁溟月身上撲去。

神色不變,揚起的唇邊透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祁溟月推開了攔在身前的連慕希,如絲如帛的旎狐轉折成了詭秘的弧度,迎著連朔襲來之勢飛揚而起,陽光灑落,穿透了半空相迎的旎狐,折射出耀眼的光華。

在眾人眼前,一陣令人目眩的華彩,如同陽光的顏色,乍然顯現,眼見太子殿下迎敵,所有人都把心提了起來,雖然聽聞太子殿下武技也是不凡,卻無人真正見過,但連朔那詭異的模樣卻是人人見了的,只是那恐怖的氣息便讓人不由擔心起來。

旎狐如帛,帶著嘶嘶的鋒鳴,身前,劍鋒犀利來勢奇詭,祁溟月卻視若無睹一般,只是望著手中靈動的旎狐,唇邊漸漸露出了一絲冰冷的弧度,面對已至面前的劍勢,沒有移動半步。

正在這時,一旁的連慕希卻忽然飛身而起,撲了過去!

不曾聽見兵刃相交的脆響,未有見到連朔倒下的身影,光華之間,一抹血色濺落在地,眾人驚呼,待回過神來,還未看清亭內的情景,卻見那身著玄色皇袍的身影站在了亭外。

狹長的眼眸中厲色如冰,鋪天蓋地而來的深沉壓迫與駭人的冰寒,讓人心驚,只覺整個人都似掉在了冥獄一般。

陛下!被帝王那令人心驚的氣勢所懾,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跪下身來。

跪了一地的人群中,祁詡天注視著亭內的景象,如冰的眼眸中卻似有烈火燃燒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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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授首

亭內,連朔捂住了胸前的血洞,如厲鬼般的臉上早已不見一絲人色,只余青白。垂落在手的劍鋒之下,滴滴殷紅濺落,望著眼前受傷之人,帶著些疑惑,“為什麼……”

背後,尺長的血口不斷冒出猩紅,連慕希卻只是皺緊了眉,關切的望著祁溟月,“太子……沒事吧?”輕弱的語聲透著緊張,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擔心而微微的輕顫。

祁溟月搖了搖頭,“沒事。”他沒料到,連慕希竟會替他擋了連朔的劍招,原本憑連朔的身手,在他的劍鋒還未沾身之前,旎狐便會將連朔的胸前洞穿,自己根本連移步都是不必的。

沒想動連慕希卻會如此緊張,見他不躲,便以身相擋,這麼一來,阻住了連朔的劍勢,卻也讓旎狐只差一點,便可取了連朔的性命。

“沒事……就好……”像是松了一口氣,連慕希抱住祁溟月的手,松了一松,整個身子霎時軟倒在了祁溟月的懷裡。

一身紅色衣袍背後被鮮血浸透,逐漸成了暗紅之色,深深淺淺的斑駁,淋漓的血色由連慕希身上沾染到了月白的衣袂之上,懷抱著連慕希,祁溟月神色淡淡,垂落的眼眸辨不清藏著何種思緒,但在周遭的眾人眼裡,眼前相擁的一雙身影,卻無由的令人覺得很是和村。

祁詡天望著亭內這的一幕,周身的冰冷與陰寒愈加濃重,溟兒遭襲已讓他擔心,儘管相信他的身手,但不親眼見到他平安便無法放心,不料趕至御花園,所見的,卻是如此的景象。

如同讓人墜入冰潭一般的寒意,仿佛烈火燃燒一般的暴戾,壓抑著卻愈發深沉,使人膽顫,不由自主的冒著冷汗,所有跪地之人都感受到了君王此時的震怒。

胸前的血洞仍舊有鮮血滲出,連朔捂著那傷口,似乎已痛得麻木,也似同樣被君王駭人的威儀所懾,仍是站在原處,垂首望著胸前的傷口,面無人色的臉上竟忽然現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

“師父說的不錯,想要我死,不是那麼簡單。”自語似的說了這麼一句話,望著胸前逐漸停止了流血的傷口,連朔抬頭,“我連朔會要你知道,當年之舉是如何的錯誤,父皇。”

到了蒼赫之後頭一回這麼稱呼,連朔口中的那句“父皇”卻是充滿了怨毒與嘲諷,祁詡天 始終注視著祁溟月,這時才略略移開了眼,“朕也會讓你知道,想死,其實簡單的很。”

鷹一般的眼眸犀利如劍,淡淡掃去,那如同實質般冰寒的目光讓連朔忽生警覺,青灰色的身形驟然往亭外縱去。

“你以為你還走得了嗎?”似在嘲笑他的無用之舉,抿緊的薄唇若有若無的勾起了一絲弧度,殘忍的笑意掛在了嘴邊,祁詡天緩緩抬手,那已躍出了亭外的青灰人影頓時止住了前進之勢。

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捆綁,連朔連連後退,被他掙扎之時胡亂揮出的掌風掃過,園內草木不住傾倒搖曳,紛亂之間,卻仍是未阻住他再度往廳內而去之勢,祁溟月在旁放開了懷裡的連慕希,將他交給了侍衛。旎狐在手,望著連朔,他已決定,今日不會再讓他輕易逸去。

狹長的眼眸低垂,半開半闔之間,眸色冰冷,並未消減半點,祁詡天抬起的手掌漸收,望著已在眼前的連朔,嘴角的那絲弧度愈加明顯,卻是更為犀利冷酷,逐漸收攏的五指捏在了他的喉間。

周遭,跪地的侍衛宮人,以及趕來的不少大臣,心驚的望著這一幕,連朔半人半鬼的模樣使人膽寒,但那玄色的身影所散發的陰冷卻像要噬人一般,無人不被那帶著帝王威儀與森寒恐怖之氣的威勢所懾,後頭趕來的此時也忍不住一時腿軟,跪在了地上。

逐漸收緊的手指陷入了連朔的頸部,那青白的面色上終於顯出了一絲暗紅,剩下的一隻眼逐漸突出,喉間發出了古怪的聲響,連朔掙扎著,卻徒勞無用,耳邊只聽見深沉的話音想起。

“像要傷溟兒,是你自尋死路,可別怪朕無情,朕的三皇兒啊……”似乎在回應他先前那聲“父皇”,祁詡天這麼說著,語聲中只有嘲弄和冷酷,帶著些遺憾的話音,在所有人耳中,卻只覺出了明明白白的殺意。

再度心頭一跳,眾人心中恍然記起,不錯,連朔雖然已是安煬之人,但也有蒼赫的血統,是陛下的親子,不斷為禍為亂,讓人幾乎忘了,他原本還是陛下曾寵過的皇子,可歎而今,竟似入魔了一般,竟意圖擾亂蒼赫社稷,加害太子。

只是陛下……竟也不曾手軟,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莫非真是要親手將連朔殺了?

緊緊注視著亭內,答案似乎已在眼前,只見身著玄色衣袍的君王,說著這句話,修長的手捏在了連朔的喉間,不止未有放鬆,更是倏然的愈加收緊,如同在享受著某種遊戲一般,望著連朔的眼中只有殘忍的笑意,笑中仍舊含怒,眾人不禁對連朔有些同情起來,誰叫他 不去招惹別人,偏偏是沖著太子,落到今日這地步,也只能說是他自找的了。

陛下性情難測,無情冷酷,不是第一次知道,但這一回,卻讓所有人再度有了體會,幸而太子無事,不然陛下會是如何,還真是讓人不敢去想,這麼慶倖著,眾人望了一眼一旁的祁溟月,卻見他舉起了手中的利器,對那玄色身影喊了一句,“父皇。”

旎狐揚起,由飄然彎曲的模樣驟然緊繃,劃過了空中,發出一聲撕裂般的爭鳴,望著祁溟月眼中的神色,祁詡天放開了掌下的連朔,眾人才覺得意外,卻見連朔被鬆開的身形竟似自覺的一般,投向了那抹耀眼的光華。

陽光般閃耀的華彩,點綴出一股暗紅,利器撕開肉帛的聲響在悄無聲息的御花園內異常的清晰,待習慣了眼前那一瞬的利芒,眾人所見的,是連朔貫穿於利器之上的身影。

同衣袍一樣青灰的臉色此時已呈煞白,汨汨的鮮血由他被貫穿的傷口湧出,順著那閃耀七彩光芒的利器之上滑落,連朔動作僵硬的慢慢往胸前看去,望著胸前露出的那一截利芒,喉間發出了古怪的聲響,竟掙扎著往前邁了一步。

祁溟月未動,旎狐在手中仍舊繃的筆直,望著旎狐緩緩由連朔身上脫離開來,奇怪的是,地上的鮮血卻並未見多,由連朔身上淌下的血色竟是一點點減少。

他刺穿的分明時心口要害,無人能在這般的傷勢之下仍舊存活,多半都會立刻死去,連朔卻仍在掙扎前行,祁溟月眼神一凜,注視著連朔明顯已失去神智,卻仍一步步往前的身影,眼眸中全是深沉之色。

眾人驚呼,祁詡天卻發出一聲冷笑,朝著連朔往園內而去的背影揮出了一掌,只聽風中霎時響起了破空之聲,如有利刃飛過一般,隨著刺耳的聲響,花草搖曳顫動,被摧斷了枝葉的洛彤花驟然?灑出大片嫣紅,在片片飛舞的花瓣之間,一顆首級高高躍起,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猩紅的弧度。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御花園,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眼前,仍可見到那失去了頭的身影,揮舞著手,繼續往前撲去。洛彤花叢之中,滿天落下的殘花嫣紅欲滴,隨風而起的,卻是彌漫開的血色猩鏽。

花瓣如血紛紛揚揚的灑下,青灰的衣袍似乎也染上了洛彤之色,連朔終於漸漸止住了動作,站立不動的背影印在所有人眼中,眼底不禁都染上了些恐懼。

“朕說過,想死,簡單的很。”祁詡天望著連朔詭異的死狀,唇邊輕蔑與冷酷的弧度未減,淡淡的一揮手,掌風輕掃,花叢間連朔驟然倒下,跌落在了滿地的殘花之間。

再也未望那具屍體一眼,祁詡天側首朝祁溟月望去,望著染上了血色的月白身影逐漸走進,忍不住眉間緊蹙,不等祁溟月吩咐將連慕希抬回療傷,已攬著他往炫天殿行去。

御花園中,所有人望著再也不動分毫的連朔,終於放了心,他如何會變成這樣,不得而知,但如此詭異的死狀卻不禁叫人心生恐懼,幸而陛下與太子殿下未對他手軟,不然,還不知往後會鬧出多少事來。

到了眼下,還有人跪在地上起不了身,先前所見,本也為連朔身上那點蒼赫的血脈而覺得可惜,可現如今,再也無人同情。

陛下手軟狠辣是必然,也怨不得太子不顧念手足之情,那連朔,已不是常人,簡直如同妖異,從安煬再度歸來,便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也不知其中有何古怪。

安煬實在是不能讓人大意,這麼想著,又瞧著被人抬下去的紅袍之人,先前對安煬王維護太子之舉而生出的些許好感便全數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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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隨著祁詡天回了炫天殿,祁溟月見紅袖瑩然在外迎接,也是一臉擔心的模樣,露出了幾分笑意,搖了搖頭,“吩咐下去,備水。”

紅袖和瑩然見他身上的血色,連忙會意退了下去,準備沐浴所用。

到了房裡,祁詡天轉身望著祁溟月,抿緊的薄唇仍舊含著些厲色,“脫了。”含著冰冷的兩個字,冷淡至極,祁溟月卻不以為意,仍舊含著笑,先解下了腰間玉帶河旎狐,隨即一顆一顆的解開了衣襟上的盤龍扣。

衣襟敞開,由身上緩緩滑落在地,裸露在外的白皙之上,形狀完美的肌理顯出了充滿力量的美感,頸邊處處的吻印與殷紅,還有胸前微微腫脹的兩點突起,全是不久前情事殘留的痕跡。

祁溟月站在他身前,見祁詡天眸色深沉,輕笑著,抬手指了指腰間,“下麵的也要脫嗎?父皇?”

摟著他半裸的身軀,祁詡天觸著掌下的柔韌,在先前留下的吻印上又落下了一個深吻,語聲仍是深沉,“父皇還在生氣,溟兒卻無事一般,還要同我玩笑?”撫著他身上點點的痕跡,祁詡天猛然把祁溟月緊緊擁在了懷裡,吻上了他的唇,如掠奪般激烈的深吻,幾乎讓祁溟月無力招架。

待祁詡天終於將他放開,祁溟月深深吸了幾口氣,“父皇為何動氣?若是為了連慕希……”勾了勾唇,祁溟月將手環在了祁詡天的腰間,“即便他為我而死,溟月也不會如何。”他從來都是自私之人,或者可說,他的無情比起父皇,也並不見得好上多少。

“溟兒是如何的人,父皇知道,”他的溟兒若是這麼容易心軟,便不是他所瞧上的溟兒了,撫著懷裡的祁溟月,祁詡天歎了口氣,“父皇氣的,是你危險之時,我未在你身邊,卻讓那連慕希替你抵擋了,還觸到了你的身子,你抱著他之時,父皇想怎麼做,溟兒也該知道。”若是再那御花園裡再多留一會兒,興許他真忍不住將連慕希一同料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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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探望

“溟月只是抱著他而已,又未做別的,比起他來,父皇明明知道,在這世上,我想抱的只有父皇一人。”只不過這一種抱卻不是那一種,帶著幾分笑意,祁溟月抬首望去,繼續說道:“何況那時父皇即使在了,又如何,溟月不需他人為我抵擋。”待說完這句話,人唇邊的笑意已多了些冷冷的傲然,他素來不喜別人插手屬於他的獵物,連慕希今日之舉,說的無情些,便是多餘。

也許冷酷,也許自私,但父皇與他,都是這般,不論面對的是什麼,除了被自己認可之人,沒有他人置喙的餘地。

“才同溟兒交歡,溟兒身上還留著父皇的印記,只一會兒間,卻在御花園中抱著他人,你要父皇當時該如何,若不是有連朔,安煬便該再立新君了。”連朔欲對溟兒不利,恰好讓他的怒氣有了發洩之處。

“如此看來,是連慕希的好運了。”低語著,祁溟月抬首覆上了眼前的薄唇,在齒間輕輕舔弄,就在更要深入之時,門外發出了輕輕的叩響。

“太子殿下,熱水已備好了。”

聽見瑩然的語聲,祁溟月不舍的又輕吻了一下祁詡天的唇,才要退開,卻被祁詡天又扯了回去,“父皇同你一起去。”

解下了外衫,將祁溟月半裸的身子遮掩了,這才讓瑩然進了房門,待放下了沐浴所用之物,瑩然正要退下,只聽深沉的語聲說道:“把這拿去扔了。”

望著地上落下的衣物,瑩然豈會看不出那正是殿下先前所穿的,那上頭的血跡她自然也見了。殿下偏好淺色的衣袍,若是髒了或是沾了別的什麼事物,素來都是棄了的,然後換上新衣,即使陛下不交代,那件染血的袍子也不會再出現在殿下面前。

應了聲,拾起了地上的衣袍,瑩然並未多言,陛下會特地這般交代,其中原因為何,不用猜也是知道的。

祁溟月聽了這話,卻發出幾聲輕笑,摟住了身前之人,在他唇邊落下一個親吻,轉身拉著他往隔間的浴池走去。

不想,才走了幾步,忽然 眼前一晃,雙腿已離了地,環住祁詡天的脖頸,祁溟月側首挑起了眉,“父皇?”

將祁溟月橫抱在懷裡,祁詡天垂首觸著他的唇,“溟兒不用動手,身上沾了不該沾的,父皇會好好替你將那些痕跡給洗了。”

把祁溟月放到了水中,祁詡天立在一旁,開始脫下衣袍。坐在水中之人卻並無動作,任由池水將身上所披的衣袍浸透,只是往後倚靠在池邊,眼神注視著身前,望著緩緩顯露的淺麥膚色,還有那誘人的肌理線條,眼中全是欣賞之色。

“溟兒為何還不解衣?”見他只是坐在一旁,祁詡天下到水裡,望著池水中披著他外衣的祁溟月,玄色的衣袍在水中愈加暗沉,那金色的繡紋卻分外閃耀,襯著白皙的膚色,還有上面殷紅點點,分外的惹眼,也分外的魅惑。

祁溟月仍舊懶懶的靠在池邊,眼神望祁詡天身上掃去,“父皇要我不必動手,溟月便等著父皇呢。”

溟兒素來著的都是白衣,不想穿上這身玄衣,竟又添了些魅人之色,如此耀眼之人,將來登上帝位,還不知會引來多少人的覬覦。祁詡天撫著他頸邊的痕跡,目光暗沉,垂首在那些情事的痕跡之上輕輕吻過,將他身上的衣袍緩緩褪了下來,連同身下的也一同解了,這才撫著祁溟月的濕潤的發,將他擁在了懷裡,“父皇會替你洗個乾淨,那連慕希的血連半點氣味都不能留在溟兒身上。”

“溟月身上,從來都只有父皇的味道。”似乎在打趣著祁詡天的霸道,祁溟月笑著垂首嗅了嗅身上,那淡淡的血腥味讓他略微蹙起了眉,頓了一頓,漸漸斂起了唇邊的笑意,垂下了眼眸,低語般的說道:“不錯,半點都留不得。”

擁著懷中之人,祁詡天聽了這話,便瞧見了祁溟月含著些異樣,抬眼朝他望來,兩雙相似的眼眸對視著,同時掠過一絲幽暗的神色。

帶著些興味,祁詡天眼底漸漸浮出了笑意,“三國局勢不穩,紛爭前夕,有趣的事果然不少,安煬王捨身護著溟兒,溟兒打算如何回報?”

“父皇該知道,溟月不會讓人失望,回報……自然是會有的。”眼中帶著深意這麼說道,祁溟月拂過披落在身前的濕發,抬手抹去了頸邊濺到的一點血色,“安煬,蓮彤,兩國交戰之期不遠,蒼赫怕是也無法獨善其身多久。”

安煬對蒼赫,乃至於天下的圖謀,不是一兩日,眼下與蓮彤的兵爭,只是開端而已。

“明日,便該去探望捨身相護的安煬王了,如此大義,溟月可不能無視。”揚起了一邊的唇角,祁溟月取過了一邊的皂香,抹到了手上,不等他繼續,祁詡天便接了過來,往他身上抹去,“那連慕希,溟兒可別再讓他近了你的身。”

淡淡嗯了一聲,祁溟月未問緣由,父皇為何會有此言,他心裡自然清楚。

池面上彌漫著水汽,黑色的長髮在水波中如墨散開,拿著布巾擦過祁溟月的背脊,祁詡天吻著眼前的白皙,忽然說道:“是時候了,溟兒可有覺得期待?”

“結局早已知曉,溟月只想感受那過程罷了,父皇不也如此?”將人當作棋子一般擺弄的男人,這一回的目標語往日不同,但對父皇而言,結局早就被他註定,可以期許的,只是那過程而已。

“確實如此。”

嫋繞著水霧的空氣中響起了帶著笑意的低語,沉沉的話語中,除了些許興味,餘下的,便是無盡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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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祁溟月來到了連慕希所居之處,雖說因連朔之事,連慕希在宮裡並不被人喜歡,但依著他的身份,也無人敢真個怠慢了。

自上回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御花園所發生的事已是宮內上上下下無人不知,連朔要對太子不利,還有安煬王捨身維護太子,那情景那細節,都在眾人口耳之間流傳開來,還有陛下的威懾,太子殿下的武技,即便有人未親眼見著,若被人問起了,也能說得如同親歷一般。

其中連朔的古怪和恐怖,更是被人描述的無比駭人。

連朔是安煬而來,對安煬,只要是身在蒼赫皇宮的,恐怕都不會有太多好感,這回安煬王為了維護太子而受傷,才讓太醫花了些心思來診治。

“太子前來探望,實在叫慕希高興。”連慕希正趴伏在床上,見祁溟月進來,喜出望外的就要起身,可才動了一動,便皺起了臉,痛的額上全是冷汗。

整理的一絲不亂的臥房內,連慕希因背後的傷勢而在床上休息著,身邊擺著的幾本書冊,顯然是打發時間所用,微卷的發散落在了肩頭,原本瑩潤的臉龐有些蒼白,見了祁溟月到來,眼神卻仍是晶亮的,透著明顯的喜悅。

祁溟月向裡又走了幾步,擺了擺手,舉步在一邊的椅上坐了下來,“安煬王傷勢未愈,不必起身了。”

連慕希只得繼續伏在床上,好似覺得失禮,蒼白的臉上多了些微紅,側首望著祁溟月沉靜的眸色,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他露出了笑臉,“太子不要見怪,太醫說我失血過多,這幾日不能隨意起身,待傷口合了,才能動彈,我便只能這般待客了。”

喚了侍女進來,斟了新茶,連慕希垂首似乎在猶豫,隔了好一會兒才抬起了頭對祁溟月說道:“這一回來蒼赫,我不知會惹出這許多事來,幸而連朔已死,不然慕希還得擔心,不知他還會如何。”眼底全是歉意,連慕希望著身前之人,見到祁溟月臉上一片沉靜,似乎並未介意,便更是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低下了頭,歎了口氣,“連朔也是太子的手足,他的所為卻讓太子不得不取了他的性命,這些,全是慕希的錯,若是我不帶他來,便不會發生這些事。”

“即使有錯,安煬王捨身維護,溟月也該多謝才是。”靠在椅上,祁溟月淡淡的揚起一抹笑意,微微斂下的眼眸中,卻是一片眸色深沉。

連慕希仰著頭,因受傷而有些蒼白的面上,如星的眼眸閃動著,凝望不遠處的祁溟月,“太子不必謝我,那是慕希心甘情願,只是……只是見不得你有危險。”不知是解釋,還是暗示著什麼,連慕希說著這番話,注視著祁溟月的目光未曾移動分毫。

仍舊眼眸低垂,祁溟月端著手上的茶茗,沒有就口,連慕希的話音在房內響起,而後便再也沒有別的聲響,似乎未曾聽見他的話,也像是不知該如何回答,祁溟月始終未言。

房內一時間靜默起來,連慕希見他沒有反應,也不說話,又過了一會兒,仿佛下了決心似的,竟由床上慢慢坐起身來,許是扯動了身後的傷處,本就不見血色的臉上已是一片煞白,額上沁出了汗水,咬著唇,他坐正了身,望著祁溟月,“太子可知道慕希話中之意?”

含著希冀與試探的話音,有些輕弱,卻很是清晰,也帶著些堅決,祁溟月抬起眼,便迎上了連慕希灼熱的目光,將茶盞擱在了桌上,他挑了挑眉,唇邊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安煬王以為,溟兒該知道嗎?你希望溟月如何?”

深沉如水的眸色,辨不清其中真意,卻偏偏如此引人,一眼望去似乎會被其吸入一般,能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了他,連慕希目光灼灼,注視著祁溟月的眼眸,還有他唇邊的那抹淺笑,扶著床沿站起身來,“別再稱呼我安煬王可好?”

靠在床柱便勉強站立的身影有些顫抖,微卷的髮絲披落了滿身,透著病弱的蒼白面色,此時的連慕希,問著這句話,語聲輕柔,似是在要求,卻帶著一絲微不可覺的強硬,“……慕希……叫我慕希。”

望著連慕希一步步走來,祁溟月坐在椅上的身影未動,直至他走到身前。“我喜歡溟月。”撐在了扶手的兩側,連慕希俯下身這麼說道。

祁溟月抬首,只見眼前垂落的髮絲之下,是一雙晶亮的眼眸,帶著幾分天真和執著,正牢牢注視著他,仿佛並不打算等他回答,連慕希只是專注的望著他的眼眸,“想要見你,才來了蒼赫。”

“溟月已在你眼前。”與連慕希對視著,祁溟月深沉的眼眸中未起絲毫的波瀾,語聲平和,卻是淡淡的,有些疑惑,“一面之緣可令安煬王牽念至今,溟兒自覺還無如此的魅力。”

聽他還是這般相稱,還有話裡的懷疑,連慕希緊緊握住了兩側的扶手,咬著牙,微微顫抖起來,“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何事?”祁溟月將他由身前推開,站起來身來,“安煬王傷勢未愈,還是多休息才好。”示意他在椅上坐下,又取出了身上的帕子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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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女屍

連慕希接過,抹了額上的汗水,便將它捏在手中,望著手上的帕子,似乎平靜了下來,歎息著說道:“這些年來,溟月在蒼赫宮裡的種種,慕希全都清楚,並非一面之緣,對溟月,我從未忘記。”

全都清楚?溫柔的眸色劃過一道冷光,祁溟月漫不經心的取過案上的一個飾物,放在手中把玩著,隨意的問道:“溟月在宮裡如何?”

“總是一人,從未與其他皇子有過交集,常在蒼赫帝的炫天殿,雖然得寵,卻很是寂寞?是不是?”連慕希望著那抹月白的背影,語聲中全是疼惜。

莫非這是連慕希身為皇子在安煬皇宮的感受,卻拿來想要與他同命相憐?祁溟月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回過身去,“還有呢?”各國皇宮之內都有探子,表面所見,並不足以知曉太多內情,看來連慕希所知的,也只是面上的那些罷了。

“我得到過不少你的畫像,每一張都小心的收著,可到了蒼赫,才知道,當年便相貌不凡的蒼赫二皇子,而今已成了天下無雙的太子,見了溟月第一眼起,我便知這些年來,所得的畫像連你的半分都未能描繪出來。”

帶著些讚歎和懊惱,說了這些,連慕希望著祁溟月,透著毫不掩飾的傾慕,“由蒼赫皇宮內得來的消息中,全是相關於你之事,你在宮裡做了什麼,經過了何處,替哪位大臣解決了麻煩,又關懷過哪位大臣家的千金,慕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原來是有人在宮裡監視著溟月的一舉一動了。”發出一聲冷哼,祁溟月看似不快,心底卻並不如何驚訝,面上的這些,只要是在宮中之人,稍加打探,都可知道些許,以安煬對蒼赫的圖謀,若是沒有遣人來蒼赫宮內查探,才是奇怪之事。

“若不是有這些,我如何會對溟月這般牽掛。”已不掩飾心中之意,連慕希捏著手裡的那方帕子,望著祁溟月的眼神仍是瞬也不瞬的,全是思慕與情意,“當初見你,同我差不多的年紀,卻已讓人欽佩,而後得了蒼赫的消息,又總是能見著關於你的事,時日久了,不知不覺間,慕希即便想要將你忘記,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了。”

這麼多年來,連慕希在身為皇子之時便可看閱蒼赫而來的情報,如此說來,早在多年前,安煬皇位的人選,便已是暗中定下了,莫非那幕後之人便是安煬的老皇帝所安排的……

從連慕希話中猜測著其中的究竟,祁溟月若無其事的說道:“看來安煬早已有人對溟月留意上了。”

“自連朔因奪太子位不成而到了安煬,溟月的一切便更讓人重視了。”提起連朔,連慕希便皺起了眉,見了他的神色,祁溟月忽然想起連朔身上的古怪,“當年的祁漣朔成了而今的連朔,除了姓氏名諱的變了,此番回了蒼赫,同往日相比,變了不少。”

同在安煬皇宮,連慕希不會對連朔之事一無所知,連朔如何會成為那樣,又落到那般淒慘的境地,連慕希該是知道些內情的。

祁溟月的 言外之意,連慕希不是不知,像是在猶豫著該不該說,他遲疑了一下,終於開了口,“若是經歷了生死,任誰都會改變,由祁漣朔成為連朔,並不只是改了姓名而已,當初若不是……”

見他說道這裡便不再言,神色間有幾分古怪,祁溟月眸色一閃,未再追問,投在他身上的眼神仍是淡淡的平和,隔了一會兒,連慕希才透出些同情之色,“若不是他的師父相救,興許他活不到回蒼赫這一日,”這麼說著,他又似有些後悔,“早知他會想要殺你,當初便該讓他死了才好。”

“他的師父是何人?”那個幕後控制著安煬的人,對他,祁溟月不得不多留意幾分。

“曳幽。”說起此人,連慕希皺著眉,放輕了語聲說道:“他叫曳幽。”

沒想到連慕希會連告知那人的名諱,祁溟月走近了身去,覺出連慕希說起那人之時,也帶著幾分忌諱的小心。

“如此說來,安煬與蓮彤即將開戰,也是此人之意了。”祁溟月有意這麼說了一句,連慕希苦笑著搖了搖頭,“身在蒼赫,安煬與蓮彤會如何,慕希實在不知,”扶著座椅站起身來,攥緊了手裡的帕子,他站到了祁溟月身前,“為了溟月,慕希拋下安煬來到蒼赫,溟月對我,又是如何?”

“多謝安煬王美意,可惜,溟月早已有了相屬之人,除他之外,不會再對旁人動心了。”神情並未如何掩飾,祁溟月這麼說著,眼中已流露出了淡淡的情意,唇邊的笑意也多了幾分柔和。

連慕希歎了口氣,眼前,如水的眼眸中似蕩起了漣漪,那若有若無的淺笑全是溫柔之色,在他面前原本帶著些親切,卻也隔著淡淡疏離之人,顯露出了從未在畫像上見過的柔情,全是因為另一人,所有的溫柔就在眼前,似乎觸手可及,他卻知道,再不能多親近半分。

望著說完了那句話便朝門外行去的身影,連慕希垂下了頭,捏著手中的帕子,眼裡全是失望與遺憾。

“曳幽說的沒錯,他真的,不會喜歡慕希啊。”歎息著,呢喃似的語聲飄散在房裡,有風從窗邊拂過,帶起了微卷的髮絲飛揚,獨自站立在房中的人仍舊垂著首,微斂的眼只是望著手中的帕子,竟似瞧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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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日,因先前連朔之事解決,安煬王又受傷,幾乎少有出現的時候,宮裡的人才覺得有些安穩了,忙碌的宮人侍衛終於放下了心,不再提心吊膽的防著又要出什麼事,卻不料又傳來了戰事的消息。

交戰的兩國,正是不久前便時常有些摩擦的安煬與蓮彤,安煬王正在蒼赫,安煬卻與蓮彤開戰來,無人知道其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覺這安煬王太過無用了些,安煬也太過荒唐,竟在國君不在之時與他國鬧出了紛爭,最後還演變成了一場大戰。

這一回,可不是小小摩擦,受傷人數也不是十數人,而是數百人喪命的交戰,規模也不再是邊境村落,卻是已至蓮彤境內。

蓮彤女帝向來不是輕易服軟之人,這一回自然也不會示弱,於是兩國你來我往,連番交戰,由小戰而引發了大戰,眼下對戰的局勢,已不再以三言兩語可說清楚的,至此,可說除了蒼赫之外,安煬與蓮彤再不可用國泰民安幾個字,兩國百姓人心惶惶,都對即將爆發的大戰而憂心不已。

蒼赫雖未參與兩國紛爭,但三國鼎立之勢一旦潰崩,蒼赫便不得不捲入大戰之中,尤其蓮彤還與蒼赫有了聯姻這一層關係,而今蓮彤女帝還未來書求援,但依照兩國戰況,愈演愈烈之下,為保持國力,求援那也是早晚的事。

為了此事,大臣們在朝上爭論不休,宮內四處也都在議論紛紛,戰火雖未引至蒼赫,但蒼赫皇宮之中,早已人心浮動。

“殿下,蒼赫當真會加入安煬與蓮彤之爭?無可避免嗎?”梳齒緩緩滑過,黑色的髮絲由肩後垂落,紅袖梳著手中的發,對坐在身前之人開口這麼問道。

窗櫺邊,祁溟月由鏡中瞧了眼身後的紅袖,“紅兒可是在擔心?”

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紅袖點了點頭,瑩然在旁也放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衣衫,“我們擔心的是殿下,身為蒼赫太子,若是……”眼中帶著憂思,瑩然走到了紅袖身旁,“若是蒼赫也加入紛爭,以陛下的過往來看,定會親赴戰場,到時殿下若是隨行,我們又怎能不擔心。”

紅袖在旁也覺無奈,瑩然之言,正是關鍵,“殿下卻定是不會帶上我們的,奴婢們只得在宮裡替兩位主子的安危日日牽掛了。”

“為何溟月要同去?”望著窗外,祁溟月平靜的眸色中帶著些笑意,“先不言眼下蒼赫還未加入兩國之爭,即便加入了,父皇去了戰場,溟月也不是非得隨行的。”

“難道殿下能放心?”紅袖有些驚訝,兩位主子之間,平日只要閑著,定是形影不離的,並不是刻意,似乎已是習慣,兩人相處之時,即使未有什麼親密之舉,那氣氛也總叫她們瞧著便覺得心暖。

這樣的兩人,又如何會眼見一人去了戰場,絲毫不覺擔心?

望著窗外的眼神似乎見了什麼,祁溟月唇邊已顯出了明顯的弧度,“論起用兵,我還無法與父皇相比,軍中有國君坐鎮,已是足夠了,若是再加一個太子,也未必是什麼好事。”若真有那麼一日,他同去了,恐怕也會分了父皇的神,還讓父皇為他的安危而憂心。

注視著玄色的身影同劉易說著什麼,正遠遠走來,皇袍金冠,步履悠然,未見半分憂色,唇邊勾著些冷然,狹長的雙眼中全是深幽之色,讓人辨不清那幾許神情為何而來,祁溟月卻知,父皇定是已有了何種部署,或者,便是獵物有了什麼動作,讓眼前這場被他視作遊戲的戰爭變得更為有趣了吧。

似乎覺出了落在身上的目光,那雙狹長的眼眸望了過來,雙目交匯,含著邪魅的深幽之中浮現出了縷縷的溫柔,對著他露出了笑意。

“何況……以父皇之能,根本不需溟月在側。”祁溟月笑著,收回了眼,側首對紅袖與瑩然說道:“即便溟月擔心,也是無用,我只需相信,父皇不會讓我擔心太久。”以父皇的手段,只要到了出手之時,戰亂定不會在 他手中持續太久。

“溟兒說的不錯。”

突然而至的語聲讓房內幾人往門前望去,祁詡天踏步而來,走到了祁溟月身邊,抬起他的臉便在唇上落下了一個吻,“如此相信父皇,該獎勵溟兒什麼才好?真是叫人為難。”

“父皇可先欠著,往後一同還了便是。”挑著眉,祁溟月揚起了唇,在祁詡天耳邊輕語了一句。

知道他話中之意,祁詡天大笑起來,紅袖和瑩然不明所以的對視了一眼,卻無人會傻到開口去問。

房內正笑語,外頭卻忽然傳來了哭聲,雖然是隱隱約約,卻是絕不會錯認的女子哭泣之聲,帶著驚恐和幾聲尖叫,炫天殿中所選的侍女宮人俱是靈巧乖覺,懂得宮中禮數的,平日裡連大聲說話的都是少有,更不言是在當值之時發出這般的哭聲,那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

不等祁溟月叫人去查問,劉易已站到了門前,“陛下,太子殿下,御花園中發現一具女屍,真是宮裡的女婢。”

“那哭聲又是怎麼回事?”

“回陛下,那女子發現了女屍,只因死者死狀古怪,許是嚇得不輕。”

聽說有古怪,祁溟月有些好奇,“劉總管說死狀古怪,不知是如何的古怪?”在皇宮裡,死了個侍女並不是稀罕之事,儘管近些年來以為父皇偏寵皇后蔣瑤,使得爭寵之事已不太發生,但明爭暗鬥,也未有少過。

“死者被斬下了首級,陳屍之處正是連朔當日倒臥的地方。”劉易想起那具屍體,也覺頗為古怪,但更為古怪的卻是……

“陛下,還有一事,前幾日,連朔的屍體在掩埋之前,不翼而飛,只剩下了一顆頭顱。”

劉易的語聲仍是不帶起伏的平靜,平板的話語落在房裡,聽著他說的話,卻讓紅袖和瑩然不自覺的有些毛骨悚然,對望了一眼,都想起了前幾日聽到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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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猜測

“殿下……”紅袖欲言又止的,不知是否該將那些毫無依據的傳言說給兩位主子聽,可劉總管的話,又似與那傳言有所關聯。

見了紅袖和瑩然的神情,祁溟月便覺出些異樣來,“你們可是知道些什麼?”

“女婢與紅袖前幾日聽了宮裡的傳言,說是有人在夜裡見了御花園中有人影,卻辨不清模樣,看來像是……像是無頭之人。”瑩然的性子素來安靜沉穩,但這會兒說起此事,也不禁有些發怵,臉上帶著猜疑和些許恐懼。

自連朔死後,便有古怪的傳言,御花園內,每到夜深之時,會有瞧不清身形的黑影出現,那位置,恰是在連朔死去的洛彤花叢之前。黑影徘徊幾回,便會消失,已有不少人見過,說那黑影便是連朔,也不知是果真親眼見了,還是因對連朔的死狀印象太過深刻而誤以為瞧見的是他。

連朔的怪異之處,還有他死前之狀,凡是當時當日見過的,恐怕誰都不會輕易忘記,如傀儡一般,胸前要害被貫穿卻仍未失去行動之力,待斬去了首級才倒下的無頭屍體,在如血的洛彤花叢之間,在那片豔色之中,淒厲詭秘,透著陰森與難言的鬼氣,讓人無法將腦中那一幕的情景抹去。

紅袖與瑩然雖未親眼所見,但那日的經過卻早就從旁人口中知道的清楚,說起那日之事,提到了連朔的死,無不色變。

在心口被刺穿之後猶能不死,失了頭顱之後會如何?屍體莫名的不翼而飛,宮內侍女在御花園內被斬首而亡……這些當真只是巧合?

聽紅袖和瑩然將近日宮內流傳之事說了出來,祁溟月也覺有些意外,“失去了頭顱之後猶能活著的,便不是人了。”不過宮內侍女被斬首,那死狀與位置,確實有些蹊蹺,也確實讓人猜疑。

“是人是鬼,叫人查個清楚便知。”祁詡天對劉易吩咐了一句。麻煩未處理乾淨,仍是麻煩。

瑩然在旁,垂首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對祁溟月問道:“殿下當日所見,連朔可是對身上之傷無甚大的反應?”被殿下先前那句話提醒,她想起了另一個可能。

“失去一眼,也不見他如何,痛楚雖在,流出的血卻會越來越少,那日旎狐穿胸,他猶能往前邁步,不論是否身死,那反應也絕對與常人的不同。”思索著當日連朔的舉動,祁溟月知瑩然這麼問,定是有她的理由。

瑩然臉上驚疑與恐懼之色已漸漸淡去,聽了祁溟月的話,便蹙起了眉。師從醫毒伊家,讓她對世上毒物知道不少,自殿下中了連心蠱毒之後,她便又尋了不少關於蠱毒的醫書,加之原先所學,對而今連朔詭異的死狀與常人不及的生命力,她已有了一種猜測。

“瑩然想到了何事?莫非你以為連朔未死?”見瑩然面上神色,祁溟月這麼問道。由原先的恐懼到了眼下的慎重,瑩然並不是遇事慌亂之人,會有這般神情,定然是想到了什麼。

瑩然抬起了頭,沉思著說道:“殿下先前所言,失去了頭顱仍能活著的便不是人了,這話倒是提醒了奴婢,以而今情況看來,若那侍女真是被御花園內黑影所殺,那黑影又確是連朔的話,那……”

神情間又多了幾分凝重,瑩然繼續說道:“那便已不是人了,只是活屍而已。”說道活屍二字,瑩然還是透出了些許懼色。

“何謂活屍?”祁詡天在旁挑了挑眉,依照連朔對溟月的恨意執念,不知成了這活屍,會否仍是針對溟兒。

“已死之人,失去自我意志之後,屍身猶能活動,如同活著一般,便是活屍。某種意義上來說,連朔確是已死。”瑩然這麼解釋著,一旁的紅袖聽了早已悚然色變,緊張的抓住了瑩然的衣袖,“已死之人為何還會殺人?那御花園中的黑影若真是他,豈不只是一具會走動的屍體罷了,那他又如何傷人呢?”

瑩然苦笑,對著紅袖搖了搖頭,“所謂活屍,不只是會走動,雖失去了思考之能,但對近身之物,仍是會攻擊的。”

“沒了腦袋,仍能殺人嗎?他如何視物?”想到宮裡有這麼一個古怪的死屍,紅袖不得不緊張。

“已死之人,成為活屍,莫非又是蠱毒作祟,想是他身上的蠱毒與尋常的有異?”祁溟月聽到此處,想起了安煬那幕後擅蠱之人,思及連朔當日之狀,仍覺古怪,似乎總有何處有些不對勁。

“殿下說的不錯,蠱毒可取人性命,卻也可控制人的行為,也許活著之時不易,死後卻會被體內蠱毒所控,當年殿下身中連心,雖也少見,卻與連朔身上可能有的那種全然不同。”瑩然整理著腦海中的思緒,猜測著說道:“奴婢以為,連朔定是服了何物,引發了體內的蠱毒,使其改變了體質,故而才會成了那毫無活人生氣的模樣。”

連朔確實在起初並未顯出異狀,而後才在赤熙殿中顯出了古怪之處,同先前所見過的那些灰衣人一樣,狀如傀儡,全是死氣,只是比起他們來,連朔更特殊了一些……

祁溟月沉吟著,聽到祁詡天說道:“那日他吐出的血液之中,便存著那種蠱毒所帶的毒物了,幸而溟兒未曾沾上。”

在祁溟月身旁撫著他的發,祁詡天垂首望著掌下如夜色一般的髮絲,眼中全是溫柔,不論連朔如何,只要溟兒無事便好。

祁溟月站起身來,回視身旁之人,露出了些笑意,“也幸好,他不是沖著父皇而來。”雖然是被父皇所幸,但連朔似乎對他更多了些嫉妒怨恨,對此,他倒是並不介意。

注視著眼前的兩人,紅袖和瑩然都 有些擔心,陛下與殿下之間,容不下他人,但總有些麻煩環繞,也許是身為一國之君與太子不得不面對的事,卻讓她們旁觀的兩人,總是有些放心不下。

“陛下與殿下千萬小心,若連朔真如奴婢所猜測,成了活屍,他體內定有特殊的蠱蟲,控著他晝伏夜出,難以被人察覺,眼下他早已是失去了神志的,不可以常理論之。”瑩然此時有些後悔,未曾在當年從師之時多去瞭解些蠱毒,同安煬那可隨意驅蠱將人變作如此模樣的人相比,她所知的簡直派不上絲毫用處。

“既然是失去了神志,便不該再有其他舉動,若已是行屍走肉,對過往種種該已忘卻了才是,瑩然不必擔心。”祁溟月這麼說著,略微勾起了唇,如若真如瑩然所言,也不是什麼麻煩之事,砍去手足之後,不論被何種蠱蟲所控制,失去了行動之力,還能如何。

“那死去的侍女可有何特別之處?”祁詡天對劉易問道。

“只是那晚當值而已,並無其他特別,但其死狀甚慘,也與連朔十分相似,已有 不少人見了,當時便有人說是連朔前來索命。”劉易想起御花園中,眾人見了那具屍體之後露出的神情,全是驚駭之色,往後宮裡定又會有不少傳言了。

祁詡天點了點頭,微沉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色,“那便看好御花園,他處也加強守備,不論是人是鬼,是生是死,只要出現,便總有人會瞧見,朕要知道,此事是否真是那所謂的活屍所為。”

劉易稱是退下,紅袖和瑩然瞧了瞧兩人,也放下了手頭做的事,陛下這回早朝不多久便回來了,想是有事欲殿下要言,陛下與殿下獨處之時,她們在此也是不便,早晚會被陛下遣退,不如早些退了。

見紅袖和瑩然行禮退下,祁詡天撫著祁溟月的發,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揚起了唇,“紅袖和瑩然倒是愈發知趣了。”

“父皇從來不顧及她們,紅袖和瑩然卻知有些時候不宜在此,被你誇讚知趣,也是父皇平日之功。”祁溟月坐下了身,對著鏡中映照出的身影這麼說道,語聲中帶著些曖昧的挪揄。

祁詡天站在了祁溟月身後,撥開了他頸邊的發,指尖由脖頸邊輕輕滑過,順著手中的墨色,毫不在意被如此打趣,卻是揚眉勾起了唇,“何需顧及,溟兒與我之間也非一兩日,她們也該瞧得慣了,溟兒對她們兩人如此關懷,父皇未有將她們撤換,已是厚待了,還要如何?”

“是,父皇果真待人寬厚。”祁溟月抿著唇,頗為不以為然,嘴角邊的笑意全是戲謔。如此霸道的男人,若是配上這二字,不知他人聽了會是何種表情。

祁詡天笑而不語,取過了擺在一旁的梳子,順著手中那縷如墨的發,開口問道:“瑩然先前所言,溟兒怎麼看?”

“眼下還是難說,但即使真是連朔成了活屍,也是非人非鬼,行屍走肉罷了,不足為懼。”祁溟月語聲淡淡,斂起的眼眸中卻另有一抹深究,看了看天色,微微側過了頭去,“今日早朝如何了,父皇可回來的早。”

“溟兒今日未去,未見得朝上的精彩,”薄唇便勾著些嘲弄的弧度,祁詡天手中的動作卻很是輕柔,“安煬與蓮彤之戰終於爆發,兩國交戰,蒼赫該如何,為了此事,朝上已分成了兩派。”

兩派為何,並不難猜,祁溟月發出了一聲輕笑,“蒼赫坐視,待兩國大戰之後元氣大傷之時一舉拿下,天下便盡屬蒼赫,或者,待蓮彤求援,攜其一同瓜分安煬。”

“溟兒說的不錯,為了蒼赫該如何,這兩派已鬧了好些日子,今日尤其熱鬧些,才得了訊,安煬與蓮彤初次交戰,蓮彤慘勝,損失不少兵卒,朝上議論的全是蓮彤何時會來求援,蒼赫又該如何拖延,消耗安煬之力。”說起朝堂之上那些大臣們的打算,祁詡天始終掛著嘲弄的笑意。

“連慕希身在蒼赫,使得他們都輕視了安煬,莫非真以為安煬如連慕希一般看來可欺。”連慕希是否真如表面所見,還是難言之事,而這一回連慕希至此,也不知是否真如他所言,或是另有深意,而安煬始終於暗處有所行動,這些年來的野心也早是昭然若揭。

祁溟月垂下了眼,三國紛爭早晚將至,即便他與父皇沒有相爭天下之意,但大亂既起,他們自也不會推拒。

放鬆了身體,往後倒了過去,身後的手臂順勢將他環繞,祁溟月靠著身後之人,合上了眼,“大亂將啟,父皇這回可不會覺得無趣了吧。”也許該是等待已久才對,爭戰天下事如此有趣之事,父皇卻遲遲未動,除了因為得了天下之後要費神治理,另一原因,許是想等獵物自動現身。

等著他人自尋死路,站在一旁欣賞獵物掙扎的模樣,應是父皇所喜的消遣之一。

環抱著身前的祁溟月,祁詡天俯下身去,沿著下顎緩緩移到了兩片柔軟之上,輕輕吮吻,“又哪裡能同溟兒相比,有你在身邊,父皇從未覺得無趣,早就無暇去想其他了。”

溫熱的氣息拂到了臉上,造成了些微的輕癢,仍未睜開眼來,祁溟月張了口,舌尖由唇上所覆的薄唇上緩緩舔過,與那相迎的唇舌糾纏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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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印證

御花園內,百花依舊,陽光灑落在花草叢中,為本就嬌豔的花朵更添幾許豔色,花簇之中蝶舞翩然,沒有半點聲響的花園裡全是無人打擾的清幽。

遠遠走來的侍女腳步匆匆,待要經過此處,卻遲疑了一會兒,望著園內如血嬌豔的洛彤花,面上現出了恐懼之色,遠遠的繞開了,才繼續往前行去。即使走的遠了,仍不時回頭張望,幾乎讓人以為有何物在追趕她一般。

但此時若有人見了她這般模樣,卻是絕不會嘲笑的。但凡有人經過御花園,無人不是戰戰兢兢。這些時日以來,宮裡開始流傳起一種說法,每到夜晚之時,御花園內便會有人影出現,正是不久前死于此處的連朔。

若只是人影便也罷了,但此後卻有侍女被殺,死狀與連朔當日之死是何等的相似,凡是見過的人,無不毛骨悚然,連那倒臥之處都一般無二,如此一來,叫人如何去想,連朔當日死在御花園內,那古怪之處有不少人都見了,兩廂一驗證,即便不信鬼神的,心裡也開始動搖起來。

有人說連朔未死,有人道是鬼魂索命,但不論是人是鬼,都讓那些宮人侍衛們對這御花園多了些忌諱和恐懼。

大臣們自然對此事也有所知,當日連朔死時,也是有不少人瞧見了的,眼下出了這事,讓他們原本便懷著擔憂的心裡又擱上了一塊重石。

安煬與蓮彤之爭已有不少時日,兩國進行了數次交戰,像是在彼此試探一般,不大不小,卻互有死傷,蓮彤目前略占上風,但那也是用死傷換來的,聽聞蓮彤已有向蒼赫求援增兵之意。

蓮彤女子為帝,所尚的又是歌舞之風,某種意義而言,多年來,三國之中最弱的便是蓮彤,只不過與蒼赫有所交好,才讓安煬有所顧忌,而如今也不知安煬得了何種依憑,竟不顧蒼赫威懾在旁,開始對蓮彤用兵。

安煬王還在蒼赫境內,他們也不擔心國君被蒼赫作為要脅?群臣對安煬近來之舉頗為揣測,卻是全無頭緒。

另一方,蓮彤與蒼赫聯姻的主角,身為蓮彤長老的沁羽,卻對此事不聞不問,也不知是相信蓮彤女帝可自行解決,還是相信蒼赫不會袖手旁觀。

眼下的情勢,可說是大戰在即,不論安煬與蓮彤兩國之爭往後會如何,蒼赫是絕無法完全置身事外的。外有戰亂,宮內卻又出了這樣詭異古怪之事,叫他們這些為臣的心裡實在忐忑難安。

無人再敢多作停留的御花園內,花草芬芳隨風拂過,可惜的卻是無人欣賞,正又有侍女從旁小心的行過,卻見一道月白的身影竟獨自往裡行去。

只是背影,但那獨一無二的優雅之姿,還有透著貴氣與悠然的步履身影,是所有人都不會錯認的,只有蒼赫太子才會有的不凡。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去了御花園,若是出了什麼事,那該如何是好?從欽慕與敬畏中回過神來,見他越走越是往深處而去,再裡面,便是那處涼亭了,也是傳言中有些古怪的地方,她不禁有些著急,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對著那月白的身影跪了下去,“奴婢叩見太子殿下。”

轉過身,見有侍女叩拜,祁溟月淡淡應了,“起身吧。”

在那傳聞之下,御花園已成了眾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早已失去了偶爾過來賞花的宮妃的身影,宮人侍衛也少有經過此處的,不想卻有侍女在此。待 她起了身,祁溟月望著眼前所立,個子嬌小的侍女問道:“你在此做什麼?御花園內出了事,已無人來此。”

那侍女聽他這麼說,顯是愣了一下,有些慌亂,有些窘迫,“奴婢只是……只是經過。”她竟是忘了,此事早已在宮裡傳的沸沸揚揚的,太子殿下豈會不知,以太子的能耐,她的提醒根本便是多餘了。

見了她的神色,祁溟月淺淺勾了勾唇,“若無事便不要來了。”在宮裡也確實有不少人關心他的安危,看來他這太子還算是當得稱職。

口裡應了聲,望著眼前的太子,她卻一時忘了退下。本就是俊美無雙的相貌,加上方才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實在叫人難以移開眼來。

太子素來待人平和,看來便讓人想要親近,但那身卓然的優雅卻也總叫人自慚形穢,而今威儀日盛,便更使人不敢隨意走近了他,方才一時衝動,卻未想到會得到太子這麼一句話。

只是一句話,但其中的關切她卻不會忽略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身影轉身離去,她仍未回過神來,總聽說太子殿下待人和善,體恤下人,她今日終於有了體會。捂住了莫名有些發燙的臉,她欣喜的轉身離去,今日之事可值得在姐妹們面前好好炫耀上好幾日呢。

風中,洛彤花搖曳著媚色,豔麗的顏色也一如往昔,滿地殘花早已化作了春泥,當日連朔死去之處,只留下泥土上些許暗紅的斑駁印記,還殘留著當日那詭異的一幕的見證。

祁溟月站在花前,並未覺出周圍附近有絲毫奇怪可疑之處,但若是連朔果真成了瑩然所言活屍,便算不得是人了,他即便想要查探,也難感覺出屬於人的氣息。

不知是否是吸收了土裡的血色,這幾日來,這株洛彤花開的是愈發的豔麗,帶著妖異之色,在風中微微拂動,幽靜的御花園內,只有風聲與花草搖曳的碰撞,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在細小的響動聲中,祁溟月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回頭望去,只見連慕希正遲疑的站在不遠處。未束髮冠,長而微卷的發披落在身,在微風中與紅色衣袂一同飄舞著,竟令人想起了含著媚色的洛彤。

圓亮的眼眸此時有些黯淡,連慕希站在那裡,並不走近,望著洛彤花前站立的月白身影,低下了頭去,“溟月還是不要在御花園裡待太久,那傳聞,我也聽說了,恐怕是真。”

連慕希並未再稱他為太子,自上回探望過後,祁溟月也再未見過他,隔了幾日,看來他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雖然面色仍有些蒼白,但能下床走動,便是已快痊癒了。

聽了他話中之意,祁溟月帶著疑惑瞧了過去,“何謂是真?連朔未死?還是鬼魂索命?”

“記得上回,我曾提起的……那人嗎?”連慕希本要說出那人的名字,頓了一頓,終於還是未再說出口,“連朔隨著他,不知習了何種古怪的功夫,又服下過不少奇怪的藥物,若是說他失去了頭顱之後仍能活動,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那日聽連慕希說起曳幽,也曾同父皇提過,卻是從未聽過此人之名,如此看來,那人隱藏頗深,真正知道此人存在的,興許只有安煬皇族之人。

擅長蠱毒,手下又有這麼多灰衣如同死士一般的弟子,多年前便對蒼赫有所試探,此人絕不是易於之輩,對蓮彤發兵也定不是隨性而為。

他是如何教出那些灰衣人的,祁溟月不願去深思,只看無爻聽說師父二字的反應,便知那人的手段是如何的了。也不知無爻到了安煬尋到百里忘塵之後如何了,但願百里能有解決他身上蠱毒之法……

心中幾個轉念,對連慕希所言,他只是淡淡問道:“那照著安煬王所言,連朔仍是未死,也仍是會來找溟月了?”半垂下了眼眸,祁溟月看來並不如何意外,連慕希聽他口中的“安煬王”幾個字,眼中卻又黯下了幾分。

注視著腳下被風拂洛的花瓣,連慕希無聲的歎了口氣,“不知他眼下,還算不算是活著,能不能算作未死。”踏過那幾枚腳下的殘花,他抬起了頭,望著祁溟月的眼,仍是定定的灼熱。

連慕希所言,倒是與瑩然先前說的頗為符合。祁溟月沉吟著,並未注意連慕希的神色,只聽腳步聲由遠而近,再抬起眼來,連慕希已到了身前不遠處,仍舊只是站著,像是不敢輕易接近,怕他轉身離開似的小心。

“連朔成了而今的模樣,是慕希之過,若不是輕信了他,以為他不會做出對蒼赫不利的事,事情也不會到了眼下的地步。”含著自責,連慕希垂下了眼,“聽說安煬與蓮彤已交戰了數回,慕希以為再留於蒼赫也不太適宜。”

“安煬王師擔心蒼赫將你留作人質?”祁溟月帶著些笑意,眉峰微揚,此時連慕希要回去,先不論他怎麼看,相必朝上的那些大臣們又該對此有所爭議了。

“慕希情願被溟月留下,”垂首這麼說著,帶著些遺憾與失望,連慕希抬首扯了下嘴角,“可惜,我知道,溟月是不會留我的。”

又歎了口氣,他側首望著一旁的洛彤花,撫著嬌豔的花朵,帶著些頹然之色,輕聲問道:“慕希可否知道,在溟月心中的那人是誰?能得你的傾心,是絕代佳人,還是……”溟月,溟月,果真只是水中之月?他多年來的牽掛,終究也只是一廂情願。

“於溟月而言,獨一無二。”

語聲淡淡,神情也並不如何特別,但連慕希偏偏能從眼前之人身上,覺出那股如水的溫情,仿佛隨口道來,如同理所當然,但正是因此,便更是讓他聽了這句話,使得心中那難言的滋味愈加變得苦澀起來。

折下了手裡的洛彤花,連慕希拈著手中的花朵,忽然對祁溟月笑了一笑,“不論溟月待我如何,慕希對你始終是原來的心思,”陽光下,此時他的眼中也似在閃光一般,原先的黯淡再度染上了亮澤,“對溟月,我可還未放棄。”

含笑的眼中帶著些天真的執著,如同宣告一般,說著這番話。對眼前的連慕希,祁溟月只是揚了揚唇,“溟月會轉告父皇,安煬王請求歸去。”

連慕希霎時一窒,撇了撇嘴,低語似的說道:“即使要回去,慕希也不會忘記溟月,總有一日,溟月一定是我的。”

眼前之人是他多年心之所系,怎麼都不是可輕易放的下的。連慕希望著身前修長的身影,這麼多年來的企盼,終於來到了蒼赫,所掛念的人比他所預想的更為出眾,他又怎會輕易放棄。

嫣紅欲滴的洛彤花前,一身月白透著淺淺的金芒,深沉的眼眸如一口深潭,使人心甘情願的墜入其中,被那雙眼眸望著,連慕希只覺心中多有的情感都無法遮掩,也不願去遮掩,若是眼前之人能為他而露出曾見過的溫柔笑顏,那該是多好……

“即將分別,慕希實在……”與那雙眼眸對視,連慕希一點點湊近了過去,輕弱的低語隨風飄到祁溟月耳邊,對著逐漸靠近之人,他正欲閃避,一抬眼卻正見到遠處走來的身影。

只一愣神間,連慕希已近在咫尺,雙手環抱在了他的腰間,耳邊聽見了一聲滿足的歎息,如同觸到何種不可輕易觸碰之物,抱住他腰間的手小心翼翼的,未敢使力,附在耳邊的呼吸卻灼熱起來,呢喃似的語聲貼近了耳畔,“慕希真的不想將你放開,溟月也喜歡我好不好?”

眼看那走近的身影已在眼前不遠處,祁溟月緩緩推開了懷裡的連慕希,對那站立不語的人喊了一聲,“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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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援

玄色的身影站在原處,未曾言語,如暴風被壓抑而來的沉沉戾氣卻清晰無比的傳了過來,犀利的眸色由半闔的眼眸中射出利劍似的利芒,全是往連慕希身上而去。

隨在他身後的一眾侍衛自然也見了御花園中的情景,對太子與安煬王相擁的情景也有些驚訝,雖不知陛下為何生怒,但此時周遭環繞的那種暴戾之氣,卻已讓人不禁住有些膽寒,心裡都不由慶倖,幸而陛下的怒意不是對著他們而來。

劉易隨在一側,眼見於此,神色不動的面上也閃過了一絲擔心。只不過他擔心的不是陛下與殿下如何,而是那個安煬王連慕希,依照陛下此時的心情,眨眼間讓連慕希身首異處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連慕希被推了開來,才站定身,由不遠處傳來的威壓便讓他呼吸一窒,帶著些疑惑與驚訝,朝那裡望了過去,便見到了那靜立不動的玄色身影,蒼赫帝之威使人心驚,他不明的卻是何處又惹怒了他,莫非是方才……

才在猜測,忽而一股沉沉的壓力襲來,無形無影,卻如整個人被壓往了深海一般,背後的傷勢才剛見好,仍未痊癒,哪裡能抗拒得了如此厚重的內力,連慕希張口欲言的動作一頓,悶哼了一聲,嘴角邊溢出了一絲血跡。

“慕希見過陛下。”嘶啞著嗓音,他小心的行了禮,不敢接近,那暗中襲來的掌力有何處而來,他未敢隨意猜測,眼前蒼赫帝雖未言語,但正是因此,他更覺出一股駭人的氣息,仿佛在下一刻他便會如之前的連朔一般,在此處失去項上人頭。

“父皇。”祁溟月朝他走去,此時父皇心中想著何事,他豈會不知,只是眼下卻不是好時機,安煬與蓮彤正在開戰,連彤長老與蒼赫公主聯姻,身在蒼赫的安煬王若是出了事,原本還可控制的局勢立時便會引出大亂。

無論如何,連慕希眼下還動不得。或者說,在蒼赫,動不得。

命祁詡天身後的侍衛退下,祁溟月走到他身旁,與那雙幽暗深沉的眼眸對視,狹長的雙眸內,被壓制的怒氣與殺意明明白白的落在他的 眼裡,心裡頓時了悟,看來這一回父皇是真的有意殺了連慕希了。

朝一旁的劉易望了一眼,祁溟月對著身前之人揚起了眉,“又吃味了?”

“溟兒分明知道,父皇最見不得何事。”神色仍是深沉,狹長的眼望著劉易朝連慕希走去,幽暗的眼眸中利芒閃動,透著危險之色。

父皇最見不得的,便是他與別人親近,還有置自己於險境。祁溟月了然一笑,於衣袖之下,握住了身旁之人的手,側首望去,身後不遠處連慕希正與劉易說著什麼,未有注意此處,“他對溟月有意,父皇不會不知,但溟月心意如何,父皇更該清楚。”

祁詡天蹙起了眉,“連慕希的心意怕不只是為著溟兒,你若是再如此大意,出了事該如何是好?”眸色閃動間,利芒未消,他想殺連慕希之意,始終未有退下。不論是為著什麼,連慕希出現在溟兒身邊,始終讓他介意。

“溟兒自有分寸。”見連慕希被劉總管拖住,祁溟月放開了拉住祁詡天的手,轉身朝園外行去,“父皇該知道眼下還不是時候。”

“等久了,若是被獵物反噬,溟兒便該後悔了。”顯然對祁溟月阻止他殺連慕希仍有些不快,祁詡天語聲低沉,將走在身前的祁溟月拉到了身旁。話音透著些冷然,動作卻未重上分毫。

“父皇為我擔心,溟月知道。”一同往炫天殿行去,祁溟月進了房,紅袖和瑩然見兩人之間的神色,知道有些不妥,卻又不便多言,行了禮便退了下去,走到外間合上門之前,還朝裡探了探頭,雖見不到情形,卻可聽見裡面未有絲毫聲響傳來。

紅袖和瑩然對視了一眼,都見了對方眼中的憂色。陛下和殿下可還未有過如此明顯的不快,這一回卻不知是為著什麼,可惜兩位主子之間的事,根本就無她們插嘴的餘地。

兩人帶著擔憂離開,房內情形卻未如她們所料那般壓抑。

見紅袖和瑩然離開,祁溟月便將身前之人按倒在了椅上,覆上了眼前的薄唇,落下了數個親吻,“若果真如父皇所言,溟月有危,父皇定然不會坐視,我不會胡為,也相信父皇,不會容我出事。”

聽見了這般輕語,還有輕觸於唇上的柔軟,祁詡天哪裡還能留有半點不悅,連慕希抱著溟兒令他不快,但那時更大的怒氣卻是源自溟兒對連慕希的大意。

“溟兒是相信父皇,還是想把父皇逼瘋,這話豈是輕易可說的,”祁詡天一把將他扯到了懷裡,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才由吃印上緩緩舔過,“溟兒不讓我取他性命,但連慕希不可再于宮內多作停留,過幾日便讓他回安煬,不然,父皇可不敢保證他哪一日會不會再出什麼事。”

“連慕希的內腑已被父皇的掌力所傷,加上背後的外傷未愈,父皇還想如何?”雖未形於外,但父皇在御花園內對連慕希的那一擊暗掌,他卻並未忽略,照此情形,連慕希若是再多待幾日,說不準待他要回轉之時,已真的沒有命在了。

“溟兒該知道,未在當時便殺了他,已是父皇在忍耐了。”祁詡天靠在椅上,摟著懷裡的祁溟月,語聲透著冰冷,若不是溟兒有意阻止,連慕希此時早是一具死屍。

“連慕希還有用。”眸色半斂,想起連慕希,祁溟月的神情有些難辨的深沉,“他先前所言的曳幽,應該便是安煬幕後之人,也是此時正操控著安煬對蓮彤發兵之人,連慕希對他有所忌憚,看來像是對他發兵於蓮彤並不如何意外,顯然對此次的交戰,安煬早有圖謀。”

“多年之前便可看出安煬對天下的野心,只不過到了新君登位,才有所動作,那曳幽在其中的作用,可想而知,連慕希這所謂的新君,也不過是他手中的傀儡罷了,他來蒼赫,恐怕不只是為了溟兒。”

“正是因此,溟月才不想他死的太快。”連慕希對他的情意不論是真是假,都成了留在蒼赫的理由,可惜這些時日以來,卻未看出他究竟是為何而來,聽他之前所言,也不覺那情意有作假之處。

如此,才是古怪,若說在曳幽扶持之下登上帝位的連慕希,只是如外表所見,為情而癡之人,總是叫人難以相信,更何況他上回嗅到的那氣味……

祁溟月在旁坐直了身,半身靠在了祁詡天的懷裡,凝神沉思。“溟兒還在想何事?”祁詡天將他往懷裡又按了一按,“可別對父皇說又在想那連慕希。”

祁溟月側首,對著祁詡天搖了搖頭,“連慕希不可輕忽,但御花園內的女屍也不可不理,近來宮裡不太安穩,安煬蓮彤兩國交戰,蒼赫拖延不了多久,大戰在即,宮內不穩對局勢無益,若是宮裡古怪的傳言到了宮外,引起民心不安,便真要起了大亂了。”

三國紛爭可以控制,民心一亂,卻不是可輕易安撫的。

“溟兒果真適合這太子之位,看來父皇的私心並未許錯。”祁詡天贊了一句,溟兒對待眼前之事從來都是冷靜的不同常人,許是也同他久遠之前的過往有關。

祁溟月聽他這麼說完,環抱著自己的手臂卻又緊了一緊,不由奇怪的朝祁詡天望去。見了那眼眸中的暗色與溫柔,心下一轉,已倏然恍悟,沒想到這些年來……父皇雖不言,卻仍在為他的過去而心疼。

未有言語,祁溟月側過首去,雙唇輕觸著那雙抿緊的薄唇,兩唇只是相貼著,時不時的輕觸,鼻息輕拂,感受著彼此呼吸的溫度,直到祁詡天不再滿足於如此的淺嘗,將祁溟月側首揚起的脖頸又抬起了一些,深深的吻了下去。

“溟月的太子位,原本也只是為了父皇,不然,誰願意理會這些麻煩,他人生死如何,都與我無關。”舔了舔唇,祁溟月撥弄著身側之人垂落的發,漫不經心的勾起了一邊的嘴角,“但既然已身為太子,為了父皇的蒼赫,溟月便也只得盡一份心力了,總之不論溟月做什麼,父皇都會支援,可是?”

“溟兒想做何事?”祁詡天沒忽略他眼眸中掠過的那抹幽冷之色。

“只是同父皇一樣的打算罷了,父皇切莫告訴我,安煬屢次招惹蒼赫,你會輕易將其放過,還有蓮彤……”說起蓮彤,祁溟月再度想起那位未曾謀面的女皇,“洛緋 眼對父皇似乎仍是有意,父皇對蓮彤想必也難下手吧。”

“這回可是輪到溟兒吃味了?”祁詡天輕笑,“對那洛緋嫣,父皇確實需要感謝……”等祁溟月不解的看去,卻見那雙狹長的眼望著他,耳畔輕語低沉著繼續說道:“若不是蓮彤的白芙,父皇便要擔心溟兒會不會受傷了。”

語中的曖昧和其所指之意,祁溟月哪裡會不明白,眼中染上了笑意,“原來在父皇眼中,蓮彤只有此物值得重視?”揚起了嘴角,他繼續說道:“父皇之意,是對蓮彤也不會手軟了?即使洛緋嫣寄書前來求援?”

“溟兒與父皇心意相通,豈會不知父皇之意。”半闔著眼,祁詡天先前的笑意已然退下,懷抱著祁溟月,微斂的眼眸中浮起了些許興味與冰冷,“既然天下要亂,要送到我蒼赫面前,我自是不會拒絕。”

“果然如此,看來這一回,父皇並不打算只是還以顏色,”安煬先挑起了紛爭,即便暫時壓制,往後也定有死灰復燃之時,不若一同解決了,“三國鼎立之勢已存的夠久了,興許,也該是時候使其一統。”

“天下一統,聽來像是不錯。”悠然的語聲好似只是在言語一件感興趣的擺設一般,祁詡天垂首與祁溟月對視,在他微揚的唇邊落下了一吻。“有溟兒在身邊,這回的遊戲想必會更有趣些,只要溟兒莫要做出什麼危險之事來。”

“父皇以為溟月會做出何事?”環上了祁詡天的脖頸,祁溟月挑眉,“既然父皇早有部署,你爭戰天下之時,我就在宮內替你好生處理國事便是了。”就如上回對紅袖和瑩然所言,他若是跟著,怕是弊多於利。

“陛下,太子殿下,蓮彤有國書傳來。”門外,劉易的稟報聲傳來,聽見他話裡所言,房內的兩人都未顯出意外之色。

“進來吧,上頭說些什麼?你替朕瞧瞧。”祁詡天仍靠在椅上,祁溟月也仍是坐在身旁倚在他的懷裡,劉易進了房,對眼前景象絲毫未覺奇怪,或者也可說是習慣了。

“國書所言,是為了與安煬交戰之事,蓮彤不耐久戰,幾場慘勝過後,恐傷國力,而今欲向我蒼赫求援,一同對戰安煬。”劉易簡簡單單,將國書上所言一同講了,其中卻有些事未提。那都是蓮彤女皇同陛下敘舊之言,在他看來,這些還是略過比較好些。

“果然來了。”祁溟月垂下眼,繼續撥弄著手中的發,祁詡天的指尖卻由懷中之人的頸邊滑過,觸著那片白皙,漫不經心的問道:“國書所言是否有急切之意?”

劉易躬身回道:“回陛下,是蓮彤女皇的手書,也符合國禮,卻並未見急切之意。”垂著首,他自然知道,眼前的,不該看的不看。

在宮裡日久,陛下對殿下的獨佔欲是何等的嚴重,別人或許不知,這麼些年來,他卻知道的清楚,若是不小心瞧見了不該瞧的,恐怕連他都不能倖免了責罰。

不知兩人在做些什麼,靜靜的房內悄無聲息,靜待了一會兒,才聽見話音響起,不緊不慢的語聲,似乎透著些愉悅。

“那便擱著吧。”

隨意的一句話,便決定了這份蓮彤國書的最終結果,陛下所謂的擱著,真的只是擱著,直到蒙塵都不會有人去瞧上一眼的那種。

“是。”劉易應了聲,兩國戰事日漸激烈,蓮彤女皇即便再有能耐,恐怕也撐不住多久,這回拉下臉來親筆求救,可惜,陛下卻不會對往日情分有半點留戀。

悄無聲息的推開了門,劉易退出了身去,轉身將門合了起來。

捧著手中的蓮彤國書,他轉身往外行去,這一回,看來安煬與蓮彤,俱難脫離陛下的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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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查看

自聽說蓮彤送了國書前來求援,蒼赫朝中,每日的大殿之上便都會為了他國交戰之事而日日吵鬧不休,群臣各抒己見,蒼赫帝卻未有一語,難辨陛下真意,底下的臣子們即使吵得再熱鬧也是無用,這幾日來終於消停了些,卻並不只因陛下對此事不置可否的態度,還有一個緣由,便是御花園內出現鬼魂索命之說。

有侍女在御花園內被斬去了首級,此事在宮裡已無人不知,但過了些時日,又有劉總管手下之人奉命查探,群臣也都安心了些,仍是對那傳聞有所忌諱的,但琢磨著只要不經過御花園,便也無事了吧。

可不曾想,就在眾人暗自揣測,各自小心之時,竟又出了事!

這一回在御花園內殞命的卻不是尋常的侍女,而是朝中大臣的千金。仍是在那御花園中,也仍是倒在洛彤花前,被人斬首而亡。

原本是去宮裡陪伴宮妃娘娘,未曾回轉,待其父命人找尋之時,才有人在御花園內發現了她的屍首。大臣的家眷在宮內出了事,比之小小侍女的身亡顯然更令人震驚,觀其死狀,竟又是與先前那侍女相同的詭異,誰都知道御花園內有些古怪,此女經過之時也總是會繞行,為何仍會發生如此慘劇?此事一出,宮裡頓時人心惶惶,流言四起,連朔未死,成了活屍之說也不知由何處傳了出來,不脛而走,引得宮內四處不安,朝堂之上群臣也難免受到影響,眼下雖禁止言論此事,但蒼赫宮內有妖邪出沒之事,傳出宮外,恐怕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宮內禁言,無人敢當眾議論,但私下間開口耳傳仍是阻不了的事,在這古怪的氣氛裡,帝宮之內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腳下不敢稍作停留,即便如此,卻仍是有侍衛被斬殺。

接二連三的處事,至此,已是人人自危,輪到夜間當值之人只能求神拜佛的希望自己別是下一個。

無論宮裡如何的人心不安,該做之事仍是要做的,即使到了夜晚,懼怕那傳聞中的索命之人,侍女們還是須為主子跑腿。

自從有人被殺,傳出那可怖之說,夜幕低垂之時,宮裡便分外的安靜,使得那本就不安的氣氛更為沉重起來。

回廊之內,安靜的只有風聲,半空之中,月色卻是尤其的好,迷蒙如紗的月色灑落,幾縷雲絮漂浮,明寐之間,可見遠遠的有侍女捧著衣服行路的身影。

輕輕的腳步聲打破了廊道內的靜謐,那侍女小心低著頭,只顧看著腳下的路,想起宮裡傳聞之事,她的心裡也格外的緊張不安,微微抬頭往外望了一望,另一側便是那御花園了,只是想起,便叫人心生恐懼,只要不接近便沒事了吧,這麼安慰著自己,她又加快了腳步。

啪,忽然間,一聲異響由御花園內傳來,腳下一頓,她不由自主的側首望去,月色之下,花朵可見幾分朦朧的豔色,卻如蒙上了薄霧一般,有些看不真切,在風中搖曳的草木帶著幽幽的暗影,輕輕晃動著,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分明是空無一物的。

心跳倏然加快了,她緊張的四處張望著,不敢再做停留,抱緊了懷裡的衣物,疾步往前跑去,才跑了幾步,卻聽背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一步一步,異常清晰的腳步聲逐漸接近,別無其他聲響,不敢回頭,她只覺心口發顫,額上頓時冒出汗來,身後走近的是什麼,她連想都不敢去想,抓緊了懷裡的衣物,她往前跑去。

低頭奔跑著,眼前卻驟然一暗,來不及止步,霎那間她已撞了上去。

身前之人一動不動,她低著頭,只見血色的衣袂在她身前站定,連朔那被血染紅的無頭屍體頓時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驚恐的尖叫劃破了夜空,卻在高昂之時倏然停止,喉間被緊緊扼住,她努力掙扎著,睜大了眼望著身前之人,直到逐漸軟下來身體,倒在地上……

雲絮被風吹散,月色下,廊道內已空無一人,再度恢復了一片靜謐,如同未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地上,只有衣物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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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御花園內再度發現了一具被斬去了頭的屍體,這一回,又是宮內的侍女,死狀也一如之前的幾人,到了這時,已無人敢對此說些什麼,究竟是連朔未死,還是鬼魂索命,無人敢去深究,只盼著劉總管快些將此事查明了才好。

消息傳的很快,祁溟月在炫天殿內聽紅袖和瑩然這麼一說,便有些好奇起來,劉總管能耐如何,他是知道的,在他手下的還有光刃,若是幾番徹查,卻仍未搜尋到躲藏于宮內之人,那其中便定是有蹊蹺,絕不是面上看來那麼簡單了。

握著手上的書冊,祁溟月倚在榻上,微微闔起了眼眸,神思流轉,顯然並未專注於眼前的書冊,“依瑩然所言,若是連朔果真成了活屍,躲藏于宮內,那他是如何避開侍衛搜查,又是如何晝伏夜出,而未被任何人撞見?”沉吟著轉過了頭,他朝一旁的瑩然望去。

瑩然垂首想了半天,面露疑惑的搖了搖頭,“女婢也不知,對蠱毒,瑩然所知與安煬那人相較起來,實在差的太多。”關於連朔身上的詭異之處,她只能猜測,其中究竟如何,以她之能還難以確定。

祁溟月聽她這麼說,卻露出了些莫名的笑意,“無妨,若是不知,前去看看興許便會知道了。”將手中的書冊拋在了一邊,他起了身,紅袖連忙上前替他整了衣衫,“殿下要去何處?”

“御花園內我已瞧過了,眼下,便去看看死了的那些。”落下了這句話,祁溟月已轉身朝外行去。

死了的那些……聽說劉總管將那些死屍全移至了地宮的陳屍之處,那麼殿下要是去地宮了。

紅袖和瑩然在後連忙跟上,殿下遣了無爻去安煬,又不要影衛相隨,眼下卻正值宮裡出事,儘管太子武技不凡,但若是一人前去,仍是讓人放心不下的,更不言陛下那裡,若是知道太子一人去地宮查訪此事,她們未有隨侍在側,定是要責怪她們未有盡責。

緊緊隨在祁溟月身後,她們唯恐殿下又不要她們二人跟著。

祁溟月一路前行,側首輕瞥了一眼,見紅袖和瑩然緊緊跟在身後,輕笑了一聲,“你們要去便去吧,溟月不會攔著,若是不讓你們跟去,父皇知道了,怕是又要不悅。”即便知道他有自保之力,有人仍是對他放心不下。

“戰亂在即,宮裡又出了這事,殿下卻一點都不在意,陛下是在為您擔心。”紅袖笑著輕聲說道,瑩然在旁也微微點頭,“殿下自己不覺,女婢們在旁,卻總有些提心吊膽的,當初安煬便打算用連心對付殿下,而今兩國爭戰,蒼赫的安危很是重要,但太子的安危更是不可輕忽。”

“溟月的安危何時開始比蒼赫更重要了?”語聲透著些輕嘲,祁溟月悠然的背影看來仍是優雅沉靜。

一路行去,不少侍衛宮人紛紛見禮,平日很少能見得太子之面,今日帶著侍女,卻不知是往何處而去,看那方向,卻不是陛下的禦書房。

在不少人悄悄的注目下,紅袖低頭輕笑了幾聲,“殿下身為蒼赫太子,同陛下一樣,對蒼赫是最為重要的,奴婢以為,只要有兩位主子在,不論蒼赫出了何事,都可解決,這麼算來,比起蒼赫,自然還是殿下更重要些了。”

“紅兒還是這麼嘴甜。”在瑩然的笑聲裡。祁溟月回首揚起了唇,“如此看來,溟月需得將自己好生照看著才是了。”

“那是自然,若是殿下有危,陛下便會難安,眼下蒼赫最為重要之人,便是殿下了。”瑩然在旁說著玩笑之語,但在她看來這話也是事實。

一路說笑著行至地宮,看守門前的侍衛見是太子到來,都有些詫異,地宮素來是囚禁獲罪之人的地方,裡頭有的只是罪囚和死屍,還有不少行刑之處,太子殿下來此,不知是為了何事。

雖然不解,卻也無人敢阻攔,在這宮裡,誰都知道,不論太子所需為何,都等同于陛下之命,無論何處,太子欲往,無人可阻,地宮雖也屬禁地,但看守在此的侍衛卻都知道,別說太子只是進去,哪怕當下要他們將裡頭所有死囚活囚衣履放了,他們也不敢所言一句。

祁溟月走了進去,四處掃了幾眼,對侯在身邊的看守問道:“死於御花園的那些,可是在此?”

“回殿下,在。”看守小心的回了,此時終於知道,原來殿下是為了御花園內死屍而來,想起那些死狀怪異的屍體,還有宮內的傳聞,他答了話,神情上卻不禁有些異樣起來。

祁溟月見了他的神色,好奇的挑了眉,“他們的模樣可是分外淒慘可怖?還是別有奇怪之處?”算來,如今被斬首而死的,已是第四人了,若死人死狀相同,那即便有古怪,也該是一樣的,卻不知究竟怪在何處,能讓看守地宮的侍衛都露出如此神色。

“殿下,確實有些古怪,若單獨一人,便也算不得什麼,可奇怪便奇怪在,死去之人被斬去首級的角度與力度都一般無二,而且看來,像是都在死後才被砍了頭,尤其是今日發現的那名侍女,有人還在廊內發現了她落下的衣物。”

這名看守年歲不小,聽他話中所言,對此也頗有經驗,祁溟月滿意的微微點了頭,照那看守所言,其中的古怪,便在於若真是活屍所為,根本不會在殺人之後再將屍體移至御花園內。

劉總管手下已有不少人在搜尋宮內各處,卻沒有絲毫發現,若不是此人隱藏太好,便是功力深厚,藏身在了暗處,未讓任何人發覺。

祁溟月思索了一會兒,命人將剛死的那名侍女招了出來。

身首分離,頸上斷開之處全是血污,擺在地上的女屍身上穿的正式侍女的衣裙,獨個擺在一旁的頭顱上,雙眼圓睜,即便已死,眼眸中那無比驚駭與恐懼的神情,仍是讓人心驚,紅袖和瑩然在旁看了,皺著眉,簡直不忍目睹。

祁溟月卻站在屍體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好幾回,專注的望著地上的女屍,似乎陷入了沉思。

“殿下可是看出些什麼來了?”紅袖見他瞧了這許久,不禁開口這麼問道。

“將另幾具屍體也抬來我看看。”祁溟月沒有答話,卻對守衛這麼吩咐了一句,隨後才轉身對紅袖說道:“眼下還無法確定,不過一會兒便說不準了。”

半斂著眼眸,難辨其中神情,微抬的眉卻透著些興味,瑩然紅袖見眼前的殿下如此神色,便知他定是有所發現,連忙催著看守叫人快些將之前的屍體抬了來。

“這……太子殿下,實在是過了些時日了,那些屍體都有些……”看守有些為難,太子殿下要看,他自然不敢不從,但那些屍體早就有些變形,氣味也不大好聞,若是太子殿下要看,他便貿然命人抬了來,讓太子見了不快,說他處事不當,該是如何是好。

要知道,其中還有一具是朝中大員的家眷,為了查明此事,劉總管始終未讓他將屍體歸還,即便現在還可辨識,但照眼下這天氣,等還的時候只怕連家人都認她不得了。

祁溟月掃過一眼,便知這負責此處的看守在顧慮何事,略微揚起了唇,他淡淡說道:“無妨,只管抬來便是了。”只是屍體腐敗而已,他又不是未曾見過,若不乘早瞧仔細了,往後即便他再來查看,也是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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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相

見他這麼說,看守果然很快命人將先前的幾具屍體抬了過來,才一接近門前,裡面幾人便都嗅到了一陣腐屍的惡臭。

紅袖和瑩然連忙拿出了帕子捂住口鼻,擔心的朝祁溟月望去,卻見她們的殿下神色不動,等那幾具屍體到了眼前了,俯身細細查看。

順著他的目光一同望去,紅袖和瑩然都見了那些已有些腐爛的屍體,雖不是未殺過人,但她們哪裡會等著屍體爛了才去查看,自然也沒見過這般模樣的,瑩然學的是醫毒,對死屍並不陌生,還略微好些,但對那股氣味,卻仍是要忍不住皺眉。

在地宮之內的看守對此自然是早就習慣了,但也不會像祁溟月瞧得這般仔細,見太子殿下不僅未露出異色,神情仍是悠然,俯身查看那些屍體,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不禁又是詫異又是佩服。

生為皇子,自小錦衣玉食,又被陛下如此寵信,太子卻未有一點皇族子弟的紈?之氣,更難得的是處事周詳,遇事也冷靜,而今面對眼前的這些,竟如無物一般。

看守在旁心生佩服,祁溟月卻緩緩收回了眼,目光往地上排列的幾具屍體上掃過,“行了,交予他們的家人安葬去的。”

其餘幾人有些意外,太子的話中之意,是這些屍體留著也無用了?莫非他已知道了什麼?

對紅袖和瑩然的疑惑,祁溟月不置可否,靜靜望著窗外,微闔的眉眼卻全是一片深沉之色,“回去吧。”

說完這句話,月白的身影往外走去。紅袖和瑩然只得也隨在身後,望了眼身後合起的門,想起那些屍首分離的屍體,兩人都在猜測,不知殿下究竟瞧出了什麼。炫天殿內,魄玉冰檀的冷香依舊,靜謐的空氣裡只有香氣飄散,悄然毫無一絲聲息,祁詡天踏進寢宮,便看見祁溟月躺在榻上,不知想著何事。

“無了地宮了?”俯身在他唇邊輕吻了一下,祁詡天這麼問道。

榻上之人微微側首,點了點頭,“今日去看了那些個被斬首的屍體。”將站在身前的人拉到了身旁一同躺下,靠在祁詡天的懷裡,祁溟月半闔起了眼,“父皇今日的早朝如何?”

“商討備戰之事罷了。”撫著他的發,祁詡天語聲淡淡,望瞭望懷裡的祁溟月,“溟兒去地宮可有所得?”若非是有所得,溟兒不會是如此的神情。

“確實瞧出了些端倪,”仍舊合著眼,祁溟月的唇邊露出了一彎弧度,“只是還需驗證,待我去問了,才可確定。”那幾具屍體有其共通之處,旁人或許不知,幸而他去了這一回。

祁詡天沒有多問,心裡清楚,溟兒行事素來都有他自己的方式,既然他已這麼說,相信這一回御花園內的傳聞,應是不會持續多久了。闔起了眼,祁詡天抱著懷裡的祁溟月不曾言語,微熱的呼吸拂到了祁溟月臉上,他睜開了眼,望著身旁的祁詡天,微微蹙起了眉。

安煬與蓮彤交戰,蒼赫雖還未涉入其中,但那也是早晚的事,早朝之時還有那些大臣們為眼前戰事各執一詞,加之蒼赫本身的國事,大大小小的,算來也有不少繁雜,對父皇而言或許不算什麼,但要一一處理起來,仍是頗為耗神的。

這幾日為了宮裡出的那些詭異之事與各種傳聞,他都未去早朝,雖有幫著處理國事,但於那擱在禦書房桌案上的高高一摞相比,實在不算什麼,近來屬多事之秋,父皇要處理的政務定然不少。

緩緩抬手撫著祁詡天的臉龐,祁溟月往他身邊又靠了靠,雙唇落在了祁詡天的眉宇之間。

毋庸置疑,在 他身旁的男人是世間少有的強者,自他出生起便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父皇之能,他從未懷疑,但也正是因此,對父皇所行之舉,他從未有過多的擔心,許是有些太過依賴了。

想要將天下玩弄於股掌並非容易之事,即便再強,面對整個天下,所需耗費的精力仍是巨大的,對這回的遊戲,父皇或許是樂在其中,但見他如此,他卻忽然有些心疼起來。

眉間落下的柔軟讓祁詡天睜眼望去,見了祁溟月的神情,眼中泛出了笑意,“溟兒怎麼了?這麼瞧著父皇,莫非是這裡餓了?”隨著逐漸往下滑去的手掌,他的語聲曖昧,含笑的眼微微挑起,全是一片邪魅之色。

按住了在臀間遊移的手,祁溟月無奈的歎了口氣,“父皇倘若不要我擔心,也不必如此。”父皇絕不會看不出他的意思,卻有意這般挑弄於他,想是不願讓他費心,卻讓他對符合更覺疼惜了。

祁詡天斂下了眼中神色,輕笑起來,“三國戰事還未開始,溟兒不必為父皇憂心,眼下的只是些繁瑣之事,費些時間罷了,待部署妥當,自然便會輕鬆許多。”環在祁溟月背後的手輕輕拍了幾下,安撫的帶著無比溫柔。

“可是見父皇為戰事操勞,溟月實在有些心疼。”含著歎息,祁溟月的視線落在了祁詡天略見消瘦的臉上,“若非安煬挑釁在先,對於天下,父皇也同溟月一樣,根本無意,可惜蓮彤與安煬之間不論誰勝誰敗,早晚都會同蒼赫一戰,到時的形勢與眼下便也無太大分別,與其坐等,不如先發,這一回的天下紛爭,蒼赫是不得不為。父皇視作遊戲,溟月卻擔心父皇太過投入。”

“溟兒莫非不相信父皇,這些事雖繁雜,但對父皇而言,與未登帝位之前我所經歷之事相較,算不得什麼,也不算投入太多精力。”因他的話,犀利的鷹眸充滿了柔情,祁詡天對他這般輕語著,說起當年之事,再未覺得如何,有了溟兒,似乎除了對他的情意以外,其他感覺都不會在心裡留駐太長時間。

與他對視著,祁溟月勾起了唇,父皇從來都是這般自信傲然的,或許在旁人眼中也算得上是狂妄了,“國事與戰事,都需費神,在臣子眼中,父皇是有著君臨天下之威的帝王,但在溟月眼裡,除去了那些身份,父皇是于我而言最為重要之人,溟月不願見你太過傷神,當年我還未降生,不能陪伴在父皇身側,而今這場戰事,父皇便不許太過妄為了,需記得,還有人會為你擔心。”

“也只有溟兒會這麼說了。”所謂高處不勝寒,幸而,在這高處,還有人可同他一起分享其中滋味,輕輕含住了祁溟月的唇,像是不舍,也像是正細細品嘗一般,祁詡天緩緩舔吻著口中的柔軟,時不時的探入與其中的舌尖交纏,環在祁溟月腰間的手,更是緊緊的將他按在自己懷中。

“蓮彤的戰事我不會插手,父皇不會讓溟兒太過擔心,眼下只是籌備罷了,待蓮彤與安煬的交戰有了結果,才是蒼赫出手之時,到時我領兵出征,朝中事務便交給溟兒了,為了溟兒,父皇也會早日解決戰事,不會讓你牽掛太久。”

灼熱的氣息由耳邊拂過,聽到祁詡天的話語,祁溟月舔了舔唇,“如此便好,看來,這回該由溟月給付一些獎賞才是了。”含笑的話聲落下,覆上了眼前的那雙薄唇,祁溟月輕吻著,往祁詡天頸邊而去,兩人的髮絲交纏,榻上,相依的身影在明珠柔和的光暈下投射出了淺淺的暗影,一片柔情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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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才是清明,大殿上早朝正在進行之中,祁溟月仍未隨著祁詡天同去,卻是到了另一處,可尋得答案之所。

本就理的整齊的房內,此時乾淨的如同無人住過一般,書冊毛硯,擺件盆栽,俱被安放的妥妥帖帖,房內之人正背著身,不知低頭看著何物,對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絲毫未覺。

“安煬王打算何時離開?”祁溟月站在門前,掃了一眼屋內,淡淡的語聲悠然,似乎還帶著些關切。

倏然轉過身來,連慕希望著門前站立之人,驚喜之色由臉上一閃而過,“溟兒是特地來探望我的?”

“也算是吧。”對連慕希的問話,祁溟月勾起了唇,那微微揚起的弧度,卻透著一絲難辨之色,“安煬王想要辭行之事溟月還未同父皇說。”照理來說,安煬王離開蒼赫,並非一語便可帶過的,又有連朔之事,加之眼下安煬與蓮彤之爭,便讓大臣們對相關連慕希之事尤為慎重。

“慕希可否將此當作是溟月在留我?”連慕希當著祁溟月的面,將手上的一方帕子放到了懷裡,掃了一眼他手上之物,祁溟月自然不會錯認,那方帕子,正是上回探望連慕希之時給他抹汗的。

“溟月確實在留你。”沒有顯出絲毫異色,祁溟月這麼答道,淡然的語聲中透著不容錯認的冷熱。

話音才落,連慕希便神情一凝,祁溟月卻環視著整個房內,神情仍是悠然,“倘若溟月未曾記錯,安煬王並非獨自一人前來蒼赫。”

連慕希點了點頭,“還有人隨行同來,只是而今慕希也仍在後悔,當初不該讓他隨行。”他話中所指,便是連朔,對連慕希幾次三番表示歉意,祁溟月一擺手,“連朔已死,不必再言。”

“確實已死,但他仍在宮內四處做亂,聽說……又有人死在御花園中了?”連慕希說起此事,也很是關切,“連朔是由安煬而來,御花園內被斬首而死的已有數人了,慕希雖然要走,卻有些不安心。”

連慕希歎了口氣,祁溟月卻發出了一聲輕笑,“安煬王果真對此一無所知?”

注視著連慕希,祁溟月話中帶著冷意和質問,對他的問話,連慕希一怔,“溟月先前所問,莫非是在懷疑,是我其他隨行,做下的此事?”

御花園內數人被斬首而亡,究竟是誰所為,祁溟月望著身前的連慕希,眸色愈加深沉,“溟月只是發現,被斬殺之人都有共通之處。”倘若不是去地宮查看了那些屍體,他也不會發現。

“同被連朔所殺,死狀也都一樣,溟月可是指的這個?還有另有其他?”

“死去之人……溟月可都是見過的。”祁溟月語聲緩慢,淡淡的話音落在房內,卻使得沉靜的空氣裡莫名的多了些壓迫感。

連慕希微微一笑,“這有何奇怪的,身為太子,溟月在這宮裡,自然見過不少人了,不過你都能記得卻是不易了。”

“頭一名侍女,是在御花園的涼亭內侍候你我之人,曾替溟月奉過茶,”仿佛不曾聽見連慕希所言,祁溟月眼眸半斂,逕自繼續說道:“那位大臣的千金,是來陪伴宮妃的,曾對溟月示好,是個性子活潑的女子,還有才死不久的那名侍女,我也曾在御花園內見過……”

正是那名侍女,見了她的面容,他立時便記起,先前在園內,曾欲提醒他不要入內,而後卻未多言,只是始終紅著臉,個子很是嬌小,讓他留下了印象。

“看來溟月確實都記得她們,但為何不提那侍衛?據我所知,還有名侍衛也被斬殺。”連慕希忽然這麼問道。

“那侍衛倒是不覺眼熟,為此,溟月也頗覺疑惑,不知安煬王……可否為我解惑?”話音始終是不疾不徐的,緩緩這麼說著,一抬眼,祁溟月眼中卻全是如冰錐般的銳色。

“溟月為何認為我會知道?”連慕希帶著不解,往祁溟月身前走去。

“安煬王果真不知?”頓了一頓,祁溟月看著連慕希逐漸走近的身影,唇邊勾起了一抹輕嘲,“自安煬王同連朔來了蒼赫,宮裡還真是沒有平靜過呢。”

連慕希聽他這麼說,面色一變,臉上神情看來似乎有些委屈,注視著祁溟月透著些淡漠的眸色,自愛他身前定定的站了,“溟月為何會這麼說,慕希所為,都是為了你啊。”

語聲帶著歎息,連慕希的話讓祁溟月眸色一凝,“安煬王此話之意……”御花園內所出之事,與安煬來人定是脫不了關係。

連慕希忽然踏前一步,猛然將祁溟月抱緊了,覆上了自己的唇。

濕熱柔軟的唇一如女子,卻輾轉著探往深處,祁溟月蹙起了眉,一抬手往連慕希擊去,竟發覺,身上內力如被抽去了一般,隨之,連手足都產生了無力之感。

口中,淡淡的猩鏽血氣讓他蹙起的眉更緊了幾分,扶著身旁的門框,勉力支撐著卻一點點往下滑去,望著移開了唇,逐漸露出笑意的連慕希,祁溟月歎了口氣,“是你……”

將祁溟月軟下的身子接到了懷裡,連慕希動作輕柔,唇上帶著的血色,將他眼中歡喜的笑意染上了幾分詭秘,抱著懷裡的祁溟月,他帶著無比的憐惜,輕撫過他的臉龐,“溟月放心,我血中之毒只是讓你失去內力,陷入昏睡,別無他礙。”

“那溟月……是否還得感謝……安煬王手下留情?”斷斷續續的說完,祁溟月眼前已出現了迷蒙,無力的合上了眼,他只聽耳邊拂過一句帶著歉意的低語。

“慕希不願這麼做,可惜,溟月對我無意,我是不得以,溟月……原諒慕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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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要脅

朝堂之上,群臣正為蓮彤求援之事而爭論不休,沁羽身為蓮彤長老,在此事上自然可代表蓮彤,召來了沁羽,不想沁羽卻只是搖了搖頭,“身在蒼赫,對蓮彤戰事不明,女皇陛下既然有國書送來,想是戰事吃緊,蒼赫打算如何處之,之能看陛下之意,沁羽不敢妄言,女皇陛下之意,也非身在蒼赫的沁羽可知,雖想求陛下相助,但站在沁羽而今的立場,對此事,實在不敢多言。”

兩國聯姻之事算是已定下了 ,雖然在禮數上因戰事而擱置,但事實上,沁羽已掛著蒼赫駙馬之名,凝露公主雖也算作嫁去蓮彤,而今卻仍在蒼赫宮內,算起來,兩人算是蒼赫之人。沁羽又是個行事隨意,不大將國事放于心上的,此時之言倒是頗對群臣之心。

沁羽並未偏幫蓮彤,群臣滿意,座上的君王從始至終卻只是聽著,不論大臣們說了些什麼,都未有過表態,深沉的面色看不出心意為何,但那抿緊的薄唇卻讓底下的臣子在說話之時又謹慎了幾分。

都說君心難測,他們陛下的心意便更是不可捉摸,今日朝上他們為臣的說了許久,陛下卻未發一語,不知是在想著何事,看來像是並未將他們的話聽進去。

祁詡天坐在椅上,確實未將他們的話聽入耳中,自早朝開始,心中便不知為何開始不安,這樣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

劉易也覺出了不對,這麼些年以來,陛下的氣息還從未如此不穩過,只除了當年,溟月殿下稚齡之時,被陛下當作棋子,也算作是試探,被人帶出皇宮,讓這素來寡情之人心中動搖,那時的陛下,確實有所焦慮。

但眼快,雖將國事當作消遣,卻從未有過失職的君王,竟頭一次在早朝上走神了。眼底劃過一絲擔憂,劉易望著一旁皇座上的男人,卻見他忽然轉過頭來,“劉易,你去看看溟兒在做什麼。”

陛下這麼吩咐,便是要他親自去看了,“是。”劉易答了話,正要往殿后而去,不料有人卻匆匆跑了過來。

“陛下!太子殿下不見了!”瑩然和紅袖匆匆上殿,兩人都是滿臉的驚慌失措,擅闖大殿本是不該,此時卻無人會去怪罪,落到耳中的那句話,讓眾人悚然一驚。

太子不見了?!群臣頓時譁然,一片嘈雜聲中,卻聽座上傳來了一句沉沉的話語,“你們說什麼?不見了?如何不見的?”

溟兒遣走了無爻,又不要影衛暗中保護,本想以他的能力當不會在宮裡出事才對,眼下卻會忽然不見?站起身來,祁詡天心裡一緊,紅袖和瑩然的話讓他先前的不安霎時成了緊張憂急,眼中利光如同實質,倏然掃去,鷹一般狹長眼眸中已醞起了風暴。

“回陛下,奴婢原本要隨殿下同去探望安煬王,但殿下說他一人前去便行了,不必我們跟隨,因為御花園裡出的事,奴婢們放心不下,晚了些還是去了,卻見安煬王一行都失去了蹤影,還有太子殿下……”瑩然語聲一顫,手上捧出了一枚流轉著血色殷紅的獸形佩玉,“這是在安煬王房內,門邊角落尋到的,殿下從不離身,而今卻……”

瑩然這麼說著,面上全是惶急之色,紅袖在旁早急得掉下淚來,“這是陛下給的佩玉,殿下不會隨意拋下!陛下——太子殿下定是被安煬王帶走了!”

兩人的言語使得喧嘩的大殿驟然靜默下來,太子對蒼赫而言是何等的重要,尤其是在這交戰之時,若是太子落在他國手中……

群臣震驚,高高在上站立的玄色身影卻不言不動,注視著瑩然手中的佩玉,眸中暗湧起伏,幽暗深沉的眸色如有暴風凝聚,整個大殿之內,在霎那間充滿了晦暗陰冷的氣息,如從幽冥傳來的話音輕柔,卻透著讓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冰寒,“呈上來。”

瑩然將手上的佩玉遞給了劉易,劉易從來都是神色不動的臉上,亦是露出了沉重之色,將那枚血紅的佩玉接在手中,交給了祁詡天。

握緊了手中的佩玉,想到溟兒落到他人手中,祁詡天心裡便湧起了一陣暴怒與焦急,甚至,還有從未感受過的恐懼,溟兒于他來說何等的重要,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而今落在他人手中,他的安危如何,怎能不叫他憂心恐懼,尋常高手也難以制住溟兒,不知連慕希是施了何種手段,溟兒若是有事……

“房內可有掙扎打鬥的痕跡?”沉著聲,祁詡天對兩人問道。

紅袖和瑩然一起搖頭,“房內整理的如同無人住過一般,沒留下半點痕跡,殿下似乎未曾掙扎便被帶走了。”她們曾仔細尋過,除了地上的佩玉,沒有其他。

有些安心,更多的卻是不安,溟兒未愈人東輸便被帶走,那麼,能制住他的便是毒物一類,想起了當初的連心,還有而後所遇的蠱毒,祁詡天鷹眸驟斂,胸中泛起了難以名狀的感覺,幾乎讓他無法自控,衣袖下的手掌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所有的一切,在他心裡都化作了嗜血的殺意……

連慕希……連慕希……

見他神色,劉易不得不有些擔心起來,接到了影衛的回報,便立時將手上紙箋遞了上去。祁詡天接在手中,略略一掃,掌中便已只剩下一片碎屑飄落在地,神色頓時又添了幾分暗沉。

群臣被君王此時的駭人之色所懾,只覺此時的大殿之內,處處彌漫著殺氣,從未有過如此的感受,平日裡陛下王者的威儀便已讓人敬畏恐懼,但眼前,大殿內充斥著無人可擋的殺意,那噬人的暴戾之氣,幾乎使人窒息,有文官已堅持不住,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也只是苦苦支持,那高高在上之人,卻似未有所覺,眼眸中似有紅芒閃耀,祁詡天抬眼望著殿外,“朕要出宮,備馬。”

寥寥幾個字,卻無人敢質疑。連慕希離開應該還不久,未必便出宮了,但陛下這麼吩咐,顯然連慕人已然離去,他帶著太子時如何離開的?莫非還有他人之助?一連串的疑問閃過,但在此刻,沒有人敢隨意開口。

眼見著陛下帶著策馬而去,群臣站在殿外,人人都露出了憂色,太子被擄,陛下親自帶人去追,也不知結果會是如何,照理來說,太子出了事,陛下更不該輕易出宮才是,可眼見陛下那般神色,誰人敢提,從未見過陛下如此震怒,倘若有人不知死活的說些什麼,其結果恐怕不是杖責或是丟官那麼簡單,不想人頭落地,他們也只能在此等候結果了。

大殿之外,群臣守候,祁詡天卻帶著人一路疾馳,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宮人侍從只聽見陣陣的馬蹄聲,宮內向來是不准隨意騎馬縱躍的,何人竟敢在宮裡騎馬疾馳,才這麼想著,便見了馬上身著玄色皇袍之人在眼前一閃而過,連忙跪下身來,眾人小心的目送君王遠去,心裡都在猜測,不知是何事讓陛下如此焦急。

穿過各處宮閣,經過了殿宇,祁詡天望著在眼前開啟的宮門,已無暇去體會此刻心裡是何滋味,努力試圖冷靜,心裡卻始終難以平復,溟兒落于他人之手,讓他腦中一片混亂,手中的佩玉仍舊攥的緊緊的,低頭望了一眼,佩玉仍舊完好,但那佩著玉的人卻不知所蹤……

騎馬隨在身後,劉易見前方疾馳之人忽然緩下了速度,也緩緩拉住了韁繩,“陛下?”

宮門已開,出去便是曄耀城內,市集商鋪,人聲鼎沸,他所尋之人,興許便在人群之中……祁詡天望著宮門之外,久久不動,而後忽然掉轉了馬身,“回去。”

回去?陛下難道不打算去將溟月殿下追回?即便是劉易,此時也無法看出這位君王為何會忽然改變了注意。陛下與殿下,這麼些年來,兩人之間的種種全在劉易的眼中,陛下與殿下之間,早已不是父子二字可一語言之的,兩者間的牽絆,無人可以破壞,而今殿下出事,陛下卻忽然不追了,也不知是為著什麼。

逐漸遠去的身影在陽光下閃著金芒,仍是往回去的方向,劉易不發一語的跟在了身後,頭一次感覺,那冷心無情的男人果然如他人所言,難以捉摸的很。

祁詡天騎在馬上,微闔的眼眸內似乎一片沉寂,握著韁繩的手很穩,另一手中的佩玉已被放到了懷中,不疾不徐的往前行,他回首望瞭望宮門之外,眼底似有什麼一閃而過,卻連劉易都沒能捕捉到。

“準備糧草。”淡淡的一句話,不帶絲毫的感情,由風中傳來。

劉易低聲回應,“是,陛下。”

有人動了最不該動的東西,大亂難以避免,看來,是等不到蓮彤與安煬有個結果了。心裡感歎著,劉易忽然想起當年曇無所言,不論是否是巧合,這天下……確實將因溟月殿下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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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過幾日,安煬王連慕希由宮內將太子帶走之事,已由宮裡傳出了宮外,聽聞此事,百姓激憤,太子在所有人心裡,那是關係著蒼赫將來之人,加之太子又那般出眾不凡,幼時便聞名於天下,若是他登上帝位,蒼赫會在他的治理下如何強盛,那是眾人都期待之事。

而今蓮彤與安煬正在交戰,蒼赫境內百姓也都為戰事擔心,怕不知何時蒼赫也會牽連進去,不曾想,太子卻被安煬王給擄走了,太子落在他國之手,陛下會採取何種態度,實在讓人擔心。

百姓擔心,群臣除了擔心,卻還有不解,陛下素來對太子寵信有加,連帝王的佩玉都可給了他,而今太子多半是落入了安煬王的手中,陛下那日本欲親自追回,為何卻又改變了主意?

群臣疑惑,為君之人卻無一句多言,只是交代了備戰,也不知是沖哪國而去,正在人心浮動,揣測難安之時,交戰之國卻有消息傳來。

“陛下,安煬傳來國書,言明太子正在去安煬之路,國書所言,那字裡行間之意,分明是要蒼赫不可妄動,不可相助蓮彤,不可出兵,不然,便不可保證太子的安危。”

聽見有同僚這麼稟報,有人怒斥,“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要脅!以太子作為人質,安煬簡直太過卑鄙,那個安煬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自他離開,宮內便再無事發生,看來先前那什麼傳聞,還有死於御花園內幾人,也全同他脫不了干係!”

聽聞從安煬王所居的院落內已搜出了連朔的屍體,被掩埋在不起眼的地方,根本不是傳聞所言那什麼活屍之類,這麼一想,誰都知道,御花園內數人慘死,與連朔那是全然無關,早已有些腐爛的屍首如何去殺人呢,餘下答案為何,那是明擺在眼前的。

殿內無人不憤,唯獨座上的人不發一語,有人見此,便擔心起來,太子殿下落于安煬之手,安危如何還不知曉,陛下這會兒若是為此失去了對敵之心,蒼赫豈不是愈加危險。

正在擔心,卻聽座上之人冷哼一聲,“蓮彤之事,朕本不欲插手,但眼下安煬卻自動找上門來,如此,便怪不得朕了。劉易,準備的如何?”

“回陛下,糧草馬匹,兵將所需甲胄箭矢,凡戰事所需,俱已備妥。”

在眾人眼裡,看不出喜怒,自太子被擄之後便始終神色深沉的君王,此時終於緩緩勾了勾唇,那抹弧度,卻是冷酷至極,透著戾氣冰寒,“派人在去往安煬的路上好生搜查,同時,調集人馬,整兵備戰,糧草先行。”

隨著落下的話語,一張無比詳細的地勢圖飄然落在了眾人面前,定睛看去,正是安煬!陛下打算在太子還未到達安煬之前先行發兵!

武官拾起了地上安煬境內的地圖,眾人圍觀,眼見如此詳細,都知道,不論這如何得來,都不是輕易之事,定不是幾日便可得到的,這麼看來,陛下竟是早已有所準備?!莫非陛下早已對安煬有所打算,未親自將太子追回,也只是尋一個發兵的藉口不成?

而眼下太子被安煬所擄,群情激憤,士氣高漲,正是出兵的好時機……

小心的抬頭望去,殿上之人正負手而立,仍是一片深沉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心緒,但那深沉之色,卻讓人心裡一沉,再度為君王的難測而心驚起來。

掃了一眼群臣的神色,劉易垂下了眼,站立君王之側,只有他才可見,那負手而立,在所有人眼中寡情難測之人,此時背負的雙手正緊握著,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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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戰前

“溟月……溟月……”

呢喃的低語輕柔,就在耳邊響起,身下感覺出陣陣晃動,祁溟月緩緩睜開了眼,眼前是一臉關切的連慕希,再掃了一眼周遭,顯然他此時正處身於馬車之上。

“安煬王這是要將我帶去何處?”試著動了動手腳,仍是無力的,內力也依舊無法聚起,如此看來,連慕希血中之毒與尋常毒物不同了,?珠之力恐怕一時還化解不了。

“何處?自然是安煬了,慕希要歸去,怎能不帶上溟月。”連慕希答得理所當然,眼前躺著的是他思慕多年之人,想到終於可以得到他,本就晶瑩的眼眸內頓時閃過了異彩,“眼下正是去安煬的路上,怕溟月不願乖乖隨我同去,慕希不得已才……”

“對我下了毒。”截斷了連慕希的話,祁溟月一臉輕嘲,“好一個不得已,安煬王設計將我擒住,想以溟月要脅蒼赫,果真是不得以的很,這麼看來,安煬挑起戰亂也是不得以的了。”

馬車內很是寬敞,祁溟月橫躺於座上,連慕希正對著他,坐於面前,此時聽了他這話,卻並不生氣,仍是露著燦爛的笑容,“那並非是毒,若真是散功之毒,對溟月許是也不會有效的吧,記得蒼赫宮內應是有一顆?珠,以蒼赫帝對你的喜愛,溟月定是早就不畏毒物了,慕希好不容易才在自己身上中了血毒,就是為了溟月。”

“血毒?以血為毒?不知要付出何種代價?安煬王果真是為了溟月?”神色淡淡,祁溟月並不見有如何的擔心,仍舊是一臉的沉靜平和,漫不經心掃去的目光透著些淡漠,雖是受制於人,不能動彈,悠然躺臥的模樣卻絲毫不顯弱勢。

連慕希皺著眉,彎腰湊近了他,指尖輕觸著他的臉龐,低聲歎息,“我來蒼赫,真的只是為了你,為何溟月總是不信?以血為毒,必須以自身為引,供養蠱毒,起初自然是要受苦的,但是為了溟月,慕希都忍了,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溟月,因為喜歡你,才想得到,如此可有錯嗎?”

帶著執著的眼眸閃爍著光芒,灼灼的注視著他,祁溟月挑了挑眉,有些不以為然,“御花園內數人之死,也是安煬王所為吧,先盜走了連朔的屍體,使得宮裡傳聞四起,如此故弄玄虛,不知又是為著什麼,難道說也是為了溟月?”

“若是要怪我,不如怪她們,誰叫那些女子都以那種眼神望著溟月,觸到你的,試圖誘引你的,還有讓你對她說了關切之語的,慕希見了,心裡都會難過,”並未否認祁溟月的話,如同自語一般,連慕希垂著眼,撫在祁溟月臉上的指尖移到了他的唇邊,“溟月從未對我那般笑過,不知你心中之人是誰,慕希便只好將你周遭之人一一除去,原本,下一個該是那個名為紅袖的,溟月叫她紅兒,可是?”

他見了,溟月和他身邊的那兩名侍女是如何的笑語,在他面前,卻從未見過溟月露出那樣的笑顏,為何不是他呢?溟月心中之人……那人應在宮裡,一個個殺了,總會有除去的那一日吧,可惜,還未來得及繼續下手,便讓溟月看出了端倪了,而他回轉安煬之期也到了,他只得提早動手。

“那侍衛又作何解釋?他,溟月可從未見過。”紅袖若是遇上連慕希,不知會是如何,雖未見她出手,但能讓父皇放在他身邊照看的,絕不是連慕希隨意可殺之人。

提起那個侍衛,連慕希眼神一閃,“他只是慕希錯殺罷了。”

祁溟月未有錯漏他那一瞬的眼神閃爍,連慕希費心將連朔屍體盜出,有意讓御花園內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禁地,恐怕不只是這麼簡單,“安煬王曾對溟月言及連朔之死,印證了活屍之說,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宮內確實因此而人心惶惶,御花園也成了無人會去之處,不知這是否也在安煬王計畫之內?要說都是為了溟月,怕也未必吧。”

連慕此收回了撫在他臉上的手,低頭半晌沒有言語,久久,才歎息著發出了一聲輕笑,“果然是溟月,慕希想要隱瞞也是不易。御花園內本該無人,他卻忽然出現,那侍衛見了不該見的,為了讓他閉嘴,慕希才會殺了他。”

那侍衛撞見何事……祁溟月心中幾個轉念,想到連慕希能將他帶出宮外,微闔起的眼驟然抬起,“原來安煬王還有人相助,如此說來,蒼赫宮裡,是有人生了反意了。”要將他帶出皇宮,並非易事,若無人相幫,連慕希絕不可能安然離開。

連慕希點了點頭,望著祁溟月的眼眸裡全是柔情,“溟月在宮裡並不安全,蒼赫早晚也會歸屬于安煬,為了護著你,將你帶回安煬,不論何種戰亂,都不會傷了你半分,慕希對你……是真心。”

仿佛碰觸著某種珍寶,連慕希小心的將祁溟月抱了起來,與他相依著,輕弱的語聲在微微搖晃的馬車內隨風散去,雖然輕弱,但祁溟月卻聽出他話音中並無絲毫虛弱,這麼看來,他先前的傷勢……“為了護著我,安煬王替我抵擋了連朔的一擊,確實夠真心,”連朔當日刺殺之舉連慕希當真會不知?唇邊勾起了一抹 興味,無法推拒他的擁抱,祁溟月神色淡然,任他這麼抱著,語聲淡淡的問道:“想必你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當日探望連慕希傷勢之時,他便察覺他的血色有異,那氣味,也有些古怪,他與父皇俱知連慕稀有古怪,以為他另有圖謀,卻不料,竟真的只是為了他而來。

“我的血玉他人不同,外傷無礙,只需幾日便好,曳幽的蠱蟲可是在很厲害,若是他在,讓連朔成為活屍也並非不可能。”此時提起那曳幽,連慕希仍是帶著些小心,卻多了讚歎之意,而後,卻又繼續說道:“只是內傷,至今仍未見好,蒼赫帝不愧是蒼赫帝,慕希可是服了安煬的療傷聖藥在得以壓制了內腑的傷勢,若不是如此,恐怕連殺那些侍女之力都沒了。”

聽他提起蒼赫帝三字,祁溟月眸色一沉,不知父皇而今如何了,他被連慕希帶走定會讓父皇震怒,但他此時卻並不希望在半路之時被救回皇宮,眼下……

祁溟月從一邊的視窗朝外望,此處仍是官道,也屬大路,應該並未離開蒼赫之境,他們身後也無追蹤的兵卒馬匹,見此,他略略放了心,若是父皇,該知道他的心意才是。

馬車車輪滾滾,似乎急於趕路,卻仍很是平穩,連慕希抱著他的手始終沒有放開,直到祁溟月的手指微動,連慕希仿佛立時便有所覺,“?珠之力果然厲害,雖是由蠱毒為基,但血中之毒仍是毒,溟月這麼快便能動了。”

“能動了如何,失去內力,也是無用。”祁溟月緩緩抬起了手,將連慕希推了開,“若是再如此無力下去,這一路上的起居豈不都要依靠他人,眼下溟月能自己行動,安煬王該高興才是。”

連慕希卻露出了些可惜的表情,極為緩慢的將他放開了,“溟月若是不能行動,慕希也情願照料,而今效用將過,我卻要擔心,溟月在這一路上會做出令我擔心之事來。”顯然,他血中的毒性對服過?珠的明月而眼,根本無法持續太久的效用。

“失去內力還有何可為之事?溟月而今在你手中,自然不會做出蠢事,安煬王只管放心便是了。”掛著些淡淡淺笑,唇邊全是自嘲之意,祁溟月這麼說著,眼眸微斂,眼底卻閃過了一絲極淺極淺的詭色,而今別說是功力未複,即便如常,他也是不會做出其他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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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太子被人從皇宮帶走,已過了半月,蒼赫皇宮之內,處處都是一片壓抑的沉寂,無人敢在宮內喧嘩,任何人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謹慎,除了因太子之事,更是因蒼赫的君王,自太子被擄,陛下終日都陰沉著臉色,若說以往是性情難辨,那如今便是變本加厲的莫測起來,有人若是時運不濟,未將手上事情辦妥,或是有所失職,等著他的不是杖責之類的刑罰,也不是脫下官袍,而是直接摘去項上人頭。

如此一來,何人還敢輕忽,莫不戰戰兢兢的,把手中司職之事盡可能的辦的妥帖,免得雷霆一怒,自己便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這一日,正是午後,晴空之上沒有一絲雲彩,天氣正好,但行走在宮內之人卻無人有暇去體會此時的天氣如何,宮內處處氣氛壓抑,此時的議事偏殿之外,更是尤其的肅穆,層層侍衛把守著,殿內,文官武將正為蒼赫出兵安煬之事細細商討。

戰事在即,安煬與蓮彤交戰已有不少時日,兩方正相持不下,算算時日,太子應未至安煬,蒼赫此時若是出兵,雖是冒險之舉,但卻對蒼赫頗為有利,太子對落在安煬的連慕希手中,但終究仍是在蒼赫境內,一方面加緊搜尋,另一方將安煬打個措手不及,這才是險中求勝之招。

群臣為將計畫安排周詳,你一言我一語的正討論著,高坐於禦書房內的玄色身影卻對一旁的劉易問了一句,“情形如何了?”

低沉的語聲並不明顯,但群臣卻對座上之人的話語分外的留心,聽陛下這麼問劉易,都一個個升起了疑惑,莫非陛下還另有部署?這麼猜測著,只聽劉易平平的語聲回道:“回陛下,俱在掌握。”

君王淡淡點了頭,便再不言語,底下的眾人不明所以,互相對望著,但陛下不言,他們又如何敢問,停下了口中商討之事,偏殿內忽而有些靜了下來。

門外,卻傳來了通報之聲,“陛下,五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還有四公主殿下求見。”

“今日便到這裡吧。”示意群臣退下,祁詡天讓殿外等候的幾人進來,望著他的幾位皇子還有凝露,深沉的面色並未緩和,“你們求見是為了何事?”雖然幾人都是他的血脈,但在他眼裡,他們似乎與宮內其他人也沒有太大區別,倒是更為麻煩。

“父皇,凝露只是想問,二皇兄是否真被那連慕希帶走了?他可會有事?”凝露當先站了出來,想到她的二皇兄不知安危如何,她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可偏偏自出事的那日過後,他們姐弟幾人陸續求見,父皇卻誰也沒有召見,今日好不容易答允見了,卻只是問了這麼一句,想也知道,他們自然是為了二皇兄之事而來。

眼見凝露有些急躁,祁柊離對她搖了搖頭,才含著憂色對座上之人說道:“兒臣也是擔心二皇兄的安危,皇姐,還有幾位皇弟都是一樣,知道父皇正要出兵安煬,我們想知,二皇兄會否有事。”心底,那答案他是知道的,想到當日在二皇兄頸邊瞧見的痕跡,還有他與父皇之間那微妙的感覺,他相信,父皇定不會讓二皇兄有事才對。

但……望了一眼身著玄色皇袍,此時正微闔著眼,神情難辨的男人,祁柊離忽然有些不確定起來,雖然口稱父皇,但他卻並不瞭解他的父皇,眼下,他只能相信二皇兄,能被二皇兄放在心裡的,應不會……

“與你們無關,溟兒之事,朕自有打算。”對著兩人的問話,祁詡天翻著手中的圖冊與書箋,垂下了眼,陰冷的氣息環繞,殿內的氣氛一時間冷凝起來。

沉沉的壓迫在幾人的心口上,都知道父皇已然不悅,卻不知是何處惹得他不快,祁堯宇小心的抬起了頭,想著那抹月白,從未有過的勇氣湧了上來,忽而有些憤然,終於開口說道:“二皇兄是我們的皇兄,父皇怎能說與我們無關,兒臣喜歡二皇兄,不想二皇兄出……”

轟然的一響,祁堯宇話還未說完,便被一擊掌風擊得淩空而起,又重重落在了地上,口邊溢出血來。

“倘若不想死的話,滾。”極為緩慢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不帶著絲毫感情的語聲讓幾人駭然,仿佛沒有見到幾人驚恐的神情,祁詡天看著祁堯宇,眼中所流轉的,是毋庸置疑的殺意與冰寒。

失去了溟兒,這些時日以來若不是他刻意壓制,心中的嗜血之意早就宣洩而出,即使是親子又如何,眼前這幾人,不論取了誰的性命,他都不會覺得可惜,尤其是祁堯宇,在此時說出這些話來……狹長的眼中再度閃過一絲冷光,那銳利而殘忍的光芒讓祁堯宇腦中一片空白,動彈不得,正在這時,劉易忽然上前了幾步,“陛下。”

掃了劉易一眼,祁詡天接過了他手上的紙箋,劉易對著底下幾人說道:“太子不會有事,請幾位殿下放心。”

祁柊離憂心的望瞭望上頭,連忙扶起了祁堯宇,示意祁子毓快些將他攙扶下去,拉住凝露回身行禮,退了出去。

見幾人離去,劉易躬著身,開了口,“陛下……”

擺了擺手,祁詡天冷哼一聲,“朕知道你要說什麼。”將手中書箋化為的碎屑,隨手拂落在地,他站起身來,陽光下,金繡玄色的皇袍耀出了光華,長長的暗影由站立不動的身影上投射而出,望著地下的暗影,劉易神色沉重,在遇到溟月殿下之前,從來都是冷清無心之人,而今卻為了溟月殿下而幾近失控,眼下殿下無事還好,若是有事……便是他,都想像不出陛下究竟會做出什麼事來。

“朕相信溟兒,卻無法不為他擔心,即便知道他無恙,心裡卻仍是……”歎了口氣,祁詡天眼中透著冷意,眼底卻蘊著不易察覺的焦灼,“朕未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父兄也罷,子嗣也罷,都算不得什麼,可獨獨對溟兒,朕連片刻都不想放他離開。”

“殿下確實特別,若非如此,也不會讓陛下如此牽掛。”劉易這麼說著,想起這些年來,殿下所行之事,心裡也是贊佩,殿下武技是由他所授,算來也有些師徒之誼,而今殿下出事,他心中也有所擔心,更別說是陛下了。但是……“眼下安煬還未得到太子,便以此為要脅,若太子當真落到他們手中,恐怕安煬還會想要的更多。”

拿起桌案上的書箋地圖,祁詡天臉上透出了一抹陰沉的戾色,“溟兒早晚會歸來,而朕,會要他們付出代價。”

輕淡的語聲落在殿內,倏然便散了去,但那沉沉的冰寒與壓迫感卻是愈發濃重了,靜立的身影神色不動,眼眸中卻有如同血色的暗芒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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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發兵

又過了些時日,蒼赫太子落于安煬之手的消息不脛而走,不知是蒼赫百姓,天下間幾乎無人不知,安煬此舉是為了要脅蒼赫,關於蒼赫帝的傳聞中卻沒有任何一項是說他心慈手軟的,無情難測才是他,果然,沒多久,蒼赫已整兵待發,目標直指安煬。

蓮彤與安煬交戰未果,蒼赫有如此動作,未顧及安煬要脅之言,打算趕在太子真正落于安煬手中之前將其鉗制,至此,天下局勢已是愈發微妙起來,若是蒼赫太子被追回,那麼安煬便是要脅不成,反倒將始終未有加入戰局的蒼赫招惹了來,對安煬而言,此舉究竟是妙招還是自作聰明,眼下還是難言之事。

天下局勢動盪,只待蒼赫一動,便是三國之亂,眼下蒼赫的糧草供給早已上了路,去往安煬,各處整兵已畢,就等一聲號令,正欲蓮彤交戰的安煬便要遭兩方夾擊,到時若是後方失守,恐怕與蓮彤的戰役便也打不長了。

在正式出兵之前,蒼赫派出了人馬打算追回太子祁溟月,一路卻遭灰衣人暗襲,損失了些人手,卻始終沒有結果,隨著時日過去,算算日子與路程,蒼赫太子該離開蒼赫境內,快到達安煬邊境了,蒼赫的兵馬想要將他追回,已是希望渺茫。

太子眼看真是落到了安煬手中,顧及太子的安危,蒼赫究竟還要不要出兵?蒼赫群臣不無擔憂,正在這令人緊張的關頭,卻由交戰之國傳來了一個消息。

蓮彤,竟歸順了安煬!

這消息一到蒼赫,殿上在頃刻間便亂作了一團,兩國之爭,蓮彤起先慘勝了幾回,而後便屢屢遭敗,發國書前來蒼赫求援還沒過多久,竟忽然宣佈歸順安煬,如此一來,便等同于安煬得了蓮彤之助,還有蒼赫的太子在手,若是以此要脅蒼赫,不知陛下會如何應對。

只是幾日之間,局勢大變,而今之勢儼然已是安煬與蒼赫之爭,安煬得了蓮彤,憑蒼赫一國之力,可否與之抗衡……

眼見局勢堪憂,群臣見了蓮彤的沁羽,自然不會有好臉色,沁羽卻全不在意的模樣,“女皇陛下所為,只是不願死傷太多罷了,蓮彤之人素來隨遇而安,既然陛下不願施援在前,安煬又得了太子在後,為保蓮彤百姓性命,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

凡是聽了沁羽此言之人,都忽然恍悟,蓮彤求援在先,蒼赫並未理睬,至太子被擄,才打算發兵安煬,莫非蓮彤女皇是為此而不滿,竟是打算以此舉來報復蒼赫未有施以援手?倘若真是如此,那洛緋嫣以蓮彤作為代價,也實在是太過妄為了些。

相比群臣的擔心,蒼赫帝對蓮彤降于安煬的消息卻是如同未聞。

殿上,束腰窄袖的玄色武裝氣勢迫人,閃耀金芒的異獸如同盤踞在身,由肩處直至衣擺,一身君臨天下的威儀讓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叩拜而下,群臣抬首望著他們的君王,為那沉沉威壓所懾,知道陛下之能,也從來都無人敢質疑陛下的決定,但這一回,蒼赫要面對的不止是安煬,更有蓮彤之力。

“陛下,御駕親征確實讓士氣高漲,但正值天下動亂之時,陛下親赴險地,叫臣等實在心中難安。”

“不錯,安煬有太子殿下在手,又得了蓮彤的歸降,先前在戰中耗費的國力也得以休整,待陛下揮軍安煬,蒼赫無人坐鎮,到時若是蓮彤與安煬夾擊,蒼赫危矣。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

“朕已決定,眾卿不必多言。”對大臣們的諫言,祁詡天淡淡回答,周身散發的壓迫感讓眾人不敢再言語。

陛下所決定之事向來無可更改,群臣無奈,這一回太子落于安煬,以陛下素來對太子的重視和寵信,斷不會坐視,這都在眾人預料之中,可而今陛下不是派遣將官,竟是要親征安煬,這卻是無人料到的,若是早先倒也罷了,那會兒安煬與蓮彤還在交戰,局勢對蒼赫十分有利,即便陛下秦崢,也無甚危險,但眼下卻是不然,陛下出兵安煬,要應對的可是兩國之力,留下部分兵力確保蒼赫無事,陛下帶走的人馬從數量上根本無法與安煬抗衡。

群臣憂心,祁詡天卻並未在意他人的想法,踏下殿來,走到了大殿之外。

數百親隨侍衛正排列整齊,靜待號令,沒人發出一絲聲響,一張張臉上都是堅定與煞然之氣,仿佛也感受到此刻蕭殺冷凝的氣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空中沒有一絲微風,沉沉的靜默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祁詡天那雙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眸望著安煬的方向,久久,薄唇終於微微的揚起了幾分,那弧度卻是殘忍如刃的犀利,隨之而起的語聲極為緩慢,一字一句的吐出,在一片靜默之中透著無比的冰冷決然。

“昭告天下!安煬如不歸蒼赫太子放還,朕,定滅安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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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安煬境內,祁溟月正隨著連慕希往安煬皇城而去。一路上祁溟月並未試圖逃離,雖可活動,但功力未複,連慕希對他也放心了些,但仍是不肯稍離,不論何處,門外都會有人看守,隨著越來越靠近皇城,突然現身的灰衣人也多了起來,祁溟月倒是並不覺意外,安煬雖是連慕希為帝,但實則,卻有那名為曳幽之人暗中掌控,那些灰衣人全是如鬼魅般的毫無生氣,不用猜都知道,定是曳幽的弟子了。

看到他們,祁溟月自然會想起無爻,叫他來尋百里忘塵,不知眼下是如何了。還有這一路之上,連慕希卻是出人意料的並未再說些什麼表明心跡的話,舉動間雖有親近之意,但對著祁溟月始終平和卻透著些淡漠的態度,也不敢有什麼過分之舉,像是怕惹他反感,總是帶著些小心翼翼,但那眼中,卻是時時帶著情意的。

祁溟月始終沒有多言,仿佛只是來遊玩,在馬車內,或是望著窗外的景致,或是閱讀書冊,只有連慕希與他搭話,才會回上幾句,悠然的態度到好似他才是主人似的,連慕希見他不說話,便也不多言,只要能將他帶回安煬,他已是心滿意足。

待到了安煬皇宮,又過了不少時日,祁溟月不知自己所居的是何處殿宇,但觀其氣派與佈置,便知連慕希給他安培的定不是尋常之處,興許便是在主殿之內。

不似炫天殿內採用明珠,安煬似乎更為習慣巨燭,卻不是什麼尋常的蠟燭,而像是用某種脂類加上藥草而成的,燃燒之時也不易熄滅。

此時,屋內燭光燃起,在祁溟月面前,女子長髮翩然,遮住了幾分面容,層層疊疊的瑩白在她的舞動下如同花蕊盛放,是一色的清淺,卻片片都如豔色,並不似尋常舞娘的嬌媚或是誘惑,那舉手投足之間,透著某種無可名狀的烈性,雖一身素白,在他人眼中,卻好似火焰燃燒,每一個動作,都是那般激越傲然。

如同將周遭的光亮都吸引過去一般,舞動的女子踩著節拍,臉上卻與那舞步的激烈不同,有些平靜,有些冷淡,直至最後一個動作收起,才微微的行了一禮。

“溟月可還喜歡?你身邊有紅袖是蓮彤而來,不知你是否喜歡蓮彤之舞,慕希特地為你尋來的,蓮彤有名的舞娘。”至始至終未將眼神離開過身旁之人,連慕希見 他只是用菜喝酒,並不見滿意之色,不禁有些失望。

放下了手中酒盞,祁溟月往那女子瞥了一眼,“安煬王費心了,可惜溟月對此並無多少研究,只是覺得悅目好看罷了,”聽連慕希說她是由蓮彤而來,他不由多看了幾眼,目光一閃,他微微挑起了眉,問道:“如何稱呼?”她似乎……

連慕希搖頭,“只是個舞娘罷了,慕希未曾問過她的名字。”舞娘便只是舞娘,他哪裡會去關心她叫什麼名字,先前還有些失望,而今眼看祁溟月似乎對這女子有些好感,他心中不悅,正打算叫她下去,便聽見一句輕弱,卻顯然並不是女子的語聲響起。

“碎夜無痕,殿下可稱我為碎夜無痕。”白衣舞者拂開了臉側的發,露出了一張清秀的臉龐,年歲不大,透著某種介乎於男女之間的秀麗,面上雖然冷淡,但望著祁溟月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好奇。

“憑如此的舞技,果然當得起此名,碎夜而無痕,確實不虛。”祁溟月又舉了舉酒盞,一飲而盡。聽他此言,碎夜無痕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蒼赫的太子殿下也果真不負盛名,碎夜今日終於得以一見,可惜的確是在如此情勢之下……”

“為何有此言?何謂如此情勢?”祁溟月問道。

碎夜無痕正要答話,連慕希卻哼了一聲,“只是一名舞者,竟敢擅自搭話,還不下去。”命人將那舞者拉下去,連慕希面對著祁溟月卻露出了難言之色。

“安煬王似乎有事不欲讓溟月知道?”微微側首朝連慕希望去,祁溟月似笑非笑的勾著唇,手中的杯盞早已放下,眼眸中全是一片深沉。

“殿下早晚都會知道,告訴你也無不可,此時蓮彤已屬安煬,而祁詡天卻不顧你的安危,打算與安煬開戰。”

突然的話音不知由何處而來,語聲蒼老,很是緩慢,在那仿佛隨時會散去的緩慢語聲之中,有某種難言的詭異,每一字都不似由活人口中發出的,倒更像是黑暗中的鬼魅尋找了宿主,借著軀殼,吐出了幽冥間傳來的話音。

連慕希聽到這說話聲,忽然有些變色,祁溟月卻眼光一掃,往一處黑暗望去,“既然已現身,何妨讓溟月看的清楚些,擅蠱毒,又在這些年來掌控著安煬之人,溟月早已想見見了。”

燭火未曾照及的幽暗之處,淡淡的虛影真如無形的鬼魂一般,似乎將周遭的光亮一同吸去,那黑暗卻愈發濃重,直至漸漸凝成了實體,站立在黑暗中,只能瞧見一絲人影晃動,燭火竟隨著輕晃了一下,閃爍的光影間,隱約可見一身黑袍,兜帽遮住了大半的臉,只有泛著慘敗的下顎微微露出。

“曳幽也十分想見溟月殿下。”黑袍下的人這麼說著,只能看見慘白的下顎微動,如同與黑暗融為了一體,蒼老而低啞的語聲一響起,燭火便跟著幾個閃動,不帶絲毫冷意的話音卻偏給人一種沉寂如死的陰寒之感。

感覺著黑暗中曳幽的氣息,祁溟月一抬眼,輕扯了一下嘴角,“可是而今你見了溟月,溟月卻未見著你,是否有些不公?”終於見到了藏于安煬幕後之人,眼前的曳幽,從氣息之上便可確定那些灰衣人與無爻會成為而今的模樣,定是此人所為。

“世上何來公平之事,殿下而今在我手中,還要求什麼公平嗎?安煬得了蓮彤,將與蒼赫一戰,以兩國之力拿下蒼赫,怕也用不了多少時日,其中自然也無公平可言。”曳幽仍在黑暗之中,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含著鬼氣的話音裡終於露出了些生氣,卻是含著歎息的嘲弄,“祁詡天明知殿下你落在我安煬手中,仍一意孤行,還下詔說什麼將你歸還,不然便要滅了安煬,實在是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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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交易

祁溟月聽說蓮彤倒戈到並未覺得如何意外,在聽說他心中掛念之人這般下詔之後,微微揚起了唇,“溟月身在安煬,想必是要成為人質了,父皇未顧及我的安危,使得我這人質成了無用之物,不知往後會如何,溟月倒是有些擔心了。”

“老夫在想,是否該取下殿下身上……”

“不行!”不等曳幽說完,始終未言的連慕希忽然站起身來,“誰也不可動他,天下可交予你,但溟月是我的,你答應過!不能傷他分毫!”溟月是他心之所系,好不容易才到了他的身邊,他豈能讓人傷了他,“你要我做的事我已做了,滅了蒼赫,天下一統,我明你暗,慕希都答應,但你明知溟月是我好不容易帶回的,這麼些年來,也是你將那些畫像情報交予慕希,慕希喜歡溟月,你早就知曉,也從來都是支持的,為何如今竟要對溟月動手!?”

“何必這般激動,既然陛下不願,老夫不動他便是了,依照而今的局勢,即便沒有溟月殿下在手,蒼赫也不是安煬的對手,更何況,祁詡天也未必真如我所想,會為了自己的子嗣而甘心臣服。”

曳幽想起今日接到的回報,發出了幾聲輕笑,古怪的笑聲微微起伏著,如鬼泣般令人發怵,卻帶著淡淡得色,“溟月殿下一路而來,蒼赫雖也命人追捕,可惜卻沒有得力之人,兵馬雖多,卻未盡其力,看來祁詡天也並不如傳言所說,將你視為珍寶,那般無情之人,對父兄都可下手,對子嗣也不見得會如何重視,你雖身為太子,可惜而今夜只是他發兵安煬的藉口罷了。”

聽著曳幽所言,祁溟月漸漸垂首,一路之上,蒼赫的兵馬並不能與那些灰衣人抗衡,以父皇之能,確實未盡其力,“溟月身為太子,便更不能使得自身成為了蒼赫的負累,父皇能以社稷為重,是蒼赫之幸。”

雖未見其神色,但從那話語間可聽出幾分失落與傷感,連慕希連忙坐到一旁,“溟月切莫難過,只要你身在安煬,慕希定不會讓你有絲毫危險,我……”

“行了,溟月累了。”揮了揮手,祁溟月似乎不想再言。

眼見他如此難過,連慕希卻莫名的松了口氣,當初蒼赫帝見他與明月在一起是如何的生氣,他是見過的,想必早就對安煬有所不滿,見了他的舉動才會那般盛怒,他若是想要溟月,定不會得到應允,而今溟月像是對蒼赫帝的態度有所不滿,待蒼赫覆滅之時便不會太過傷心,到那時,想要得到他,便不會如而今這般了吧。

歎息著站起了身,祁溟月沒瞧任何人,背轉過身往居處行去,走了幾步,才頓了一頓,語出嘲諷,“溟月這會兒想去休息了,不知是否要向曳幽大人還有安煬王告退?”

從來都是悠然隨意之人,此時卻因曳幽之言而亂了心神,看來他真對蒼赫帝有些失望了,心系之人為此難過,連慕希不知該喜還是該憂,輕言道:“溟月只管去休息便是了,在這個殿內,你隨處可去,不必向我請示,在此,溟月是客。”

沒有回答,背轉過去的身影往殿內深處行去,連慕希眼神灼熱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前行之人的唇邊卻勾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細小弧度。

父皇想必定是怒極,但也應是知他心意的,這一回的將計就計,恐怕會激起千層風浪,但天下既然要亂,便要亂在他的手中才是,斂下了眼眸,掩住了其中的笑意與冰冷,祁溟月神色淡淡的,步履悠然。

何人才可笑到最後,怕是要到終局之時,某些人才會明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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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靜的夜晚,安煬皇宮之內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沉睡,雖然毫無聲息,祁溟月卻知道,在他門外各處定是佈滿了暗哨眼線,連慕希生怕他逃走,卻不知他根本想都沒想過要離開。

在安煬宮內已住了有些時日了,儘管隔絕了一切戰事消息,宮裡自然無人告知於他,但算算日子,便知道蒼赫與安煬定然已開始交戰,安煬得了蓮彤之助,但蓮彤的兵馬卻未必能任曳幽隨意差遣,蓮彤女皇倒戈于安煬,也不知是為了保命還是為了報復父皇……

想到牽掛之人,祁溟月在心底歎息一聲,父皇許是沒料到他們兩人會如此突然的分別吧,發現他被連慕希帶走,到發兵安煬,這段時日以來,每一日不知是如何過的,在他降生此世之前,父皇也是如此一人……在心中想像著正領兵與安煬對戰之人此時是否仍未歇下,是否又在為他的安危而無法放心,祁溟月不禁微微蹙起了眉,父皇定會為他擔心,他又何嘗不在為父皇而憂,即便再相信父皇的能耐,在沒有親眼見到他安然的站在面前之前,自己恐怕也不會有片刻心安。

躺在床上,側首注視著窗外月色迷蒙,似乎將要墜入夢中,微微闔起的眼眸卻忽然睜開了,注視著窗口,祁溟月看來一點都不驚訝,“你果然來了。”

窗外仍然悄無一絲聲響,連樹影都未搖晃,屋內卻忽然多出了一人,灰色衣袍穿在他的身上,並不覺陰森或是可怖,卻是透著一股慘烈的煞氣,那滲著血腥鏽的氣息沉穩而犀利,站在房內,便像是一把利刃驟然顯現,豎立身前。

身著灰袍,卻有著如此的氣息,祁溟月絕不會認錯,正是百里忘塵。

“殿下看來並不意外。”百里忘塵在房內定定的站著,見祁溟月慢條斯理的由床上坐起身來,瞧著他的目光似乎早就等待多時,不禁搖頭繼續說道:“江湖中的水月公子竟是蒼赫的溟月太子,倒是讓百里很是驚訝。”

“更驚訝的怕是無爻突然到了安煬來尋你吧。”帶著些笑意,祁溟月起身套上了外袍,在桌旁坐了下來,斟了一杯茶,“無爻可好?”無爻身上所沾染的毒血會對他有何種影響,無法確定,將他遣至安煬才是最妥善之法,交給重視無爻的百里忘塵,一是可保無爻的安危,二是……

坐在桌旁之人雖身在安煬皇宮,卻未顯分毫的怯意,安然之態似乎並不覺眼下處境之危,百里忘塵眼見他如此不由得開口說道:“無爻自然無恙,我不會讓他有事,但殿下難道不知眼下戰局亂到何種地步,安煬與蓮彤俱已攻入蒼赫,已奪下了數個城池。”

舉起茶盞的手略略一頓,祁溟月垂眸望著杯中水色,神情未變,“蒼赫失了城池,安煬也不會毫無損失,父皇帶兵攻往安煬,安煬失去的城池想必並不比蒼赫少。”

“這點殿下確實未曾料錯,蒼赫帝用兵如神,安煬朝中無人可擋,可用的將官早被先前幾場戰役打得失了膽氣,若是比起戰場得失,蒼赫所得確實比安煬多上不少。”百里忘塵想起近日所知的戰況,也不得不佩服那處於劣勢卻仍讓人畏懼的男人,眼下戰局已是速度之爭,蒼赫與安煬誰可先一步占得對方的都城,使得到了制勝的先機,若是都城失守,失去了一切的儀仗,想要再翻身便是不易了。

祁溟月聽他此言,也立時想到了其中關鍵,但在他看來即便蒼赫的曄耀城失守,似乎也不是何種大不了的事,失去的可以奪回,只要父皇無事,有他在,奪回所有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但于安煬而言,卻非如此,連慕希與曳幽,俱是安煬的關鍵,身在安煬的都城之內,只要拿下安煬都城,對 他們而言便失去了可控制一切的依憑。

“曳幽便是你與無爻的師父,可是?”不再問戰局如何,祁溟月這麼問道。

聽他說起曳幽,百里忘塵眼中閃過一霎那的異樣,那極為幽暗的神情雖是短短一瞬,房內卻仿佛莫名的添了幾分詭秘的森冷,“不錯。”百里忘塵如此回答,平平的話音裡卻帶著些明顯的壓抑。

“他是如何的一個人?”祁溟月繼續問道。

百里忘塵一皺眉,某種厭惡或可稱作為恐懼之色在那一皺眉間由他臉上顯現,“讓嬰孩服食毒物長大,未死的便佐以蠱毒相輔,直至長成,教授武技之後讓其相鬥,在未死的幼童中擇優再煉,他將人當作蠱蟲,培養煉化,期間只服毒而不取膳,直至大成。”說到最後兩個字,他已雙拳緊握。

百里忘塵並未說的太過詳細,但由他的話裡,祁溟月卻可想像出其中種種,將人當作蠱蟲一般煉製,那而今活著的究竟算是人,還是蠱蟲?或者,該稱作人蠱。忍不住也蹙起了眉,祁溟月想起了無爻,“無爻也是如此?”

“無爻與我,自小便相識。”似乎陷入了回憶,百里忘塵眼中露出了痛苦後悔之色,“他視我為兄,我卻眼睜睜的看著他被蠱毒折磨,甚至有幾回,那毒物還是由我遞到他的手中,無爻恨我也是應當,當初師父稱他為無,他並非嬰兒之時便被收為弟子,而是見其資質不凡,才破例而為,但也正是因此,成效並不如其他人好,被視作失敗品 棄之不顧,而後他離開了安煬不知所蹤。”

提起無爻,百里忘塵便似變了個人似的,話間帶著自責與傷痛,聽他說起過往,祁溟月卻有一點覺得疑惑,“為何其餘人皆被煉製,你卻無恙,既然無爻對你而言如此重要,你當初又為何坐視不理?”

百里忘塵忽而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我的身份殿下應已知曉,正是因此,為了往後還有用到我之時,他只是教授我武技,並未逼我服下蠱毒,也正是因此,我……”歎了口氣,他的目光落到了遠處,“如今我已是悔了,卻早已來不及,無爻聽你之命前來,對我卻仍是一如當初所見,避之不及。”

“能面對仇人喊出師父二字,確也不容易,當初你甘願拜在曳幽門下,為了復仇,可坐視無爻服毒,看來那份恨意果真不輕。”祁溟月語出嘲諷,百里忘塵的過去父皇早已叫人調查得清楚,百里世家,數百口一夕之間全數被殺,似乎是得罪了某人,而今看來,也某人定是曳幽無疑。

百里忘塵不語,祁溟月見他這般,繼續說道:“跟隨曳幽這麼多年,無爻身上沾了毒血,想必你定有解決之法,比起視你為無物,他躲避你便是心中仍存著在意,你也不必洩氣,我將無爻交予你,便未打算讓他回來,你若想彌補當年之事,還有的是時間。”

百里忘塵仍舊站著,注視著悠然坐於椅上的身影,月光之下,在那明寐間可見得一雙薄唇邊淺淺揚起的弧度,與他記憶中那覆著半張金面之人何其的相似,想到當初江湖所見,與而今所知兩人的身份,他卻並不覺意外,早在當時他便知那被稱為暗皇的男人身份呢定不簡單,只是沒想到這兩人竟會是父子。

“殿下是何意?”百里忘塵想起當初收到的書箋。

祁溟月掛著淺笑,微微挑了眉,“父皇與你有過約定,幾次書信來回,溟月雖不太清楚,卻可猜得幾分,近些年來你屢次將安煬情勢寄書過來,對溟月話中之意,自然不會不明白。”

“你將無爻交予我,來換取我對蒼赫之助?”

“你要無爻,溟月要的是安煬,父皇與你定也提過此事,安煬對你而言,毫無半點故土之情,即便溟月不提,為了血仇,你也早晚都會下手,又何必故作驚訝。”前安煬王恐怕也在曳幽掌控之下,安煬有如此野心,便是曳幽早已有心一統天下,百里世家會遭此難,也是在皇族默許之下,對百里忘塵而言,欠下他家數百口血債的不止是曳幽,也有整個安煬。

百里忘塵氣息一凝,“我驚訝的是溟月殿下竟會利用無爻來做交換。”雖然結果是他所想,但將無爻視作籌碼,如此輕忽的態度且讓他無法接受。

“無爻雖是我身邊的暗衛,又是安煬之人,但對他溟月卻從未有過防備,他是我身邊之人,溟月不願見他長此以往始終是那般模樣,有你對他如此用心,我才會將他交予你,你若真要視作交換,溟月也不反對,若是交換可得來雙方之利,何妨便答應了此事。”

站起了身,祁溟月望著百里忘塵,“天下已亂,溟月不想拖延太久,百里如何決定,需得給我個答覆才是。”

百里忘塵定定站著,未動分毫,也沒開口,幽暗的房內,只有一室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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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戰況

天下紛爭已起,百姓躲避戰火,人心浮動,處處皆是惶惶不安,此時的安煬皇宮之內卻是一片安靜,甚至安靜的有些古怪,宮內所有人自然也覺出了此時局勢的緊張,聽聞善戰的蒼赫帝親自領兵攻往都城,心中都有些忐忑起來,但除此之外,不斷有大臣自絕于家中,還留下了書信,稱安煬將被蒼赫所滅,他們卻毫無辦法,愧對君王百姓,唯有一死。

倘若只是忠心為國的老臣便也罷了,但接二連三死去的還有不少大家心知肚明,眼中只有利益的貪生怕死之輩,那樣的人會為此而自絕,無人不覺奇怪。

聽說已有將領攻入了蒼赫境內,但那是遙不可及,沒有親眼所見之事,擺在眼前的卻是蒼赫帝一路將安煬將官斬殺,安煬境內城池一座座丟失,眼看著蒼赫的軍隊便要往都城而來,卻又傳出了朝中大臣紛紛自絕的消息,安煬的百姓原本的觀望之態頓時消減,心中的不安立時便成了恐懼,開始有人往城外避難。

起初只是三五家,而後便是三五十家,不等幾日,只要是臨近都城的,在蒼赫可能經過的城鎮內,逃往他處躲避戰火的人越來越多,口耳相傳間,對以雷霆之勢往都城一路殺來的蒼赫軍,人人都心生畏懼,如此一來,離城避難之人便是愈加的多了。

朝中有大臣莫名的自絕身亡,都城之外卻有百姓紛紛逃離,蒼赫與安煬交戰戰況究竟如何已無人去關心,連安煬朝中也有了種種傳聞,面對這些,連慕希身為君王,自然不能坐視。

“你可能確定,祁溟月當真足不出戶,未與任何人聯繫?”對近日發生之事,曳幽知道得清楚,心中已在懷疑是祁溟月所為。

連慕希很肯定的點了點頭,“早已叫人看守,他未出過房門一步,每日去看他,他也只是讀書或是午睡,沒有任何異常。”

寬大的兜帽之下,青白的嘴唇開合了幾下,“沒有痕跡,未必便不是他做的,莫要忘記蒼赫太子之名是如何得來,祁溟月被你施毒帶來已是僥倖,兩國交戰期間,他在宮裡待一日,便一日不可疏忽,裡裡外外,都要好生看守著,眼下只是死了幾個大臣,陛下也不必太過擔心,倘若祁詡天真領兵到了都城之外……”飄忽如同鬼魅的話音緩了一緩,透出了幾分森然,“到時便是使用我們手中王牌之時了,陛下再不願,也得拿他出來一用。”

“你要我用溟月來要脅祁詡天?”連慕希一怔,“蒼赫帝當真會受此要脅?溟月身在安煬,也未見他對他的安危有絲毫顧及,不也一樣發兵安煬。”

“倘若是當著天下人的面,便是他再無情冷血,也不能不顧一國的顏面,祁溟月是他最為寵信的皇子,又身為太子,此事天下皆知,到時,哪怕他心裡並不在意,也無法真將祁溟月的安危置之不顧。”

聽到曳幽之言,連慕希皺著眉,顯然仍是不願將祁溟月當作要脅之用,但想到蒼赫帝祁詡天,他便不由心頭有些悚然,並未立時反駁曳幽之語。

如今溟月對他的態度有禮卻淡漠,想是仍對他無意,自愛記掛著他心上之人,每回思及此事,便讓他更為堅決的想要得到這天下,待他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毀去了蒼赫的一切,成了掌控天下的君王,定要溟月忘記過往,留在他的身邊。

轉過身,連慕希微卷的發在身後揚起了弧度,想到了那抹月白的身影,眼中頓時升起了火熱的情意,只要此事過去,滅了蒼赫,溟月便只能留在他的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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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午後,房內有和煦的陽光灑落,為這片安靜中又添了些悠然的愜意,房中所坐之人看來也頗為悠閒。

“安煬王又來看我?是否擔心溟月逃出宮去?”坐在椅上,祁溟月見門口來人,放下了手中的書冊。連慕希時常回來探望,說是探望,不如說是對他不放心,身為蒼赫太子,在安煬皇宮之內能允許他在殿內行走,已是不錯了,只不過他從未隨意離開過房間。

“溟月功力未複,想要離開也不是容易之事,慕希只是放心不下你,才來看看。”連慕希走進房內,眼神便只是落在祁溟月身上,見到他安然的坐著,才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祁溟月一抬眼,“只是來看看?還是來看溟月是否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宮裡的傳聞我也知道,我看安煬王許是懷疑是溟月派人所為。”大臣連連自絕,此事在安煬皇宮之內早已傳的沸沸揚揚,即便是他未出房門,都聽說了此事。

“慕希不想懷疑溟月,那些事我也希望與溟月無關,安煬與蒼赫交戰這些時日以來,你都未出房門,除了宮內的婢女,未見過他人,怕你一人寂寞,我才來探望。”連慕希在他身邊坐下,這麼說著,語聲輕柔。

注視著身前之人,他眼中帶著刺耳癡然的情念,自幼時起便記掛在心的人,眼下終於到了他的身邊,那略有些狹長的眼,微抿的唇,終有一日會為他而露出溫柔之色,那種他所見過,卻從未得到過的溫柔……

祁溟月自然瞧見了連慕希的神色,自將他帶出宮後,便時常這麼注視著他,為了些許小事便將侍女斬殺,猶能笑著告訴他緣由的連慕希,始終給他一種說不明的感覺。“哪裡會寂寞,雖然一人在房內,但有進來打掃侍奉的婢女,溟月也不是無人可說話。”

帶著些隨意,祁溟月好似並不在意是否有人來探望,聽他這麼說,連慕希眼中某種神色一閃,“溟月情願和那些下人說話,也不願慕希前來探望?我日日來看你,你卻……”透著些失望與委屈之色,他叫了人進來,“將侍候此間的那些侍女的舌頭拔了。”

來人去了,不一會兒便聽見慘叫之聲傳來,連慕希聽著外頭傳來的聲響,望著祁溟月的眼中卻顯得悲傷,“溟月若是能只對我一人語,一人笑,該有多好。”

分明是他命人拔去了侍女的舌,此時看來倒像是何種傷害,祁溟月沒想到只是一句試探的話語,便得到連慕希如此的反應,“安煬王為何對我如此執著,溟月自問,並不值得。”

“怎會不值得!”連慕希瞪大了眼,“溟月莫非不知自身是如何的吸引人嗎,慕希為你到了蒼赫,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而今溟月就在我的面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眼中目光如火,有些激動,卻逐漸轉為平緩的話語,轉瞬的起伏使得連慕希這一刻給人的感覺竟是帶著些瘋狂,至此,祁溟月終於覺出何處不對勁了,連慕希眼中的執念,比之尋常人的感情似乎更強了好幾倍。

“身為君王,難道宮中就無一人能讓安煬王生出好感?”連慕希身為安煬的皇子,周遭自然會有美人相伴,偏對他如此執著,不能不說是奇怪之事。

因他的問題而覺得奇怪似的,連慕希搖了搖頭,“宮裡哪有別人,除了這些宮女侍衛,還有那些個大臣,慕希平時裡見的只是曳幽,自幼時起見過溟月之後,便無他人相伴,乳母死後,陪在我身側的便只有關於溟月的消息了。”

“你的母妃呢?”

“死了,”不帶半點傷感或是懷念,連慕希含笑望著祁溟月,“乳母待慕希很好,可惜後來也死了,皇兄們怕曳幽,便也不敢來尋我,慕希身邊,便只有溟月了。”想起收在房內的畫像,再瞧一眼身前活生生的溟月,他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

因那過分燦爛的笑容而皺起了眉,祁溟月忽然發現,在連慕希身上,似乎從未覺出過絲毫惡意,即便再他下令將那些侍女拔舌之時。還有眼前,從他的話中可猜想到幼時的情形,對當年所見的幼童還有些印象,帶著天真與些許的憨態,在殿上發出驚聲讚歎,到了如今,天真之色仍在,卻有著那般殘忍的手段,他卻仿佛對自己所為並不覺如何。

真正讓他覺得異樣的,是連慕希並非假作,他對自己的情意,還有對他人的手段,皆是真心,喜歡的便全然投入,熱切的帶著瘋狂的執念,阻礙了他的,便盡皆毀去,哪怕只是有些許讓他看著不順之處,也會惹起他心中的惡念。

如稚童對喜愛之物的獨佔欲,近乎偏執。

面對如此的連慕希,祁溟月想起他話中所言,其他皇子怕曳幽便不來尋他,如此說來……

靠在椅上,祁溟月垂下了眼,一旁的連慕希卻忽然歎了口氣,“安煬與蒼赫交戰已有好些時日了,溟月真的不想知道戰況如何?”

兩國交戰已有數月,他從未問過蒼赫的情況,此時聽連慕希提起,祁溟月便問道:“戰況如何,安煬王真打算告知於我嗎?”

“今日來此除了是想見你,也想告訴你一事,怕溟月難過,慕希不知該如何開口。”連慕希抬起了手往他身上觸去,祁溟月卻只是淡淡輕瞥了一眼,“不說出口,又如何能知溟月真會難過。”

在那悠然平和,卻透著疏離冷淡的眼神之下,連慕希頹然的又放下了手來,越是珍惜,便愈是不敢碰觸,到了安煬,就在 眼前了,也使得他更不敢隨意親近了他,透著灼熱的目光注視著眼前之人,他柔聲說道:“溟月可知,蒼赫境內往安煬而來的糧草供給被斷了,而蒼赫軍則是在離安煬都城不遠之處遭了暗襲,軍內有人反叛,聽說蒼赫帝……”觀察著祁溟月的神色,連慕希說到這裡便停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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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突變

“如何?”坐在椅上之人仍舊低垂著眼眸,神色間毫無絲毫變化,語聲平靜的問道。

“聽說蒼赫帝受了重傷,下落不明。”

半斂的眼眸辨不出神情,坐在椅上的人像是一愣,擱在桌上的手微不可覺的輕顫了一下,便再無別的反應,“是嗎,已近安煬都城,卻遭了反叛……”輕喃的低語有些遺憾,有些歎息,落在了連慕希耳中,卻替他難過起來,“蒼赫已亂,再也無力征討安煬,失去的城池,早晚還會回到安煬手中,再過不久,天下便是安煬的了,是慕希的,便是溟月的,溟月不要為蒼赫難過,蒼赫帝以你為籍口對戰安煬,根本沒在意你的安危。”這麼一來,蒼赫帝也不足為俱,他便也不必將溟月當作要脅之用,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心中著實松了口氣。

“此事溟月早已知道,不必再提,關於戰局之事,多謝安煬王告知。”說了這麼一句話,祁溟月便再也不言,屋內頓時靜默起來,透著些沉重的壓抑。

連慕希見他這樣,並不意外,知道溟月已對蒼赫帝有所不滿,但對故國與至親之人所遇之事,有些傷感也是在所難免,正想去安慰,卻聽祁溟月說道:“安煬王若無別的事,便讓溟月一人靜一靜吧。”

露出了擔心的表情,連慕希還是點了點頭,“戰亂將息,溟月只管安心待在安煬便是了,無論今後會如何處置蒼赫宮內之人,溟月都不會有事。”

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見祁溟月垂眸不語,他只得滿眼憂色的離開,雖然有些擔心,但想到往後沒有了蒼赫,溟月將屬於他,連慕希心中便升起無限的欣喜。

連慕希離去,祁溟月坐著的身影仍舊未動,久久,才略微抬起了眼,“落夜。”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房內忽然多出了一個黑影。

“他說的可是真?”一字一句,毫無起伏的話語聲靜的如同死水一般,祁溟月目光定定注視著身前的黑衣人,眼中翻湧的情緒如火,卻透著無比的冷冽。

“太子殿下……”黑衣人跪下了身,語聲有些猶豫,那片刻的猶豫讓祁溟月吐出的話音更為冷冽起來,“他說的可是真?”

房內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在那沉寂之中,有某種冰冷而噬人的氣息,讓那黑衣人心裡一顫,身為影衛在安煬宮內潛伏許久,生死關頭也經歷了不知多少回,可此刻隨著太子殿下的問話,那襲來的駭人氣息,卻仍是讓他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

“回殿下,是。”

“糧草被斷,父皇帶軍遭襲,重傷下落不明,這些都是真的?!為何你先前不報!”壓著心中的怒意,潮水般湧上的焦灼與不安讓祁溟月雙手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扶著椅上兩側的把手,他站起了身,“糧草為何會斷,反叛之人是誰,父皇為何受傷又是如何的下落不明?影一呢,他在做些什麼?”

祁溟月怒喝,從未有過的不安卻讓他含怒的話音帶著些微顫抖,面對任何事都可不失冷靜,但在此時,他卻難以克制那突然湧上的感覺,仿佛心裡某處被挖走了一般,想到父皇生死不明,胸口湧上的痛楚便好似火燒一般的灼痛了他。

“是頭吩咐暫時勿讓殿下知曉,陛下有事,唯恐殿下擔心。”落夜想起前幾日收到影一的消息,當時他也大為驚訝,蒼赫軍中竟會出現反叛之人,而且還在那麼關鍵之時暗襲于陛下。早就潛于安煬宮內,但並不表示他不知道陛下的能耐,陛下節節獲勝,眼看便要攻入安煬都城,卻出了那樣的事,誰也未曾料到。

跪於地上,落夜卻仍能察覺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犀利如刃,知曉太子是在等他回答,他思及情報之上所言,面上也有些沉重,“糧草是出於邊境之處被人攔截,正是蒼赫通往安煬的必經之處,坍州,與陛下所在的安煬都城距離頗為遙遠,待消息傳至,前方已只剩屯糧了,原本只要攻入都城,此事也並不嚴重,但沒想到前方將官之內,竟出了叛軍,陛下在戰時被人偷襲,有人看見陛下摔落馬匹,待戰事一畢,而後卻是再也不見陛下蹤影,眼下軍中正四處找尋陛下,還需抵擋安煬的攻勢,恐怕不出半月,便會支援不住了。”

咬牙聽著落夜之言,祁溟月站在椅旁,握著椅背的五指骨節早已泛白,心裡告訴自己,父皇不會沒有防備,他該相信,那從來都將一切掌握在手的男人不會如此輕易便遭了暗算,但既便如此,心裡的不安於灼痛卻仍舊依然,甚至愈加氾濫起來。“叛軍為首之人是誰?”

“是……安轅。”落夜如此回道。安轅,安將軍,本是蒼赫的猛將,也是老臣,算來,正是太子殿下的外公,這也是頭要他暫時別將此事告知太子的另一原因。

“坍州……安轅……祁慕晟,安轅!”定定注視著房內的一處,祁溟月低語著,眼中沒有任何事物,見到的似乎是當初祁慕晟在殿上被貶至坍州之後眼中的那抹幽光,坍州,那麼些年來從未有過絲毫異動,此時搶奪糧草,顯然祁慕晟是不打算再掩飾下去,而安轅,自安若藍出事之後便時常告病在家,看在他是安若藍之父的面上,他與父皇並未理會,安轅性子耿直,本不是那種會帶兵反叛之人,這回的事,定與祁慕晟脫不了干係,關於異星之說,安轅許是已從祁慕晟口中知道了什麼!還有,便是連慕希……宮內接應之人,與其在御花園內密會之人,定然便是安轅!

想到父皇是因祁慕晟和安轅而生死不明,祁溟月心中便是一陣翻絞,祁慕晟當初是他要父皇放過,安轅恐怕也是因安若藍之死才會被人利用……一掌記載案上,殺氣由掌風而起,房內頓時全是一片蕭瑟冷意。

落夜抬頭望去,見祁溟月眼中神色如水,面色煞白,不由心中一驚,太子殿下功力還未恢復,如何能提氣用掌,正在擔心,卻見祁溟月唇邊竟沁出了血來。

“殿下!”接住倒下的祁溟月,落夜連忙將他攙扶到了里間的床邊,而今蒼赫局勢堪危,陛下不知所蹤,若是殿下再出了什麼事,蒼赫便真要完了。

推開了落夜,祁溟月倚在床沿,一手抹去了唇邊的血跡,目中已是一片平靜,水色流轉間深沉如許,潛藏在下的卻是翻湧如冰的厲色,“交予你的事辦得如何?”

略帶著些嘶啞的嗓音,顯然正是之前勉強提氣牽動了內腑所致,被那話中平緩卻隱含著的蕭殺所懾,落夜不敢怠慢,“回殿下,原本安煬境內已亂,大臣自絕之事已讓民心不安,但……”他奉命暗殺安煬朝中官員,本已有所成效,但蒼赫軍內飛反叛卻讓而今局勢更難以控制起來。

話雖沒說完,祁溟月也知他話中之意,深沉的眸色中寒光閃過,“繼續殺。”

“是。”落夜心頭一凜,此時在他面前的太子殿下,再不是那溫潤如玉,神色如水之人,決然冰寒的殺意與煞氣,連他身為影衛都無法抵擋,唇邊還存著些未淨的血色,語聲淡淡,卻不由讓人心生駭然。

望著遠處,祁溟月輕緩的話音繼續說道:“叫他們也動手吧,不必顧忌人命,既然蒼赫有危,安煬軍中也不可太過安穩才是。”準備許久的人手,在該用之時,他不會吝惜。

落夜領命而去,黑影在房內倏然消失。倚在床邊的身影卻分毫未動,猶帶著血色的唇微微抿著,斂下的眼眸中,如唇上血色一般的猩紅殺意逐漸泛起。

父皇倘若真出了事,即使殺盡安煬之人也不足惜,祁慕晟,安轅……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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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夜訪

距離被告知蒼赫軍處境之後又過了幾日,祁溟月仍舊是閉門不出,甚至連慕希到訪也一概不予理睬,進食不多,只是每日捧著書冊不語,侍候此間的侍女已有一撥被拔了舌,未死的無法言語,新進的也無人敢言,他的住處便真是安靜的一片死寂。

連慕希知他心情不悅,但見他未做出什麼事來,也覺得放心,每日過來探望一番,便安心離去,雖然祁溟月如今的狀態看來並不好,但因蒼赫蒼赫無望而心生頹然,也是在情理之中,只要他未試圖逃離,連慕希便覺心中歡喜,即使只能每日這麼看著他,心中也是甘願的。

雖然眼下一時無法親近,但只要待此事過去,他們相處的時日還多,有一輩子的時間可與他相對,總有一日溟月會接受他的吧,連慕希如此打算著,卻並未瞧見捧書之人眼中掠過的冷光。

連慕希如何打算,祁溟月並非不知,但此時他卻無心於他應對,以落夜為首的幾名影衛雖潛伏在宮內,但人數不多,仍無法成事,上回吩咐落夜傳令下去,想必過幾日該能有所成效,還有百里忘塵,也該有所回復了。

每日計算著時日與猜測戰況,祁溟月問過落夜多遍,影一那邊的回報卻始終不是他心中所盼,至今,仍未尋到父皇……

合眼躺在床上,祁溟月氣息平穩,心中卻神色翻湧,若再如此下去,他必須設法離開安煬皇宮,即便只是一人之力,他也要親自去城外找尋,正在思量接下來該如何,詭異陰冷的氣息現出房內,隨即便有話音響起。

“殿下還能安睡如常,看來已是對蒼赫失望了吧。”飄忽的語聲突然響起,房內,月色淡淡的灑落,本是一片沉靜,卻因那語聲而驟然添了森森的鬼氣。

“那件事殿下也該聽所了,陣前出了反叛之人,祁詡天生死不明,蒼赫軍軍心渙散,雖還在城下,但看來也撐不了多少時日了。”黑暗中忽然出現的暗影站在角落,仍是寬大的黑袍,兜帽下顯露的青白在幽暗之中呈現出詭異之色。

祁溟月從床上坐起了身,對曳幽所說的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深夜來訪,只是為了將溟月已知曉之事再說一遍?”

“殿下自幼便是不凡,而今自然也不是常人可比,曳幽只是怕殿下在這時候做出什麼不智的事來,對你沒有好處。”陰陰的話語聲遠遠的,卻如近在身側,祁溟月注視著曳幽,眼眸中靜如深潭,“曳幽大人手段如何,溟月豈會不知,連心蠱毒所受之苦至今未敢忘記,遣公主來蒼赫為妃,還有利用韓冀父子,到之後江湖中以淩希閣搶奪瀾瑾,以溟月所知,安煬早對天下有意,而今這一戰也只是早些或是晚些,溟月如今身在安煬宮中,又失了功力,知道了蒼赫軍中之事又如何,也只能喟歎一聲罷了。”

靜坐於床上之人微微垂著首,言語間仍是冷靜的淡然,曳幽立在陰影之中,望著早就被其關注的蒼赫太子,掩于兜帽下的臉上不知是何表情,“看來殿下對江湖中的事倒是熟知的很,當年殿下出宮辦事,江湖中便出現了水月公子,語聲很少現身的暗皇同進同出,殺了瀾瑾,破壞了安煬奪天下的大計,想必此事殿下也很清楚了。”

曳幽話中有話,看來已知他便是水月,只是對父皇的另一身份卻是不明,不然便不會說出這些話來,祁溟月稍覺放心,但想到祁詡天至今生死不明,他張口欲言的動作一頓,擱在身側的手已是緊握,啟口的話音卻平靜的聽不出絲毫起伏,“不錯,溟月便是水月。”

黑暗中的人影發出了幾聲令人悚然的輕笑,祁溟月不為所動,曳幽卻自顧著低歎了一聲,“殿下既然承認,我便也不多言了,只是不知,為何蒼赫有難,那暗皇卻毫無動作,老夫本還盼著他能在關鍵時刻在蒼赫內再生一把火,如此一來,得到蒼赫便輕鬆一些了。”那江湖人素來與朝廷不和,蒼赫與安煬大戰之時,正是他出手的好時機,科協卻不見他有所行動。

不錯,倘若在蒼赫有難之時,江湖中再生戰火,即便蒼赫國力強盛,也將處於危險之境,可惜曳幽打算的再好,卻不知暗皇的真實身份為何,也不知江湖中的勢力大半已在他控制之下,祁溟月在曳幽遺憾的歎息之後,也歎了口氣,“蒼赫已危,父皇不知所蹤,溟月對安煬而言已無多大用處,卻不知何時才能離去。”

眼見祁溟月已有些頹然,心生去意,曳幽語聲愈發篤定起來,“殿下想要離開?我王怕是不會允許,不過……即便他允了,老夫也不會答應。”

要得到這天下,必滅蒼赫,在蒼赫皇子中最為出色的祁溟月更是留不得。而今蒼赫即將落於手中,而祁溟月就在眼前,功力被制,只要他一抬手便可取了他的性命,一想到天下將是唾手可得,他便興奮不已,只待搜到了祁詡天的屍體,不論連慕希如何不願,祁溟月也必須死!

曳幽在說出那句話之後,一瞬間的殺氣浮現,祁溟月並未忽略,雖然只是?那之間,那殺意也極為淺淡,難以察覺,但他卻能肯定,曳幽早已有心殺他。

“看來,溟月此生是難以再回蒼赫了……”意有所指的說出了這句話,祁溟月輕而緩慢的語聲帶著些慘然,聽了這句話,黑暗中的人影向前踏了幾步,房內頓時響起了幾聲詭異莫名的輕笑,“殿下已料到結局為何了,能讓蒼赫太子語出哀歎,曳幽實在榮幸。”

語音中帶著明顯的愉悅,站在房內正中,月光在映照下可見黑袍外幾縷灰白的發色,如鬼魅般的身影雖然就在祁溟月身前,卻感覺不到絲毫活人的氣息,有的只是如死一般的沉寂,那些灰衣人是曳幽所煉製的人蠱,才會成了那詭異的模樣,曳幽自身竟也如那些人一般,不知黑袍之下的他又是如何……

“溟月可否知道,是否我非死不可?”好似已對自己的將來的命運妥協,祁溟月收回了打量的眼,歎息的往後倒去,倚在了床上。

“知道自己將死,殿下猶能如此安然,實在是難得。可惜,殿下活在世上,曳幽便會不安,為了這天下,你也只能一死了。”曳幽的語聲中帶著讚歎還有不少的遺憾,望著祁溟月的眼神卻已如望著死人一般。不論祁溟月暗中有什麼打算,他都不會讓他再有施展的餘地,這幾日已加緊了人手搜捕祁詡天,只要一找到他,不論死活,祁溟月都不能多活一日。

在那故作遺憾的話語聲中,有著不容錯認的喜色,祁溟月眸色低垂,眼底浮現出一絲冷笑,越是自大之人,便愈是不堪打擊,再過幾日,不知曳幽是否還笑得出來。

與此同時,他心底另有一種感覺,曳幽在話語間所透的殺意中,不經意的流露出某種急迫,過去他確實攬過安煬設計之局,但即使如此,曳幽對他的防備也過甚了些,若非父皇下落不明,留著他還有用,曳幽恐怕立就會對他出手,不知其中又有何原因……

“不知為何,溟月有種感覺,曳幽大人像是巴不得我早些消失於世,難道溟月與你之間有過何種深仇大恨不成?”忽然抬首往曳幽望去,祁溟月的眼神讓黑暗中的人氣息一頓。

祁溟月竟是覺出來了。黑暗之中,曳幽掩於帽下的眼中目光一閃,“不愧是溟月殿下,對於你的性命,老夫確實勢在必得。”

話音落下,祁溟月眸色一凝,再仔細往曳幽瞧去,卻見房內的身影似乎融入了黑暗一般,逐漸消失在了眼前。

曳幽不言原因,祁溟月便更是覺得其中有所古怪,帶著些深思之色,他倚在床頭的姿勢未變,望著床邊的帳幔,心神卻逐漸遠去,各種紛亂的猜想浮上心頭,深沉如水的眼眸裡終於再不復先前的冷靜,父皇……

自曳幽出現便始終緊握的手緩緩放了開來,只有他自己清楚,望著曳幽之時他耗費了多少的心力才克制住了心中的殺意,望著掌心的傷痕,祁溟月眼中的冷意逐漸升起,眼下還不是動手之時。

他必須等。

必須等。闔起了眼,如同壓抑著什麼,再度握緊了手,鮮血由掌中滑落,他卻絲毫未覺,安煬已漸入掌控,但父皇至今生死不明,即便他拿下了安煬,又如何?他要這安煬做什麼?他要的,只是父皇一人。

當初連慕希施毒,他本可防備,卻未躲開,本就是為了將計就計,知道父皇定會知曉他的心意,他本待著兩人可裡應外合,卻沒有料到蒼赫竟會生出內亂。

相信父皇不會輕易被人算計,相信父皇不是他人隨意可傷,從來都將他人視作棋子的男人絕不會這麼簡單便掉入他人的陷阱……理智上這般說服自己,但,心裡那仿佛被利劍刺穿一般的痛楚卻仍沒有半點消減。

倘若如何當真被人所傷……或是……

咬緊了牙,注視著房內某處的目光如水,卻非溫潤的淡然,而是如同翻湧的巨浪,有著可將任何事物覆於其下的決然冷厲。

月色被雲絮遮掩,夜色漸沉,獨坐房內之人絲毫不覺時光的流逝,微斂的眼眸中神思起伏,沉寂許久的房內彌漫著濃濃的冰冷蕭殺之氣,突然間,有細微的足音在房內響起,驚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祁溟月,待他發覺之時來人竟已近床邊。

猩鏽的血氣近在咫尺,他猛然睜開眼,抬手欲擊,心頭卻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正在遲疑之間,來人已將他壓在了身下。

熾熱的吻帶著他所熟悉的霸道,不容他有半點閃躲抗拒,按在腦後的手緩緩施力,在他口中掠奪著,舌尖由上齶之處輕輕掃過,又往更深之處而去,仿佛覺得如此還不夠,祁溟月抬起的手環在了對方的頸上,不顧一切的回應著,激烈的吻使得唇上有些微痛,他的心中卻如卸下了重石,驟然而起的喜悅讓他只能抱緊了眼前之人,雙手不由自主開始顫抖起來。

“父皇……父皇……”一聲聲喚著,相觸的唇才分開了些,祁溟月輕喘著又覆上了唇去,收緊了懷抱的手臂,直到兩人都氣息急促,才放開了祁詡天。雖然是在黑暗之中,但父皇的氣息 他絕不會錯認,原本生死不明之人卻驟然現身,由痛心到狂喜,那種近乎瘋狂的喜悅,幾乎讓他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無法看清他的樣子,抱緊了祁詡天,祁溟月一翻身,兩人掉轉了位置,將祁詡天覆到了身下,朦朧的夜色中,可見那雙狹長的眼眸正灼灼的注視著他,目光中全是炙熱如火的思念與柔情,因方才的吻而濕潤的薄唇正微微揚著,如往日一般,勾起了邪魅的弧度,見他這般專注的瞧著,薄唇邊的弧度愈加明顯,黑夜中響起了他牽掛已久的熟悉語聲,“溟月可是想念父皇?”

“何止是想念,糧草被截,安轅反叛,父皇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簡直……”嗓音因激動而嘶啞,祁溟月按緊了身下的祁詡天,攥緊他衣袍的手仍在顫抖著,只不過此時卻是因為喜悅。

祁詡天見他這般神情,心中除了想見的歡喜,也倏然多了一絲心痛,溟月從來都是冷靜淡然的,除了對他才會顯露的熱情之外,從未有過如今這般表情,那混雜著種種複雜情感的眼眸向他望來,語聲嘶啞,讓他只能抱緊了他,“溟月掛念父皇,心中難安,父皇亦然,怕你擔心,我已儘早來尋你,卻仍是讓你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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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淺傷

將祁溟月按在懷裡,祁詡天輕柔的話音裡帶著歉意,環抱在他腰間的手卻將他摟得分外的緊,交疊的身軀感受到對方身上的熱度,這一刻祁溟月終於真是的感受到,父皇確實出現在他面前。

難以言喻心中的感覺,他垂首注視著身下之人,發現與他對視的眼眸中也是同樣的,滿身激動與種種複雜的情感,祁詡天將環抱著他的手臂越收越緊,好似恨不得將他嵌入體內一般,這一回突然的分別讓他幾近瘋狂,如同失去了最為重要的珍寶,而今終於失而復得,溟兒就在他的懷中……將祁溟月的頭壓下,祁詡天再度吻上了眼前的唇,兩人分別幾月,卻如幾個春秋,在溟兒被帶離皇宮便生出的緊張憂急,不安於忐忑,在這一刻終於能全數淡去,餘下的全是翻湧的情意,還有見他無恙而起的安心,他的溟兒……

迎合著口中的需索,祁溟月俯身,一手撫著祁詡天的臉龐,將唇舌更往對方口中送去,火熱的鼻息拂到面上,兩人氣息交融,貼近的一雙人影在床上如同一人,祁溟月緊貼著身下之人,卻覺血色猩鏽之味愈發明顯,心頭一驚,移開了唇,他輕喘著,語聲低啞,話音已透著冷硬,“父皇受傷了?”

起初便有察覺,而後卻因驟然見到父皇的驚喜而忽略了,那確實是鮮血的氣味,並非已凝結的血跡所透出的那麼淺淡,而是熱血的猩鏽之味,父皇身上有傷!

連忙起身,祁溟月帶著冷意的話音中全是緊張與擔心,“何處受了傷,是誰傷了你?”能隻身潛入皇宮,父皇的傷勢應不是太過嚴重,按耐心口的惶急,他試圖保持冷靜,但一想到有人傷了眼前他最為重要之人,除了不安,逐漸湧起憤怒和殺意便再也無法抑制。

“溟兒的煞氣這麼重,父皇進來之時也是一樣,看來全是因我而起了。”祁詡天沒有答話,卻是帶著滿足的喜悅,將祁溟月又拉到了懷裡,“父皇無事,只是小傷罷了,交戰之時豈有不受傷的道理,同以前相比,這些許小傷根本不算得什麼。”

說著安慰他的話語,祁詡天撫著祁溟月的發,心情終於有所平復,但溟兒對他的關切與情意仍是讓他心中歡喜,祁溟月聽著他的話,卻只有疼惜,父皇說的不經意,提起過往,卻讓他聽了心中一痛,當初奪位之戰父皇定是受過不少的傷,但無人會為他而擔心。

“聽聞安轅反叛,父皇被人暗襲,在城外不知所蹤,而今你卻說只是小傷,溟月若不瞧個清楚,如何能安心。”從乍然重逢的喜悅中回過神來,祁溟月想起先前所聞,仍是放心不下。

由祁詡天懷裡坐起了身,借著朦朧的月色,仔細往他身上打量過去,躺在床上之人卻是妥協一般,含著笑起身落地,站在了床前,讓他看個清楚。

怕燭光會引人懷疑,祁溟月借著月色,望著佇立身前的男子,包裹于身的玄色勁裝緊貼著,處處都染著血色,許是曾穿有甲胄,要害之處倒是沒有太多的痕跡,但除此之外,父皇的全身上下竟全是濺落的血跡,看著未有破損之處,祁溟月知道那是他人之血,心中稍安,但他分明嗅到了鮮血之氣,父皇身上定是有傷的,定了定神,他抬手去解祁詡天的衣襟。

知他仍舊無法放心,祁詡天也不阻攔,上衣被解下,淺麥的膚色在月下如鍍上了一層銀色光芒,散發著金屬般的顏色,靜靜站立眼前,卻透出了無比迫人的氣勢,祁溟月望著眼前之人,銀色的月芒之下,身前的男人神色平靜,望著他的眼中卻是一片灼灼,昂然而立,猶帶著戰場上鐵血錚然的煞氣,如神袛般讓人移不開眼來。

“果然受了傷……”含著疼惜,祁溟月輕觸著掌下的肌理,眼前所見,父皇身上確然有不少傷處,那些傷口雖不深,卻也滲出了血來,有的已經結了痂,猙獰著橫過了胸膛,長短不一的傷處落在胸前,腰腹,乃至肩上,想必背後也有不少,讓祁詡天轉過身去,祁溟月目光忽然一頓,“父皇還說只是小傷?!”

在他身後,肩背出一個紅色血洞讓祁溟月眼中的眸色驟然凝結成一片凝寒,看痕跡,那分明是劍弩所傷,已有些時日了,傷口逐漸凝結,卻仍在往外滲著血,同身上處處傷痕相比,這一處才是最為嚴重,也讓他更為心痛起來。

背後所傷,定是叛軍所為,安轅雖也與他有過血緣之系,是安若藍之父,但他竟敢代軍反叛,讓父皇受了如此的傷!眸中冷意未消,祁溟月貼近了那交錯著傷痕的身軀,雙臂環在了祁詡天的腰間,“傷了父皇的,溟月絕不會放過。”

身後傳來的語聲輕柔,卻在那如水的溫潤中透著冰冷,環抱著他的動作帶著些小心,祁詡天只覺心中全是暖意,握住了祁溟月抱在他腰間的手,正欲開口,卻因掌中的觸感而皺起了眉,“這是怎麼回事?”

將腰間的雙手攤開,祁詡天垂首仔細瞧去,之間修長白皙的雙手中,幾處彎月般的紅印深深陷入,掌心之處仍帶著血跡,那血跡絕不是自己身上沾來的,竟是溟月他……

鷹眸驟斂,祁詡天拉開了祁溟月環抱的雙手,轉身在他身上掃了幾遍,雪白的內衫之上,幾抹血色映入了眼底,“溟兒難道不知,即使只是小傷,父皇也會心疼,你如此不愛惜自己,父皇見了心中是何感受,溟兒難道不知?”

含著怒意的話音深沉,祁詡天望著他掌中的傷,自然知道這是為何而來,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出此之外,心裡卻還有另一種滋味難以言明,溟兒為了他才會這般……將床上的人一把摟到懷裡,祁詡天抱緊了他,沒有再言語,靜謐的房內只聞一聲歎息。

“只是掌上的一點小傷,父皇便覺心疼,溟月見了父皇身上的傷又是何種感受,父皇為何不細想一下?倘若父皇覺得心疼,那我見了父皇這一身的傷痕,心中之痛是如何深重,父皇又是否知曉?”話聲含怒,祁溟月倚在他的懷中卻不敢再用力抱緊。

心中牽掛之人終於出現在他面前,卻帶著一身的傷,父皇雖對身上的傷口不以為意,他見了卻覺心中疼惜不已,心疼,而後便是心痛,他不想見到他身上再多半點傷處。

因祁溟月之言而久久無語,祁詡天緩緩放開了他,終於在一聲歎笑之後,在祁溟月唇邊輕吻了一下,“難得溟兒會有如此怒意,父皇以後定然小心,不會再叫你心痛了,但溟兒受傷的傷卻必須上藥,我可不想見溟兒為我留下這般的傷痕。”即便溟兒身上只有些許傷處,他也從來都是小心為他上藥,除了他在溟兒身上留下的情事痕跡,溟兒身上不能再有其他。

“掌上只是小傷,父皇的傷處才更為要緊。”從祁詡天懷裡離開,祁溟月到了桌旁,示意祁詡天走到面前,倒出了茶水,取出了帕子沾濕之後,他小心的往他背後的那處傷口抹去,在血口周圍細細擦拭著,將血污的痕跡全部抹去,然後才清洗裡面,背對他站立的身影分毫不動,肌肉卻緊了一緊,祁溟月在傷處手一頓,沒有問祁詡天是不是覺得痛,動作間卻立時又輕了幾分。

仍是覺得心疼的,清理著傷口,他卻沒有言語,眉間微微蹙起,他知道,倘若這些傷是在自己身上,他恐怕也不會太過在意,但在父皇身上,落入他的眼裡,那種心疼而又心痛的感覺,卻是如何都不會退下。

父皇在他眼中,從來都是傲視天下,無人可匹敵的強者,一身傷痕,滿是敵人濺落之血的他在戰場中想必定是耀眼無比,令敵人膽寒恐懼,也令手下軍士敬畏如神,但在他面前,這滿身是傷的男人卻令他心中無比的憐惜。

放下手中的帕子,他走到了一旁將擺在櫃上的一個玉瓶取了出來,取出了一丸藥,取了個空盞將藥丸碾碎了放在其中,往祁詡天背上的傷處撇去,祁詡天只覺背後一陣火辣的痛,而後便倏然涼了起來,望著他手中之物,不覺疑惑,“這傷藥效用不凡,溟兒是何處得來的?”

“父皇難道忘了,這是洛瑾留下的。”當初在洛瑾回去蓮彤之前,他從他身上得了不少稀罕的藥物,白芙自是早就被某人取了去,餘下的這些,弄明瞭用處,他便各取了些備在身上,當初去探連慕希之時,懷裡便帶著這些,不想此時會用在父皇身上。

“連慕希竟未發現?”始終未問他是如何被帶走的,祁詡天知道他是有意被制,也猜到連慕希定是用了毒物一類,見到祁溟月無恙本覺放心,此時想起,便又有些擔心起來,“溟兒是如何被制,而今可有妨礙?”

“他沒搜過我懷裡的物件,到了此處,越是隨意擺放,侍女們便越是不會起疑,自然不會被人發現。”祁溟月說著,便將由蒼赫宮裡到了安煬,至今所有的事一一說了一遍。

待祁溟月講完,祁詡天想起連慕希是如何將祁溟月帶離皇宮的,想到他竟然碰了溟兒的唇,狹長的眼中頓時燃起了如火的厲色,“連慕希竟敢碰你……”溟兒身上只能有他氣息,從來都容不得旁人沾上分毫,這一回連慕希所為,讓他心中的殺意更為堅決。

“溟兒身上可還有別處讓他碰了?”沉聲問著,祁詡天揭開了祁溟月內衫的衣襟,白皙的頸上沒有絲毫的礙眼的痕跡,祁溟月對著他卻勾起了唇,“除了父皇,溟月不會讓別人沾身,也不會沾別人的身,除了唇上被他碰過,沒有其他。”

哼了一聲,祁詡天仍是不太滿意,溟兒的唇被人碰了,已足夠他惱火,祁溟月見他神情,挑起了眉,“倘若溟月真與他有過什麼,父皇會如何?”

“活剮了他,而後將溟兒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好好清洗一遍,”沉聲而下的話音稍有停頓,抬起了祁溟月的臉,祁詡天觸著他的唇,“父皇會好好將他人的氣息洗去,讓溟兒的身上只留著父皇的味道,就如這般……”覆上了祁溟月的唇,祁詡天的舌緩緩在他口中遊移,真如清洗一般,不放過任何一處,唇上,齒邊,舌下……那緩慢而又輕柔的觸弄讓祁溟月心頭悸動,小心的抱住了他,任由祁詡天的舌在口中一一“清洗”,祁溟月知道,假若連慕希真意圖做些什麼,恐怕輪不到父皇動手,便會喪命在他手中。

即使暫時失去內力,殺人之法他也不會忘記。在此生之前,他可是連半分內力也沒有的。

放開了祁溟月,祁詡天在他透著濕潤的唇上又輕觸了幾下,牽過他手上的手,在掌上也替他抹了藥,這才滿意的將他抱在懷裡,不想祁溟月卻掙脫了他的懷抱,“父皇背後的傷處是已上了藥了,但還有其他呢?”

站在祁詡天身前,祁溟月掃了一眼他胸前的傷處,又瞧著腰腹間的一處傷口皺起了眉,“全脫了,我倒要瞧瞧,父皇身上究竟還有幾處傷。”

含著冷意的話語卻讓祁詡天揚起了唇,將身下的所有退下,站在了祁溟月面前,胸前的髮絲下交錯的傷痕處處可見,在半明半暗的房內,祁溟月仔細看去,除了腰腹間延伸而下的傷處,果然在他腿上也發現了一道刀傷,幸而並不太深,血跡也已凝結了。

撫著傷處,祁溟月將赤裸著站在他身前的男人輕輕擁住,吐出了一聲歎息,“父皇的傷非快些醫好不可,不然每瞧一次,溟月便要心疼一回。”不敢使力,小心的攬著祁詡天,祁溟月在他頸邊落下了一個輕吻,又逐漸往下,吻住了他胸前的一道血口。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

舌頭由傷處緩緩舔舐而過,口中,血腥與汗水的味道和成了淡淡的苦澀,微微抬頭,便可看見那雙狹長的眼眸中如同映著月色的柔情,幾分邪魅,幾分火熱,正灼灼的注視著他,“溟月會將父皇的傷處清理乾淨了,才好上藥。”

與那雙眼眸對視著,祁溟月嘗著口中的苦澀,蹙起的眉始終未曾鬆開,無暇去問眼下蒼赫軍究竟情形如何,這一刻他全部的心神都落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胸前的傷處被一片濕潤舔過,那柔軟而又滑膩的觸感讓祁詡天眼中的眸色添了幾許幽暗深沉,站立的身形不動,他垂首望著祁溟月在他傷口之處一一舔吻,眼中情意早已滿溢。

幾月來為溟兒的安危而擔心,也因身邊失去了他而不安,即使早已知道溟兒對他是如何的重要,這一回的突然分別也仍是讓他再度意識到,溟兒于他而言,是比他自身還要重要的存在,不想與溟兒再有片刻的分離,不願他有半點危險,一路爭戰,在他的領兵之下,雖場場獲勝,卻無人知道,每回商討戰局之時,他心中所想的,並不是戰況。

由影衛處得知溟兒無恙,但未有親眼見到,他便始終無法放心,直到此刻……

溟兒終於在他面前,一抬手便可擁入懷裡,牽掛已久,不安已久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同祁詡天一樣,此刻的祁溟月心中翻覆的情感終於得以平復,由胸前而至腰下,每一處細微的傷痕都未漏過,在祁詡天的傷處輕吻著,血腥的苦澀,與汗水的氣息交織著,戰場上的蕭殺與慘烈仿佛就在眼前,即使身為帝王,在戰中父皇也定是躍馬領兵在前,而非避於帳中發號施令。

指尖觸過某些傷口的附近,很早之前便瞧見過,此時看來更為明顯,那些曾經在戰場上留下的痕跡,而今雖早已淺淡的辨不清楚,卻讓祁溟月心裡更為疼惜起來,新傷與舊痕之上,他一一舔吻著,半跪著身,親吻落到了祁詡天腰腹間的傷處。

早已乾涸的血跡透著淺淡的猩鏽之氣,由腰上延伸而下,暗紅的顏色在月下看來有些觸目,祁溟月伸出了舌在那血色之上輕輕舔舐,舌尖由祁詡天的腰側往下而去,乾涸的血跡在他溫熱的口中化成了苦澀,小心而又仔細的清理著傷口,將那苦澀咽下,雙手擱在了祁詡天的腰間,他輕吻著那道殷紅,知曉父皇定是沒有理會所受之傷,而周遭的將官也定是不敢隨意進言的,即便說什麼,也會在父皇的目光之下駭然而退吧……幸而,傷口並不太深。

忍住了心疼,祁溟月半擁著身前之人,雙唇往祁詡天腿上的傷痕落去。

祁詡天暗沉著雙眼,隨著祁溟月逐漸往下移去的唇,他只覺心中如火的情念逐漸升起,眼見著溟兒如此為他清洗傷口,祁詡天只覺身下一熱,幾月以來未有紓解過的欲望早已蠢蠢欲動,先是胸前,而後便是腰間,那濕熱的,柔軟的唇舌,緩緩舔舐的動作,每一次都讓他的欲念灼熱一分,溟兒即使未曾挑逗於他,在這般的情景之下,又叫他如何能不動心,更何況,眼前之人,是他失而復得的珍寶。

似乎感覺到落在身上那灼熱的視線,祁溟月舔吻的動作一頓,抬起了頭,“這幾月來,父皇可是從來……”眼前那逐漸硬挺的欲望散發出灼灼的熱度,還有落在他身上那如火的目光,他自然不會忽略。

“溟兒不在身邊,這幾月父皇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即使知道你無事,沒親眼見到你之前,仍是無法放心,哪裡還會有心情。”這幾月以來,因溟兒而心焦,根本沒有心思自行紓解身下的欲念,直到此時,沉寂的欲火逐漸升騰,身下挺立的欲望再難控制。

語聲深沉,透著欲望的沙啞,祁詡天的話音落在了幽靜的房內,在本是沉靜安然的氣氛中,添了幾分淺淺的情色,祁溟月望著身前,月色下,赤裸著站立在他面前的男人,黑髮散落在鍍上了月芒的胸膛之上,傷痕錯落,卻使得本就充滿了男性魅力的身軀散發出更為誘惑的魅力。

因祁詡天所言,祁溟月停下了動作,舔了舔唇,抬起的眉眼間目光閃動,“全因溟月而起,自也需由溟月來解決,這幾月來,我也時常想念父皇,若非你受了傷……”

“若是未曾受傷,溟兒打算如何?”撫著他的發,祁詡天垂首望去的眼中已透出了笑意,溟兒想要如何,他自然清楚,重聚的那一刻,那一個激烈而又深刻的吻早就讓彼此的心中生了欲念,只不過那時,他們都更急於確認對方無恙。

“父皇分明是知道的,方才你突然現身,若不是見你受傷,我實在想當時就要了你。”語聲逐漸低緩,祁溟月淡淡歎息,“如此,才能確認……父皇當真是無事了,就在我的身邊。”沒有起身,仍舊半跪在祁詡天身前,望著眼前挺立的硬物,祁溟月伸出了手,套弄著掌中的火熱,舌尖由頂端劃過。

初見父皇無恙,心中的驚喜與激動讓他只想將突然現身之人壓在身下,解去了衣衫,用體溫來確認,眼前的一切並非夢境,但隨之想起影衛傳來的消息,又嗅到了那血腥之氣,所有的驚喜便又淡了,懷著擔心,直到見了傷處,便只餘下心疼,可掌控天下局勢的男人在他人眼中許是可怕的存在,在他眼裡,卻是最為重要,不可有失。

撫著手中的灼熱,將其含入口中舔吮著,上方傳來的低喘落在了祁溟月耳中,知曉祁詡天此時的愉悅,他將那碩大又往喉間吞咽了幾分,吞吐著口中之物,抬起了眼,只見身前之人正微微仰起了頭,薄唇中發出了輕喘之聲,黑暗中,那含著欲望與快感溢出的喘息分外引人心動,祁溟月下腹的欲望早已升起,此時便更為火熱起來。

濕潤柔軟的唇緊緊包裹著他,在那片濕熱之中,祁詡天積蓄許久的欲念難以抑制,想要更加深入,卻擔心溟兒是否能夠承受,也怕再深入進去,便會傷了他,努力克制著只是在他口中緩緩抽送,垂眸與祁溟月對視,兩人都見到了彼此眼中的欲望。

加快了口中的動作,祁溟月仰起頭,將口裡的硬物深深往下吞咽,祁詡天因突然襲來的快感而發出了呻吟,望著他,祁溟月的眼中全是火熱的情意。

祁溟月的舉動令祁詡天再難克制,溟兒的喉間是如此濕熱而緊窄,注視著他的眼神魅惑,充滿了深深的情意,唇間,有銀絲垂落,在月芒下光澤閃動,分外的引人欲念,按緊了腹下的祁溟月,祁詡天低吼著在他口中有抽送了幾下,勃然的欲望即將爆發,才打算從祁溟月口中抽出,放在他腰間的手卻阻止了他退後的動作。

喉間驟然湧入了一股燙熱的濁液,祁溟月輕咳著退開了身,口中全是腥檀之味,卻也是父皇的味道,抬起了頭,他望著身前之人,將唇邊溢出的白濁舔入了口中,只要是父皇的……注視著祁詡天,他一點點的咽下,喉間顫動著,版跪於地的身影在灑落月色的明寐之間一片瑩白,在暗色之中尤其的醒目,也讓祁詡天移不開眼來。

看著他將口中之物咽下,祁詡天的眸色愈加深沉,抬起了祁溟月的臉,在 他濕潤的唇上落下了輕吻,“溟兒分明是在誘惑父皇,幾月未曾疼愛你,可是有些等不及了?”俯身往他下腹觸碰過去,祁詡天的話音仍帶著情欲的暗啞,“還是……想要父皇?”

祁溟月站起身,卻搖了搖頭,“即使溟月再想,也不會選在此時。”想要父皇早已不是一兩日,但此時,父皇身上還有傷,雖不嚴重,他卻不敢輕易耗費了他的體力。

還未仔細問過父皇,蒼赫叛軍的情況如何,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一說又是否便是父皇授意,這些他並不急於知道,只要 眼前之人無事,所有的一切便都不需去擔心,這一刻,他想要的是與父皇身軀交纏,用熱切的深吻和激烈的交歡來體會彼此的存在。

拉著祁詡天往床邊走去,祁溟月將他推坐在床上,“父皇坐著就好,小心背後的傷。”那處箭傷還不算太深,但也許小心些才會好的快,此時還不是細問的時候,他眼下只想讓兩人幾月來的思念得些補償。

祁詡天聽他所言,眼中露出了些邪氣的笑,“看來今日溟兒想要主動了。”望著祁溟月在他身下解下了衣衫,祁詡天也知道,溟兒雖想要他,卻不想是在此時,處在安煬宮內,又是戰時,想必也是擔心他第一次處於下方會身體不適,對眼下的情勢不利。

他的溟兒總是思索周全,也從來都會為他考慮,將走到身前的祁溟月拉到懷裡,祁詡天緊緊抱住了他,兩人的唇貼在了一起,糾纏的舌在彼此口中挑弄著,兩人都感覺到了對方身下的硬挺。

“父皇果然好幾月未解決過了。”撫著祁詡天身下之物,祁溟月只覺手中一片燙熱,竟比先前在他口中之時更為碩大灼人起來。

黑暗中,祁詡天發出了沉沉的輕笑,“溟兒豈會不知,只要是對著你,父皇總是要不夠的,只不過沒有白芙,我擔心溟兒會受不住,不知……”在祁溟月耳邊吐出了充滿情色的低語,呢喃似的語聲在祁溟月耳邊如微風拂過,挑起一陣令人心癢的欲念,感覺到他腿間的欲望又脹大了些,祁詡天邪笑著伸出了舌往他耳邊舔過,“就像這般,方才溟兒嘗過了父皇,此刻便該輪到我了,就如上回一樣……”

祁溟月自然不會忘記,在蒼赫宮中,那一回父皇 他……想起臀間那濕滑的觸感,他的心頭頓時一片火熱,但此時,他還有別的。想先前取出,擱在了床頭的玉瓶拿到手裡,把裡頭的藥丸倒了些在掌中,嗅著其中的氣味,祁溟月揀出了一枚,將藥丸交給了祁詡天,自己則是分開了雙腿,跨坐到了他的身上。

祁詡天會意,抱著懷裡的祁溟月,指尖往他身後撫去,在那甬道的入口輕按了幾下,數月未曾碰過,禁閉的入口抵抗著他的侵入,手指不斷揉弄著,直到祁溟月儘量放鬆了身體,才將那指尖大小的藥丸往他體內緩緩塞入。

“再……進去一些。”忍著些許不適,祁溟月低語著,抱緊了祁詡天的肩頭,聽到他的話音,祁詡天小心的將手指探入,將那藥丸往深處推去,才進入了些,便感覺到包裹住他手指的內壁輕顫了一下,不等他再動作,那藥丸竟在溟兒的體溫下漸漸化了開來,“這是何物?”在那濕熱緊窒的通道中抽動著,指上周圍皆是濕熱,此時祁詡天發現,溟兒體內已是一片滑膩。

“本是治療燒傷的靈藥,遇熱即會化開成為膏狀,傷好之後亦不會留下痕跡,留在世上的恐怕也只有這一枚了。”洛瑾由蓮彤皇族的藥庫中取出的,皆是世上少有的聖藥,任何一種拿到世間,都不止萬金,此刻用來做這用處,若是讓醫者知曉,怕是要吐血而亡的。

語聲淡淡,祁溟月說的隨意,唇邊卻勾起了弧度,祁詡天望著他此時的神情,抱在他腰間的手移到了他的腦後,狠狠覆上了他的唇,自愛他體內的手指繼續抽動著,由一指成了兩指。

許是藥物的作用,祁溟月此時只覺體內一片涼意,而顯得在他體內動作的兩指異常火熱起來,“可以了,父皇。”

移開了唇,撫著祁詡天胸前的淺淺傷痕,由頸邊到肩頭,祁溟月落下了幾個吻,又側首往祁詡天喉間的突起輕輕咬下,手中,兩人的欲望早已是勃然的腫脹,他只覺父皇滾落在喉間的呻吟在他口中輕輕的振動著,隨後體內的手指終於停下了動作,緩緩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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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燃情

抬起了身,祁溟月垂首注視著那昂揚的碩大之物抵在了身下,而後極為緩慢的逐漸沒入,抱在他腰間的手卻將他往下一按,方才只進入一半的硬挺霎時深深的刺入了進去。

猛然間,體內如同燃燒起來一般,那熱度讓他驟然緊縮,低哼一聲,抱緊了祁詡天,祁溟月聽見耳邊語聲含著欲望的低啞,還有些許呻吟,“溟兒是想吞了父皇嗎?父皇讓你如願……”把祁溟月用力往下按去,進入了深處,那倏然緊縮的甬道使得祁詡天的欲望愈發熾烈。

覺出那灼燙之物更為碩大,祁溟月緩過了神,雙膝抵在床上扶住了祁詡天的肩頭,身體起落著,將體內的硬物開始抽送起來。不知是分別太久,還喜悅過甚,才幾次動作,想到父皇在他體內,心中的情欲之念便激蕩的難以自控。

仿佛要將幾月以來的相思都在這次的交換中發洩出來一般,他無法控制的攀附著祁詡天的肩,讓那挺立的欲望一次次的深入進去,又一次次帶著滴落的粘膩抽出,而後再度重重的進入。

雖然是在半明的幽暗之中,祁詡天卻不會錯失祁溟月眸中的熱切與情念,眼前之人長髮披落,因汗水而貼在了白皙的胸前,含著水澤的黑髮在那抹白皙之上糾纏於一起,在那墨色之下,結識而細膩的肌膚在光影間搖晃出一片魅惑的白。

手指在那魅惑的白皙之上流連,一手由祁溟月的頸邊撫過,拂開了汗濕的發,祁詡天在那片誘人的弧度上狠狠吻下,又輾轉著往那被汗水沾濕的胸膛而去,咬住了胸前的突起,用力吮吻。

祁溟月呻吟著停下了晃動起落的腰部,體內被如火的硬物充滿,似乎連跳動的脈絡都清晰可辨,他身下的欲望早在對方的套弄下硬挺,抵在了兩人之間,腰側被父皇撩撥著,胸前因父皇的吮吻而灼痛,他卻只想更清楚的感受這一切。

從未有過如此難以控制的欲念,此時他只想眼前之人將那燙熱的巨物更深的進入自己體內,即便撕裂了他也無妨,他需要感覺……他的父皇已在眼前,他的詡……無恙……

咬住了祁詡天的耳廓,含在口中,舔舐著輕咬,他在祁詡天耳邊喘息著低語,“我要再快一些……我要你,父皇……”

祁詡天放開了被他吮吻出殷紅的突起,耳邊含著急切的語聲,輕喘著,讓他努力壓制的情欲忍不住的粵東起來,“即使溟兒受傷,父皇也停不下了。”而今兩人的姿勢已很是深入,溟兒的低語卻讓他也想要的更多,想要更深的進入到溟兒的體內,讓彼此更緊密的相連。

在情事之上,溟兒從來都不是膽怯羞澀之人,但如今日這般,帶著些瘋狂的需索與激情卻是少有,目光從未離開過他,灼熱緊致的甬道內緊縮著,每一次的起落都幾乎將他整個吞入,祁詡天知道,他的溟兒此刻所想,與他相同,所有的思念與牽掛,所有的擔心與焦灼,全部化為了炙熱如火的情欲愛念。

溟兒想要他,就如他想要溟兒,數月的分別,積累許久的情欲之念因兩人的重聚而爆發,稍經挑弄碰觸,便讓兩人都失去了控制之力。

似乎都急於將對方融為自身的一體,祁溟月加快了腰部的起落,仰頭髮出了急促的喘息,腰側,祁詡天的雙手緊緊的抱住了他,坐於床沿挺動著身下的欲望,汗水由兩人身上滾落,身軀交纏,帶著肉體汗濕與汗液的碰撞而起的響聲,激烈的,滿是情欲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之中。

在深夜的房內,重重的喘息,低啞的呻吟久久不絕,祁詡天吻住了祁溟月的唇,放開了套弄著他欲望的手,將他分開的雙腿環到了手臂上,抬起了他,繼續快速的抽送起來,等兩人都無法在忍耐,他卻抬著祁溟月站起了身。

本就深入體內的巨物此時竟往更深之處而去,抱緊了祁詡天,祁溟月只覺體內從未到達過的深處被那滾燙的碩大倏然頂入,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呻吟,他在那深深的撞擊中爆發而出,抱著他的祁詡天卻未停下動作,仍舊在他體內抽插著,濕熱的體液由交合之處滴落,甬道內濕滑的緊窒,火熱的內壁陣陣緊縮,讓他更加快了抽送的動作,不願放開懷中之人,他在祁溟月唇邊輕吻,方才溟兒用嘴替他紓解過一回,這次怕是要許久,“父皇不想停下,但溟兒……”

“那就不要停……”截住了祁詡天未完的話,祁溟月環住了他的脖頸,窗外微風浮動,少了雲絮的遮掩,房內灑滿了點點月色冷芒,卻使得空氣中的旖旎更為火熱起來,眼前,可見他方才射出的白濁濺落在父皇的腰腹之間,結實的肌理間,帶著傷痕的淺蜜之色沾染著粘稠的白液,顯得分外淫靡而誘惑。

舔舐去那蜜色之上閃爍的汗水,祁溟月只覺欲火再度升騰,身下的欲望在起落之間撞著祁詡天的身軀,漸漸摩擦出了一片火熱。

“看來溟兒也不想停下。”垂首看著抵在腹間的硬挺,祁詡天勾起了唇,狹長的眼眸微微斂起,全是邪魅的笑意。

急促的喘息,低沉的輕笑,在空氣中振動出火熱的情意,祁溟月環著他的脖頸,輕喘著吻住了那揚起的弧度,“還不夠,父皇。”火熱的鼻息在彼此面上拂過,他可感覺到,父皇與他一樣,還想要的更多。緊緊覆在那薄唇之上,他要用一切來感受此刻在他體內的男人。

聽到祁溟月的話,只是短短幾個字,便令祁詡天深入那甬道內的灼熱更為脹大起來,含住了探入口中的舌,吸吮著那滑膩的柔軟,此刻他將一切都拋到了腦後,只想聽到懷中之人因他而吐出呻吟喘息,而後在他的身下,因歡愉而露出只有他才能見得的神情。

再一次深深的進入了那片火熱,祁詡天抬著祁溟月的雙腿,將那雙修長更打開了些,往前行了幾步,每一步都讓他身下的欲望在那緊窒之中碰撞出更為熾烈的情念,把懷裡的祁溟月抵在了桌上,他的語聲暗啞,“父皇亦是覺得不夠,溟兒離開數月,這些時日以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念,而今溟兒就在眼前……”

將掌下的臀瓣分的更開,他一次次抽送著,重重的撞擊讓祁溟月只能抓緊了一邊的桌沿,兩人急促的喘息交織在了一起,都因此刻的激烈交歡而發出了充滿快感歡愉的低吟。

直到兩人相繼射出,夜色之下,交疊在一雙人影才分了開來,祁溟月正要起身,卻被祁詡天抱到了床邊,示意他趴伏在床上,伸手往裡探入了一指,在那仍不住輕顫的甬道內將濁液引出,“不能馬上沐浴清理,只能先如此了,溟兒別動。”

確實,此時身在安煬宮內,又處處受人監視,根本無法如在蒼赫一般同父皇共浴,趴伏於床上,祁溟月垂首往後望去,看著股間落下的濁液滑落在腿側,被身後之人用帕子抹了去,待清理的差不多了,才讓 他坐起身,兩人一同躺到了床上。

祁詡天望著胸腹間那點點白濁的痕跡,伸手抹了一些到口中,舔著唇對祁溟月一聲低笑,“溟兒的味道還是一樣的好。”也不知指的是他口中之味,還是方才……祁溟月對他勾起了唇,“父皇也是一樣。”

激烈的交歡將他多日來的心中的牽掛放了下來,此時才終於能夠安心,等祁詡天抹去了胸前的痕跡,側身將他抱在懷裡,祁溟月略微起身看了看他背後的傷處,“父皇無事便好,只是 要小心背後的傷,千萬莫要沾水,雖不嚴重,也上了藥,但 也需好幾日才能癒合了。”

“無妨。有了溟兒的傷藥,自然好的快。”含著笑意在祁溟月唇邊落下輕吻,祁詡天撥開他頸邊汗濕的長髮,撫著那白皙上的痕跡,眼中露出了滿意之色。

“好的再快,父皇仍是受了傷。”蹙起了眉,祁溟月撫著祁詡天胸前的傷痕,雖受傷是說戰場之上難免之事,但親眼見到卻讓他心中頗為不快,這一切,都要由安煬來償還!如同映著月色清冷,祁溟月的眼底浮現出似冰的寒意,雖然身前之人沒有大礙,但只是那幾道傷痕,已使得他沉寂許久的嗜血殺意再度湧上。

按下了心中所思,如何“回報”安煬不急於此刻去想,眼前,身旁之人才是更為重要,“父皇何時到的這裡,為何落夜沒有向我提起?”祁溟月對祁詡天問道,他的行蹤父皇定然從影衛口中知曉,但父皇何時來的安煬宮內,他卻一點不知。

“前些時日在此的城門之外與安煬軍交戰,耗費了不少時間,而後糧草被截,又有人反叛,我想到溟兒就在城內的安煬皇宮,便先來了,自叛軍暗襲之後,便未與影衛聯繫,潛入宮中之事他們都還未知曉。”祁詡天提起叛軍只是輕描淡寫,顯然並不如何在意。

祁溟月聽他這麼說,心中的猜測便更為肯定了,被他看重之人自然不會輕易被人所制,此刻父皇身上也沒有太過嚴重的傷勢,什麼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之言,若不是安煬有心煽動,便是父皇他……

輕笑著,祁溟月也不再問,看父皇如此神清氣閑,即便真是有事,也定能安然解決,何況這一切未必便不是這個男人有意促使,“可是明日便要離開?”

祁詡天點了點頭,“此次是專程來看溟兒的,見你無恙,父皇便安心了,而今該現身之人都已現身,我也不必再耗費時日與他們糾纏,料想再過幾天,戰事便可平息,只是在此期間,溟兒要做什麼都得小心,聽你所言,那曳幽像是想要對你不利,他擅用蠱毒,你需得更為謹慎才好,不然父皇無法放心離開。”

曳幽意圖天下,雖有些手段,但多半也是憑藉著蠱毒,心思確實歹毒,但眼下蒼赫已臨安煬,局勢便未必會如曳幽所想的發展下去,要想在他面前以溟兒作為人質要脅,他自會讓他知道,這麼做事如何愚蠢之事。眼眸微闔,閃過詭秘暗芒,祁詡天想起他的溟兒是如何被帶離蒼赫,暗芒閃動的眼中再度浮現出殺意。

“雖說父皇料到你應是有意被連慕希所制,但眼見你離開蒼赫,那一日我真差點便要追了上去,將溟兒由他手中奪回來,”想起當日,祁詡天似乎又再度感覺到了胸前那灼灼的焦慮與不安,“幸而有那枚佩玉。”這麼說著,他坐起了身,在先前解在床下的衣衫之內一陣摸索,取出了那枚祁溟月遺落的獸形血玉。

當初若不是看到了佩玉上用來系在腰間的金索完好無損,並非掙扎之下解落,甚至在那尾端之處又打了一個細小悅目的繩結,讓他確定溟兒確實早有準備,也是有所打算,這次忍住了沒有追出宮外。

其實早先便料到溟兒可能另有打算,卻沒想到會這麼突然的,以如此的方式被人帶離他的身邊,當時即使知道溟兒應不會有事,心裡那些不安乃至恐懼卻仍未減去多少。

接過他手裡的血玉,祁溟月望著祁詡天,眼中含著歉意,“那日原本是去試探連慕希的,卻未料到他會這麼快動手,我便只好將計就計,也來不及告知父皇,只能留下了這枚玉。”

知道他出事,心中是怎樣的一番滋味,他才體會過,想必當時的父皇亦是同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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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落毒

撫著手中的佩玉,祁溟月抬頭注視著身旁之人,“如今這枚玉又回來了,溟月便再不會讓它輕易離身。”將那枚血玉握在掌中,他湊過身去,在祁詡天的唇上輕輕啄吻,情事之後有些疲勞,但此刻的心裡卻是滿滿的輕鬆,只要眼前之人無事,那麼接下來,便是儘快將這戰事紛爭給解決了。

祁詡天像是對這般清淺的吻有些不滿,將懷裡的人摟緊了,覆上了唇,一個深吻過後,才意猶未盡的在祁溟月唇邊婆娑著,“溟兒回了蒼赫,父皇也不會再讓你輕易離開,非得時時將你看著不可。”

“要回去也需先把此間的事了了才行。這回的戰事已拖延的久了,不知父皇打算何時了結,在坍州,祁慕晟截斷了糧草,城外的將士們恐怕支持不了多久時日,還有那些叛軍……”話音一頓,祁溟月把手環抱在了祁詡天腰側,在他背後輕撫著,“父皇背後的傷,是否便是安轅所為?”

聽他說起安轅,那語聲雖然平和,但祁詡天卻不會忽略了掩於其下的冰寒,安轅與溟兒也有血脈之系,但對於此刻在他懷裡的人而言,安轅恐怕也只是帶軍反叛之人。搖著頭,薄唇邊勾起了些弧度,祁詡天答道:“若不是有這一箭,我也無法這麼快脫身,是否是安轅並不重要,叛軍人數不少,是何人又有何關係,總之,早晚都是要一死的。”坍州祁慕晟動了手,安轅又帶其部下反叛,眼看這場戰事之中所有角色都已到齊,也確實該是收尾的時候了。

帶著興味的淺笑在那雙薄唇邊緩緩浮現,那細小的淺弧透著些如同在戲弄獵物一般的殘忍笑意,祁溟月注視著他,心中已然了悟,“看來父皇是早有打算。”果然,屬於他的男人從來都不是他人可輕易算計得了的,他才是掌控棋局之人。

祁詡天微闔的眼往祁溟月瞧去,唇邊的笑意愈發明顯,“溟兒不也是早有打算嗎?”他的打算為何,不必說出口,想必溟兒也能猜到幾分,就如溟兒所為,他也可料到一般。

祁溟月笑而不答,挑弄著祁詡天的髮絲,放在唇邊輕吻著,抬眼朝他望去,“是時候了,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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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灑落房內,在一片靜謐之中,躺在床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因那略顯刺目的光芒而微微闔起了眼眸,觸了觸身旁,床褥上已沒有一絲溫度。

看了看天色,此時已近午時,不知父皇是何時離去的,他竟絲毫未覺,許是昨夜真耗費了不少體力。想起那場激烈的交歡,祁溟月便心頭一熱,掃了掃臥房之內,所有昨夜遺留下的痕跡都被清理的如同什麼都未發生過一般,杯盞都被放回了原處,曾抹去過兩人情液的帕子也不知所蹤,想必都被父皇處理了。

起了身,他行至外間,對門外守候的侍女吩咐沐浴。幸而因連慕希偏執的獨佔欲,使得他的臥房之內從來都沒有侍女隨侍,父皇深夜尋來,也沒有驚動任何人,不然,若是有侍女無故死去,定會遭人懷疑。

浸入了水中,把身上所有痕跡洗去,祁溟月換過了衣衫,便取出了枕下的佩玉,將它系在了外袍之內,洗漱完畢,才讓人把水抬了出去,連慕希便突然而至。

連慕希平日多半都是午後才來,今日不知為何卻特別的早。整理了衣袍,祁溟月慢慢行了出去,昨夜的瘋狂使得身下有些不適,儘量放緩了步子出了臥房,只見連慕希正吩咐著侍女端上午膳,見他出來,仔細打量了一下,看他面色神情皆無異樣才露出了放心的表情,“聽侍女回報,溟月今日起得晚了,擔心你是否身體不適,我正打算傳太醫前來診治。”

“多謝安煬王關心,你該見了,溟月沒事。”坐到桌旁,祁溟月對桌上擺著的午膳瞧也未瞧一眼,卻看著連慕希,“今日有些早了,莫非是戰況甚佳,特地前來告知我的嗎?不知安煬還需幾日可將蒼赫拿下,又是否哦已找到了……”說到這裡,祁溟月垂下了眼眸,像是不知該如何再往下說。

“蒼赫帝還未找到,”不必他繼續往下說,連慕希也知他想問的是何事,“城外,蒼赫軍已有退兵的跡象,照眼下情形看來,怕也用不了幾日了,安煬即將得到天下,溟月你……”故國即將覆滅,往後天下間,將只有安煬,而無蒼赫。

瞧著眼前那抹月白的身影,連慕希猜測著,溟月聽見了這些,不知此刻心中會是何種感受。關切的看著垂眸不語的祁溟月,他道不明胸口的那種感覺是歡喜還是悲傷,眼前之人雖然近在咫尺,似乎抬手間可觸碰,而事實上,卻是遙不可及,總是那般有禮而淡漠,自到了安煬,從未對他的關切有過半點的回應。

他是否……還在想著那身在蒼赫的某人?那人得到過他的溫柔輕語,得到過他微笑以對的……在他心裡的那一人……

緊緊的皺起了眉,連慕希咬著牙,握著杯盞的手已因用力過緊而輕顫起來,忽然問道:“那人該在蒼赫吧?”

“何人?”垂下的眼眸瞧著眼前的杯盞,祁溟月在心裡計算著,今早匆匆離去之人眼下該已到了城外,聽見連慕希突然的問話,隨口問道。

“在溟月心裡的那一人。”連慕希揚起了笑,“不知是位才貌兼備的傾國佳人,還是允文允武,在朝堂之上得志的棟樑之才?或是……叱吒江湖,人人畏懼的嗜殺之人?”昨夜從曳幽之處知曉了溟月在江湖中的事,得知他曾與那被稱為暗皇之人同進同出,片刻不離,在那幾月之間,溟月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人,一想到這……

翠玉的杯盞在那顫抖的手中握得越來越緊,直至片片碎裂,翠綠的顏色落在了桌面上,濺落了幾抹暗紅,“溟月是否還在惦記他,可是還在等他前來救你?這些時日以來,你只是待在房裡,不去他處,莫非是怕他尋你不著?”

一連串的問話從連慕希口中而出,這麼問著,似乎並不打算等祁溟月回答,他緩緩放開了深鎖的眉,露出了笑容,那笑,仍舊一如往日,唇角揚起,眼中笑意燦然,如同不知世事的少年,瑩亮的眼望著祁溟月,卻有著些悲傷。

“待,慕希得到了蒼赫,第一件事,便是要殺盡蒼赫狐人,為了溟月……”望著由手中滴落而下的血色,連慕希自語著。

低低的話語聲飄蕩在房內,與那含笑的表情呈現出某種異樣之感,坐於他面前的祁溟月卻只是淡淡的挑了眉,“倘若安煬王喜歡的話,可以這麼做。”蒼赫只要有那個男人在,便不會有成為他人俎上之肉的一天,連慕希此言,終究也只是空話而已。

知曉他定是得知了他與父皇在江湖中的事,才會突然而至,又說了這麼一番話,祁溟月悠然的舉起了筷,開始用午膳。已習慣了連慕希的偏執于那孩子似的瘋狂,對這些話沒有任何反應,神色平靜的用著膳,此刻他正等著城外的戰事有所進展,父皇出了城去,想必不用多久,便該有所行動了。

“只要殺盡蒼赫之人,不論那暗皇是誰,都將從這世上消失,如此,溟月便可早些忘了他,待在慕希的身邊。”眼前之人神色如水,平靜的未起一絲波瀾,瞧著祁溟月,連慕希見他如同未聞,像是對那暗皇的生死並不在意,便生出了一絲欣喜,舔去了手上的血跡,沾著血色的唇對著祁溟月微微開合,吐出了輕語,“只要蒼赫徹底的消失,溟月便只有我了,就如我只有溟月,好不好?”

低低的語聲如呢喃,不知是說予他自己,還是說予祁溟月,連慕希癡癡的望著身前之人,看著他舉筷,將食盒放於口中,每一次唇間的微動,都讓他眼中癡然的神情更重,眼前,那雙微動的唇曾經被他碰觸,那其中的柔軟也曾被他接近,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讓他至今未忘……

好不容易,畫像上的溟月終於活生生的在他身邊,狹長的眼即使低垂,瞧不見其中如水的深沉,卻憑添了幾分溫和的沉靜,無論做何動作都是那般優雅之姿,好似將所有皇族的威儀與貴氣都集於一身,一舉一動皆讓人無法移開視線,那和煦淡然的微笑,還有潛藏於眼底,偶爾浮現的或是溫柔或是冷漠的眸色,每一種都讓他的心無可抑制的被其牽動。

溟月,必須成為他的溟月,也總有一日會是他的溟月……以如火般灼熱的目光注視著正在用膳之人,連慕希想起他不敢隨意碰觸,在他心中如天人一般的溟月曾經與他人相擁,心中亦是存著那人,眼中便漸漸染上了怨色欲傷痛。

瞧著祁溟月用完了膳,他歎了口氣,“那個被稱為暗皇的江湖人我定會命人將他殺了,溟月到時切莫怪我。”倘若到時溟月不願留下……那麼,他便將他鎖在宮中,只要沒有了內力,溟月便只能待在他的身邊了……

掃了一眼連慕希面上的神色,祁溟月站起了身,對著他勾了勾唇,語聲淡淡,“隨你。”

一轉身,他便往裡行去,窗外微風拂過,在那衣袂之上拂起一片白影,墨色飛揚,髮絲之下,幾點紅色的印記落在了連慕希的眼中,只是一瞬之間,但那點點殷紅,卻是他不會錯認的,那是……

語聲顫抖著,他起身一把扣住了祁溟月的手腕,“溟月可是與他相見了?!他竟來了安煬?!進了這皇宮之內?!”不等祁溟月反應,連慕希拂開了他頸邊的發,在那衣袂之下,數枚殷紅的吻印清晰可辨,那個暗皇,那個溟月心裡的人,那個不該存於世上的人,竟敢潛入皇宮,還對溟月……

想到身前之人與他人相擁,想到溟月與那人是如何在彼此身上留下了如此的痕跡,想到這些,連慕希簡直恨不得立時將皇宮內外翻個遍,將那人斃於劍下。

任他看著頸邊的痕跡,祁溟月知道,若是再往下一些,肩頭,胸前,腰間乃至腿側,處處都有昨夜父皇留下的痕跡,挑眉望著連慕希,他扯起了嘴角,“不錯,他曾來過,不過溟月未曾隨他離開,功力未複,我跟他離開也只是累贅罷了,若是被安煬王搜捕,他與我恐怕都離不開安煬。”

“功力未複……功力未複……倘若你不是失了內力,便要隨他離開了可是?!你怕他被我所傷,便要他先走,待你複了內力,再與他一同回轉蒼赫!”溟月處處都在想著那人,為那人而擔心,卻對他這般的無情。

連慕希緊緊注視著那截白皙的脖頸,衣襟之下,如墨的髮絲掩映著處處緋紅,那殷紅的顏色斑駁著透著情色的旖旎,卻刺入了他的心裡,“溟月事打算等?珠將毒性消去吧?你就這麼想離開我?慕希當真如此讓你討厭?我對你的心意,難道你半點都未放在眼裡?”

祁溟月吐出了一聲歎息,“你這又是何必,溟月並不值得安煬王這般看重,而今蒼赫即將歸於安煬,天下全在你的手中,想要何人不可得,為何非要溟月,你對我的心意,我知道是真,但可惜,慕希尼晚了一些……”

扯開了拉著他衣襟的手,祁溟月理了理衣袍,連慕希卻因他頭一次喚了他的名字而顫抖了雙手,溟月從來都沒如此稱呼過他,唯獨是這一回,那聲歎息之中的可是遺憾?若是他未聽錯,那句話間,說的是可惜……

試探著伸出了手,想要去觸摸近在眼前,卻總是遙不可及的月白之色,卻在另一聲歎息之中遲疑了,連慕希咬了咬牙,望著身前的祁溟月,忽然說道:“溟月該知道我不可能任由你恢復了內力離我而去,尤其是在此刻,終於喚了我的名……”

抬手在先前所傷之處狠狠咬下,吸吮出一口鮮血,他望著祁溟月,眼中有幾分決然,幾分背上,還有著幾分期盼,溟月儘管沒有了內力,也是可以拒絕他的,但那之後,他卻必須點了他的穴道,而後逼他喝下他的血,但他不願,不願以那種方式……

見他如此,祁溟月也知道他的意思,再度歎息,“這又是何苦。”帶著些無奈,他搖了搖頭,“溟月從不行無謂之舉,知道你定會設法讓我喝下,這回,便隨了你吧。”

望著他眼中的神色,他緩緩抬起了他的臉,被那指尖觸到,連慕希眸中泛起悲傷成了歡喜,小心的將手放在了祁溟月的腰間,他看著眼前之人一點點接近了他,那雙眼眸之中,終於泛出了淺淺的溫柔……

“不要看著我。”祁溟月的語聲仍是淡淡的,連慕希聽了,眼眸裡的歡喜之色中卻又多了幾分燦然的笑意與狂喜,如此一來,幾年之內,溟月的內力都不可恢復,而這也是頭一回,溟月主動碰觸於他,別開了眼,他染著血色的唇微抿著,等待著曾經觸到過的柔軟落下。

祁溟月望著那染傷了血色嫣紅的唇,眼眸中的溫柔之色愈濃,一分一分的靠近了,垂在身側的手卻倏然抬起,迅疾無比的往連慕希口中投入了一物,在他喉間捏了一下。

連慕希正被餘光所見的那溫柔所引,還未回過神來,只是?那之間,他的血連同口中之物已一起被咽了下去。

不能,不能讓溟月離開!他抬手想要將祁溟月點了穴,四肢卻開始變得不聽使喚起來,目光漸漸迷蒙,似乎將要墜入了夢中,眼前,那雙望著他的眼眸仍舊溫柔如許,“安煬王放心,不會取你性命,只是……讓你入夢罷了。”如同蒼赫宮內情景再現,只是這一回,兩人的位置互換。

望著他,祁溟月語聲含笑,揚起的唇邊卻含著冷意,“溟月先前便說了,我從不行無謂之舉。”

連慕希分明是聽見了近在耳邊的話語,卻又像是未曾聽見,好似不明白他說了什麼,恍惚之間,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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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攻城

安煬都城,城內的大街之上幾乎不見人影,安煬的百姓多半躲在家中,有些更是早早的便避去了別處。國君想要如何,不是他們百姓可左右的,是這登基兩載的新皇挑起了兵爭,他們便也只能懷著不安等待著戰事過去,當初聽聞蓮彤與安煬對戰接連遭敗,城內百姓才逗放下了心,沒想到國君竟帶回了蒼赫的太子,聽說是想以此來鉗制蒼赫,卻不想,蒼赫帝未受要脅,卻是因此而發兵安煬!

蒼赫帝是如何的人物,即使他們這些尋常百姓,也並非沒有聽過。倘若不歸還蒼赫太子,便要滅了安煬,蒼赫帝昭告天下的這句話早就被所有人記在了心裡,帶著惶恐,果然聽聞蒼赫軍往都城而來,一路之上蒼赫帝領兵在前,不知殺了多少安煬的將官,眼看已無人再可應戰,也無人再敢迎戰,皇宮裡卻又傳出,有不少大臣自絕身死。

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都城之內,所有人都聞蒼赫而色變,也有不少人心中開始暗暗抱怨起來,若不是國君帶回了蒼赫的太子,安煬何至於此?

好不容易,聽說蒼赫軍中出了反叛之人,蒼赫帝生死不明,城內百姓還未還得及安心幾日,卻見蒼赫軍不止沒有如傳言所說,撤兵離開,而是擺下了陣勢,兵臨城下,打算再度攻城!

高高的城牆之上,舉著弓弩的士兵遍佈,錯落著站成了兩排,對著城下集結成陣的蒼赫將士,想起聽到的前線戰報,蒼赫軍所過之處,無人可擋,對不降之人,沒有二話,立時便會當場斬殺,凡是聽過此事的安煬士兵,雖然都瞄準了城下之人,心裡卻有些忐忑起來。

被反叛軍暗襲,蒼赫帝不知所蹤,蒼赫軍曾一度潰散,有不少人去追蹤那叛將,此時仍未回轉,城下人馬並不多,照理來說,守城之將該高興才是,但此刻,他卻站在城頭,臉上全是焦慮與緊張之色。

誰說蒼赫帝不知所蹤,此刻出現在城外,那一身玄色,身披金甲之人,不是蒼赫帝又是誰!還有他身後的那一隊黑衣人,也不知從何而來,觀其氣勢便已讓人為之膽寒。

城上的安煬將官心生禁戒與不安,城外,祁詡天騎在馬上望著城門,並不命人進攻,這一上一下,一裡一外,兩廂對峙著,誰也沒有先動。

忽然,城樓上的人都看到遠遠的有一匹快馬趕到,馬上士兵下了馬來,跪地不知對著那玄衣金甲之人說了什麼,那蒼赫帝緩緩抬起了頭,竟朝他望來,即使隔著距離,守城之將仍是能感覺到,那形如實質的目光如同利劍,在那犀利之中,像是帶著某種難辨的笑意,讓人見了,卻更為忐忑起來,生出了不祥之感。

果然,不一會兒,陣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還未見到人馬,那蹄聲隆隆卻已清晰可聞,如同近在身側,只是聽那聲響,便知來人絕不在少數。

守城的將官可不會以為是有援軍前來,安煬都城之外,周遭的不少城鎮都被蒼赫攻佔,都城之內,各處的守軍近日裡都遭了不明身份之人的暗襲,都猜測是有江湖人士乘亂想要謀反,擔心出現如蒼赫一般出現內憂,不少人正忙著追查,一時間根本尋不到人影。

而安煬在外還有幾支人馬分散於蒼赫境內,哪裡還有人手,至於蓮彤,降了安煬之後,便一同往蒼赫境內發兵,多半人手也是在蒼赫的,自然也不會突然而至,那麼此時來的,只會是蒼赫的援軍了……

“放箭!快放箭!”隨著他的呼喊,城樓之上頓時弓弩齊發。

如雨的箭矢往城外飛去,城下人馬卻分毫未亂,為首的祁詡天瞥了一眼城樓之上飛射而下的箭矢,不用他多吩咐,一隊影衛已騰身而起,十數人同時躍至了半空之中,對著迎面而來的利箭運掌而擊,那掌風合到了一起,成了暴風之力。

轟然的響聲如雷,將那落下的箭所般半都毀在了半空之中,被折成了數段,或者乾脆成了碎屑,紛紛揚揚的灑落一地,如同煙塵,而餘下的一些,也早就失了準頭,即使偶有對著人去的,也只需略略一擋,便墜了地。

見此擊無用,守城的將官憂心忡忡,擔心等來人近了,蒼赫援軍一到面前,攻勢定然難以抵擋,巨石就備在一旁,但看那距離,卻不是射程之內,對城門外的那些無用。

若是早些發現蒼赫異動該有多好,什麼蒼赫帝下落不明,害得他將蒼赫的集結看作了是蒼赫將要退兵,此時捶胸頓足的後悔亦是晚了,命副官在城樓之上指揮,對遠處而來蒼赫的援軍投石,他匆匆忙忙調集了城內的人馬,準備出城迎戰。

城內備戰,城外,舉盾抵擋的士兵列陣在前,準備隨時抵擋落下的箭雨,而遠處的人馬此時已陸續到來,落在後頭的那些正抵擋著投落的巨石,並未保持行軍之陣,卻是散開了陣型,幾人一隊,往此處而來。

領軍為首之人此時已到了祁詡天身前,遠處巨石投落聲響隆隆,他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對著眼前時不時飛射而來的箭矢也仿佛全沒瞧見,話音仍是不帶起伏的平板,“陛下,臣照陛下所言,已儘快由蒼赫趕來,不知是否有遲,請陛下恕罪。”

“不遲,正是時候。”對著他微一點頭,祁詡天看著遠處在策馬而來,此時正整兵的人馬,薄唇邊的弧度微微的揚起,“那件事處理的如何了?”

“回陛下,已辦妥了。”劉易見眼前的君王神色已無異樣,面上只有平日裡那如遊戲一般的興味,還有些冷冷的笑意,在蒼赫之時那壓抑的怒火已全然不見。心下一轉,立時便知道,定是殿下無恙,或者兩人已見過了也說不定。

即使溟月殿下無事,陛下也不會輕易將安煬放過,那麼接下來……帶著些同情之色,劉易往城門的方向望去。

轟然的響聲不斷響起,投落的巨石滾滾而下,劉易帶來的人馬為數眾多,即使散了行來,也仍是被傷了一些,而城樓之上,那副官眼見有所斬獲,立時叫人加緊投射,正在興奮之時,不知由何處來的利劍寒光一閃,他的喉間已被刺穿,掉落而下的屍體,恰好落在了剛開了城門,打算迎敵的安煬大將的面前。

屍體帶著鮮血如雨,由高處重重掉落,在所有安煬將士的面前,被洞穿的喉間鮮血如瀑,不斷往外冒,而死去之人砸在地上,已是面目全非。

望著馬蹄之下,他的副官的屍體,領兵的大將心頭悚然,一眼望去,蒼赫軍先前列隊的兵馬紋絲不動,後面的也差不多都已到了城下,那十數名黑衣人正翻上了城頭,而後便不斷有士兵的屍體落下。

還未對陣,城門之前便處處都是他麾下將士的屍體,那死狀,也與先前相同,俱是頸部要害被人刺穿,那冒出的鮮血灑滿了一地,人數雖並不太多,那場面看來卻分外可怖。

空氣中煙塵彌漫,早已無人再往下投石,城樓之上也已無人,那帶兵的將領望著滿地的屍體,咽了下口水,握緊了韁繩,心裡全是緊張與從未有過的懊悔,那些黑衣人顯然全是世上少有的高手,看那裝束與行動的方式,說不定便是皇族用來保護自身或是暗殺監視他人的暗衛之類。

凡屬此類,皆只能被皇家所用,還從未有人這般堂而皇之讓那許多影衛同赴戰場的,蒼赫帝竟會這麼做,不止親自領兵,還將暗衛也帶上了戰場。如此看來,他對安煬豈不是勢在必得,抱著滅除安煬的決心?!那前段日子,被他的巨石與弓弩抵擋住的蒼赫軍,根本只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援軍!

後悔此時才看出蒼赫帝的意圖,吳將軍在心底抱怨,也不知一路上的探子是如何查探的,竟連蒼赫有這麼多的人馬往安煬都城而來,都無人回報,在蒼赫境內的那幾隊人馬也不知如何,知道了此事經無人知會,難道只顧著自己占了蒼赫的城池,得了軍功,便不管他身在都城的守將如何了嗎!?

在心裡罵著,眼前的陣勢,正是兩軍對壘,已容不得再想其他,他握住了身側的刀,罵完了同僚,不禁又對他們的君王也有了些抱怨,若不是陛下去擄了蒼赫的太子回來,事情何至於此,假若能將蒼赫太子放還,眼下他也不必面對如此駭人的蒼赫帝。

守將心裡全是緊張與抱怨,而在他身後的士兵才出了城門,便見到了這麼一幕,心裡更是膽氣一弱,滿地的屍體不是未曾見過,但從未有過眼前這般,還未正式交戰,真樓之上便已無一人,看那些黑衣人如此的厲害,分明個個都是高手,哪裡是他們這些尋常兵卒可以匹敵的,若是遇上,根本就只有等死的份。

這麼想著,不少人已生了怯意,盼著切莫對上這些人才好。

人馬對立,都不在少數,卻靜默的有些可怕,地上有些屍首仍在冒著血,沾滿了血色與泥沙,煞氣與沉沉的壓迫感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安煬軍中因影衛之舉而人心浮動,那位將領定了定神,才握緊了腰側的戰刀,提氣喊道:“可是蒼赫帝?我乃安煬守城之將,吳節,在此提醒,別忘了,你們的太子還在我王手中,若要他無恙,你必須退兵!”掩著緊張的聲音有些顫抖,吳節想起宮裡那人曾對他吩咐過的話,強作鎮定,等待對方的反應。

城門下,蒼赫軍中悄無聲息,無人答話,也無人理睬,一時間再度靜默下來,只有馬蹄踏於地上的聲響,在充滿了緊張,仿佛一觸即發的氣氛之中踩出了一片微塵,祁詡天坐於馬上,望著眼前的安煬守將,如鷹的眼眸中劃過一道冰冷的笑意,薄唇邊弧度依舊,“殺。”

淡淡的一個字,本應飄散在煙塵,此刻,卻清晰無比的落在了交戰雙方所有人的耳中,那一字才落音,十數道黑影便當先往陣中撲去,短短幾個?那,慘叫聲接連而起。

那位吳姓大將才抵擋住影衛的一擊劍招,正要回擊,對方卻已殺往了他的身後,眼見得力的從官都一一被斬殺,蒼赫軍迎面而來,那雷霆之勢讓他心裡一急,連忙高喊了一聲:“給我殺!”領著一眾將士與蒼赫軍沖到了一起。

喊殺之聲響成一片,雙方人數都不在少數,這一對上,安煬的都城之內,躲于家中的百姓似乎都能聽見城門前兵刃交擊的聲響,還有那些喊聲,慘叫聲,馬匹的嘶鳴聲,即使堵住了耳朵,似乎都無法將其阻隔。

陣陣殺伐之氣,鮮血與哀號,在城門之間遍佈,雙方人數相差並不太多,但那氣勢之上卻差了不少,面對著策馬為首朝著人群沖來的玄衣金甲之人,只要一個遲疑,最後見到的便是自己無頭的身軀由馬上滑落的景象,如此一來,還有何人敢抵擋,紛紛退讓。

戰場之上,士氣是何等重要,哪裡容得這麼一退。不知不覺間,交戰的場地由城門外到了城門的通道之中。

吳節眼見如此,心中已有了打算,倘若實在無法抵擋,便只有閉了城門,蒼赫軍備斷了糧草,即使由周遭的城鎮去徵集,也需時日,沒有了糧草,蒼赫軍即便如何神勇又能堅持得了幾日。

且戰且退,在他的調遣之下,有幾隊人馬到了城內,就等所有人退到裡面,便關閉城門。

正在這時,城內湧出了一批人來,並未策馬,一道道身影卻疾如閃電,人數在數十人之眾,吳節才退到了城內,正滿頭大汗的命人關城,見到身後來人,心裡一慌,仔細瞧去,卻見當先而立之人一身紅色衣袍,頭戴玉冠,吳節心裡一松,幸而不是敵人,連忙急喊了一聲,“陛下!”一時間也沒去細想,為何本該在宮中之人會忽然出現在此。

連慕希似乎未曾聽見,滿眼迷茫的站在他不遠之處,在他身旁,身著月白之人卻單單吐出了兩個字:“動手。”

在他身後,人影倏然閃動,往城門撲去,頃刻間,正在關閉城門的士兵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已丟了性命,那迅疾如電的數十條人影卻沒有停下,沖入了人群之中,對著安煬的兵士,手氣劍落,不到片刻,頓時造成了一片混亂。

城門還未來得及閉起,城內安煬的軍中又遭了暗襲,正因人數不多,根本無法攔截,那縱躍起落的身影落到了何處,何處便會有人倒下。

此時在城門的通道裡,數名影衛正進行著屠殺一般的戰鬥,擋在前頭的便是必死,世上無人會想尋死,安煬的士兵自然也不例外,一一往後退去,卻不知後頭等著他們的,與前面並無兩樣。

祁溟月負手站在城內,空無一人的街上到處可聞城外傳來的砍殺之聲,想到城外正領兵在前的那一人,他往前行了幾步,滿是人影的城門口一點都瞧不見外面,微微側首,他朝身後的一抹淺青說道,“讓他們快些。”

在他身後的正式炎瑱,幾日前才待人趕至安煬,幾年前便知道殿下要他訓練那些人手定不會是無由,而後果然等到了殿下的命令,要他帶人潛入安煬,按照指令所言,他先是在各處守軍之中挑起禍亂暗襲,而後便是此次,卻沒有想到來人竟是殿下自己,還帶著那個安煬王連慕希。

不知溟月殿下如何控制了安煬王,能讓他出了皇宮,炎瑱按下心中的疑惑,領命而去。躍至半空之中發出了一聲悠然的長嘯,那起伏的嘯聲似乎帶著某種韻律,聽見這聲長嘯,數十條人影頓時加快了往前的速度,竟列出了陣型,如刀刺一般,切入了安煬軍中。

炎瑱落回到祁溟月身邊,掃了一眼只知道隨著行走的連慕希,沒有問出心中的疑惑,繼續小心的護著祁溟月行往城門。

城外,祁詡天覺出了城內的異樣,聽到那聲長嘯,哪裡還會不知城內所發生之事,金色劍芒連連閃動,鮮血濺落在金甲之上,在塵囂之間,他策馬向裡沖去。

利芒劃過敵人的脖頸,凡他經過之處,一顆顆首級與那慘叫聲一起,高高躍起半空,如魔神一般,那陰暗深沉的暴戾與血煞之氣,無人敢擋。

祁溟月望著那由交戰的人群中策馬而來之人,眼中全是他舉劍殺敵的模樣,那是他的父皇……也是屬於他的男人,詡……

馬蹄踏過敵人的屍體,坐於馬上的身影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黑髮沾染了敵人之血,滴落著暗紅,那閃動著冷芒的狹長眼眸中,沒有半點憐憫與猶豫,手起劍落,印著漫天的血色。

如同戰火在眸中燃燒,暗紅的光芒隱隱閃動,直到那雙幽暗的眼望見了城內所立的白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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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曳幽

那悠然而立,站在城內之人,一身的月白的衣袍在風中拂動,即使面對著眼前的血戰殺伐也沒有半點異樣之色,那優雅的身子立在風中,周遭的喊殺與哀號似乎與他全不相干,淡淡的眼眸只是望著他,在那平和之中蘊著火熱,逐漸漾起了波瀾。

快馬沖過城門,馬上之人不等戰馬跑到祁溟月身前,便翻身落下,一把將他摟到了身側,“溟兒沒事吧?”即使才分別不久,此刻見了祁溟月,祁詡天仍是難以抑制心中的思念,似乎昨夜的激情仍未退下,想將人抱到懷裡,卻顧及著金甲之上的血跡,皺了皺眉,只是將手攬在了他的腰間。

“有他隨行,自然不會有事。”瞥了一眼身後的連慕希,祁溟月仔細打量著祁詡天,見他衣衫完好,未有破損之處,才放了心,“倘若早些將影衛帶在身邊,父皇先前的那些傷便不會有。”

“若真是那樣,豈不是要讓某些人失望,沒了他們出手的機會。”祁詡天意有所指,祁溟月雖然語帶抱怨,卻也知道他的用意,便不再說什麼。此時他心裡想的是方才所見,父皇在戰場上殺敵的模樣。

深邃冷酷的眼,手中毫不留情落下的利劍,還有那濺落滿身的鮮血,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心動不已,眼神灼灼的望著那雙薄唇,祁溟月掃了一眼周圍,終於忍不住在那唇上輕吻了一下,“可惜是在戰場。”不然他定要將這屬於他的男人好好吻個夠。

沒來得及加深那個吻,祁溟月便退了開,祁詡天聽見那聲低語,心底的想法也是一樣,指尖在他的唇上婆娑著,看著在他身後的紅色身影,冷哼了一聲,“溟兒打算如何處置他?”

此時城外的蒼赫軍不斷湧入,城內早已無抵擋之力,城門大開,安煬守軍在炎瑱所帶那數十人的奇襲之下早已亂了軍心,雖然戰死的人不算太多,但此刻卻是一片混亂,混亂的人群全部往城內而來,眼見著蒼赫帝身邊只有幾人,赫然站在城門之內,竟也無人敢上前一步。

炎瑱神色鎮定的護在兩人身前,祁溟月聽到祁詡天所問,掃了一眼周遭,揚起了唇,“物盡其用。”說完,揚聲高喊道,“安煬王在我手中,凡屬安煬之人,不可妄動,不然……”看著安煬的士兵都緩下了手裡的兵刃,他含著笑,話音卻是冰冷,“不然,你們陛下的性命我可不敢擔保。”

不緊不慢的語聲帶著悠然的隨意,聽不出分毫警告要脅,卻無人敢忽視了他話中之意,那話音分明是平和的,卻不知為何 使人輕易便可覺出其中的危險。

吳節先前見連慕希帶人突然出現,而後見那數十人所為,立時便知道不對,此時聽祁溟月這麼說,在看於他身邊站立神情有異的連慕希,當先便確定了,陛下定是被那個蒼赫太子所制,在心裡罵了一聲,他下令所有人停手。

“蒼赫太子,快放了陛下!只要你放開陛下,我吳節定不阻攔你們離去!”

見國君落在他人手中,安煬的將是都聽命停了手,蒼赫軍湧入城內,兩軍依舊對峙,騎馬的都從馬上下了來,未在周遭,卻無人動手,緊張的氣氛在吳節說了那句話之後更形窒悶迫人起來,雖然心有抱怨,但國君在他人手中,身為安煬之人自然不可無視,所有人都在等著蒼赫那一方的回答。

靜默之中,卻聽那蒼赫太子輕笑一聲,含著嘲弄似的冷然,“誰說我們要離開了?”

“你……你是什麼意思?”吳節聽了這句話,不知怎的,心裡隱隱覺得不安起來。

祁溟月唇邊掛著笑,想起他身邊的人曾在安煬的對戰中受過傷,語聲便愈發的冰冷,“吳將軍不會以為,此戰就這麼了了吧,蒼赫與安煬,今日,必須有個了斷。”遊戲也有終了之時,更不論父皇為此而受傷,一切必須有個結果,安煬,也必須付出代價。

“祁溟月,你不要欺人太甚!陣前以我王的安危要脅,你蒼赫太子之名難道就這麼得來的?你……”吳節不知是因氣憤還是恐懼,聲音有些顫抖,還沒有說完,卻忽然從馬上墜了下來。

“朕想起來,好像方才也有人如此要脅,要朕退兵,”將滾落到身前的吳節踩在腳下,祁詡天一腳踩住了他的頸部,“這是你第一個錯處。”世上無人能用溟兒的性命;來要脅他,不論是否是吳節的本意,說出這句話的人,只有死……

吳節不知自己是如何落下馬來,也不知是怎麼受制的,這時候只知道頸上的力道逐漸加重,努力掙扎著,想要朝手下呼救,卻只見到不遠處的從官無可奈何的眼神,國君在他人手中,他們還能如何。

祁詡天望著腳下掙扎的安煬大將吳節,陰沉的眸色中只有殺意,殘忍的弧度揚起在唇邊,聽著他頸上傳來的骨裂之聲,緩緩收回了腿,語聲輕緩,“還有,他的名諱不是你可隨意喚的,這是你第二個錯處。”

“父皇說的太遲,可惜他此時已聽不見了。”祁溟月歎息一聲,掃了一眼吳節的屍體,望著祁詡天,眼中露出了笑意。也許此生,他的名諱都將是天下的禁忌。

所有的安煬士兵眼睜睜的瞧著他們的將軍死在面前,無人敢輕舉妄動,將軍固然重要,但在那蒼赫太子身後的陛下卻更為重要,看那身穿紅色皇袍的人不言不動,明明睜著眼,卻好似什麼都不曾看見,眾人更為不安起來。

安煬軍中人人為國君與自身的安危擔心,蒼赫士兵看著滿地屍體之中,被折斷脖頸而亡的吳節,眼中卻沒有半點同情,敢以太子的性命威脅陛下,這吳節根本就是找死,更不提而後還那樣稱呼了太子的名諱,身在蒼赫,誰不知那是朝中的禁忌,太子之名和陛下一樣,都不是尋常可提的。

堂堂一名大將,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死在了地上,甚至還不是戰場,而致死的原因,只是因為他說錯了話,在場所有人都望著站在場中空曠之處的父子二人,心裡都有一種感覺,這場仗還有必要打下去嗎?

將軍已死,而陛下也在蒼赫太子手中,安煬的士兵垂下了手中的兵刃,心裡想起的是,蒼赫帝對於不降之人,絕不會心軟,那麼反之,他們可能還有一條活路。

“蒼赫帝的手段,果真讓人佩服。”

就在這時,一句蒼老的語聲忽然由遠處隨風飄來,那飄渺的如同要散去的話語聲不知為何卻清清楚楚的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逐漸接近的還有陣陣的蹄音,聽那聲音,似乎不在少數,待來人接近了,可見為首之人一身黑袍,面目難看,並未同他身後的將士一般騎在馬上,看似步履緩慢,卻偏偏行在前面,不見半點落後。

曳幽。祁溟月望著來人,側首與祁詡天對視了一眼,曳幽終於現身了。

“殿下也未讓老夫失望,竟能將陛下由宮裡帶出來,想必有他在前,你離宮也十分容易吧,只可惜,老夫並非毫無準備。”站定了身,在曳幽的示意之下,領兵之人帶著身後的騎兵列開了陣來,隱隱的將場中的祁詡天與祁溟月圍了起來。

看那不同的裝束,這些該是守護皇宮的精兵,祁溟月神色不變,對著曳幽說道:“連慕希在我手中,不知曳幽大人打算如何?難道不顧他的生死,也要將溟月拿下?倘若真是如此,你身後的將士怕是不會答應吧。”宮內所用都是由皇族旁系之內選出的將領,對為了自身的利益,也絕不會容許連慕希出事。

“能將陛下控制住的藥物世間不多,即使有效,能維持多久還是難言之事,殿下這一回似乎心急了一些。”曳幽見連慕希站在祁溟月的身後,神情迷茫,只一眼便已看出其中有異。

祁溟月也知道,連慕希身上有曳幽種下的蠱毒,說不定有避除藥性之效,眼下連慕希雖然在他手中,卻不可保證一會兒藥性過去了會在何時醒來。但對他來說,連慕希的作用也只是讓他出宮,而後與父皇會和罷了。

“莫非你以為,我是想要用他來要脅安煬?”祁溟月挑起了眉,頓了頓,才瞧著曳幽,語帶嘲諷,“並非人人如你一樣,以為有人質在手便可隨心所欲,任意行事,何況在溟月看來,即使安煬王當真完全被我控制,你也不會為他而放棄蒼赫,放棄天下。”

頓了一頓,在所有人的眼中,只見那月白的身影站在重重的包圍之中神情冷然,對著那突然出現的黑袍之人繼續說道:“連慕希對你而言,只是達到目的的工具,所謂的安煬王,同你的那些傀儡也並無兩樣,不具任何意義,溟月不曾說錯吧?”注視著曳幽,祁溟月可以確定,這身黑袍之下的人只要願意,即使沒了連慕希,也可一手造出第二個安煬王,安煬的皇族根本就是在他的控制之下。

祁溟月話音才落,陰沉的笑聲便由黑袍之下發出,傳到了每個人耳中,顯然並不否認。守城的將士沒有見過這般古怪的人物,此時聽兩人之言,那人竟是對陛下的生死也全然不顧。

吳節的那一從官,對安煬還算忠心,聽蒼赫太子稱那黑袍人為曳幽,卻不知他身份究竟為何,在那笑聲落下之後,大著膽子問道:“你是何人?身在朝中怎敢不顧陛下的安危?”

“我是何人?”曳幽那詭異的輕笑又起,似乎覺得此問很是有趣,森森的笑聲幾次起伏,才自語般的說道:“久居朝堂之後,確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一抬頭,兜帽之下青白的膚色露出了些許,可見到沒有血色的嘴唇在陽光下微微開合,話音仍是飄忽如鬼魅,“老夫曳幽,乃是安煬的國師。”

國師?!曳幽的身份竟是國師?祁溟月往身側之人望去,迎上了那雙狹長的眼眸,彼此都瞧見了對方眼裡的詫異,也同時都想起了一個人來。

曇無,那個預言了父皇與他命格的蒼赫國師。

曳幽的話音一落,蒼赫的人倒還沒有如何,安煬軍中卻傳出了低低的議論與疑惑,那從官心中也是奇怪,“為何我等都沒有聽說過,我朝還有國師?”

曳幽身後,一名領將大喝了一聲,“大膽!你們竟敢質疑國師!國師的身份尊貴,他的存在豈是你們這些人可知的,在朝中,國師的存在只有皇族才有權知曉,若不是此次安煬有危,你們根本見不到國師!”

那名從官聞言不敢再言,心裡卻知道,若不是眼下情勢緊張,他們這些人定是要跪下叩見,但這名國師如此詭異,不似生人,倒像是鬼魂更多一些,要他來說,最好往後也不要給他見到。

“兩位對老夫的身份像是也覺得有些意外。”曳幽似乎並不急於讓雙方人馬交手,從祁詡天與祁溟月的眼中捕捉到一絲詫異,話音中便不自覺的帶著些得色,那勝券在握的神情,即使祁溟月未曾見到,也能想像得出。

“朕確實有些意外,身為國師,圖謀天下,卻是這麼一個自以為是的狂妄之人,實在叫人有些遺憾。”祁詡天帶著些失望之色,瞧著曳幽,微斂的鷹眸之內含著詭秘的笑意,輕蔑而又冰冷。

那神情和話語讓其曳幽一愣,心生警兆,莫非祁詡天還有後招?

此刻的局勢,蒼赫軍由城外延伸之內,遍佈在城門之處,而安煬的士兵早已退居在後,中間站著的,正是祁詡天與祁溟月,曳幽帶來的人馬圍住了一側,隱約間到為三方,而蒼赫這一方,若不是出城,面對 眼前合成一股的人馬,想要入城,也定需要一番血戰,而且絕不會輕鬆。

局勢顯然對安煬有利,曳幽放下了心,笑著回道:“素聞蒼赫帝精於謀算,領兵佈陣之能無人可比,可這會兒怎會眼拙到以為你們還有勝算。”

“國師為何會以為蒼赫無法再戰?”祁溟月在旁問道。

“糧草被截,安轅反叛,即使你蒼赫帝無恙,但失了糧草,又失去了小半人馬,便是你們有了援軍,今日能夠支持,但往後幾日呢,不知你們能有多少時日可以堅持不退?”

曳幽頓了片刻,繼續以那不似活人似的話音說道:“還有,讓曳幽來提醒一下吧,在陛下你爭戰安煬之時,蒼赫早已被安煬占去了不少,安轅的反叛你已體會過了,可是別忘了,還有坍州的皇子祁慕晟,此刻他已攻入了曄耀城也說不定,有安轅相助,蒼赫此時早已四分五裂,距離滅亡,想必也不遠了。你們還如何再戰?”

曳幽詭異的語聲一如先前,但那話音之中卻充滿了狂態,所有人都可從他的話中聽出,此時在黑色兜帽之下,那不知面容的臉上定然全是興奮與瘋狂。

祁溟月看著曳幽,眼中逐漸浮出了同情之色,卻是充滿了冷意與嘲弄,“父皇說的沒錯,實在叫人有些遺憾,圖謀天下的,也不過是這麼一個狂妄之人。”

“你是何意?”從祁溟月的話裡覺出不對,曳幽疾聲問道。

“劉易。”祁詡天喚了一聲,劉易不必他言明,便稱了聲“是”,對身邊的手下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場中便多了一人,赫然正是為首反叛之人,蒼赫大將安轅。

將被人綁起的安轅扔在了地上,劉易又退到了一邊。

由蒼赫到安煬的路途之上,他便攔截住了安轅的人馬,順便還奉命對另一重要人物知會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天色,他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笑意。

見到安轅,曳幽頓時明白,這安轅竟是根本沒來得及回轉蒼赫,便被祁詡天的手下給拿住了。

祁溟月見曳幽不語,似乎覺得還不夠,輕笑幾聲,對他說道:“國師這幾日是否在等待蒼赫境內的戰報?”

曳幽仍舊不言,心裡卻是一驚,對身旁領兵之人沉聲問道:“派出去的人呢,可有回報了?還有百里,命他去蒼赫,這幾日為何沒有戰報傳回?”自起初傳來幾次捷報之後,他便未接到過詳細的戰報,以為是兩軍交戰,路途之上有所 延誤,此時聽祁溟月之言,他不得不緊張起來。

“百里在此。”城門之外,一大批人馬湧了進來,為首的正是百里忘塵,他身後的人馬隨他進了城,加上這一批,城內的空地上幾乎已沒有了空處。

躍下了馬來,百里忘塵身穿戰甲行到了場中,一身被血染出的猩紅與那血跡未幹的戰刀透著煞氣,步履沉穩的走到了幾人身前。

而祁溟月身邊,卻如幽魂顯現,緩緩出現了一個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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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篡改

祁溟月見無爻已恢復,再無先前被連朔所傷之時的那種感覺,知道定是百里設法為他祛除了毒性,眼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果然將無爻交予百里,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無爻的現身並不引人注意,也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是誰,但突然而至的百里忘塵卻使得在場許多人神色各異,蒼赫軍中人人神情禁戒,安煬的一方見識百里忘塵,也都放下了心。

看著無爻,曳幽卻心生不詳之感,那曾是被他捨棄不用的失敗品,知他早就跟隨了祁溟月,但此時,他卻是隨著百里一起出現,莫非百里……

“百里將軍來的正好,快隨本將一起將他們拿下!”曳幽還未發話,在他身後的將領見百里忘塵出現,欣喜不已,原本還擔心這場仗將會是兩敗俱傷,但百里忘塵一來,局勢立變,只看人數,安煬便處在上風,那個蒼赫帝再怎麼厲害,眼下這面對面的交戰想必也無法再耍什麼手段,只能看各自兵馬戰力了。

百里忘塵望著護在祁溟月身後的無爻,一抬手,“把他們圍起來。”話音落下,那將領正要點頭贊許,卻駭然的發現,百里忘塵的人馬包圍的不是蒼赫軍,竟是他安煬的人馬。

“你?百里忘塵!難道你想謀反?要投靠蒼赫?!”那將領又是驚駭又是不信,場內本就氣氛緊張,而今他這話一出口,更是忽然多了幾分詭秘莫測,安煬士兵的心裡都是驚疑不定,百里世家為皇族所倚重,素來都有忠君之名,怎會突然投靠了蒼赫?!

“並非投靠,而是各取所需。”百里忘塵這般回答,朝曳幽望去,“蒼赫要的是安煬,而我,要的是你的命,師父……”最後出口的兩字,一字一頓,緩慢而沉重,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恨意,而他在出口之時,祁溟月也發現,看來已經無恙的無爻身軀一震,眼中依舊空洞,氣息卻不穩起來。

“要我的命?看來那件事你已知道了,”眼見情勢不利,兜帽黑袍之下的身影似乎有些怒意,話音顫動,“那你傳來的戰報都是假的了?你可是根本就未曾與蒼赫交戰?”若非百里世家在軍中威信甚高,若非想利用百里忘塵為他控制軍權,他也不會留他至今!

“戰報確是真的,只不過,對手並非蒼赫軍,蒼赫境內,你派去監視我的人馬已全被我殺了……”舉起了手中的兵刃,百里忘塵緩緩的抹去了上面的血跡,望著手上的猩紅,仿佛又看見了當年,在他眼前,那滿地的屍首,還有充斥在耳中,似乎永不會停下的慘叫,“你在先皇的默許之下,不斷選出軍中士兵煉製蠱毒,甚至還將活人煉為人蠱供你驅使,我族中有人知曉了此事,反對你的做法,你竟命人將我百里家族滿門全滅!今日,百里一族數百人的血債,必須償還,用你的性命,還有整個安煬!”

因百里忘塵的出現,和他的一席話,安煬軍中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百里家族世代為將,只要是身在軍中,無人不知其忠君之命,只是聽說二十多年前,因與江湖人士結仇,被宵小之輩施了暗算,幾乎全族覆滅,只有才滿三歲的幼兒逃過了一劫,為此先皇還難過了好些時日,如今聽百里將軍所言,竟是這個國師命人所為?!而先皇也根本是知道的?!

從兩軍交戰到城內的對峙,國師現身到百里的反駁,百里家族覆滅的實情,安煬的士兵此時已不知局勢竟會如何發展下去,他們這些人又該聽命於誰,手裡的兵刃無力的垂在了身側,全都沒了戰意,此刻心裡只有百里之言引起的寒意,國師煉製人蠱……不少人都想起了偶爾會見到的,行走在宮裡的灰衣人。

“是老夫看輕了你,沒想到你竟能查出這許多。”見安煬士兵士氣低落,神色異常,曳幽卻並不如何擔心的模樣,也並不否認,只是冷哼了一聲,“不過,能幫著我培養那許多的弟子,還能對著將你視作親人一般的朋友下手,只為了不讓我懷疑,確實讓人佩服,沒想到,百里家族也有這麼一個能忍的人物。”

曳幽的話讓百里忘塵握緊了拳,幾乎忍不住此刻便沖過去,無爻的事始終都是 他心裡的一根刺,是他讓無爻成了如今的模樣,若不是他的自私,一心為了報仇,無爻也不會如失了魂魄的傀儡,更不會因藥物的遺毒而盲了雙眼……咬緊了牙,他瞪視著曳幽的眼中已是一片火紅,正在他要衝殺過去之時,身側卻忽然多了一個人。

不言不動,只是站在他的身邊,那淡淡的氣息虛無的如同並不存於世上,卻讓百里忘塵在瞬間冷靜了下來,無爻,無爻在擔心他?

曳幽見此,兜帽下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若是能控制了百里忘塵,或者將無爻……

“無,倘若當初讓老夫知道你並非無用,也不會叫人把你棄了,而今你隨在蒼赫太子身側,難道也是為了要報復老夫?”

“我,不再是無。”無爻因他的話而顫抖起來,低垂著首,不知是何種神情,那氣息卻已亂的讓祁溟月皺起了眉。

示意百里忘塵將無爻拉到一邊,祁溟月踏前幾步,對曳幽揚起了唇,眼中全是嘲諷之色,“不必再說了,你說這些,無非也只是想要拖延罷了,可是在等著何事?”

曳幽聽他這麼問,像是一愣,黑袍輕輕晃動了幾下,搖頭說道:“老夫確實在等,只可惜,殿下而今即使發現,也來不及阻止了……”似乎替祁溟月感到遺憾,曳幽歎息著發出了幾聲古怪的笑聲。

“朕倒想知道,來不及阻止何事?”祁詡天站在祁溟月身旁,詭秘的笑意劃過眼底,唇邊勾起了一絲弧度,側首對祁溟月問道,“溟兒可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祁溟月挑起了眉,“也許是那些吧,先前忘了提,卻讓國師大人就等了,不如我們來問一問。”語聲中透著嘲弄似的笑意,他抬手輕擊了兩掌,身邊霎時出現了一道青碧色的身影。

琰青一現身,便對兩人說道:“陛下,殿下,事已辦妥。”隨著他落下的話音,場內忽然多了十幾具屍體,青慘的臉色和一身灰衣,正是曳幽手下的弟子。

“國師等的可是這些?”指著地上的屍體,祁溟月語聲含笑,面上卻透著冷意,“擅用蠱毒之人,果真是何時都不會忘記自己所擅之事,你要他們對此投毒,難道是打算將所有人都毒殺不成?”

曳幽見到落在地上的屍體,臉色突變,顯露在外的青白逐漸暗沉下來。他有意拖延,便是等著夜使按照他先前吩咐,對此處施毒,但祁詡天與祁溟月竟然……難道真是天意難違?

“國師……”“國師竟然……”嗡嗡的話語聲在軍中到處可聞,凡屬安煬之人,早先便聽見了這國師將陛下的安危置於不顧,而後又得知百里家族滅門血案也與這國師有關,此時再見到那些死去的灰衣人,頓時一陣譁然,所有人望去曳幽,眼中都露出了憤然之色。

不光是尋常的士兵,便是連曳幽身後的那名將領也瞪大了眼,滿面怒容,“國師!你這是何意?難道為了滅去蒼赫的人馬,你真要將我們也一起毒殺?我們皇族與你合作是為了天下,可不是……”

“噗”的一聲,不等他的話說完,胸前便冒出了五個血洞,曳幽慢慢的收回了手,指上滴滴暗紅不斷墜落,那猩紅的顏色將那只顏色青白的手沾染的更為觸目駭人,取出了一塊帕子將手中的血跡抹去,一手拋在了腳邊的屍體上,他的話音幽冷,“不要再對老夫叫囂!你們皇族也只是我的踏腳石罷了,要得天下,死些個人又如何?!”

轉身面對不遠處站著的兩人,曳幽顯然已不能再保持平靜,眼見佈置好的一切一一遭到破壞,每件事都脫出了掌控,他注視著祁溟月,如幽冥間傳來的話音,語帶不甘,“天命,該死的天命!這麼多年來的佈置都被你所破壞,祁溟月,你果然便是那異星!早在十八年前,你便該死了的!”

異星!這一回卻是輪到蒼赫這一方所有的人都震驚的瞪大了眼。異星?!異星不是大皇子祁慕晟嗎?為何這安煬的國師卻會對著太子殿下,指其為異星?

祁詡天與祁溟月眼神一凝,都驟然現出了如冰的銳芒,異星之說掩蓋了這麼多年,今日卻在所有人的面前被曳幽叫破。

“曇無與你是何關係?”祁詡天沉聲問道。

“曇無?你是指我那無用的師兄吧,”提起曇無,曳幽的語聲中全是陰沉的怒意,“他身處蒼赫多年,卻沒給我辦成任何事,說什麼天命,說什麼天意不可違,只是要他將命格之說稍加改動,他竟自絕了,無用至此,難成大事!”

曳幽急於殺他,莫非也是因那命格預言……祁溟月前行了幾步,想起祁詡天當年被曇無預言之說,心頭忽有所悟,“曇無所說的全是經你授意,那其中還有幾分是真?”倘若曇無測算出的命格經過篡改,那麼父皇的命格也……

“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世人皆信命格之說,可惜前蒼赫帝太過無用,竟連自己的皇子都對付不了。”

提起這件事,曳幽仍覺懊惱,照曇無所言,那異星將降生于祁詡天的下一代,曇無說出那命格之言,祁詡天便該在宮外自生自滅,卻沒想到,他不止沒死,竟還奪取了蒼赫的皇位,而後,改去的異星之說,本應使祁溟月死於繈褓之中,他卻偏偏受寵至此,甚至成了蒼赫的太子……這其中難道真如曇無所說,難以改變?或者,若是他沒有要曇無加上那誅盡血親之言,祁詡天未被逐出皇宮,便不會有今日的蒼赫帝,也就不會有今日的祁溟月……

曳幽為當年之事而懊悔,祁詡天和祁溟月卻從中聽出了端倪,這麼說來,那些命格之言,並非全部是真,卻不知那異星之說為何會讓曳幽如此在意?

“你這麼急著想殺了我,便是因為異星?”異星,豈非只是亂天?母無後罷了,還是其中有哪一點曇無未曾說出。

“不錯!異星,破壞了老夫計畫的便是你!可以亂天之人,又豈會沒有得天之命,老夫要得天下,你便非死不可!”

異星將得天下?!太子殿下便是那異星?原先聽見異星之言的不安成了敬畏,蒼赫軍中所有人的眼都朝場中的祁溟月望去,在遠處瞧不見的人心裡也全是狂喜,怪不得太子殿下如此不凡,原來他竟是命中註定將得天下之人!太子可得天下,那便是說,蒼赫終將一統天下!

與一眾將士的欣喜崇敬不同,始終被縛跪於地上,一語未發的安轅聽了此言,喃喃低語,“果然沒錯,他沒有騙我,他並非異星,異星是祁溟月,殺了若藍的是祁溟月,這個妖孽,異星,?母的異星……”

突然沖出的人影往祁溟月身上撲去,失去理智的安轅不知如何掙脫了反綁於身後的繩索,怒睜著雙眼,掌風淩厲,祁溟月離他並不太遠,眼見毫無防備之間便要被他擊中,祁詡天手中金芒閃現,慘嚎響起,安轅立時便倒在了地上,當胸的一劍,再也不動分毫,但就在同時之間,曳幽卻倏然動了一動。

寬大的黑袍如鬼魅般劃出一道虛影,劉易見狀撲身攔截,祁詡天覺出不對,也回身欲擊,不想曳幽的速度竟比他們分毫不慢,轉瞬之間,祁溟月已落在了曳幽的手中。

琰青炎瑱在祁溟月的另一側,根本不及施救,而無爻在百里忘塵身邊,離幾人都還有些距離,高手之間,豈能有分毫之差,曳幽的功力似乎並不在幾人之下,一時間眾人投鼠忌器,都不敢妄動分毫。

只是片刻,局勢再度扭轉。

祁詡天緊緊握著劍,滿是戾氣的眼眸醞起了風暴般的暗沉,“你要如何?”

方才洞穿過血肉的五指沾著血色,此時正輕輕擱在祁溟月的脖頸之上,黑袍之下,曳幽飄忽的輕語森森的透著鬼氣,“老夫在考慮,是先殺了他好,還是離開此地,再殺了他。”只要祁溟月一死,失去了安煬又如何,他可去蓮彤,洛緋嫣雖然有些頭腦,卻是一介女流,想必控制起來也率不如何困難,到時再奪天下也不遲。

眼見太子落在那個曳幽手中,蒼赫軍中發出了一陣驚呼,這會兒誰還在意安轅的生死,異星?母之說又有誰放在心上,太子的安危讓所有人的心提了起來,而不止是蒼赫,安煬軍中也有些騷亂,眼前發生之事樁樁件件都與安煬有關,也都與這國師有關,可惜陛下始終不言不動,狀似魂游,那國師卻如此詭異,心機歹毒,根本未曾在意過安煬與陛下的安危,甚至為了除去蒼赫軍,連他們這些本國之人都不打算放過,若不是蒼赫帝和蒼赫太子早先便有所防備,他們恐怕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此時眼見曳幽將蒼赫太子作為人質,連他們都緊張起來,私心裡倒是希望蒼赫之人能將曳幽除去,想著先前百里將軍所言,所有人都不禁想到,如此的詭異可怕的國師,倘若活命,說不準哪一日會將他們也……

“你如此自信,可殺了我?”祁溟月被曳幽制住,面色仍舊平和如初,甚至連唇上的輕蔑淺笑都未淡下。那冷靜悠然的模樣,即便是安煬的士兵見了,都不禁有些佩服起來。

曳幽的手卻絲毫未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至今功力仍未恢復,不然也不會利用連慕希帶你出宮,更不會身在戰局而不動手,而今我要殺你,是輕而易舉之事。”

“果真如此?”祁溟月一勾唇,手中,七彩虹忙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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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血償

在所有人眼裡,只見蒼赫太子祁溟月身形不動,那不知由何處而來的光芒卻發出了嘶嘶的爭鳴之聲,以目光難以捕捉的速度往曳幽的手上襲去。

曳幽的手本在祁溟月的脖頸間,驟然遭此突然的一擊,想要扣緊祁溟月已是不及,電光火石只見,撤下了手,身形驟然後退,而在祁溟月的指尖,旎狐在陽光下揚起一陣爆裂的利芒,緊緊追擊。

半空中,縱起的白色身影衣袂飛揚,那如絲如帛的利器如光帶環繞,拂過額前的髮絲之下,眼中仍舊靜的毫無一絲波瀾,唇邊勾起的弧度分毫未減,幾分冷然,幾分凜冽,注視著手中的旎狐,逐漸漾起了沉沉的溫柔之色,那溫柔如水,卻在深處透著似冰的寒意。

今日絕不能放曳幽走脫,如他這般的人,一旦逃離,定然後患無窮。看著旎狐往曳幽身上捲曲,祁溟月心頭的警戒絲毫沒有放下,從曳幽先前的速度已可看出他功力的深淺,他並非易於之人。

劍芒之下,旎狐似將空氣撕裂,與曳幽襲來的掌風擊出陣陣轟然的響動,而曳幽幾次閃避相迎,也終於不得不迎上了那如影隨行般的光帶……

未能抵擋襲來的劍風,幾滴鮮血濺落,兜帽也隨之落了下來,露出了曳幽青白如鬼,卻讓所有人為之詫異驚駭的面容。

臉側被劍風劃出寸長的血口,頸邊白髮散亂,髮絲斷落,但那面色陰沉,透著青慘之色的臉,卻並非眾人所想的蒼老之態,而是一張年輕的臉,神色詭秘,眼中透著些許青芒,凹陷的臉龐與突出的顴骨,整張臉看來竟是如同死去多年之人,未曾腐爛,卻僵硬的看不出半點活人的痕跡。

因眼前所言,眾人一時都愣住了,曳幽站定了身,抹去了臉上的血跡,只見那寸許的傷口中似有活物蠕動,不一會兒,那傷口便不再有血滲出。

“原來你的功力已恢復了,又是老夫失算。”咬著牙,蒼老的語聲飄忽,含著森森的鬼氣,卻從狀似年輕的曳幽口中吐出,顯得莫名的詭異。

隨著曳幽露出了他的面目,某種古怪而可怖的氣氛便漸漸彌漫了開來。曳幽周圍,所有安煬的士兵逐漸往後退去,眼中全充滿了恐懼之色,而蒼赫這一方,祁詡天與祁溟月幾人,都越發謹慎。

“不錯,我的功力早已恢復,只是未曾動手罷了,曳幽,你始終太過自信。”祁溟月仍舊挾著旎狐,沒有因為曳幽的模樣而太過驚訝,在他眼裡,眼前之人無論是何種模樣,都不會妨礙他除去他的決心。

早在先前時日,從影衛落夜口中得知父皇下落不明,他勉強提起運掌導致傷了內腑之時,他的內力便恢復了。內腑之傷激起了?珠療傷之力,也加快瞭解去體內毒性,那一掌是為父皇,沒想到會有這般意外之效,但他卻不會因此忘記了當時心中之痛。即使父皇而今無恙,他也絕不會放過導致這一切的曳幽。

祁溟月才說完,祁詡天便躍了過去將他拉到身旁。“溟兒不可大意,他恐怕還會對你不利。”異星之說讓曳幽的野心難以實現,他如今一心想要除去溟兒,絕不會輕易離去,只要曳幽沒死,溟兒便始終是有危險。

曳幽沒有半點血色的嘴唇微微張開,發出了幾聲枯澀的低笑,“祁詡天你說的不錯,祁溟月非死不可,還有你,你們所有人……”低低的笑聲逐漸高昂,帶著瘋狂欲詭秘,隨著他的笑聲,祁詡天和祁溟月心中都升起了警兆,曳幽而今隻身一人,已無人可用,憑什麼有如此自信,說出這樣的話來?

曳幽說完了這句話,便從袍內取出了一物,咬到了口中,百里忘塵見此,大喊了一聲:“不好,他要放蠱!”

話音剛落,驟然間,周圍響起了一片嗡嗡的低鳴,只見數隻細小的毒蟲從曳幽的黑袍之下飛出,大小如蠅,起初數量並不多,而後卻逐漸成了一大片,在他周圍環繞飛舞。

眾人見此都露出了驚駭之色,頓時一片騷亂,百里忘塵神色凝重,對周圍幾人說道:“他是以蟲笛控制,一旦被蠱蟲所噬,立時便死,但若是被蠱蟲鑽入了體內……”他說到這裡,臉上的凝重之中又添了些許恐懼,而在他身邊的無爻,雙手竟顫抖了起來,咬牙一字一句的繼續說道:“行屍走肉,生不如死。”

兩軍將士駭然欲躲,可場中遍佈是人,又有何處可躲,所有人都因眼前所見而驚呆了,曳幽對著驚慌失措的眾人面露得色,蠱蟲在他的控制之下,發出了古怪的異聲,四散開來,往祁詡天幾人飛去,聽了百里忘塵所言,又見到迎面而來的蠱蟲,祁詡天拉著祁溟月急退,擊掌掃去。

掌風掃過,立時便有大片的蠱蟲落下,但隨之而來的數量更多,就在這混亂危急之時,卻聽曳幽那處發出了一聲驚呼,“你……”

只見始終狀如遊魂一般的連慕希,不知何時站在了曳幽身前,雙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頸間,如同夢境初醒,睜大了眼望著曳幽,厲聲喝問:“你說過,不會害他,不會傷他,你竟是在騙我?”

“他醒了。”祁溟月見連慕希的突然之舉,對祁詡天說道“我對他下的藥也是蓮彤得來的,同天音念塵的效力差不多,可使人入夢,聽命行事,只是他身上有曳幽所下的蠱蟲,藥力無法持久。”他正是如此讓連慕希帶他出宮,只不過沒想到他醒來的時機這麼巧,且因他身上有曳幽的蠱蟲,許是因此,曳幽放出的蠱似乎對他無用。

曳幽本在興奮得意之時,哪裡會防備始終如同 不存在一般的連慕希,頸間被他死死按住,蟲笛無法使用,那些蠱蟲失了操控,四散開來,不再集中于祁詡天與祁溟月周遭,往人群裡沖去,霎時間,慘叫之聲四處響起,蒼赫與安煬的軍中都是一片混亂。

連慕希制住曳幽之後手中之力並未松下,眼中見到的全是心中的那抹月白將要被蠱蟲吞噬的景象,似乎因夢境而思緒混亂,他注視著曳幽的眼神有些怪異,“是你說他很好,給了我那麼多他的畫像,也是你說他無人可比,將他每日行事給了我看,要我將他帶到這裡,便可有他陪伴,為何而今你卻要害他?對他不利之人,即使是你,國師,也不可原諒!”

一切似乎還在夢裡,那不知是夢境還是幼時的記憶,眼前看見,遠遠地,有人影走來……

慕兒,慕兒,看,這是蒼赫的二皇子祁溟月,他和你一般大,快要過生辰了,你要不要去看他?

他去了,他見到了,果然,第一眼就好喜歡,溟月他……好厲害……

他不會對你有意的,慕兒啊,必須將他帶到安煬,不然,他在蒼赫,怎會知道還有你連慕希?

曳幽說過,溟月不會喜歡他,倘若不將他從蒼赫帶來,溟月永遠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照做了,為何結果卻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曳幽要他帶回溟月,竟是為了要殺他!

含著疑惑與憤然,連慕希一點點的加重了手中之力,曳幽青白的臉上泛起了黯紅,青芒閃現的眼中全是怒意和不甘,連慕希,這個他從小培養出的工具,他沒想到,關鍵之時會是他破壞了這一切!

祁詡天祁溟月幾人在遠處望著這一幕,周遭的蠱蟲大多早已飛到別處,失去了控制,再不集中於他們身上,輕鬆便可應付,眼見曳幽就要在連慕希手中窒息,祁溟月卻並無喜色,當初連朔之死讓他印象深刻,曳幽怕是不會如此簡單便被輕易制住。

果然,才這麼想著,便見到曳幽黑袍下的手抬了起來,雖然有些勉強,但對連慕希而言,卻是完全沒有防備的一擊。

胸腹之間被洞穿,鮮血不斷湧出,連慕希手中之力一緩,曳幽頓時往後退去,緩著氣才要說些什麼,卻不料,身後竟有利器早已等待,猛然間貫穿而出,只聽見身後,他所熟悉的,那種毫無生氣的話語聲緩緩響起,“我不再是無,記住,我叫無爻。”

身前,百里忘塵手中之刃也驟然刺入了曳幽體內,含著恨意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他分毫,當利刃一點點破開了血肉,看著那粘稠的,顏色古怪的血液滲出,百里忘塵難以言喻心中的感受,家族的血仇終於得報,這麼多年以來的忍耐,就只是為了這一刻。

無爻和百里忘塵一起拔出了手中的兵器,退到了一邊,曳幽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望著身前的兩處血洞,“你們……”他們都是他一手教出,竟敢如此對他?

“我們等這一日,早已等了多年。”與無爻並肩站著,百里忘塵不知道,他身邊的人是用多大的毅力克制著他對曳幽的恐懼,那自小便養成的,如同天生一般的恐懼……含著心痛的眼神看著無爻,百里忘塵剛要開口,無爻已一閃身,又回到了祁溟月的身旁。

這便是他一手造成的無爻,百里忘塵露出了苦澀的笑,只會忠於主人的無爻……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只能跟著過去。

“祁溟月……你不要高興的太早……天下……天下不會這麼簡單……落到你的手裡……別忘了……還有蓮彤……”捂著身上的血口,曳幽的目光隨著百里忘塵與無爻,落到了祁溟月身上,眼中全是不甘之色。他要這天下,他要成為一統天下之人,而不是祁溟月!

“父皇,蓮彤如何了?”祁溟月對祁詡天這麼問道,心裡卻是並未將蓮彤如何看重,蓮彤在他眼裡,只代表著一人,洛緋嫣,那個在父皇心裡留下了印象的洛緋嫣。

“蓮彤?確實忘了它了,”起息日扯起了嘴角,挑眉對一旁問道:“劉易,蓮彤的人馬還在蒼赫境內?”

劉易上前了幾步,行到了祁詡天身邊,神色平平的面上仍是一如往常,沒有半點情緒,“回陛下,在臣離開蒼赫之時,蓮彤已由蒼赫退兵。”他這麼答了,眼神卻望曳幽望去,那一閃而過,含著譏諷的笑意讓曳幽又吐出了一口血來。

“看來,讓你失望了。”祁詡天的話中透著些可惜,祁溟月此時卻盯視著曳幽,曳幽身上的傷口足以致命,但如他所料,這樣並未能將他置於死地,眼前,黑袍之人身上,那顏色古怪的血液正逐漸減緩湧出的速度,如連朔一般,曳幽並未立時死去。

對祁詡天示意了一下,祁溟月正要上前再補上一劍,卻見先前被曳幽所傷的連慕希在旁發出了一聲驚叫,在他胸腹的傷口,體內的蠱蟲破體而出,往曳幽之處飛去,本就受了重傷,因體內的蠱蟲而仍未死去的連慕希,此時倏然臉色一白,在地上昏厥了過去。

接著,那些灰衣人的屍體之內,口鼻之間,也都一一爬出來模樣古怪的毒蟲,往曳幽之處爬去,而飛在人群中的蠱蟲停止了對人個攻擊,逐漸圍攏到了一處,緩緩飛向了曳幽,像是嗅到了何種氣味,越是接近,速度便越是快。

曳幽似乎也發現了異樣,急忙想要從懷裡取出什麼,卻已是來不及了,接下來,便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同連慕希和那些灰衣人體內的蠱蟲一樣,顏色各異的蠱蟲發出了陣陣的嘶鳴聲,像是興奮以極,同時撲落在了曳幽的身上,並不落於他處,而是朝著那身上的血洞之內湧去,爭相著往裡鑽動。

逐漸停止流血的傷處被蠱蟲噬咬,慘叫聲由曳幽口中發出,僵直著站在原處的身軀隨著哀號倒在了地上,蠱蟲仍在不斷湧動,落滿了一身,那尖利嘶啞的嚎叫聲仿佛是由地獄的最深處傳來,血口因蠱蟲而脹大,不斷起伏蠕動,而曳幽的口鼻之間,竟也緩緩爬出了數隻模樣駭人的蠱蟲,與那些如蠅的飛蠱一起,噬咬著他的血肉……

☆☆☆☆☆☆☆

第一百七十章 天意

只是短短片刻,倒在地上的人形便被蠱蟲遍佈,那淒厲的慘嚎使得不少人臉色發白的捂住了雙耳,只有噩夢之中才會出現的景象,懾去了所有人的心神。

所有的人,不論是蒼赫還是安煬的,凡是見了眼前的景象,無人還能保持鎮定冷靜,甚至有些人已趴在了一邊開始嘔吐起來。

如此持續了一段時間,在曳幽身上湧動的蠱蟲不知何時緩下了速度,有些掉落而下,再也不動,有些卻繼續著噬咬,曳幽的慘叫聲逐漸輕緩,含著痛楚呻吟的話音嘶啞,顫抖著,仿佛厲鬼,“難道……這就是天命?果真是……天意難違……”

喊出了最後一句話語,血肉模糊難辨人形的黑影掙扎了幾下,而後,便再無聲息。

此時場內全是兩國的將士,卻沒有絲毫的人聲,靜默的有些詭異,曳幽那顫抖著的,如鬼語般的話音落在了不少人耳中,看著那具早已不似人形的身軀,心中都湧起了寒意,而他死前最後的那句話,也都被眾人記在了心裡。

天意,天意早已註定,蒼赫太子祁溟月將得天下……

並未留意曳幽的話語在眾人心中造成了何種影響,祁溟月倚在祁詡天身側,看著曳幽被蠱蟲反噬,定不會再有活命的可能,這才放下了心。

另一側,倒在地上的紅色身影微微動了動,滿身的鮮血早將那身嫣紅染成了暗紅,瑩亮的眼神不再,全是一片茫然的混亂,“溟月……”他的明月呢,他曾說過,在安煬,絕不會讓他有半點危險,可如今……

走到連慕希身旁,垂首看著他,祁溟月淡淡開口,“安煬王還有什麼話想說?”照連慕希的傷勢看來,他也無法再活多久了。

仰望著那雙如同冷月的眼,連慕希抬了抬手,仿佛是想要去碰觸那一抹白,卻眼睜睜的看著他被玄色的身影拉到了身旁,眼中所見,是祁溟月望著那人,邊搖頭邊露出了笑意,那種他曾見過,卻從未得到過的,含情的笑意……蒼赫帝祁詡天?!暗皇?!

慘白的面上顯出了些許頹然與驚訝,死亡愈是臨近,思緒反而愈發清明似的,他發出了幾聲輕笑,原來,溟月心中之人,並非身在蒼赫,而是根本就代表著蒼赫。

而他對溟月而言,始終也只是安煬王……終於放下了手,連慕希注視著那抹月白,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望著那道身影,漸漸合上了眼。

“倘若不是被曳幽所用,他不會死,安煬也不會有今日。”含著些感歎,祁溟月收回了目光,掃了眼周遭仍舊沒有回過神來的安煬將士,揚聲說道:“安煬王已死,爾等還要再戰嗎?”

安煬的將士放下了手中的兵刃,無人敢答話,今日所見所聞,早就讓他們失去了戰意,更何況還有曳幽所說的那句話,既然天下早就註定是蒼赫太子祁溟月的,他們還戰什麼。

祁溟月見他們如此合作,倒是有些不滿。父皇雖不是在此受的傷,但畢竟是與安煬交戰之時受的傷,這筆債他還未討回,只盼回轉之時,能有些不開眼的,好叫他有動手的理由。

“告知安煬諸城,不降者,殺!反抗者,殺!”祁溟月的話音落在了人群之中,蒼赫軍齊聲應諾,安煬軍中卻是人人忐忑,但相同的是面上的敬畏之色,天命所歸,此時在他們眼裡,蒼赫太子之言已等同於蒼赫帝。

祁詡天知道祁溟月心中所想,此時見他所行,眼中亦露出了笑意,一手攬在了他的肩頭,對眾人說道:“入城休整,三日後,回轉蒼赫。”說完,便同祁溟月一起往城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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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煬宮內,雖不是秋日,失去了君王的皇宮卻顯得有些蕭索,人也少了許多,宮內的侍衛早就被撤下,換上了蒼赫的人,劉易如同身處蒼赫一般,處理著各種事務,安煬都城一破,首先便是要安撫百姓,而軍中,因城門下發生那些事,還有曳幽之言,倒是不用他太過費心。

蒼赫的將士已休整了兩日,糧草備齊,正在整軍,準備回轉蒼赫。宮內,祁詡天和祁溟月也已休息了兩日,仍是先前祁溟月曾住過的房內,兩人一同躺在榻上,只不過那一回是匆忙的相聚,而今卻是忙裡偷閒的悠然。

“傷好的差不多了。”祁溟月滿意的在祁詡天的背上輕吻了一下,替他合起了衣衫,“幸而不深,好的也快。”想起當初所見,最初看到父皇背上的箭傷,那種感覺似乎而今都刻在他的心裡。

“是溟兒的藥用的好。”祁詡天轉過了身,任衣襟敞開著,摟住了身側的祁溟月,眼中含笑,“明日便要回蒼赫了,離宮這麼久,可有覺得想念?”

指尖在祁詡天敞開的衣襟內劃過著,祁溟月一挑眉,“父皇已在我身邊,溟月還需想念何人?倘若想了別人,那人便該有麻煩了。”他的話引來祁詡天一陣笑聲,祁溟月卻沉思著,繼續說道:“但是有一人,眼下在蒼赫境內,父皇與我都不得不想,不得不顧。”

見他一臉正色,祁詡天頓時明白他指的是誰,本在坍州的祁慕晟。“他這些年暗中並無多大的動作,突然有此一舉,也是忍耐了多年,我已命曜夜查了,其中也有曳幽的推波助瀾。”祁慕晟雖然有心反叛,卻無如此的膽量。

“父皇定是早知他有異心。”在他看來,祁慕晟雖然被貶坍州,但畢竟曾身為皇子,一時間落到那般的境地,自然會心有不甘,倘若真能如表面上那般安分守己,他身旁的男人絕不會動他,只可惜……

祁詡天輕笑,揚起的唇勾著一絲冷然,“並無確鑿之證,但這回安煬之戰,他截斷糧草,顯露反意,卻也省了往後的麻煩。”當年是為了異星一說,將祁慕晟貶至了安煬,而今,溟兒便是當年曇無所言的異星之事再也無法掩蓋,也再也不必掩蓋,祁慕晟自然便失去了作用,也不必再留著。

瞧見祁詡天眼中的神色,祁溟月了然,最終,祁慕晟也只是這男人眼裡增加了遊戲樂趣的一枚棋子而已,他根本就是期待著祁慕晟會有所行動。

在眼前留下了淺傷痕跡的胸前吻下,舌尖漫不經心劃過那一點暗色,他的父皇,這個冷血寡情的男人,即使對自己的子嗣,也是不會有半點心軟的,這些年來,這一點從未改變。

倚在祁詡天的懷裡,祁溟月在那敞開的胸膛上吮吻著,邊說道:“曳幽可是暗中與他有所聯繫,祁慕晟敢動手,定然是有所依仗的,興許曳幽還有些人在祁慕晟手裡。”此處的戰局應該還沒那麼快傳回,曳幽和連慕希已死之事也還未被天下人所知,祁慕晟在蒼赫,說不準便是想要乘著蒼赫應戰安煬,奪取皇位……

抬起了他的臉,祁詡天含笑的眼眸微闔,眸色深沉,“不論他手中是否有兵馬,最後結果仍是一樣,溟兒何必再提他,既然對著父皇,便該專心一些。”

俯首在他的胸前繼續輕吻著,雙唇緩緩移到了祁詡天的頸邊,在他喉間輕咬著,祁溟月低聲回道:“如此可是夠專心了,父皇?”或輕或重的吻不曾停下,一直延伸而上,到了那雙薄唇之上,舌尖描繪著它的形狀,不必他將其挑開,便有一片濕熱往他口中探來,祁溟月輕笑著張開了唇,覆上了祁詡天的。

雙唇相貼,交纏著火熱,祁詡天擱在他腰背間的手不住的輕撫,漸漸遊移而下,祁溟月卻按住了正往臀間而去的手,移開了唇,“我召了百里忘塵,晚些他便會過來。”倘若讓父皇繼續,百里忘塵便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叫他過來做什麼?”祁詡天皺起了眉,唇邊被安慰的輕吻了幾下,只聽祁溟月說道:“曳幽已死,百里忘塵身為安煬之將,總要有個去處。”何況他還牽掛著無爻。

想到當日曳幽之死,還有那些安煬將士眼中的恐懼,祁溟月知道,雖然曳幽有著國師的身份,但在眾人眼裡,恐怕同妖邪無異,那般的死狀太過駭人,相較之下,連慕希的死反倒並不怎麼引人注意了,“若是當初曳幽未曾利用連慕希,沒在他幼時便刻意養成這般的性情,興許他還不會這麼輕易死去。”如果不是連慕希當日的舉動,百里忘塵和無爻未必能順利殺了曳幽。

說來也算是曳幽自食其果,當初他定然不會想到,讓連慕希對他生出如此偏執的情意,非但未能好生利用,卻在關鍵之時,害去了他自己的性命。

“溟兒可是在替連慕希感到可惜?”祁詡天擰起了眉,暗沉的眼看著眼前的唇,不等祁溟月回答,便又重重覆了上去,當日連慕希所為他全都看在眼裡,他對溟兒的情意他也知道的清楚,甚至可以說,連慕希是為了溟兒而死。

這一點讓他分外的不悅,不必連慕希如此,以溟兒自身之能,還有他在身側,又豈會真的有危,即使有蠱蟲,合他與溟兒二人之力,也斷不會讓曳幽得意多久,毀去蟲笛也並非難事。

重重的深吻讓兩人都喘氣起來,待被他放開,祁溟月輕喘著舔了舔唇,“對他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曳幽的擺佈,恐怕連他自己都辨不清對我的感情,究竟是假像還是真實,雖然他是為我而死,但溟月並未覺得可惜。”

他的父皇,這個向來霸道的男人在介意何事他豈會不知,在連慕希死前,他只是要走近幾步,便被拉了回來,若不是被曳幽所傷,連慕希本就活不下去,想必最後是會死在父皇手中的。

“曳幽的死確是好事,他活著對溟兒而言便是威脅。”不想再提連慕希,祁詡天的手在身旁那引人的腰線之間遊移,眼中含著些可惜,開始考慮,是否明日出發之時再見百里忘塵。

仿佛知道祁詡天所想,祁溟月也把手放到了他的腰間,湊近了身去,含住了他的耳廓,輕舔著往下移去,在唇邊輕輕的吻下,“可惜他死的太快了些,還未能抵償他所做的一切。”

聽出他話中的冰冷,祁詡天知道他所指為何,耳邊的氣息拂過,是與那句話截然不同的熱度,那輕柔的吻由耳邊落到唇上,輾轉著全是溫柔之意,“若不是他,曇無便不會說出那般的命格,父皇也不會……”沒有接著說下去,祁溟月只是不斷在他唇上落下輕吻,若非是曳幽,曇無不會篡改了命格,使得父皇當初遭遇了那些,造成了今日的強者,也造成了這麼一個冷血無情的男人。

但是,吸引了他的,偏偏正是如此的父皇,含著些輕嘲勾起了唇,祁溟月不知這筆帳究竟該怎麼算才是。

祁詡天笑著把祁溟月抱緊在身邊,“命格預言之說,若非有人相信便也只是空言,溟兒何必在意,父皇只知,即使沒有那所謂的異星之說,也早晚會發現我的溟兒如此與眾不同,最終也仍是如而今一樣。”

撥開了他的發,撫著祁溟月的脖頸,那上面曾留下過曳幽的指印,這兩日終於退了下去,在那白皙上留下了屬於他的印記,祁詡天抱著祁溟月的手漸漸收緊。

就在兩人情動之時,百里忘塵的話音卻忽然傳來進來,“殿下召見何事?”

隨著話音,腳步聲已近在門前,不等榻上的兩人有所反應,竟已踏了進來,看到在臥榻上相擁的兩人,百里忘塵顯然是一愣,卻並無太大的驚訝之色,腳步頓下,他行禮說道:“不知陛下也在,百里告罪,遲些再來。”

“行了,既然已來了。”祁詡天面色微沉,並不掩飾他的不悅,但既已被百里忘塵撞見,兩人便也不打算起身到外間再言,他說著坐了起來,讓祁溟月倚在了身旁。

平日裡在蒼赫都是由劉總管通稟,有人求見也是不敢隨意進入的,但百里忘塵卻是安煬之人,並不知蒼赫宮內的規矩,加之他又與無爻有所牽扯,兩人便也未太過避諱,只是坐起了身,略微理了衣衫。

百里忘塵似乎什麼都沒看見,又或者除了無爻他對其他事物都不會有太大的反應,站在兩人不遠處,他對祁溟月問道:“不知殿下召見,是為了何事?”

靠在祁詡天身側,祁溟月揚唇輕笑,“百里將軍,即使我不召見,恐怕你也是早晚要求見的,為的,自然是無爻之事。”百里忘塵與無爻之間不知如何了,自那日之後,無爻便回到了他的身邊。

“殿下說的沒錯。”百里忘塵並不否認,自曳幽死後,無爻之事便是他心中最為牽掛的,可惜的卻是,自那以後,他再未見到無爻。

“無爻。”祁溟月喚了一聲,不一會兒,房內便多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仍是那如同不存在一般的氣息飄渺,平靜,卻又虛無。

站在房內,無爻定定的不做聲,如同平日一樣,也好似對一旁的百里忘塵未有所覺,只是等待著祁溟月的吩咐。

當著無爻的面,祁詡天對百里忘塵說道:“你答應朕的事已辦到,與溟兒的交易也算是完成,而今無爻在此,你可以將他帶走。”

百里忘塵苦笑著搖頭,眼神自無爻出現,便沒有再離開過,始終含著隱隱的傷痛,“他豈會跟著我走。”無爻被教成了忠心侍主的性子,其中也有他之功,而今卻讓他痛悔不已。

“他若不跟你走,你可以跟著他。”

祁溟月話中所指讓百里忘塵一怔,“原來殿下是要留用百里,難道這也屬交易的一部分?”對祁溟月這句話,他倒是有些意動,無爻不會離開祁溟月,只要他也隨著一起,便縱有接近無爻之時。

“隨你如何看待,如今安煬已屬蒼赫,你是身為安煬大將,不是離開,便是留用,兩者之間何者更合你心意,你該知曉。”祁溟月口中這麼說著,覺出無爻並未有太大的反應,繼續說道:“蒼赫之內有些事尚待解決,我正打算要無爻過去查探,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一同前去,若是能順便解決了便是最好不過。”

“何事?”無爻聽見祁溟月的話,突然開了口。

與祁詡天對視了一眼,祁溟月緩緩吐出了三個字:“祁慕晟。”

蓮彤退兵,蒼赫境內,唯有祁慕晟還未解決,還有些兵馬,興許還有曳幽手下的夜使,交予他人去辦,始終是不大放心,唯有百里忘塵是最好的人選,自然,也少不了無爻。

無爻聽了,只是問道:“死?活?”

祁詡天撫著祁溟月的發,暗沉的眼眸只看著身邊之人,語聲淡淡,“死活不論。”死了無妨,若是活的,到時取他性命也並不是麻煩之事。

“百里將軍可願去?”祁溟月早知答案為何,卻還是這麼問道。

“殿下不必問了,百里願去。”百里忘塵看著一旁的無爻,能有機會同無爻相處,他自是不會放過,為他祛毒的那段日子,是他這麼些年來,最覺安心的時日,能同無爻那般接近,彌補他過去的一切。

“那朕便命你先行回轉蒼赫,帶兵平叛。”取出了一枚權杖,祁詡天往百里忘塵面前拋去。

百里忘塵看著眼前的父子二人,接過了權杖,緩緩跪下了身,“末將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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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敗寇

安煬境內,都城被破,安煬王連慕希被國師曳幽所殺,而曳幽非人非鬼,可怖之狀也被描述的分外駭人,當日在場人數眾多,蒼赫和安煬兩軍的將士全是見證,曳幽死前所說,蒼赫太子祁溟月將得天下,天命所歸,天意難違,這些話在所有人的口耳之間逐漸流傳了開來。

當初那關於異星的種種,曾經視為妖邪的說法,而今被全盤的推翻。異星?何為異星?那是降生於世,註定了要統一這天下之人,是蒼赫太子祁溟月。而那個祁慕晟,雖然身為大皇子,被貶坍州卻沒有安分守己,敢在蒼赫帝發兵安煬之時圖謀叛亂,即使趁著蒼赫無人,帶兵攻佔了幾處城池又如何,最終仍是難逃天命,絕不會如他所願就是。

蒼赫軍中人心振奮,士氣高昂,對蒼赫境內的小小叛亂無人擔心,大家可都是見了,連安煬百里世家的百里忘塵都歸順了蒼赫,拿著陛下賜的權杖,先行離去平亂,那帶的可都是安煬的兵馬,卻也沒見他有何怒色,而能讓陛下許以此任,想必百里忘塵是真的甘心為蒼赫所用。

與安煬之戰已結,隨著祁詡天與祁溟月一路回轉,天命之言已快速的在安煬境內傳開,安煬的將士早就嘗過蒼赫帝的手段,而今聽說了都城內發生之事,君王又已死,便更是不敢有所反抗,隨著蒼赫軍一路行進,多半都採取了歸降之策,不過找死之人也並非沒有,有些後知後覺,或是自詡忠君的,禁閉城門,儼然是拒不歸降之意。

“陛下,前面城門之外有人列陣。”劉易接到手下的回報,策馬到了祁詡天身旁,這句話雖然對著祁詡天所言,但他等的卻是一旁的回答。

這一路之上,凡是遇到此類情況的,不論陛下有何打算,最先反應的多半是殿下,而那解決之法,其實不必他多問,答案都是相同。

“列陣?”祁溟月騎在馬上,垂眸撫著身下戰馬的鬢毛,唇邊略微揚起了一絲笑意弧度,“只管照前行事便是了。”對路上所遇的反抗,他並不厭煩,事實上,他甚至是非常樂見。

“溟兒倒是不曾手軟。”祁詡天笑語,瞧見他眼眸中的冷意,唇邊的笑意愈發明顯,溟兒為何會如此,他自然知道的清楚,為的,仍是人受傷之事。

“我正嫌戰事太過順利,無人來償還父皇所受的傷,既然眼前有人如此配合,想告知天下他是如何的忠君愛國,便順了他的意,豈不是各得所需,再好不過。”即使傷處已癒合,對父皇而言,那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但此事對他而言,仍未過去。

騎在棕紅戰馬之上的白色身影這麼說著,那抹淺笑仍是和煦淡然,隨著前行之勢,月白的衣袂輕揚起一片優雅的從容,但那眼眸中的冰冷卻並未退下,祁詡天知曉,因他受傷,溟兒的不快至今未退,雖然未曾表示,但倘若不是太子的身份,他定會親自殺去大戰一場。

劉易在旁聽著兩人的對話,看著祁詡天臉上分外明顯的笑意,還有祁溟月含笑卻冰冷的眼眸,心中已知不必再問,但仍是開口說道:“這次人數不少,殿下是打算照先前……”

“一樣……”祁溟月介面,“不願降,便該知道會有何種結局等著他們,遂了他們的意。”有人求死,他自是不會介意成全。

劉易接令而去,不一會兒,前方便傳來了砍殺之聲,只是時間卻並不長,還沒等後頭的部隊往前行進多少,城門前的戰鬥便已結束。這個小城鎮內,若是守城是有心成仁,如今便真算是成全了他,而那些隨著他的人,也只能怪自己跟錯了上官。一路而來,這已是第三座被殺盡了守城士兵的城鎮了,不論是為首的,還是從屬之人,真如殿下當初所言,不降便殺,沒有半分猶豫。

如此雷霆的手段,看來殿下真是有意拿安煬的人來出氣。難得看殿下會顯露這般的情緒,不相干的人或許無法覺出,他相隨這父子二人許久,卻是知道的,這回怕是溟月殿下在為陛下覺著心疼了,為了那個他人眼中寡情殘忍的男人身上,那不算嚴重的幾處傷。

城門緩緩打開,看著滿地的屍體,劉易搖了搖頭,不知是該同情那些不願受降的安煬士兵,還是該歎息他們的愚蠢。

祁詡天和祁溟月繼續在馬上前行,城門之下死去的士兵已有人負責掩埋,劉易接過手下遞來的戰報呈了上去,“陛下,蒼赫有信傳來。”

祁詡天接過,掃了一眼手中的紙箋,將它遞給了祁溟月,“百里忘塵的速度倒是不慢。”祁溟月看著紙上所述,點了點頭,“百里為將,祁慕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百里忘塵已趕回了蒼赫,與祁慕晟交上了手,結果為何,早在他們的意料之中,還有無爻在,祁慕晟即使想要退兵逃走,也已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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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異星。”

蒼赫的牢房之內,祁慕晟披髮散亂,手腳被銬著坐於地上,看到遠遠行來的兩人,對著那道白影,這般開了口。

多年未見,他的模樣與當年並無多大變化,面上卻已不再存著明顯的怯懦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淺淺的陰沉,眼中幽光閃動,有幾分畏縮,幾分小心翼翼,在那陰影中如兩枚暗火,再不見當年身為皇子之時還可尋到幾分的皇族貴氣。

祁溟月看著他,緩緩頷首,“是又如何?”祁慕晟未被無爻所殺,不知是無爻沒有動手,還是百里忘塵阻止了無爻動手,特意留到了他與父皇兩人回到蒼赫。

在他身旁,祁詡天淡淡掃了一眼牢房內的祁慕晟,那一掃而過的目光,同落在牆上之時的眼神沒有絲毫的區別。

火把的照耀之下,祁慕晟注視著並肩立在牢門之前的兩人,他們,一個是他的父皇,一個是他的皇弟,他本該在他們身邊,而不是如眼下這般,身處牢門之內。眼前所見,仿佛又回到了幼時,不論他如何企盼,父皇總是將他當作不存在一般,他的身邊,永遠都是他的皇弟祁溟月,明明他才是長皇子,父皇卻未對他有過絲毫的關心,就連如今,他做出了謀反之事,他的父皇臉上,也沒有半點的怒意與痛心。

“只是覺得有些可笑,沒想到我苦苦想要擺脫的異星之名,竟然會一朝翻覆。”祁慕晟定定注視著眼前的兩人,眼中仍舊含著妒意,祁溟月,那個與他同日,只遲了片刻出生的皇弟,當年同負著異星之名,最後卻成了太子,甚至還將成為一統天下的帝王,而他呢……

“當年人人忌諱的異星,竟然是命定要得天下之人,豈不是很可笑?這麼多年來,我背負著異星的惡名,在坍州,乃至是整個天下,被人當作妖邪,你卻身在皇宮內被天下人傳頌,蒼赫太子時如何的不凡,得到的寵信又是如何的無人能及,你可知我想的是什麼?好不容易待我有了機會讓你也嘗嘗我受過的滋味,將那異星之名歸還給你,忽然之間,異星……竟成了天命所歸,終將得取天下之人……”輕笑起來,祁慕晟不斷搖著頭,手腳之上的拷鎖碰撞到一起,在陰暗的囚室中發出了冰冷的聲響。

“我知道你對我心懷妒恨,也恨父皇,截斷糧草便是為了讓我們後會當年將你貶去坍州?”祁溟月看著祁慕晟,語聲淡淡,眼眸中沒有絲毫的起伏。

祁慕晟制住了笑,目光往那身玄色的皇袍之上落去,他截斷糧草,本就是冒險之舉,他的父皇是如何的人,他已清楚的很,也怕的很,想要讓他失利,必須同他人合作,可惜卻仍是未能成功。

“身為皇子,想要皇位有什麼錯?成王敗寇,既然事已至此,而今再說什麼也是無用。”祁慕晟低聲說著,垂下了眼,自小便對那難得一見的父皇含著敬畏,隨著時日的過去,那敬畏逐漸成了恐懼,而後眼見著皇弟得到了一切最好的,而他身為長皇子,卻沒得到半分的關注,那恐懼便成了隱晦的恨,使得他在那時候聽從了母妃之言,結局卻是他被貶坍州。時至今日,面隨著促使他這麼做的父皇與皇弟,他還能說什麼?倘若不是他們,他也不會有反叛之舉。

“想要皇位並沒有錯,錯就錯在,你還是看輕了父皇,也錯在,你不該身為他的皇子,他可不是會對自己的骨肉有所牽掛之人。”祁溟月瞧了一眼身旁之人,以這個男人的性情,即使是親生子嗣也不會讓他另眼看待,於他而言,世上之人只有強弱之分,有趣與無趣之別,而祁慕晟,不幸便是屬於後者。

“你竟……”祁慕晟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這個最受寵的皇弟,當著父皇的面便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而在他身側,身著玄色之人竟沒有露出一絲的不悅,竟還面帶著笑意,有著幾分欣然得色,像是完全不以為意。

許是幼時的記憶被深深的印刻,祁慕晟始終還是對他口稱父皇的男人有所畏懼,面對著他即使再沒有幼時那般的惶恐,卻仍很是忌憚,眼前,見他分明聽見了祁溟月那可成為忤逆的話,卻一點都沒有反應。

自古帝王即使再寵信皇子,也不會對忤逆之言聽而不聞,甚至還露出笑意的,更不言是如他們父皇這般的君王……

在祁慕晟訝然的注視下,那抹玄影終於皺了皺眉,卻是說道:“溟兒還要在此待多久,何必與他浪費時間,才回來,還是隨父皇去休息吧。”

一手攬在了祁溟月肩頭,在祁慕晟的眼中,只見他這麼說著,湊過了身去,挨著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不知說了什麼,那動作那神情,絕不是帝王之家可見,也絕非是父皇之間該有的親昵。

“你們……難道你們……”因眼前所見而駭然,祁慕晟一時間似乎還未回過神來,又或是不敢相信心中所想,面上的陰沉之色已驟然成了一片呆愣的詫異與不敢置信。

“我們如何?”祁詡天早就有些不耐,此時見了祁慕晟那驚駭的模樣,含著邪肆的笑意挑起了眉,攬在祁溟月肩頭的手索性滑到了腰間,輕笑了一聲,“便讓你死的瞑目一些。”

“父皇可是不想溟月再放過他?”祁溟月看他似乎是有意讓祁慕晟知曉了兩人的關係,揚唇輕瞥了一眼牢內之人,靠到了祁詡天的懷裡,語聲透著冷意,“他這回做出的事,本就是死罪,我沒有打算將他放過,即使他是父皇的子嗣,也是一樣。”正是因為祁慕晟是父皇的子嗣,那截糧反叛之事便更是不容寬恕,即使父皇當年將祁慕晟貶去了坍州,但到底是沒有殺了他,只要他不生異心,此生便算安穩,而他所為,與曳幽勾結,卻分明是想置父皇于死地。

“你們要殺我?”祁慕晟先前的鎮定似乎被眼前所見的一幕擊潰,也似是因兩人的對話而心生懼意,慌忙的起了身,站在了牢門之前,抓緊了那柵欄朝著兩人急喊起來,“我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我也已經什麼都沒了,不會再惹事端,你們不能殺我,我是你的皇子啊父皇……”有機會殺了他,卻只是擒住了他將他囚於地宮,以為是要將他囚禁在此,難道竟不是?不是留我一命,只是為了讓他死的瞑目?

最初以為得以活命而顯出的泰然,在頃刻間全數化作了恐懼,他還不想死,奮力叫喊著,祁慕晟臉上再度透出了怯懦與畏縮,見叫喊無用,又開始哀求起來,“我不該聽信了他人之言,妄圖蒼赫,父皇與皇弟之間如何也與我無干,求父皇饒命!”

這時候他哪裡還顧得了面前那兩人是何關係,對死亡的恐懼好似將他的記憶又拉回了從前,聽見自己的結局只有一死,他仿佛看到了當年母妃因他的幾句話,被打入獄中之時那不可置信又含著驚怒怨懟的雙眼,母妃要他討好父皇,母妃要他不可屈於人下,他努力做了,卻始終是無用,父皇根本沒有將任何一個皇子放在眼裡,他對祁溟月那根本就不是父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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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蓮彤

“仍是沒有長進。”祁詡天輕哼了一聲,環在祁溟月腰間的手沒有放下,看著牢內的祁慕晟,眼中透著輕蔑和不屑的冷嘲,“不想死便不該做出尋死之事,即使你是朕的皇子,對朕而言,同他人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你也知成王敗寇,難道還奢望朕繞過了你?”

“父……父皇……”顫抖著,祁慕晟臉色發白,腦中一片混亂,極力思索著還有什麼能救得自己的性命,遠離曄耀皇城,身處坍州,讓他一時忘記了他的父皇的手段,再看他與皇弟不顧倫常如此親昵,便該知道,血緣對他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義。

“當初敢動手,便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而今……可不比當年。”祁溟月又朝著牢內瞧了一眼,當年饒他不死,這回卻不會將他再放過,祁慕晟看似膽小怯懦,卻是能忍之人,即使對父皇心懷畏懼,卻仍是能在曳幽的挑唆之下做出這樣的事來,讓他瞧著便覺不快。

更何況,在安煬聽聞父皇出事之時,他便已決定了,不會放過祁慕晟。不帶分好感情的目光掠了過去,祁溟月轉身,“回去休息吧,才歸蒼赫,在此確是有些浪費時間。”

兩人一同往門外行去,身後,鐵鎖的聲響在廊道內不住碰撞著,一片迴響之中,祁慕晟的喊叫聲再度傳來,“我不想死……我可將功折罪,我還有一事未說!蓮彤……是關於蓮彤!”

腳步一起停了下來,祁溟月回首,“蓮彤?為何你會知曉蓮彤之事?又何以認為,說出這件事可保你不死?”蓮彤雖曾歸降安煬,但在蒼赫與安煬的交戰之中,卻並未妄動,甚至連在蒼赫境內的兵馬都撤了回去,蓮彤之舉,從開始降于安煬,到而後的再度倒戈,處處都透著古怪。

“事關曳幽,他雖已死,但蓮彤可是曾歸降過安煬的……”祁慕晟似乎覺得有些希望,抓緊柵欄緩過了氣,帶著些謹慎和試探,對兩人問道:“我將所知全數說出,是否可繞我不死?”母妃的死狀似乎還在他的面前,被人毒殺,那眼中含著的怨毒之色卻像是對著他而來,就連夢中都會時常見到。他不想死,不想同他的母妃一樣……

“你若是不想說,也可留著。”祁詡天並不在意他想說些什麼,安煬已滅,蓮彤根本不足為慮,攬著懷裡的祁溟月,他繼續往前行去。

眼看著他們即將踏出門,祁慕晟頓時慌張起來,連忙喊道:“自蓮彤歸降,曳幽便派去了人手監視,先前還曾與我有過聯繫,那真是曳幽的人,蓮彤與曳幽也有所牽扯,我所說的絕無虛言!”

“多謝告知。”祁溟月緩緩頷首,“你能在死前說出此事,也算是有功了,雖然,對我和父皇而言,並無大用。”蓮彤早先便歸降了安煬,安煬被滅之後,蓮彤女皇洛緋嫣卻遲遲沒有任何表示,但不論她是怎麼想的,眼前的局勢已非她所能控制,天下一統之日,已不遠了,或許他該盼著洛緋嫣能有所行動才是。

身前的門被打開,祁詡天朝著門外的劉易說了一句,“就留他到那時吧。”說完,便和祁溟月一同踏出了門去。

牢房之內,火把上火焰隨著風竄動了幾下,發出了幾聲劈啪的聲響,光影搖曳,隨著兩人的離去,又在明暗不定中重歸沉寂,祁慕晟眼睜睜的看著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帶著絕望癱倒在了地上,留他到那時?指的是何時?難道他還是難逃一死?

“劉總管!劉總管!先別走,告訴我,父皇那是何意?”急急喊住了走廊的另一頭,正要合上門的劉易,祁慕晟由柵欄內伸出了手去,好似這樣便能阻住劉易離開的步子一般。

“陛下的意思是,可將你的性命留到太子殿下登基之前。”陛下已命他籌備了,應在幾月之後,劉易轉身看著遠去的父子二人,想到溟月殿下將登上帝位,到時不知又是何種的景象。

劉易離去,大門在他身後重重的合了起來,在靜默的有些可怕的地牢內激蕩出了轟然的迴響。

祁慕晟癱倒在地,抓著柵欄的手已垂落在身側,自聽了劉易的話,神情便是一片絕望的木然。

祁溟月將登帝位,而他,卻是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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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天殿內,祁溟月問起了先前祁詡天所說的那句話,在得到了回答之後,緊緊蹙起了眉,“父皇要退位?”

“眼下正是合適的時機,溟兒的命格之言將會傳遍天下,朝中因此戰亂也待休整,撤換一批大臣之後,你繼位便再適合不過了。”祁詡天似乎早有打算,這麼回答了,吩咐了準備沐浴,便往祁溟月身邊走去,開始替他解衣。

兩人才回蒼赫,朝中事務一片混亂也早在預料之中,三國之戰先是由安煬與蓮彤而啟,延至蒼赫,到他被擄,蒼赫發兵安煬,而今歸來,一切還未歸正軌,父皇又在這時候動了退位的心思,要他繼位?!

祁溟月直到浸入了浴池之中,蹙起的眉仍未鬆開,“要我在幾月之後登基實在太過突然,而且以父皇的年紀,不覺眼下退位太早了些嗎?”他沒想過,這麼早便要繼承皇位。

“溟兒這話是說父皇還年輕了?”祁詡天唇邊的笑意分外的明顯,在他背上輕撫的手順勢環到了他的身前,將他抱在懷裡一同靠在了浴池邊上。

祁溟月放開了蹙著的眉,揚起了幾分挪揄,“今日才知,原來父皇也會介意自己的年歲,不過父皇可放心,你看來還年輕的很。”側首朝後看去,祁溟月順著環在身前的手臂,一手觸到了祁詡天的胸前,掌下的肌肉結實,充滿著力量與彈性,同他幼時所見沒有任何的變化,仍是那般的誘人。

“看來父皇不必擔心會被溟兒嫌棄了。”說著玩笑之語,祁詡天俯首在祁溟月的肩頭親吻了一下。他自然從未在意過兩人之間年歲的差距,但眼看著溟兒日日成長,愈加的耀眼出色,再加上那天命之言過些時日定然會傳遍天下,在他看來,在這時候讓溟兒繼位,對他才是最好。

“名譽怎會有嫌棄父皇的一日。”拿起一邊的布巾在祁詡天胸前擦抹,看著那誘人的肌理線條,在水中隨著呼吸起伏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伸出了舌在那暗色之上舔舐而過,祁溟月垂首,淡淡的語聲落在了祁詡天的耳中,“若是父皇在替我考慮,溟月想說,父皇本該知道,我從來沒在意過天下,那什麼天命之言,也從未放在心裡,當初成為太子,本就是為了能陪伴在你身邊,我對治理天下沒有興趣。”

即使傳出天命所歸,說他將是得取天下之人,但在他 眼裡,倘若沒有身邊之人,這天下即便送到他眼前,也不會引起他半點興趣,那般麻煩之事,從來都是他避之不及,若非是為了父皇,他根本連這太子之位都不想要。

落在胸前的吻很是輕柔,祁詡天靠在浴池邊,微微闔起了眼,溟兒的話讓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當他還是個幼童,便在自己懷裡說過相似的話,這麼多年過去,溟兒的心意從未改變,仍是厭煩麻煩瑣事,完全沒將這個天下放在眼裡。

“溟兒不想要這天下?與這皇宮相比,你是否更喜歡江湖?”抬起了伏在他胸前的臉,祁詡天問的隨意,眼神卻帶著幾分認真,倘若是身在江湖,他與溟兒便可少去很多顧忌。

祁溟月見他神色,雙臂環在了他的腰間,勾起了唇,“父皇難道還想拋下這宮裡的一切,與我逍遙江湖?”蒼赫帝與蒼赫太子突然消失,倘若真有這麼一日,這天下豈不是又要大亂,發出幾聲輕笑,祁溟月搖頭,“有人之處便是江湖,江湖與皇宮也並無多大區別,何必多此一舉,眼前事天下耀送到我手中,我不能不要,只不過,得天下的是蒼赫,並非溟月。”

“還有父皇可別忘了,蓮彤至今還未有所表示,天下還算不得盡在掌握。”頓了頓,祁溟月像是想起了什麼,抱住了身前之人,在他的胸前重重吮吻了一下,“洛緋嫣先是降于安煬,而後又倒戈於蒼赫,有曳幽的人在蓮彤,她卻仍是相幫了父皇,不論她先前如何,後來的舉動看來,倒像是對父皇仍未能夠忘情?。”

聽出他話中的輕嘲,祁詡天垂首看著胸前分外明顯的深紅吻印,沉沉低笑,“溟兒若是吃味,父皇便先告訴了你,洛緋嫣即便真是未能忘情,也未必便是溟兒心中所想之情,在她眼裡,該是蓮彤更為重要。”

“最好是如此。”與他對視著,祁溟月收緊了環在他肩頭的手,緩緩開口,“曳幽已死,蓮彤若是還有何種異動,父皇有何打算?”洛緋嫣會被曳幽遣去之人所控制,似乎太過無用了些,實在不像他聽聞所知的洛緋嫣,其中不知是否有所古怪。

“溟兒是想知道,若是她作出何種不智之舉,我是否會對她下手留情?”祁詡天勾了勾唇,“沒有放過祁慕晟,又豈會放過洛緋嫣,溟兒切莫以為她是如何特別之人。”連親生的子嗣都未另眼相看,洛緋嫣只是與他有段舊情,又算得了什麼,在這世上,只有溟兒一人才是特別。

覆上了他的唇,祁詡天深深的吻住了懷裡的祁溟月,環在他腰間的手將他更緊的按到了胸前,隔著水溫,兩人肌膚相觸,蒸騰的水汽之中,祁溟月回應著在口中探索的舌,呼吸間全是一片濕熱,才移開了唇,便聽見祁詡天帶著幾分冷然,也有著幾分肆意的輕笑著說道:“溟兒知道,這世上除了你,在父皇眼裡,無人不可殺。”

“安轅,祁慕晟,他們二人即使父皇不殺,我也不會放過,他們也都算溟月的至親。”祁溟月這麼說著,與祁詡天對視,相似的薄唇上勾起了淺淺的弧度,看來他與父皇二人,果真都是自私冷血至極了。

洗浴完畢,祁溟月從水中站起,抬腿跨出了浴池,浸濕的黑髮在白皙的背上披散下一片如同夜色的暗影,看著他站在池邊擦拭著身上的水汽,祁詡天倚在水中,狹長的眼眸中含著欣賞與幾許暗沉的火熱,他的溟兒……

“還不起嗎?”祁溟月披起了一旁替換的衣衫,未曾掩好,便這麼立在池邊,瞧著水池裡的男人,眼神在他身上又巡了幾回,微微斂下了眼,語聲輕緩,“父皇的傷已好了……”言下之意不必他說明,祁詡天也聽出了其中所含的期待與暗示之意。

沉沉的低笑在滿是水霧的空氣裡迴響,祁詡天靠在池邊,望著身前不遠處的祁溟月,抬手往他衣擺之內探去,“倘若溟兒想要,不如就在此?”

赤裸著慵懶的靠在池邊的男人,揚起的薄唇透著幾分魅惑,含著些邪氣的笑意蘊在眼底,狀似邀請的伏在了他的面前,而在他衣擺之下的手卻仍是如同往日,在他敏感之處挑弄,祁溟月一挑眉,父皇這究竟是心甘情願被他擁抱,還是打算在此之前先要嘗一嘗他的滋味?

不等他問,在他腿間挑弄的手已突然施力,將他又拖入了池水中,“溟兒遲遲不動,父皇可要先動了。”

才換上衣袍頃刻間便又濕透了滿身,祁溟月瞧著祁詡天臉上的笑意,估算著這一回怕是又不能如願了,倘若又是父皇先……正這麼想著,外間瑩然的話音傳來,“陛下,殿下,劉總管說有事要稟,不知陛下與殿下何時沐浴完畢?”

“何事?”祁詡天解著祁溟月本就掛在身上的衣袍,看著水色之下半透明的白色內衫,眸色幽暗,漫不經心的對外頭沉聲問道。

“讓他在外間說吧。”祁溟月將被解下的濕衣隨手朝外拋去。而今宮裡事情不少,劉總管確是辛苦了,眼下已快到了用晚膳之時,能讓他此刻前來,恐怕不是尋常之事。

不一會兒,便聽劉易在外說道:“臣得報,蓮彤女皇洛緋嫣正帶著不少人往蒼赫而來,其中還有蓮彤長老院中人,但,並無多少兵馬。”

聽見了這番話,正擁吻的兩人分開了唇,對視著露出了幾分興味之色,才說起洛緋嫣她便來了。只是不知,她前來究竟是懷著何種目的,還有曳幽遣去之人,又是否就在那些人之中。

而這些,都要待她到了蒼赫才可知曉了。讓劉易退下,池水中的兩人顯然都沒讓此事影響了心情,祁溟月目光灼灼的注視著與他相擁的祁詡天,對著外頭緩緩說道:“再去替我取一套衣來,還有晚膳……可以遲一些。”

瑩然素來都很是乖覺,此時聽了這話,心思一轉,便立時紅著臉要下去準備,卻聽裡頭陛下的語聲說道:“不必。”

兩處火熱低到了一起,祁詡天按緊了掌下的臀,在祁溟月耳邊舔吻著,“還要衣衫做什麼,父皇可很久都未抱著你回房了……”話音落下,他便吻住了祁溟月張口欲言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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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將至

自那日祁溟月拒絕了登基之事,劉易奉命籌備的事宜便也緩了下來,他知道陛下向來說一不二,所做的決定也少有更改之時,若有,便是雨殿下有關,這一回自然又是如此。

劉易雖停下了籌備的事宜,可宮裡但凡有些動靜又如何能避過他人的眼,有人已隱隱的猜到了幾分,隨即便想到了而今傳遍天下的傳言。

隨著祁詡天與祁溟月由安煬歸來,宮裡便未曾有過安靜之時,陛下如何調兵遣將,運籌帷幄,太子殿下又是如何將計就計與陛下裡應外合,最終得取了安煬,安煬王連慕希與國師曳幽死於城門之下,安煬將士卻只能看著,無人敢上前,這其中的細節場景,即使沒有身在當場,而今也是人人都可細細描繪的如同親歷,對於其中曳幽所言,牽扯上當年的蒼赫國師曇無的那一些話,自然更是不會有所遺漏。

當年的異星之說雖然是宮裡的禁忌,卻並未從眾人的記憶中消去,一度被視為妖邪,將會為禍蒼赫的異星,居然是命中可得天下之人,不是大皇子,而是如今的太子殿下。當年的國師曇無與安煬有所牽扯,已讓人很是驚訝,而這被篡改了的命格之說的真相,卻更是讓所有人又是欣喜又是意外。

一時間世人似乎都忘了拿異星命格之中所言其他,唯一深印在腦中的,就是那可得天下之言,安煬因擄走了蒼赫太子而招致了滅亡,豈非正是應了那命格所言,因蒼赫太子祁溟月,蒼赫被扯入了安煬與蓮彤之爭,引起三國紛爭,天下之亂,也是因蒼赫太子祁溟月,挑起戰端的安煬被滅,戰火消弭,天下重歸平靜。

事實已擺在面前,不由得人不信,蒼赫太子,果真便是命中可得天下之人。

天下百姓不知更多,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卻是人人都見了的,便是連安煬的百姓,也早就知道了這麼回事,故而君王死後,蒼赫接管安煬的安排與政令修改也沒有引起太大的騷亂,本來對百姓而言,何人當政便不是太過重要之事,只要他們的生活一切如舊,能夠安穩便已是知足了。

在蒼赫收了安煬之後,三國鼎立之勢自然已不存在,蓮彤因與安煬之戰而國力耗損,顯然也不可能再相爭些什麼,在三國之間的一眾小國,早早便對蒼赫依附稱臣,餘下的,便只有蓮彤了。

蓮彤女皇洛緋嫣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蒼赫朝中的大臣有著各種的猜測,但各人心中也早就認定了,憑蒼赫如今的國力,蓮彤即便想要掀起風浪,都不是易事。

聽聞蓮彤女皇帶著從屬往蒼赫而來,隨身甚至沒有多少兵馬,眾人都帶著幾分猜測,等待著她的現身。而在同時,沁羽這身為蓮彤長老的來使,又重新成了宮內眾人關注的焦點。

沁羽與公主凝露的婚事,因戰亂而一直拖延至今,而今陛下與太子殿下都已安然歸來,蓮彤女皇又將至,有大臣認為這正是成婚最好的時機,可在蒼赫將此事給辦了,卻也有人覺得,今時不同往日,蒼赫儼然已是天下主宰,與蓮彤聯姻之事不必急於一時,自然更不必太過重視了。

兩人歸來,早朝自然也隨之恢復了,這一日的早朝,群臣又為了如何對待蓮彤而爭論不休,還有人對安煬的安排,官職的空缺,不少事都有待解決,眾人各執己見,高高的皇座之上,祁詡天與祁溟月對著底下臣子的口舌之爭,許久都未表示意見,底下眾人見陛下與太子沒有表示,原先的爭執便更是愈演愈烈。

端著茶盞,似笑非笑的瞧著下面的熱鬧,祁詡天把手中的杯盞遞給了身旁之人,祁溟月正依靠在他身旁,不著痕跡的微微闔起了眼,覺得有些無趣,一手接過了,抿著一口清茶,輕笑著低語道:“父皇不覺他們比我更需要嗎?”朝底下爭的面紅耳赤的群臣瞧了一眼,祁溟月示意。

“溟兒若是煩了,便讓他們住口吧。”祁詡天懶懶的往後靠去,今日溟兒起得早,似乎是另有他事,將時間耗於朝堂上確是浪費了些。

“何必如此麻煩。”祁溟月說著站起了身來,群臣正在為蓮彤和安煬之事而爭執不下,打算要對座上的君王諫言,這當口卻見太子殿下突然起身往殿后而去,一時間都有些呆愣,全都停了口,看著太子殿下逕自離去的背影,不敢再言。

而今早已傳遍,太子殿下便是命定的可得天下之人,只是太子的身份,已是讓人不敢得罪,到了眼下,那就更是不敢有半點的不敬,對他的一舉一動也分外注意起來,見他突然離去,都擔心是否是先前與同僚爭執之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眼看著他就這麼離去,大臣們果然都因此而住了口,祁詡天大笑而起,對底下神情疑惑擔憂的群臣一擺手,“既然各位愛卿還未考慮好要說些什麼,便都寫在摺子裡呈上吧,退朝。”

跟上了祁溟月離去的身影,祁詡天隨行在旁,含笑問道,“昨夜睡得遲,溟兒卻起的早,今日可是打算做些什麼?”

“洛緋嫣一緊曄耀,說不準何時便會到來,在此之前,我打算去見下沁羽。”祁溟月口中答了,往身旁瞧了一眼,要說睡的遲,也不知是因為誰。

祁詡天見他掃來的眼神,薄唇微揚,眼中的笑意中又添了幾分邪氣,“一會兒早些用了午膳後,溟兒不如歇息片刻再召見他。”

聽他這話,祁溟月頓了頓腳下的步子,“而今我倒是後悔了,這幾日不該太體貼了父皇。”一路往炫天殿內行去,他雖是這麼說,面上卻是含著笑,父皇對他而言確實有著莫大的吸引和誘惑,但他卻並不急於一時,美食自當要好好品嘗才是,來日方長……

有哪幾處最能引得身旁之人的快感,而今他都一一記在心裡,微斂的眼眸中劃過一道異彩,他可是期待得很,到時父皇在他身下會是何種模樣。

炫天殿的內殿,瑩然與紅袖見兩位主子歸來,面上都帶著笑,看來很是愉悅,都有些不明所以,難道今日早朝有何好事發生不成?明明是聽說蓮彤女皇要來蒼赫了,即使陛下未將她放在心上,殿下說不準卻是會有些不快的。大家都是知道,蓮彤女皇與陛下曾有過一段舊情,殿下知道此事,怎麼這會兒卻反倒很是高興似的。

帶著疑惑,將午膳一一擺上了桌,紅袖和瑩然退了出去,陛下與殿下用膳之時從來都不需她們侍候,何況兩人才歸蒼赫不久。

桌前,祁詡天和祁溟月對坐著開始用膳。屋內靜靜的,只有午後的陽光由窗櫺灑落,用著午膳,兩人忽而都發覺像眼前這般安靜的用膳似乎很久未曾有過了。

祁溟月抬首在祁詡天的碗內加了些他所喜歡的菜食,自從他被帶離蒼赫,便是連日的爭戰,仔細看來,父皇臉上似乎是瘦了一些,定是沒有機會好好的休息和用膳,“回到蒼赫時日還不久,政務繁忙,又多了安煬,需父皇處理的事定然不少,一會兒還是先同你去禦書房把那些大臣的摺子給處理了,我再召見沁羽。”

“不需如此,溟兒原先是如何打算的只管去做,朝中的事務我自會交給大臣去辦,需要批閱的奏摺雖有不少,但溟兒該知道,對父皇而言也算得太多,倘若溟兒心疼父皇,到時早些來禦書房把那些摺子分些去便是了。”

替他在一旁盛了些湯菜,祁詡天知道他心中所想,忍不住傾身過去,將他摟到了懷裡,祁溟月微微側首,挑起了眉,“這樣如何用膳,父皇可是用完了?”

“怎麼看都是溟兒更可口一些。”祁詡天笑語,坐在一旁,摟在他腰間的手未曾放開,“儘管那時溟兒無恙,但身邊沒了你,父皇卻有些茶飯不思,而今你就在我身旁,父皇自然得好好看住了。”注視著祁溟月舉箸的動作,看著他將菜食就口,祁詡天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祁溟月。

迎上那雙深邃的眼眸,與他對視著,祁溟月在祁詡天唇上輕吻了一下,將筷中的食物送到了他的嘴邊,“不必看住,溟月也不會離開的,別處可沒有父皇。”在安煬那時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嘗一回。

將遞到口邊的菜食吃了下去,祁詡天沉聲笑了起來,在他腰間輕捏了一下,這才放開了環在他腰間的手,兩人目光交匯,皆透著笑意,也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情意與堅決。

戰事已畢,往後便再也無事能令他們分別了。

祁詡天沒有再坐回原處,就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用膳。兩人再未多言,用完了午膳,才放下筷,便聽紅袖在外通報,“陛下,殿下,沁羽再殿外求見太子殿下。”

正打算著要召見沁羽,沁羽便自己來求見了,祁溟月有些意外,“看來是歇息不了了,父皇還有奏摺未閱,不必等我,遲些我便去禦書房。”不知沁羽求見為的是何事,與他想知的又是否有關。

點了點頭,祁詡天在他唇上落了一個吻,兩人起身往外行去。

祁詡天去往禦書房,祁溟月則命紅袖將沁羽領到了外殿。

“沁羽見過太子殿下。”見他到來,沁羽行禮拜見,奇怪的卻是,祁溟月未聽見他腳下有鈴音響起。

仔細瞧去,沁羽仍是一身五彩錦衣,腳下卻少了那串紅鈴,祁溟月不由感到奇怪,“沁羽將那紅鈴解下了?”記得那似乎還是何種信物,是蓮彤長老才可有的身份之證。

聽他此問,沁羽竟難得的一愣,沒有立時回答,望了一眼原本系著紅鈴之處,才緩緩開口說道:“有人喜歡,便取去了。”

這回答讓祁溟月輕笑起來,“何人可取得沁羽身上之物,莫非是凝露?”

“是。”沁羽這回不再遲疑,索性點頭承認了。

祁溟月倒是並不意外,倘若不是心甘情願的解下,又有何人能得到沁羽足上的紅鈴,看來沁羽對凝露,確是很有好感,或者說是……在他離開蒼赫的這段時間裡,這兩人應是相處的不錯才是。

“此次求見太子殿下,並非為了凝露公主,沁羽是有其他事要言。”平日裡總是透著些淡漠,此時沁羽卻面帶慎重之色,看著祁溟月,他忽然問道:“太子與陛下,是否只是父子之情,還是其他?”自他來到蒼赫,接觸的最多的,便是眼前的蒼赫太子,許多旁人不會注意到的細小之處,自然也落於他的眼裡。

“沁羽此問,是何意?”沁羽知道此事,祁溟月早就有幾分察覺,只是卻未想到他會這般突然的問出了口。

“比無他意,陛下與太子之間如何原本與沁羽無干,只不過,聽聞女皇陛下將至,沁羽才會有此問。”沁羽語聲微頓,看著祁溟月,繼續說道:“太子殿下先前便曾問過沁羽,女皇陛下是如何的一個人。”

“不錯,那時你未回答。”祁溟月記得,當初沁羽曾言,那女皇是怎樣的一個人,實在難說的很,只有見了才會知道。

沁羽想起蓮彤那位女皇陛下,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與陛下當年便曾相識,而後與蒼赫交好,也有幾分為了舊情之意,這麼多年來,女皇陛下身邊也有過不少男人,只不過時日都不長久,至今仍是一人,朝中大臣都覺得,她怕是仍難忘舊情。”身為長老院中的人,他對女皇陛下近些年來對蒼赫的各種古怪的舉措,原本也覺得有些奇怪,直到來了蒼赫,見到了蒼赫帝和眼前這位太子,才終於猜到了幾分,興許,女皇陛下對此事早已有所知曉了。

“沁羽是擔心她會做出什麼事來,毀了蓮彤?”身為蓮彤女皇,若是真為情而做出不智之舉,那麼洛緋嫣便於尋常女子沒有兩樣了,也根本就不會在當年引起父皇的興趣,他還記得先前父皇曾言,在洛緋嫣眼裡,蓮彤才是最為重要。

“陛下對太子如何,沁羽雖來蒼赫不久,但從凝露口中也知道不少,我只是擔心,女皇陛下到來惹出些麻煩,讓陛下不快,會牽累了蓮彤的百姓。”女皇陛下這一回親臨,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那還真是難言之事,但只要真知曉了蒼赫帝對這位太子時如何的看重珍視,便該知道,許多舊事都不該說,也不該提。對而今的蒼赫而言,要滅蓮彤,並不是難事,甚至可說是輕而易舉。

沁羽看來有些自傲淡漠,對什麼事都不太在意,但對蓮彤卻是處處維護,身為長老,確也算是盡責了,祁溟月瞧著沁羽難得的慎重之色,笑著說道:“蓮彤不是講求順應天命,順其自然嗎,既然如此,沁羽何必擔心,或許她並不會有太過的舉動。”但若真是有,他卻無法保證父皇會放過蓮彤,何況對於這般的遷怒,他也並不想阻止。

“身為女皇,陛下她行事雖肆意,少有顧及他人之時,卻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沁羽頓了片刻,看著祁溟月滿是興味的神情,搖頭輕笑,“聽說女皇陛下再過些時日便到,看來沁羽也只能盼著她切莫在蒼赫妄為了。”不然,眼前的這位太子殿下,還有蒼赫帝絕不會放過蓮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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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洛緋嫣

文武百官位列兩旁,蒼赫的大殿之上,群臣低低私語,聽聞蓮彤女皇洛緋嫣到了,人人都好奇的很,陛下當初與洛緋嫣曾有過一段舊情,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若不是因為兩人身份的關係,而今在這蒼赫皇后位置上的,可能就不是蔣氏,而是洛緋嫣了。這位傳聞中的女皇究竟是何種模樣,而今來到蒼赫,又是為著什麼,眾人侯在殿上,各有猜測。

“多年未見,你看來卻與那時也沒有多大變化,實在是不公。”透著些抱怨,也帶著些不滿,殿外的女子人還未走近,遠遠的,話音便已傳來,似乎只是與老友見面,完全未曾在意此時身處的是商議國事的大殿之上,這句話又是否合儀,疏疏懶懶的,帶著幾分隨意,語聲並不尖銳,也不大低沉,卻有著微微的沙啞,在話尾之間不經意的透出了些撩人的風情。

蓮彤人人擅長歌舞,嗓音身段都非常人可比,祁溟月面上看來淡淡的同平時沒有兩樣,心裡卻是有些好奇的。還記得,在他幼年之時曾見過蓮彤來使,那妖嬈的身姿,嬌媚的容顏確是令人印象深刻,洛緋嫣身為蓮彤女皇,自當比她們更為出眾了,何況在當年能吸引了父皇的,定然也不會是尋常的女子。

此時見她緩緩而來,只聽這話音,便已讓人很是期待,祁溟月勾了勾唇,對著身旁之人輕瞥了一眼。看見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祁詡天側首對他露出了無辜的表情,也同那些大臣一般的隨身旁的人低語起來,“雖然同她相識,但父皇早已連她的模樣都不記得了,溟兒難道還在為此而介意?”狹長的鷹眸之內含著笑意,案下的手隨著低語,朝祁溟月的腰間而去。

在衣袂袖擺的遮掩之間,身旁的手不著痕跡的摟住了他,祁溟月側首,低低的語聲含著挪揄,“若是忘記了,恰好可再記一回,有貴客遠道而來,父皇可不能怠慢了。”口中這麼說著,祁溟月握住了環在腰間的手,他雖說確是有些介意洛緋嫣,卻不會真以為她而今還會對父皇有何影響。

大殿之上,蓮彤女皇洛緋嫣已帶著大批的隨行走上前來,鳳目微挑,眸若含情,那似乎含著無限情意的雙眸之上,飛揚的秀眉卻透著些淩厲,不若尋常女子那般遠山而黛,卻似男子一般帶著些英氣,雙唇未點顏色,淺淺的櫻粉,分明早已過了女子最美好的年歲,偏偏在那沉靜的麗色之間又露出了些少女似的輕快肆意,修長的身姿身披帛紗,並不扭捏作態,直直的踏步而來。

祁溟月瞧著她逐漸走近,一身彩衣,各異的顏色,深深淺淺的層疊,帛紗在腳邊飄曳著,本是太過鮮豔的組合,在她身上看來卻合宜的很,滿頭的烏髮高高挽起,垂落在耳邊些許,隨著每一步的走動,蕩漾著幾許媚色,她行到殿前,一路之上並未看旁人一眼,只是望著他身旁之人,本就含情的眼看似未露絲毫異樣,他卻從中覺出了細微的漣漪。

“同是經歷歲月,為何你看來才是過三十的模樣,難道老天特別厚愛。”繼續抱怨著,洛緋嫣撫著自己的臉,皺起了眉往座上那玄色的身影望去。多年不見,他竟還是如同往日,那雙眼,那薄唇,還有唇邊那若有若無的弧度,都如往日一般。

大殿之上群臣呆愣,蓮彤女皇才到蒼赫,說的不是官場上的話,不是關於國事,卻抱怨起容貌年歲來了,這實在是……在心裡搖著頭,卻見洛緋嫣身後隨行的男女神色平靜,像是早就習慣了她這般出人意料的言行,絲毫都不見異樣之色。

同大臣們一樣,祁溟月也有些意外,洛緋嫣算來該比父皇小上幾歲,去也差不太多,也該近四十了,抱怨著自己已老,但從她的容貌和身段之上卻是看不出老態,雖不能與父皇相比,卻也是風姿卓越,那疏懶隨意之間透著的幾分肆意,讓她看來有些張狂,本該讓人反感,但那張狂卻是隱約的,恰恰合度,竟不招人惡感,只是讓她顯得更為特別了。

“原來已與多年不見了,朕倒未曾留意。”祁詡天勾著嘴角,揚起了幾分輕嘲的笑意,此時見了洛緋嫣,似乎同記憶裡的女子差不多,仍是那麼隨意的放肆,身為女帝,卻半點都沒將國禮放在眼裡。

“自然不會留意,有了如此出眾不凡惹人憐愛的太子,哪裡還有旁的心思注意其他,”意有所指的說出這句話,洛緋嫣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旁,輕輕笑了起來,“早就聽聞蒼赫太子有著無雙之姿,不論是容貌還是智慧,身姿還是武技,都較常人出色,本宮早就想見了。”自從知曉了這對父皇之間的事,她便對這位天下聞名的皇子愈加開始留意起來。

只見坐於那人身旁的年輕人,一身月白的袍子,淺淺的繡金暗紋在日光之下,與身側那抹玄色上的異獸金玟隱隱輝映,發冠之下,墨色的發垂落在肩,襯著白皙的臉龐更為俊美,同那人相似的略長的眼,微薄的唇,卻有著不同的平和沉靜的氣質,靜靜的瞧著她,在那淡淡的和煦之間,含著探究的微冷,深沉的眸色,彷如深潭古井印著月的清冷,沒有半點年輕人的浮躁輕狂,滿是深邃難辨的莫測,一眼望去,竟難以辨清他此時在想些什麼,卻像是將要被其窺得心中所想一般,讓人既想沉醉在那水色之間,又想要逃離那可將人吞噬的深幽。

這便是祁溟月了,讓那風流薄情,又冷血殘忍的男人可不顧血緣倫常,另眼相看的皇子。洛緋嫣那雙含情的眼眸在祁溟月身上轉了幾圈,仍是微笑的模樣,眼神卻頓了一頓,又不經意的掠了過去。

祁溟月始終未言,任憑著洛緋嫣打量,也在打量著她,正在探究她眼中那浮動的情緒是什麼,腰側的手卻緊了一緊,像是有些不滿,低沉的話語聲傳到了耳邊,“還未看夠嗎,溟兒瞧的如此仔細,難道她有何不同?”

“是否有所不同,該是父皇最為清楚,為何又來問我,溟月只是想仔細看看,與父皇有過舊情的女子是如何的特別。”微微側首,眼神仍落在洛緋嫣的身上,祁溟月也對他低語。

見他還未收回眼,祁詡天眼眸微闔,也隨著他的目光往洛緋嫣身上掃去,那眼神卻是透著不耐,“不如女皇這次為何而來?”即使曾對洛緋嫣有過興趣,卻也早已是過往之事,縱然記憶之中當初看她確實有些特別,此時,眼見溟兒與她這般對望,他只想將她快些扔了出去。

大臣們自洛緋嫣開口說話,便未插言,與陛下有舊情的女皇,與陛下兩人再度相見,他們自然差不了口,也不敢插口,這會兒見她與太子殿下對視,太子卻與陛下私語起來,都猜測著會否是蓮彤女皇陛下的來意有蹊蹺,殿內一時無人說話,氣氛也顯得有些詭秘起來。

洛緋嫣不語,站在殿中她自然也見了座上那兩人低語的模樣,旁人不知或許不覺,她卻瞧得出其中的親昵。

“蒼赫帝果真是世人所說的那般,不是會顧念舊情之人?。”靜默了許久之後,她終於喟歎了一聲,再提過往,那微啞的語聲似乎帶著懷念的傷感,面上卻仍是含笑的,“上回安煬發兵蓮彤,本宮親自修書求援,你置之不理,而後太子被人擄走,卻在那不利的情勢之下發兵安煬,蓮彤一國百姓的性命,與蒼赫一人的性命相較,孰輕孰重,在你眼裡好似與他人看法不同,做法也有所不同。”

含著笑意,透著嘲諷,洛緋嫣懶懶的話音在殿內傳了開來,立時便引起了蒼赫大臣的不滿,見座上的君王微闔著眼,並未理睬,猶豫了一下,終於搖著頭,站出來說道:“女皇陛下此言差矣,蓮彤雖是一國,卻並非屬於蒼赫,你親自修書求援,確是為著百姓,可蒼赫並無義務必須救助蓮彤吧。”

而今蓮彤雖 仍是洛緋嫣做主,但安煬已屬蒼赫,天下便已是有大半屬於蒼赫,不論這回蓮彤女皇為何而來,蓮彤早晚也會是蒼赫的,抱著如此的打算,大臣們見君王對洛緋嫣並無特別的禮遇,膽子便也大了起來,有第一人出言反駁,便有了第二人,又見陛下仍沒有在意,只是漫不經心聽著他們言論,將案上的點心遞給了一旁的太子殿下,便都放下了心,看來陛下果真已不將過往的那段放在心裡了。

祁溟月接過祁詡天遞來的糕點,正是他尚能接受的,不算太過甜膩的那一種,便放在了口中,喝著茶水,也開始看著洛緋嫣會如何應付。今日為了上朝,起得是早了些,卻仍是因為某些原因,連早膳還未用完。抬眼瞧了身旁一眼,他將盤中的點心遞了過去。

同溟兒一同上朝,總是會遲上一些,噙著一抹邪邪的笑意,祁詡天咀嚼著口中的點心,舔了舔唇,還在惦記著上朝之前嘗過的柔軟,收緊了擱在他腰上的手,一同往後依靠著,帶著幾分行文往下瞧去。

大臣們對洛緋嫣所言不以為意,紛紛反駁,洛緋嫣卻似未曾聽見他們的話,看著座上那兩人,毫無顧忌的相互遞送著差點,而周遭的大臣們像是早就習慣了,不見半點的異色,也無一人覺得有何不妥,讓她不禁詫異的揚起了眉,由此已可知道這些年來,祁詡天究竟是如何寵著祁溟月的了,同坐一處,共食用飲,分明是不合禮數,也分明不是太子的身份可行之事,大臣們卻早已不以為意。

果真是唯一的特別嗎……洛緋嫣沉吟著收回了眼,只聽著一旁的大臣繼續說著:“太子殿下對蒼赫而言是如何的重要,女皇陛下也該知道一些,殿下他……”

“本宮豈會不知他是如何重要,”看著祁詡天,有意加重了幾分語氣,洛緋嫣身後的長老有意要言,被她一抬手給阻住了,“還是讓本宮來說吧。”

踏前了幾步,洛緋嫣對著方才那反駁他的大臣微微一笑,“這位大人可是以為,一人的性命比之一國百姓的性命更為重要?是否只有你們太子的性命才值得用將士的人命去換,而他國百姓卻根本不值一提?”

微挑的鳳目再不 掩飾淩厲之色,畢竟身為女帝,那位大臣在她的問話與注視之下倏然不敢再言,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說是吧,顯得他太過無情,輕賤了百姓的性命,若說不是,豈非便是輕忽了太子?!

在周遭幫襯著的大臣們見同僚被問倒,一時也無人敢言語,這個問題,實在不是他們敢回答的,眾人眼巴巴的都朝著座上的兩人望去。

“原來女皇陛下此次前來,便是為了質問此事的?”祁溟月放下了茶盞,終於緩緩開了口。

洛緋嫣見祁詡天未言,卻是這始終不語的太子祁溟月接了她的話,眸中的淩厲之色緩了一緩,那雙含情的眼眸再度落在了他身上,“並非質問,只是有些失望罷了,堂堂大國,卻視交好之國的百姓性命如草芥,本宮實在難以接受,故而有此一問,太子可莫要以為本宮是針對你。”

“那我是否可問,蓮彤在蒼赫發兵安煬之時,突然對其歸降,是否便是女皇陛下的心有不甘下的決定?”祁溟月與她對視,在那雙似乎含著情意的眼眸中尋到了一絲玩味之色,要相信洛緋嫣這些話不是針對他而來,還真是有些難,

“本不是情願的,可蓮彤接連遭敗,為了保住百姓性命,只能下了如此的決定,在本宮眼裡,百姓的性命便是蓮彤的一切,當時也是被逼無奈。”

洛緋嫣先前的質問雖然咄咄逼人,但而後的這一番話卻也讓人很是贊佩,能這般維護百姓,也實在是難得了。

群臣正在感歎,卻聽他們的君王冷哼了一聲,“他國百姓與蒼赫何干,無能保住自己的蓮彤,卻來怪朕輕視人命,洛緋嫣,你歸降安煬在先,眼見局勢不利又倒戈蒼赫,口稱是為了百姓,在朕看來,也就是見風使舵的本事強了些罷。”

臉上透著譏諷之色,祁詡天倚在皇座上,鷹眸微闔,淡淡往下掃去,“一人的性命未必便比一國百姓的性命重要,但在朕的眼裡,溟兒的安危就是比蓮彤百姓的性命重要千萬倍又如何?”蓮彤百姓即使死絕了也與他無干,即便是蒼赫也是一樣,天下人的性命和他身旁之人相較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自祁詡天那聲冷哼,殿內便沒了聲息,此刻沉沉的話語聲在寂靜的大殿之內揚起一片迴響,群臣被那隨著語聲透出的冷冽所懾,也知曉陛下所說的並非虛言,在陛下的眼裡,太子殿下的安危才是最為重要的。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交換

聽他竟然這麼說,洛緋嫣始終含笑的面色一凝,再看那人身邊的祁溟月,神色平靜,似乎並不意外此言,對這番話也並不反對,竟也是同祁詡天一樣,無情至極了。

這兩人……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不斷遊移著,有些意外,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個無情冷血的男人竟會愛上他人,這一點已讓她覺得奇怪了,而今再看,他所心系之人竟也是一樣,雖說表面看來溫潤平和,她卻不會真以為那便是事實,那位皇子,與他是一類人。

“陛下既然已這麼說了,本宮還能說些什麼,”收斂了先前的淩厲之色,洛緋嫣繼續著笑語,“歸降安煬是為了保全蓮彤,倒戈蒼赫也是為了保全蓮彤,而今天下三分的局勢已不在,陛下才是君臨天下的那一人,本宮是為的蓮彤,才會來此,先前失態,陛下與太子千萬莫怪才好。”

洛緋嫣一時質問,一時示弱,周遭的大臣瞧著這位蓮彤女皇,相互遞著眼色,果然是被陛下瞧上過的女子,看眼前便可想像當年了,分明處於弱勢,一到殿上卻先質問起他們蒼赫來。

幸而太子應對合宜,陛下也微助漲了她的氣焰,否則這洛緋嫣怕是要更為囂張,忘了此處是蒼赫的大殿,而不是她的蓮彤。

不敢再隨意同她搭話,群臣立在兩旁,只聽陛下身邊,太子殿下接著她的話,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怎會怪罪,來者是客,這客不論是有禮或是失禮,蒼赫堂堂大國,自然都是會好好款待的。”

借了洛緋嫣之語,話中又含著淺淺嘲諷,朝堂之上兩人相對著,視線再度交匯到了一起,一個是和煦的淡然,另一個雙眸含笑,看似相待有禮,卻都透著些深意,大臣們早就習慣了察言觀色,見了眼前兩人之狀,也覺出了氣氛的異樣,再看陛下,座上的君王斜斜的依靠在皇座上,鷹眸半斂,瞧不出絲毫的情緒,不露聲色之間,殿內已是一片壓抑的沉寂。

“而今安煬已不復在,只餘下蓮彤了……”在那片沉沉的氣氛裡,身穿玄色皇袍的男人緩緩開了口,狀似不經意的朝蓮彤的一行人身上掃了過去,若有若無的勾起了薄唇。

被那目光掃過,洛緋嫣身後的長老們,還有隨行的男女不由自主的都是心頭一顫,蒼赫帝的眼神只是那般淡淡的掠過,他們便已知道,這位蒼赫帝比傳聞所言更讓人恐懼,他不會顧念舊情,也不會吝惜人命,此行女皇陛下想要達到目的,怕不是容易之事。

洛緋嫣身後之人心懷擔憂,朝中的各位大臣卻是欣喜,安煬已得,蓮彤想必也耗費不了多少時日,陛下此言之意,任誰聽了都該知道,洛緋嫣若是聰明,便也該知曉怎麼做對蓮彤才是最好。

“本宮正是為此而來。”洛緋嫣抬首注視著皇座之上並肩而坐的兩人,朝身後招了招手,有女子從隨行之中行了出來,將一物托在了手中,到了她的身旁。

“這是蓮彤的降書,只需蓋在了玉印,再有本宮身後各位長老的印鑒,從此蓮彤便可歸蒼赫了。”洛緋嫣站在殿內,拿著手中的降書,行到了兩人的皇座之前,抬首掠了掠發,沒露出半點不甘或是頹然,嫣然含笑的面上,一雙鳳目微帶挑釁之色,“為了蓮彤的百姓免遭戰亂,本宮打算順應天命,讓天下歸一,從此便可安享盛世,不知陛下可願接受?”

洛緋嫣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人人面露喜色,蓮彤能夠識得時務那是最好,雖說蒼赫不懼爭戰,但倘若能不費兵卒便得了蓮彤,使得蒼赫一統天下,那當然更是好事了,望著蓮彤女皇手中的降書,眾人都等著君王發話答允。

皇座之上,祁詡天的手在身旁之人的腰間時輕時緩的婆娑著,眼神漫不經心的掃過了那份降書,落到了祁溟月身上,側首笑著問道:“依溟兒看來,父皇是否該接受?”

群臣聞言一愣,這麼好的事,陛下還需考慮嗎,蓮彤要降,難道陛下還不願收不成?天下一統那是擺在眼前的事,太子又有著得取天下的命格,怎麼看,蓮彤最後也是歸屬蒼赫的,此刻有蓮彤女皇親自來到蒼赫稱臣,就像她所說的那樣,那是順應天命,陛下哪裡還需問太子殿下的意見,太子定然是答應的了。

群臣一心等待著祁溟月應了那句話,卻沒想到,君王身側,悠悠然的響起了一句語聲,不是答允,卻像很是疑惑似的輕咦了一句,“世上竟有如此好的事?有人願意放棄皇位,甘心將所有奉於他人,只為了避免戰端?”

指尖與腰側的手糾纏著,祁溟月挑眉回視祁詡天,“若真是如此,當初安煬發兵,有人連迎戰都是不必了的,父皇覺得,女皇陛下真會如此簡單的將蓮彤給了蒼赫?”祁溟月並未忽略她眼中的那抹挑釁,與祁詡天對視,兩人心中都知道,洛緋嫣絕不會真這麼輕易的將蓮彤如一件飾物一般白送給了蒼赫。

“溟兒說的不錯,太過易得的東西,實在讓人懷疑。”像是殿內再無旁人,針對著洛緋嫣的話,父子兩人旁若無人的一問一答,那悠閒的姿態,似乎不在大殿之上,也好似不知他們討論的人就在面前一般。

被兩人的言語提醒,大臣們忽然醒覺,紛紛對蓮彤而來的那群人瞧去,眼中全是慎重之色,陛下與太子說的沒錯,那蓮彤女皇看來也非易於之人,豈會輕易便將蓮彤給了蒼赫,即便要給,也不會是在眼前的情勢之下,更不會這般的急切,安煬才滅,蒼赫還有不少收歸的事宜要處理,即使下一個目標是蓮彤,也不會是在近日,哪裡有蒼赫不急,蓮彤卻自己送上門的道理。

洛緋嫣聽著兩人的對話,對大臣們的目光也有所覺,這時發出了幾聲輕笑,搖著頭,櫻粉的唇揚起了明顯的笑意,“真是的,陛下與太子何必這般懷疑本宮,本宮可是懷著誠意而來,只不過先前的話未曾說完罷了,踏入真是直接將連她給了你們,本宮身後的長老們都不會答應。”

果然……祁溟月勾了勾唇,卻沒有半點笑意,“不知女皇未說完的部分是什麼?”蓮彤要歸蒼赫,想必是有條件的了,洛緋嫣又親自而來,那條件定也不是尋常的。

“別無其他,只是想與當年的舊友重聚,”輕笑著,她繼續說道:“蓮彤可以歸屬蒼赫,但這裡,必須有本宮的一席之位。”挑起了一雙鳳目,含情的眸色水波嫣然,洛緋嫣眼中的挑釁卻未曾退下,就那麼直視著皇座上的父子二人,她倒是想知,整個蓮彤是否能換來她的一個名分,那個習慣於計算一切,只看重利用價值的男人,會不會接受這對他而言很是輕易便可辦到的交易。

在她身後,蓮彤長老中的一人踏上了一步,“女皇陛下必須在蒼赫有一個名分,如此才可放心將蓮彤托於你蒼赫帝,而那名分,我等已想過了,蒼赫沒有女官,也只有皇后之位才可適合,倘若陛下答允,兩國聯姻,蓮彤歸於蒼赫,女皇陛下可看顧著蓮彤,百姓也不會因換了君王而不安,如此可說是一舉兩得,對兩國而言,也是再好不過了。”

用皇后之位來換取蓮彤?!這一回大臣們再也忍耐不住,有人沖上前去,一臉的不贊同,“陛下,宮中早已有皇后蔣氏,若是為了蓮彤而廢了蔣氏,另立新後,這實在……”世上定會因此種做法而看輕了蒼赫,更何況,洛緋嫣看來便不是容易擺佈的女子,若是真讓她成了皇后,又說什麼要看顧著蓮彤,最後豈不是等同於引狼入室,若是讓她在宮裡興風作浪,蒼赫會如何還真是讓人擔心。

“陛下,臣以為,女皇陛下的提議可以考慮,如此天下可以一統,百姓免遭戰亂之苦,也不必興師動眾,實在是一件喜事。”也有大臣覺得此事可行,能夠用區區皇后之位換來蓮彤,蒼赫可說沒有半點損失。

“此事還需考慮,臣以為陛下還是應該慎重啊。”

“用皇后之位來交換,豈非太兒戲了一些,兩國聯姻之事早已定下,蓮彤長老沁羽與凝露公主婚事待辦,後宮之內也已有了皇后,女皇陛下先前的提議,在老臣看來,實屬多餘。”

有資歷老的臣子見眼前局勢利於蒼赫,根本不需交換,早晚便可得到蓮彤,索性便直言,群臣議論著,紛紛諫言,有贊同的,也有反對的,皇座上的二人卻始終沒有答話,直到祁溟月望著底下的眾人,側首對身旁之人輕聲低語。

“果真是舊情難忘,父皇的魅力實在讓溟月嘆服,這麼多年過去,卻還有人為著當年的一夕之歡而牽念至今,情願用一國來交換,也要留在父皇身邊?。”隨著洛緋嫣的話語,祁溟月眼中眸色漸冷,幼時便聽過不少次關於蓮彤女皇的種種,而那些全是與父皇有關,在宮人的口耳相傳之間,也被當做是一段佳話,而今她出現在面前,原本並不太在意,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卻不料在聽她說出那番話之後,先前掩下的那些許的不快,再難抑制,甚至逐漸升騰起來。

淡淡的和緩之色從祁溟月面上退下,不見了和煦的淺笑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半斂的眼眸之內閃過了冰冷,也含著些微怒,一直以來,他對父皇身邊的女子都未曾有過介意,但洛緋嫣卻是不同,縱然她隨父皇已沒有了影響,但她能在朝堂之上說得這番話來,明明白白的討要著皇后之位,已讓人無法等閒視之。

見了面前的女子,便可覺出她的不同,也能料想的到當年的她是如何的模樣。

她有心機,卻並不掩飾,行事有些張狂,卻不會顯得過分,帶著些傲氣,也只是更引人征服,這樣的女子能在當年引起了父皇的興趣,他並不意外,甚至,若是換一處地方,讓他見了,也會很是欣賞,但如今,這洛緋嫣卻偏偏出現在了大殿之上,對父皇說了那番話,給的是蓮彤,要的是皇后之位,用一國來交換再續前緣,如此行事的女子,又有誰能說她不特別。

但,她要的不是其他,是父皇,那個坐在他身邊,屬於他的男人。

祁溟月握著擱在他腰側的手,含著冷意的眼神迎上了洛緋嫣含笑的鳳目,卻見她眼中透著的挑釁之色未曾減少,而是愈加的明顯起來。

祁詡天在旁聽得他的低語,覺出了其中的不快,摟在他腰間的手輕撫了幾下,卻發覺祁溟月握著他手掌的力度越來越緊,那不悅也愈發明顯起來。後宮之內女子眾多,溟兒素來也未顯露過如此的不快,但這洛緋嫣與他有舊,又在這大殿之上毫不掩飾的說出了這些話,想必便是因此……

皺起了眉,祁詡天也沉下了臉色,大殿之內,群臣原本還待一一敘述自己的看法,逐漸的,卻發現周遭的氣氛有些不對起來,陛下面色陰沉,太子殿下也透著明顯的不悅,那沉沉的壓抑在空氣裡形成了緊張而有著幾分詭異的氣氛,正在眾人疑惑忐忑之時,只見皇座之上,太子緩緩的站起了身。

“想要得到蓮彤並不太難,不必做什麼交換,也不需耗費兵力,眼下便有一個最好不過的辦法。”冰冷的眼眸與洛緋 眼對視著,祁溟月極為緩慢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只要留下了你們的性命,蓮彤無首,將士們還能忠心為國多久時日便是難言之事了,而百姓失了女皇,隨時面臨著滅國之危,也不知能堅持幾日不投奔蒼赫,再加上天命之言……”

靜靜的大殿之上,眾人看著太子唇邊揚起的那一絲冰寒的弧度,被他含笑說出的話語所懾,蕭殺之氣隨著他的話漸漸在殿內彌漫開來,此時無人會去質疑,只要是太子殿下這麼說了,便真是有可能這麼做。

“確是個不錯的主意,或者如此會更簡單一些。”祁詡天也從皇座內起了身,不疾不徐的開了口,一手攬在了祁溟月的肩頭,微斂的鷹眸神色幽暗,透著一抹殘忍的淺笑,往蓮彤的一干人身上掃去。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打消

在關於蒼赫帝的傳聞中,從未有過任何相關仁厚的說法,風流薄情之名近些年淡了許多,但冷血無情之說卻從未消減,再加這次的戰亂,連親生的子嗣都未曾輕饒,而那蒼赫太子,也將反抗的安煬將士一律斬殺,這兩人,並不是輕易可招惹的。

蓮彤長老們因兩人的話而神情緊張,又感受到那看似不經意,卻形如實質一般銳利的目光,都頗為謹慎的護住了身前的洛緋嫣,隨著他們的維護之舉,殿內的一眾侍衛把手握在了兵刃之上,殿上的氣氛於?那間如箭在弦,幾乎可說是一觸即發。

與長老們和隨行的緊張不同,洛緋嫣神色依舊,只是眼中那幾分挑釁消失的無影無蹤,並不慌張,驚呼了兩聲,擺手笑著說道:“只是提議罷了,陛下與太子倘若不願答應,就當本宮未曾提過吧,既然已有了皇后,本宮也不好強人所難,天命難違,三國一統之勢非本宮可阻,蓮彤想必早晚都會歸於蒼赫,此行前來,確是為了送上降書的。”

“那6女皇陛下先前所言,那皇后之位……”在這緊張的氣氛中,有蒼赫的大臣小心翼翼的在旁問道。

洛緋嫣緩緩搖了搖頭,在群臣詫異的注視之下,歎息著說道:“本宮哪裡還敢要,你們陛下與太子都說出那般的話來了,為了自身的性命,此事便不提了吧。”

抬眼往上看去,一抹異光由她的鳳目之中一閃而過,祁溟月在祁詡天發話之前便拒絕了此事,而那個冷血無情的男人竟也沒有半點考慮,便將這有利無損的交易給駁了,知曉他們並非只是父皇關係,她卻未曾想到,當年那個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祁詡天,如今會對他的這個皇子如此的癡迷。

理應是癡迷吧……畢竟那祁溟月太過出色,又與他屬於同類之人,洛緋嫣掩下了心中所思,對著皇座之前的兩人說道:“先前便當是本宮的玩笑,此次帶著降書而來,便是有心對蒼赫稱臣,還有探望一下長老沁羽。”

玩笑?!先前那些忽然間成了玩笑話?群臣怔了片刻,都覺這蓮彤女皇的行事也難測的很,這想一出是一出的,竟像是將這國事當作了兒戲一般,再看她身後的長老和隨行,似乎也有些意外,顯然也沒料到她又反了口。

“女皇說是玩笑,便當它是玩笑吧,只不過卻是可惜,再遲上片刻,眼下蓮彤便算是有一半屬於蒼赫了。”若是洛緋嫣繼續下去,他與父皇真有可能會那麼做,只要取了這些人的性命,再要蓮彤,便是輕而易舉。

祁溟月的眸色依舊冰冷,洛緋嫣才到殿上,先是質問,而後要求皇后之位,這些似乎全是試探,是在試探他,也是在試探他與父皇之間。她收回了前言,看似是因他與父皇的話,但誰又能知她心裡是原本就未曾當真,還是……

“太子是天命所歸,本宮豈會如此不智,蓮彤的降書自當奉上,那交換之言也不必當真了,才到蒼赫,待本宮歇息些時日,便蓋了玉印再正式遞上國書,如此可好?”洛緋嫣這會兒才擺出了慎重之色,好似先前那些果真都只是玩笑而已。

在洛緋嫣身後,一眾長老各自都覺詫異,女皇陛下分明是為了蒼赫帝而來,天下一統已難避免,蓮彤也只能臣於蒼赫,免于爭戰,女皇陛下親自前來,不是為了蒼赫帝還會為了誰,但此時卻如此突然的收回了先前之言,究竟是改了打算,還是也同他們一樣,被蒼赫帝與蒼赫太子的言語所懾,打消了這個主意……

女皇陛下的想法時有改變,實在難料的很,擔心蒼赫帝與蒼赫太子仍有不快,也擔心他們這一行人真會成了亡魂,有長老無奈的站了出來,附和著說道:“陛下,太子殿下,我等知曉,天下大勢所趨,蓮彤無可避免,早晚都將歸於蒼赫,此次隨女皇陛下前來,是為表示我蓮彤的誠意,也是為了一探長老沁羽,身為聖女之兄,沁羽遠離蒼赫,聖女很是牽掛,這回也隨行來此,就是為了得以一見。”

“沁羽他在嗎?”隨行之中,有一女子忽然開了口,輕輕柔柔的嗓音,乾淨純粹的好似溪水的輕響,微挑的眼本該有些媚色,生在她的面色卻不知為何使人覺得平靜聖潔,一身丁香淺紫,衣飾簡單至極,以至於在蓮彤眾人鮮豔的衣裝之下,顯得有些突兀,平平常常的問了話,便朝殿上的兩人望去,似乎是等著回答。

“聖女……”在她身邊,一名作侍婢打扮的女子連忙將她往後拉了一拉。

“芙思只是問問兄長是否在此,小玉為何阻我?難道是不可問的?”便是並不懂得宮中的禮數,又或是原本知道,卻不在意,她問了話,便始終瞧著皇座之前的兩人,等待著有人回答。

因為洛緋嫣那所謂的玩笑,殿內氣氛便始終是緊張的,即便她收回了前言,也承認了定會臣於蒼赫,但皇座之前站著的兩人卻並未緩下深沉之色,大臣們也始終都是戰戰兢兢,蓮彤聖女芙思這突兀的一問,在那沉悶緊張的空氣裡又添了幾分古怪。

看著那芙思,眉宇間確實與沁羽有幾分相似,祁溟月淡淡掃了一眼,“沁羽住在宮內,你可叫人帶你過去。”

答話的語聲雖然冷淡,但長久的靜默與古怪的氣氛終於有所和緩,大臣們都松了一口氣,芙思得到了回答,點了點頭,“多謝,那我晚些去看他。”雖是兄妹,也說是牽掛,她得知沁羽所在卻並無特別的欣喜,只是笑了一笑,像是安心了,而氣息始終是平靜,似乎世間不會有任何事能使她動容。

祁溟月曾聽沁羽提起過,其妹作為聖女,身心便只有樂舞,而今看來確是不假,似乎旁的情感都消失了一般,極為淺淡。

在芙思答謝之後,殿內有再度沉寂起來,大臣們始終能感覺到那若有若無的冰冷,仍舊存於空氣之中,也不知是來自于他們的陛下還是太子,正在揣測著,只見陛下一掃蓮彤而來的眾人,眼中神情難辨,挑眉對劉總管說道:“記得,安排他們的住處。”

隨隨便便的吩咐了,也不等劉易回話,在眾人的注視中,只見陛下擺了擺手,一聲“退朝”,便扔下了蓮彤的女皇與那些長老,攬著一旁的太子往殿后而去,才行了幾步,太子殿下卻停了下來,微微側首,“或許該提醒女皇,這世上,有些玩笑開不得,他人之物,也莫要隨便覬覦,免得,招惹災禍。”

最後的幾字,輕而緩慢,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耳中,那話音雖輕,語聲雖緩,卻無人不被其中的危險與冰冷所震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為何會有此言?為其中的威脅之意,群臣心驚,這分明是警告,還是對蓮彤女皇的警告!

說完了那句話,白色的身影再未停步,玄色與月白的衣袂輝映著淡色金芒,在眾人眼前離去。

而大殿之上,洛緋嫣注視著兩人的背影,鳳目微揚,閃過一道異樣的神采,微抿著唇,輕輕淺淺的露出了一絲笑,“多謝太子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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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兒果真生氣了?”未同往日一般在早朝之後去禦書房,兩人逕自回了炫天殿的房內,祁詡天收緊了攬著祁溟月的手,將他摟到了身前。

在眼前的薄唇上啄吻了一下,祁溟月卻卻轉身坐到桌旁,斟了茶,搖頭答道:“並未對父皇生氣。”他是有不快,卻與父皇無關。

走到椅旁,祁詡天俯身瞧著他面上的神色,“可是為了先前洛緋嫣所言?”溟兒並不是單純的吃味,那陣怒意很是明晰,他在身側,清楚的感受得到,當時的他心裡是何種情緒。

“是。”祁溟月放下了茶盞,並不打算隱瞞,“後宮之內女子不少,父皇未去見過她們,時日一久,便也如同不存在了,但洛緋嫣……”這麼多年過去,她仍對符合念念不忘,甚至敢在殿上討要皇后之位,與後宮那些矯揉造作的女子完全不同。

“洛緋嫣同後宮女子沒什麼兩樣,都入不了父皇的眼,”抬起了祁溟月的臉,他垂首與他的眼眸對視,“我的眼裡只有溟兒,不論她要的是何物,都不可能如願。”

祁溟月不語,只是抬手把他更拉近了些,吻住了就在眼前的唇,勾環在頸上的手也逐漸收緊了,讓兩人貼的更近,在那柔軟之上重重舔吮,輕輕的舐咬,祁詡天傾身應承,眼中透著笑意,直到唇分,耳邊有微熱的呼吸掠過,同時響起的還有輕笑,“父皇不必多言,除我之外,你不會對他人起意,這一點溟月從未懷疑,我先前確實有怒,只因同父皇一樣,溟月也見不得有人對你動念,她不是後宮女子,會看重榮華富貴,她要的是你。”

望去祁詡天,祁溟月唇邊的那抹輕笑逐漸轉冷,“有人看上了屬於我的人,父皇說我該如何?此世,既然父皇與我相屬,便容不得他人覬覦。”他的怒氣,來自於洛緋嫣的挑釁,也是見不得有這樣的女子明目張膽的圖謀他的人。

祁詡天因他的話而露出了笑容,而祁溟月這麼說著,從騎上站起了身,立在他的面前,眸色灼灼,“父皇屬於我,洛緋嫣若是繼續糾纏,溟月定會讓她知道個清楚,此生你都是我的,不是她可動念。”如洛緋嫣那般的女子不會輕易放棄,由殿上所言便可看出,這一回她來蒼赫,絕不只是為了表示誠意。

透著危險的語聲,含笑,卻也冷然,見他如此,祁詡天唇邊的笑意更甚,“溟兒如此在意父皇,實在叫人高興。”

祁溟月聽他這麼說,一挑眉,有些不滿,“溟月對父皇有多在意,莫非父皇不知?還需要到此時,因我這句話而高興?”多年以來,他與父皇之間早就深知彼此的心意,根本不必為此而特別欣喜。

“只是少有見到溟兒這般表露,父皇難免心中不安?。”他豈會不知溟兒與他是一樣,勾著唇,透著些邪氣的笑意,玩笑的輕語著,祁詡天擁住了他,微熱的氣息拂過耳畔,祁溟月也環抱住了身前之人,回以輕笑,“如此看來是溟月的不是了,未曾好好安了父皇的心……”

隨著低語,雙唇落到了祁詡天的唇上,而後又移到了下顎,頸邊,解開了他衣襟上的盤龍扣,祁溟月將唇印上了髮絲之下的那抹蜜色,輕吻著,留下淺淺的印記,“溟月本身自私之人,容不下父皇身邊有別人,後宮女子眾多,沒多少女子敢隨意近你的身,這是她們的幸運,如若不然,我便會先替你解決了那些麻煩。”

“溟兒不說父皇也知道,這些年宮裡的嬪妃安分了不少,其中想必是有溟兒的功勞了,我還知道,溟兒其實也霸道的很。”衣襟敞開著,黑發落在肩頭,狹長的眼眸中滿是笑意,祁詡天早就知曉,那些宮妃近些年的安分,並不只是因為他對她們置之不理,而是有人捏住了她們的把柄,無人敢在後宮掀起風浪。

祁溟月撫著那蜜色之上的殷紅印記,又輕吻了幾下,舔了舔唇,“那是皇后所為,溟月只是稍加幫忙罷了,還有,要說霸道,我哪裡能與父皇相比。”並不意外父皇會知曉,也沒刻意隱瞞,後宮那些女子早在蔣瑤與他的掌控之下,一是為免有人興風作浪,二也是為了圖個清靜,若是三天兩頭有宮妃前來找父皇哭訴後宮瑣事,實在是麻煩的很。

蔣瑤行事,自然也是在溟兒的授意之下了,祁詡天含著笑意,索性將懷裡的人摟緊了,往榻邊行去,“只要溟兒高興,如何都好,溟兒的霸道,父皇也喜歡的很,但眼下還是別提後宮的那些女子了,一會兒還要去禦書房,先歇息片刻。”

兩人躺到了榻上,才靜靜的合了眼,祁溟月卻想著蓮彤的一行人,想起了祁慕晟的話,側首對他說道:“父皇切莫忘了,蓮彤來人之中,興許還有曳幽的弟子。”曳幽雖然已死,但他的弟子仍是不能輕視,尤其那人可能就在蓮彤一行人之中。

“無妨,只要溟兒小心,旁的不必去理,待那人行動了,再解決了便是。”慵懶的靠躺在臥榻上,祁詡天在祁溟月的發邊親吻著,漫不經心答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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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覺察

自蓮彤女皇到來,已有數日。蒼赫宮中的宮人侍衛對不能說是人人自危,卻都更為謹言慎行起來,蓮彤女皇在殿上鬧的那一出,也都有不少人知道,她說是歇息好了便遞上降書稱臣於蒼赫,但在她還沒那麼做之前,倘若得罪了,引得她不快,一時興起,又鬧出什麼事惹怒了陛下,引起兩國紛爭,那可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能擔得起的。

幸而蓮彤女皇並未再有過分之舉,只是要見沁羽,沁羽本是蓮彤之人,太子殿下之前便允了此事,也沒什麼見不得的,底下人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沁羽聽人傳話女皇要見他,便來到了他們被安排的住處,行禮見過了之後,站在了一旁,瞧見洛緋嫣身邊的芙思,微微露出了幾分笑意,他這妹妹常年處在蓮彤宮內的長老院中,幾乎少有踏出之時,而今會跟著女皇一同前來,也算是難得了。

“聖女要見你,本宮便命人把你喚來了,沁羽到蒼赫時日也算不短,可還習慣?還是說……有美人相伴,早已樂不思蜀了?”洛緋嫣示意他坐下,口中打趣著,知曉凝露公主和沁羽的婚事,依沁羽的性子,未曾拒絕,便是答應了,也就是喜歡人家才是。

“凝露公主如何?”芙思在旁忽然接了話。

“很好。”沁羽並未多言,但從他面上的神情看來,那“很好”,確實是很好,洛緋嫣見此,哈哈的笑了起來,“難得能見到沁羽有如此的神情,實在是少見,原來這世上除了蓮彤與芙思,還有人能讓你在意,實在不易,看來這凝露公主確實好的很了。”身為祁詡天的皇女,想必也與其他女子有所不同的,沁羽素來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樣,好似對什麼都不大在意,難得竟會允了與凝露的婚事,那便該是真的喜歡了。

看洛緋嫣毫無形象的笑到在椅上,沁羽對此也早已習慣了,洛緋嫣卻像是覺得有趣,仍在輕笑著,“那沁羽可還打算隨本宮回去,還是待完婚之後帶著凝露公主一同回去?”

“不論沁羽打算如何,那也需女皇陛下能回得去才好。”他早就料到,女皇陛下親臨,定不會太過平靜,那日殿上發生的事他也有所耳聞,“這些年來沁羽便時常覺得奇怪,為何陛下如此執著于蒼赫太子之事,到了而今,我才明白了,陛下該是知曉了那件事,但蒼赫帝與太子,並不是可輕易試探的,陛下實在太過妄為,也太過魯莽。”倘若超過那個度,不止是女皇陛下有危,就算是蓮彤,恐怕也會受到牽連。

“看來沁羽知道的不少。”芙思在旁,洛緋嫣也沒有言明,但她與沁羽都知曉,兩人口中所言的那件事指的是什麼,“你說本宮太過魯莽,不知魯莽在何處,要說妄為,也是在此不得那兩人吧。”一個身為帝王,一個身為皇子,早在當初洛瑾告訴了她那父子二人之間真正的關係之時,她便詫異非常,也覺難以置信,那個冷情之人竟真會有愛上他人的那一天?!至今,她都是難以相信的。

故而,她在殿上說了那一番話,便是有意要看兩人的反應,結果,卻得了一句警告之語……沁羽說她妄為魯莽了,難道真是如此?

洛緋嫣沉思不語,沁羽見芙思在旁,也不好多言,芙思身邊的婢女小玉似乎頗為乖覺,在芙思耳邊低語了幾句,芙思便起了身,對兩人告退了。

見她離開,沁羽才望著身前的女皇,斟酌起該如何說才好。

“女皇陛下與蒼赫帝當年有舊,但那是當年的蒼赫帝,而非如今的蒼赫帝。”沁羽終於開了口,有些事女皇知曉的並不清楚。

想著這段時日以來,他在蒼赫的所見所聞,選妃之事,連朔鬧出的宮亂,乃至安煬王連慕希擄走祁溟月,引得蒼赫出兵,這一連串的事情他始終都看在眼裡,他是身在蒼赫,卻是局外之人,也就看的更為明白。

“他看來與當年也無不同,除了相貌沒有太大變化,就連性子也同當年一樣,冷血的很,也無情的很,半點都不顧念舊情。”洛緋嫣有些氣憤,卻也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如此,當年也正是那未將天下人放在眼裡的氣魄才引起了她的興趣。

沁羽搖頭,歎息了一聲,“陛下所知的,還是當年的蒼赫帝。”他早已看的明白,蒼赫帝祁詡天與傳聞所言還是有所不同,與女皇陛下當年相識的那一人,也是有所不同,“有了祁溟月的蒼赫帝,再不是女皇所識得的男子,在沁羽看來,他應是比當年更深情,也更無情了。”

沁羽若有所思的說出了這番話,卻讓洛緋嫣很是疑惑,“何謂深情,既然深情了,為何又是無情?”深情?對誰?對那祁溟月?不是她以為的癡迷,而是真的有情?蹙起了飛揚的眉,洛緋嫣想到殿上兩人對她提議的反應,忽然動搖了。

“陛下也該猜到了,何必還要沁羽再言呢,那深情只對一人,便是太子祁溟月,早在他幼時,蒼赫帝便時時將他帶在身邊,此事陛下該是知道的,只不過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對皇子的寵愛,但據沁羽這些時日所見所聞,我猜想,或許早在那時,蒼赫帝便已對他動了情。”

“那時祁溟月還只是個孩子!”洛緋嫣低呼一聲,“難道他並非見了祁溟月的出眾不凡而意動,也不是這些年才動了心?”她始終以為,是祁溟月太過出色,想著殿上所見,那身著月白之人,俊美無雙又優雅從容的身姿,確實引人的很,也讓她不得不承認,那兩人坐在一處,看來著實賞心悅目。

沁羽點了點頭,“凝露對她的太子皇兄很是欽慕,也對我說了不少往事,我可確定,蒼赫帝與太子祁溟月之間的情意,並不是這些年間的事,而是更早之前。以蒼赫帝的為人,若非真是有情,如何會讓祁溟月時時隨在身邊,以他的薄情之名,再引起他興趣的,也不過幾月之期便會拋在一邊,但對祁溟月卻是不然,幾乎可說是不願稍有分離,如此,不是深情還是什麼。”

“竟是這般嗎……不願稍有分離……”洛緋嫣揚了揚唇,眼中卻沒有笑意,此次到蒼赫,她本就是為了探究此事,卻沒想到答案是如此,比之洛瑾所言,更讓她意外。

沁羽見她神色,微歎一聲,卻還是繼續說道:“蒼赫帝對太子祁溟月確是深情,但對旁人卻不會有絲毫的憐憫的,要說無情,應是比過往更甚了,凡是傷了祁溟月的,或者可能不利於他的人,盡數皆被除去,宮內妃嬪,朝中大臣,甚至親身子嗣,但凡招惹了祁溟月的,都不會有好下場,而祁溟月……”

含著淡淡冷漠的眼中掠過一絲忌憚,沁羽接著說道:“祁溟月知道他的所為,從未阻止,也非善心之人,為他選妃一事,他分明無意,卻任其發展,任由候選女子興風作浪,直到最後一擊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如此城府心機,再兼對至親之人都可毫不留情的漠視,如此之人,要說冷血無情,一點也不過分。”

“在殿上本宮就有所覺了。”洛緋嫣想起祁溟月對她所言而發的警告,搖頭歎笑,“又是一個無情之人。”

那笑,有幾分感歎,也有幾分興味,沁羽見她這般的神情,無奈的說道:“沁羽這番話本是想讓女皇陛下知道,那父子二人之間如何,不是旁人可插手的,他們也容不得旁人插手,女皇陛下在殿上所言已讓他們 不快,倘若不是陛下你及時收回前言,說不準沁羽此時見到的便是您的屍首了。”

“本宮還未怪你未將之前所托之事辦好,你倒教訓起本宮來了。”原本要沁羽來蒼赫可不是為了娶凝露公主,洛緋嫣一瞪眼,“你說這些,是要本宮儘快遞上降書就此回去?”她已來了,如何能就這樣回去。

“沁羽只是想要女皇陛下再勿妄行,要知那兩人並不是顧惜他人性命之人,不止是陛下與其餘長老,若真是惹怒了他們,即便是蓮彤,他們也未必會放過,或許,連這天下,他們都從未放在眼裡。”否則,祁詡天便不會到了如今才動兵戈,要以蒼赫的國力,前些年便可一戰了。

洛緋嫣知道,沁羽雖然看來冷淡,對蓮彤卻是真的關切,說是隨遇而安,順其自然,對周遭事物並不太在意,但事實上他卻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此時他說了這些,也是為了她與蓮彤。

“本宮知道了,往後不會太過妄為,”洛緋嫣鳳目含笑,在沁羽要放心之時,悠然的又繼續說道:“只是,要本宮如此輕易便離開,有些不甘心呢。”

“陛下還要如何?”可千萬莫要罔顧了他今日之言才好,沁羽無奈,女皇陛下素來都是這般,隨心行事,讓他們這些長老實在難為的很。

洛緋嫣微微一笑,“並不如何,沁羽長老不必太過擔心了,本宮知曉分寸。”

但願真是如此才好,沁羽看著她的微笑,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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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彤女皇親赴蒼赫的消息隨著時日過去,漸漸傳了開來,安煬才歸於蒼赫,蓮彤便有了行動,不是發兵,而是打算稱臣,百姓知曉了此事,都十分歡喜,如此一來,戰事便算是真的了了,從此以後天下一統,再無戰亂,不能不說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同百姓的歡喜不同,蒼赫宮中,大臣們卻為這件好事忙的不可開交。蓮彤降書還未遞上,國書之類也都未遞交,尚算不得真的屬於了蒼赫,幸好蓮彤女皇這些時日沒有什麼大的舉動,倒是讓人放心。

這一頭放了心,另一邊需要處理的事已堆積如山,安煬已歸蒼赫,除了起初接受之時一切算的上順利,而後細節之上待辦的事卻是多不可數,大臣們也知道,如若不是有了太子天命之言,讓天下人心歸一,此次接收安煬便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但儘管如此,而今要辦的事還是不少,讓百姓知曉蒼赫國政,將安煬將士重新編排,還有曾經屬於安煬的官員,都需理清了,交予陛下定奪。

在這些人之中,大臣們對其中一人尤為的另眼相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在戰時便聽命于陛下的安煬大將百里忘塵。

百里忘塵在安煬與蒼赫的交戰之中,便想幫著蒼赫,立下了戰功,還有而後,領命先歸,平了大皇子之亂,能得到陛下權杖,允他帶著安煬的兵馬為蒼赫效力,顯然陛下已對其很是信任,待一切回歸正軌,百里忘塵會在朝中有何席位,也不是難料之事。

安轅膽敢反叛,被陛下斬殺于安煬,將軍之位便有了一個空缺,而百里忘塵正是將才,陛下定會重用,成為蒼赫的一員大將。有此猜測,群臣對百里忘塵的態度自然分外禮遇起來,暫居於宮裡的百里忘塵對此卻有些心煩,而事實上,讓他心煩的首因,仍是為了那一人。

“我還在想,百里會在何時來求見,沒想到會這麼快。”禦書房內,祁溟月倚在皇座之上,翻閱著手中的奏摺,抬眼瞧了瞧百里忘塵,眼中含著笑,那話裡卻是有些打趣之意。

父皇與大臣去偏殿議事,他正好乘此先把積壓的奏章給解決了一些,平日甚少露面的百里忘塵會來禦書房求見,不需多想也知是為了誰。

“難得陛下不在,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在禦書房。”對祁溟月的話,百里忘塵面上沒有半點反應,但回了他的這句,卻也透著些挪揄。

“百里本就不是為了我與父皇而來,想必誰在都是一樣的,你想要見的是無爻吧。”將手中奏本擱在了案上,祁溟月挑眉輕笑,瞧著百里忘塵面上的神色,見他雖然一如往常,冷峻沉穩,但仔細看來,卻是有些煩躁不安。

“臣歸來之後,便未再見過他,料想定是回到殿下身邊了。”自祁慕晟被拿下,無爻便失去了蹤影,不知他身上的傷是不是要緊。

“無爻本就是盡忠職守之人,他隨了我,便始終未曾有過失職之時,解決了祁慕晟之後,自然會回來,只不過回來時身上帶了點傷,也不知好了沒有。”祁溟月想起無爻身上那些算不得嚴重的傷,再瞧著百里忘塵臉上那不安之色,有意歎了口氣。

“無爻他……”百里忘塵頓時緊張起來,雖然當時看來並不嚴重,但無爻從來不會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又始終處於暗處,即便是嚴重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欣賞著百里忘塵臉上難得顯露的焦急,祁溟月終於緩緩說道:“無爻無事。”

“真的無事?他的傷可有上過藥?”

祁溟月輕笑著搖頭,“看來不讓你親眼見到,你是無法放心的。”

才將無爻喚了出來,百里忘塵便緊緊注視著他,好似他傷的如何嚴重一般,祁溟月見此,又看了看無爻,揚起了唇,“無爻,你受了傷,這幾日便不用跟著了,”一掃百里忘塵關切的模樣,他繼續說道:“近日宮裡人雜,事也不少,無爻受傷無人照料,百里若是無事,可多去看看。”

百里忘塵聽了這話,頓時一喜,有太子這句話,無爻便不會再躲著他了。

“是。”無爻仍舊如往日,領了命,便不再言,但祁溟月卻可覺出些不同來,此時的無爻,許是矛盾的。

他從不需他人侍候,也始終是一人,但只要是人,又有誰願意終日處在孤獨之中,而今曳幽已死,百里隨著他來了蒼赫,儘管無爻不言,又總是避著百里,但平日守在暗處的氣息卻是比往日更為安穩了。

無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禦書房內,百里忘塵此時見他離去,心裡又是歡喜,又是苦澀,無爻不會違背太子之命,無爻不會違背主人之命,如此的無爻,正是他所造成,幸而他的主子是太子殿下,不然今日的無爻會如何,實在讓他不敢想像。

“多謝殿下。”頭一回,百里忘塵對祁溟月慎重的行了一個大禮。

“不必了,這也是為了無爻。”祁溟月淡淡一笑,無爻追隨他多年,有百里守在無爻身邊,他也放心。

百里忘塵正要告退,想起另一事,露出了些謹慎之色,“殿下,臣在宮裡見過了蓮彤一行,那些人之中,似乎……”有人有古怪,但那古怪的感覺,卻讓他很是不能確定,曳幽分明已死。

“有人與曳幽有關,此事無爻也有所覺。”祁溟月知道,百里忘塵與無爻俱是曳幽的弟子,對同類的氣息自然更為敏感,那群人之中,確如祁慕晟所言,有人是曳幽所遣,在蓮彤歸降安煬之時,便於監視控制。

“原來殿下已察覺了。”百里忘塵放了心,看祁溟月那悠然的模樣,便知道,不論那些人之中誰與曳幽有關,都逃不出這位殿下的手去。

緩緩頷首,祁溟月斂下了眼,眼底,一絲冰冷與悠然的笑意劃過。待有人動手,便是剷除餘孽之時了。“百里可以放心,曳幽留下的禍害,不會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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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得與棄

隨著安煬政務的交接,蒼赫朝中需處理的政務也日益增多,祁詡天和祁溟月便暫時將蓮彤的一行人擱在了一邊,也未設國宴款待,明面上看來好像沒有太過在意,但暗中監視著的影衛卻並未減少,只不過始終沒見有人舉止異常,一切都平靜的有些古怪,便是那洛緋嫣,都沒了動靜,也不知在打算著什麼。

連日處理國事,兩人都有些倦了,這一日禦書房之內悄無聲息,凡是求見的大臣一律都被擋了回去,卻不是因為陛下與太子在議事,而是兩人都去了武場,等幾位大臣巴巴的又趕到武場求見,卻說,陛下與太子殿下已經離開,再問去了何處,已是無人知曉。

而就在這會兒,帝宮的後山之處,樹林之間,馬蹄聲陣陣,祁詡天玄衣勁裝,身下白馬神駿,正與一旁紅鬢馬並駕疾馳,馬上,祁溟月一身束袖月白,看著周遭景物不斷倒退,撲面而來的風中,滿是草木的氣息,心裡著實輕快了許多,側首瞧了一眼身旁的祁詡天,他策馬往前方不遠的樹下而去。

“溟兒的騎術精進了。”到了樹下,祁詡天拉住了韁繩,看著祁溟月,口中稱讚道。

一路由安煬回來,時常在馬上,比起當年確實好了不少,祁溟月下了馬,笑著問道:“今日為何想到要出來騎馬?父皇可是在宮裡待得煩了?”連日來沒得過太多休息,他與父皇這幾日幾乎都是在朝堂與禦書房之間,雖說並非難辦的事務,卻是費神,坐久了便覺得有些倦,起意去了武場過了幾招,而後便又來了這裡。

“有溟兒在身邊相幫,即使是看那些無趣的奏摺,父皇也不會覺得煩的,只是沒有時間親近,才讓人難熬。”祁詡天落到他身旁,傾身過去便是一吻,調笑的輕語讓祁溟月勾起了唇,“有人的嘴是越來越甜了。”多年過去,父皇這一點仍然未變,或者該說,是有些變本加厲才是。

“哪有溟兒的甜……”指尖由他的唇上擦過,祁詡天意猶未盡的又湊了過去,一番深吻之後,貼著他的唇低聲說道:“父皇知道,近日事務繁忙,讓溟兒操心了,今日便不理那些事,只陪著父皇歇息可好?”

溟兒最是討厭麻煩之事,但自從成了太子,對待國事卻從未有過怠慢疏忽之時,尤其近日,除了政務之外,還有洛緋嫣一行人,和其中隱藏著的曳幽的餘黨,縱是沒有異動,也讓人心中不得不防著一些,擔心他太過耗費心力,他才會臨時起意來了這裡。

環臂抱住了祁詡天,在他相貼的唇上輕吻,祁溟月聽了這番話,哪裡還會不知他在想些什麼,笑著取出了帕子,抹去了祁詡天額上的汗,“安煬一戰之後便忙到今日,父皇也該好好歇歇了。”

兩人一陣疾馳,都出了些汗,祁詡天按住了祁溟月的手,一手解開了他的衣襟,並不擦拭,垂首貼近了,將那些汗水吻去,“那也得溟兒陪著才行。”

“那是自然,只要父皇歇息了,溟月身為太子,也沒有獨自辛苦的道理。”事實上他是巴不得放手不理,所謂的天下社稷,原本也與他毫不相干,若非似乎為了他……祁溟月敞開著衣襟,倚到了樹上,抬眼看著祁詡天,透過樹葉,陽光撒落在眼前之人的發上,似乎暈出了一輪光華,光華之下,深邃的鷹眸正注視著他,蘊著淡淡的笑意,是他人從來瞧見過的溫柔。

“溟兒可是又對父皇動心了,瞧得這般仔細?難道平日裡還未看夠?”祁詡天見他那般注視著,唇邊勾起了一抹邪氣的笑,一手按在了祁溟月身後的樹上,近身將他壓在了樹上。

兩人的鼻息拂過彼此的頸邊,祁溟月擁住了他,在他耳邊輕笑,“難道只許父皇看我,卻不許我看父皇嗎?要知道在溟月心裡,父皇也始終是瞧不夠的,如此君臨天下的王者,是屬於我的,豈能不多看幾眼,若非近日國事繁忙,未曾得空,溟月便不只是看了,還得用其他方式好好的……慰勞父皇才是。”

身後,祁溟月的手在他腰臀之間輕撫,祁詡天勾著唇看著他此刻眼中的狡黠之色,發出幾聲沉沉的低笑,“無妨,父皇等著溟兒,總之來日方長,父皇早晚是你的,近日確是忙了些,或許該感謝溟兒體恤才是了。”

安煬之後便是蓮彤,雖說天下就在眼前,但要握入掌中,也非一朝一夕便可完成之事,這些日子兩人都是早期睡遲,溟兒素來思慮周全,雖早就有意要他,卻始終未有行動,想必也是顧及著他的身體。

“父皇為了我,可是等了多年,我才忍耐這些時日又算得了什麼。”微風拂過,祁溟月倚在樹上,抱緊了身前之人,“當初答應父皇登太子之位,便是為了陪著父皇,往後的時日還長久,我並不急於一時。”

“可會後悔登上太子之位?而今為了蒼赫社稷日日操勞,父皇見你辛苦,實在有些心疼。”溟兒確是太子之位最為適合的人選,但私心裡,他仍是為了他日日相伴,而今有溟兒相陪著一同處理國事,他自然高興,但卻累了溟兒。

“難道父皇以為我見你為國事操勞便不心疼了嗎?當初答應登太子之位,便是為了能陪著父皇,也是為了能替父皇分憂,何況溟月不覺如何辛苦,而今只是暫時,天下一統,自然不是容易之事,過了這段想必就好了。”祁溟月在他唇上輕吻了幾下,又接著低語道:“父皇會質疑自己的決定,實在是難得。”

“只要事關溟兒,父皇便不得不在意了,誰叫溟兒在我心裡太過重要。”從未質疑過自己決定的祁詡天挑眉輕笑,雖說是那般問了,但當初的決定他並未後悔,想要溟兒的決心從未變過,要他日日相伴,便只有那麼做,只歎而今累著了溟兒,也只能自己心疼。

吻住了眼前的那抹輕笑,祁溟月收緊了摟著祁詡天的手,在那雙誘人的薄唇上舔吻著,低聲說道:“父皇知道溟月不喜麻煩之事,那些天下社稷從未放在我的心上,但是為了父皇,溟月甘願,更何況,我也見不得你一人辛苦。”再強之人,也只是一個人,而今他已非當年的幼童,便不能再由著父皇獨自承擔國事,他的男人,他自然要好生照拂,替他分憂。

“聽溟兒這麼說,看來父皇是不能太早讓你繼位了,若是如此,到時豈非便是溟兒一人辛苦。”回抱住祁溟月,祁詡天想起讓劉易緩下的繼位之事。

思及當日祁詡天所說要他繼位的話,祁溟月皺了皺眉,“確實不可,父皇切莫忘了,到時若要登基,那些大臣們定會要我在此之前定下妃子人選,一旦為君,後宮之內便不可沒有皇后,妃嬪即便再少,也是不可沒有的,當初我說過偏好男子,說不準還會安排男妃進宮,如此一來,繼位也是麻煩,我可不願才為帝,便殺盡後宮之人。”若真是那樣,恐怕他的名聲比起父皇來,要更為駭人了。

祁詡天因他之言而沉下了眸色,他是見不得溟兒身邊有別人的,即使只是名分上的也不行,“確實如此,恐怕到時還未等到溟兒下旨,父皇已將那些想要進宮的男女給殺了。”

“繼位之事不必再提了,天命所言,溟月是得取天下之人,而今天下將得,只待一統之後,百姓也會逐漸將此事忘記,父皇繼續為帝,溟月為太子,一切照舊便可。”

可得天下,卻放棄了天下,他的溟兒……祁詡天抱緊了他,歎息一聲,“天下不在溟兒眼中,可溟兒卻值得這天下,父皇想要將它交予你手,看來還需另想他法了。”

“我要的只是你,父皇。”祁溟月抬首朝他望去,“假若父皇不是為帝,溟月不會要這太子位,同樣,若非是父皇在位,溟月對朝政社稷也無興趣。”

“即使父皇在位,溟兒也值得更好,太子之位,實在已不適合了,而今你在民間的聲望早已不是尋常太子可比,民心所歸,自當順應。”祁詡天沉吟著,片刻之後,忽然開口說道:“或許另有一法可想……”

垂首在祁溟月耳邊低語了一陣,祁詡天緩緩勾起了唇,祁溟月聽著耳邊所言,微露驚訝之色,卻也露出了笑意,耳邊微熱的氣息拂過,隨之便有一陣濕滑舔舐而過,只聽那沉沉含笑的話音說道:“如此一來,溟兒便可同我一起……”

濕吻由耳邊落到了唇上,祁詡天沒有說完,便將祁溟月抱緊在了懷裡深深吻住了,直到兩人都氣息漸急,才分了開來,相視而笑。

樹下,祁詡天和祁溟月靠坐著,享受這忙裡偷閒的清淨,此時的宮裡卻為尋找兩人而鬧得手忙腳亂,求見的請安的,遞奏摺的,亂作了一團,劉易眼見著時間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從炫天殿內出了來,到了聚集了不少人的禦書房門前,在大臣們開口之前,面無表情的說道:“眾位大人久候了,陛下與太子殿下許是該回來了,各位再等等吧。”

說完,正要轉身離去,卻被不知何時到了此處的蓮彤長老給拉住了,“劉總管,女皇要我將此物呈給陛下,勞煩轉交。”

一旁的大臣們聽了此言,紛紛圍攏過來,心中猜測,莫非是蓮彤女皇想通了,這會兒便遞了降書,命長老給送來了?

劉易接到手中一看,卻不是中熱期待的國書之類,而是一張書柬,“這是何意?女皇要設宴?”

蓮彤的長老點了點頭,“我皇想表示對蒼赫的謝意,這些時日以來,在宮內很是愉快,又得知沁羽長老與凝露公主的婚期也已 不遠,便打算慶祝一下,請陛下和太子殿下,還有各位大人屆時前來一敘。”

周遭的大臣都覺好笑,身在蒼赫,她洛緋嫣倒反客為主起來,竟要宴請陛下和太子殿下,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紛紛搖著頭,這會兒大臣們都覺得,要說陛下行事難測,那蓮彤女皇也不遑多讓,甚至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簡直可說是荒唐。

劉易始終是那平板的面色,聞言微微頷首,“定會轉交陛下。”收起了那請柬,他轉身離去,看看時辰,也該去提醒陛下與太子回來了,順便將此物給遞了……

一邊這麼想著,他往後山的方向而去,一路之上唯一顧慮的是,倘若陛下興起,或是他去的不是時候,見了不該見的該如何是好……思考著這個問題,他在後山之內各處尋了一遍,終於在樹下發現了相擁的兩人。

此時正是落日時分,相擁著臥於樹下的父子二人在樹影之間看來有些模糊,夕陽紅彩透過了枝葉,在兩人身上灑下了一片金紅,玄色與月白的衣袂上,金繡的圖騰光芒閃耀,輝映著那斑駁灑落的落日餘暉,黑髮纏繞在一起,披落於2翠綠的草色……眼前的這一幕,美的有些不真實,劉易遠遠的停了步,望著這父子二人,由心底露出了笑意。

眼見兩人只是衣衫淩亂了些,別無其他,劉易放心的正要上前,卻忽然又頓了一頓,陛下與太子殿下為了國事,這幾日起的都甚早,難得今日偷閒半日。

他正在遲疑,卻聽樹下傳來一聲低語,“可是時辰到了?”

“殿下。”劉易上前,點了點頭。溟月殿下曾吩咐,晚膳之前便提醒他們回來,而今正是時候。

祁溟月往身側瞧了一眼,“知道了,我們一會兒便回去,父皇許是累了,讓他再睡片刻。”坐起身,他抬手輕撫祁詡天的臉龐,此刻心裡只覺疼惜。

沒想到祁詡天卻已醒來了,“溟兒醒了,父皇哪裡還能睡得下。”一抬手握住了祁溟月撫在他臉上的手,使力將他又拉到了懷裡,祁詡天對劉易說道:“朕自會回去,沒事便不必候著了。”

劉易見他按住了祁溟月,正要親吻上去,連忙取出了懷裡的請柬,“陛下,這是蓮彤長老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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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自私

“洛緋嫣終於耐不住了。”把它遞給了身旁之人,祁詡天往後朝劉易一擺手,“你下去吧。”

劉易想起宮裡侯在禦書房門前的那些大臣們,再瞧了瞧眼前,一語不發的行禮退下了。

看過了書柬上所寫的,祁溟月興味的揚起了眉,“她要設宴,這一回不知是沖著我,還是沖著父皇而來。”當日她才至蒼赫,便在殿上鬧了那麼一出,又是質問又是玩笑的,只看當日發生之事,便知這回的酒宴也不會太過簡單了。

“她若是要對你不利,便是自尋死路,但洛緋嫣並非如此愚蠢之人,”坐起身讓祁溟月靠在他的懷裡,祁詡天在他頸側輕吻著,低笑著說道:“明日或許會有好戲可看。”

洛緋嫣確然不是蠢笨的女子……“父皇倒是瞭解的很,卻不知她若是為著父皇而設的這酒宴又會如何?要知自從殿上一別,她便再未見過你了,許是心裡想念,只為了一見也說不定。”側首對祁詡天這麼說道,祁溟月雖然唇角微揚,眼裡卻沒有笑意,語聲亦是冷冷的挪揄。

“溟兒果真如此認為?”祁詡天的指尖由他頸邊撫過,邪邪輕笑著問道。

側身抱住了祁詡天,將他覆在身下,祁溟月注視著那雙正瞧著他的眼,輕柔的話音裡全是危險之意,“蓮彤女子知樂擅舞,看當年那些使者便能知曉,除了樂舞之外,她們也大膽的很,假若宴上洛緋嫣有意挑惹父皇,我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何事來,父皇可要有所準備才是。”

當日在殿上,他是警告了洛緋嫣的,只是不知她是否聽得進去,若是她罔顧了那日的話,縱使他不喜對女子動手,到時說不得也要動上一動了。

“若真是如此,溟兒殺了她也是無妨,”眼見他如此在意此事,祁詡天勾著唇,眼底全是笑意,“蓮彤要不要無關緊要,大不了一戰,溟兒為我動怒,卻是難得的很了。”

指尖在他的發間撥弄著,祁溟月似笑非笑的俯身下去,垂首覆上了他的唇,重重吮咬,又挑弄似的輕舔了幾下,“只是往日沒有機會罷了,父皇莫非真以為我如此大度?”舌尖卷上了祁詡天的耳廓,在他耳畔沉聲說道:“洛緋嫣若是真想要父皇,溟月不會殺了她……”

“我會將她囚在宮裡,要她此生都記住,你是我的,讓她一輩子都只能看著你我是如何相伴,直到她死。”在耳邊的話音溫柔而輕緩,卻也滿是危險與冰寒,祁詡天聽著耳旁的低語,唇邊是弧度愈加明顯,“看來惹溟兒動氣才是真正的不智。”

“溟月本是自私之人,父皇既已屬於我,便不容他人再接近,若非因此,我也不會要蔣瑤將後宮那些女子給好生看住,”再度提起此事,祁溟月冷冷一笑,“無人理會的宮妃能生出多少事來,而今我可算是知道了。”偷盜宮內飾物送到娘家,招惹侍衛與之苟且,人數眾多的妃嬪之中總有幾個不安於室的,想要捏住把柄半點都不困難。

祁詡天聽他這麼一說,便知話中所指是什麼,“她們只是擺設罷了,父皇有了你便未再去理會過,不知而今如何,若是做了不該做的,溟兒隨便處置了便是。”後宮裡為數眾多的妃嬪,不論男女。是生是死,是否做過何種見不得人的事,他一概都沒興趣知曉。

將覆在他身上的祁溟月往下按來,祁詡天按著他的臀,眼裡的笑意又添了幾分邪氣,口中故作抱怨的說道:“對著父皇,溟兒還提那些人做什麼?”

“父皇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讓蔣瑤處置的?”身下之人某處灼熱的硬挺抵在了他的腹下,祁溟月神色不變的輕吻著他的唇,似乎毫無所覺。

“溟兒是如何處置的?”隨口問著,祁詡天心不在焉的啟口迎了上去,一手仍在他的臀上輕撫,唇舌迎著那蜻蜓點水般的輕吻,不滿的扣住了祁溟月的脖頸,將他按了下來。

兩唇相貼,好一會才分了開,祁溟月輕喘著說道:“她們不耐寂寞,也由得她們,但我吩咐了蔣瑤,若是有了孕,便殺,父皇未去臨幸,如此穢亂後宮之事便不能被他人所知。”至於其他,算不得太過了,便放過了,只不過,那放過也是為了能更好的控制,省的費心看住。

祁詡天點了點頭,“隨溟兒處置,不過眼下溟兒該說完了吧,說完了可要專心一些。”扣在祁溟月頸上的手繼續使力,按緊了他的臀,讓他整個身軀都與他緊緊相貼,祁詡天附在他的耳邊,隨著低語氣息微吐。

“專心做什麼?”祁溟月好似並不知道他是何意,笑著動了動腰部,只覺耳邊如火的氣息同抵在他下腹的硬挺一般,灼人似的燙熱。

“溟兒真的不知?這幾日未曾得空,難道溟兒能忍得住?”祁詡天在他耳邊輕輕吮咬,在祁溟月微動之時覺出了對方和他一樣的火熱,發出了沉沉的低笑。

祁溟月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是落霞滿天,樹影之下,在他身下的男人眼中的邪魅之色似乎愈發的勾人心魄,那微闔的狹眸,勾著笑的薄唇,還有衣襟之下,那如同鍍上了金芒一般的蜜色,在夕陽餘暉之下散發著灼灼的野性魅惑,讓他幾乎無法移開眼來……

“父皇分明知道,我是不是真能忍得住。”揭開了兩人的衣擺,祁溟月重又覆了上去,隔著兩人薄薄的下褲,兩人的硬挺抵在了一處,眼中泛起了熱度,他垂首輕笑低語,“天色已晚,該回宮了,只是父皇與我還有些急事有待解決該如何是好?”

“溟兒說如何是好?”眸色逐漸幽暗,祁詡天望著眼前,在落日煙霞之下,月白的衣袂染上了淺淺的胭紅,深沉如水的眼眸也似沸騰了一般,透著如火的情念,正緊緊注視著他,卻不答話,兩人相觸的火熱早已勃然而起,隨即便落到了一雙修長靈活的掌中。

“回去之後……再補償父皇吧……”微微屈身,將兩人身下的帛褲解下了一些,祁溟月的手覆在了祁詡天的身下,套弄著掌中的硬物,朝他遞去了一眼。

祁詡天會意的也覆上了他的,目光灼灼的看著祁溟月,和著他的速度一起時輕時緩的套弄起來,彼此的火熱堅挺在兩人的手中時不時的相觸,分外的使人意動,同時發出了愉悅的呻吟,兩人都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隨著暮色降臨,漫天的落霞緋紅逐漸淡去,樹下,祁詡天與祁溟月急促的喘息著,在對方的手裡釋放而出。

俯首在祁詡天的頸邊,吻去了他頸邊的汗水,祁溟月坐起身瞧著兩人腹上落下的片片狼藉,正打算找一物來擦拭,卻聽低沉含笑的語聲悠然的說道:“溟兒果真已是成年了……”抬手撫弄著仍未完全軟下的硬物,祁詡天挑起了眉,滿是曖昧之色,“不愧是父皇的血脈,某些地方與父皇相似的很。”

“如此說來,該感謝父皇才是了。”祁溟月看著身下,對比眼前之人的,還算滿意的勾了勾唇,而今他的這具身軀已差不多十九了,也該長成了,自然,其中很多方面,確實該感謝眼前的男人。

祁詡天大笑著坐起了身,將兩人的衣衫都理好了,“不必清理了,回去沐浴便是,早些用了膳,我可還等著溟兒的補償。”說完了這句話,他在祁溟月唇上又親吻了一下,這才去牽過了早已走遠的馬匹。

兩人翻身上了馬,往炫天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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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洛緋嫣宴請的日子。

到了晚間,她所居的殿閣之內便漸漸熱鬧了起來,許多大臣都已到了,並不是滿朝文武,若真是都來了,她那裡也是容不下的,此次洛緋嫣所邀,全是些位列在前,在朝中頗具地位的大臣。

在這些大臣之中,有不少人覺得這一回的設宴之舉有些荒唐,但蓮彤女皇的邀請,又有誰能不賞這份臉,更何況還請了陛下與太子,他們這些為臣的,便更沒有不去的道理,於是凡是受了邀的,全數都按時來了。

這回的酒宴,在旁侍候的全是蒼赫宮裡的侍女,但每人桌前的採食卻非平時所見,而是由洛緋嫣隨行之中的禦廚所做,雖然還未開宴,可只看那特別的菜色,眾人便知,今日確是在蒼赫宮中設宴,但蓮彤的這位女皇,要想要讓他們見識見識蓮彤的一切的了。

在寬闊的殿堂之內,嬌美的女子隨樂而舞,除此之外,還有男子立在一側淺淺低唱,個個俱是樣貌俊秀,不論男女,也不分年歲,似乎隨著來到蒼赫的蓮彤一行人中,沒有一個是令人見了便會生厭的模樣,全是彩衣飄飄,連步履都似輕盈的要飛舞起來一般。

洛緋嫣早早的便坐在了席上,並非上首,而是略下一些的位置,眼見她如此識趣,眾人滿意的在各自的位置上落了座,只等著他們的陛下與太子到來。

歌舞不斷,樂聲未消,但最為重要的兩人卻始終未見出現,大臣們相互遞著眼色,都有幾分看好戲的表情,而洛緋嫣始終坐著不語,並不見焦急之色。

又過了一會兒,在所有人的等待中,終於見到玄色皇袍的身影攜著身旁之人一身月白,一同緩緩踏了進來,“眾位愛卿都到了啊。”

歌舞樂聲霎時聽了下來,眾人連忙起身拜見,洛緋嫣則是笑著站起了身,“過了這許久,本宮還以為陛下與太子不來了呢。”

“女皇宴請,我與父皇自然是要來的。”祁詡天未曾答話,逕自坐了下來,祁溟月不冷不淡的這般回了之後,便被他拉著坐在了身旁。

洛緋嫣含笑看著兩人落座,眼底卻有某種情緒一閃而過,祁溟月才要細細分辨,她卻已斂下了眼眸,側首吩咐開宴,讓樂舞也繼續了。

“今日請陛下一太子到此,是想為當時之事表示歉意,本宮在殿上的玩笑之語,不知是否惹得陛下與太子的不快,心裡實在難安,這些時日以來,又處處受到宮中各位的照拂,便想著,該有所表示才是。”

洛緋嫣先前那一瞬的目光仍讓祁溟月沉吟,祁詡天端起了酒盞,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只是舉箸為身旁之人的碗內添著菜食,並不搭理。

群臣狀似用著酒菜,欣賞歌舞,實則全都關注著座上那兩人,眼見蓮彤女皇受了冷遇,心裡著實覺得愉快,當日在殿上她咄咄逼人之狀,至今可還有不少人記著,此時見此情景,自然覺得出了一口氣。

要說起來,蓮彤將要屬於蒼赫,洛緋嫣是臣屬之人,哪裡還能讓她再如那日在殿上那般的囂張,吃著菜飲著酒,眾人紛紛豎起了耳朵,想看她又會說些什麼,在座的可都是官場裡行走多年之人,在他們看來,洛緋嫣邀此次的酒宴,絕不會真的只是如她所言,要致歉和感謝那般簡單。

見祁詡天沒有反應,祁溟月卻在替他斟酒,連瞧都未曾瞧她一眼,洛緋嫣面上的微笑一凝,並未退下,卻是成了濃濃的興味,“聽說宮裡近日忙的很,又要接管安煬,又要籌備太子繼位之事,看來本宮這次的酒宴請的不是時候,也怪不得陛下和太子不願理睬了。”

聽洛緋嫣在此驟然說出了繼位之事,在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劉總管前些時日忙的事正是為了太子繼位,而後卻又不知為何停了,雖未言明,但宮裡有如此大的動靜,又有誰會不知,陛下不言,加之近些日子事務繁忙,他們也未敢隨意相問,心裡卻都是一番猜測。

此時被洛緋嫣講了出來,眾人全都朝上首坐著的那兩人望去。

卻不料那兩人聽了,並無多大的反應,只是拿眼朝下面一掃,那難辨的神情叫眾人不知是該順著洛緋嫣的話問下去,還是該當作未曾聽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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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宴驚

在眾人各異的眼神注視下,祁溟月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盞,“繼位之事,不急。”先前不急,而今便更是不急了,關於繼位一事,想起昨日在後山父皇所說的話,他眼中透出了幾分笑意,到時,定是會看到大臣們驚異不敢置信的表情。

眾人聞言都有些奇怪,世上哪裡有太子不急著繼位的,難得陛下因天命之言而想乘此機會讓太子殿下早日繼位,不想太子竟說不急?

群臣都覺疑惑,洛緋嫣卻輕輕一笑,“確是急不得呢,太子而今連個太子妃都沒有,登基之時豈不是要空著皇后之位,一統天下的王者,天命所歸的帝王,自然不能沒有皇后了,依本宮看,太子該早日選妃立後才是了。”

提起立妃,眾位大臣立時便想起了馮秋蓉,當初她的所為牽累了不少人,此後便再未有人敢隨意提起立妃之事,而今聽蓮彤女皇舊事重提,眾人倒是巴不得她能多說幾句,讓太子早日選妃,即使不能成,陛下與太子的怒氣也只會對著洛緋嫣,怪不到他們的頭上。

一干大臣未曾盼來太子的點頭,除了剛進門時說了句話,之後便未曾言語的君王卻忽然開了口,“朕該謝你如此關切溟兒才是,只不過……”語聲含笑,唇邊微微揚著些弧度,祁詡天頓了片刻之後,鷹眸微斂,“蒼赫的國事,何時輪到蓮彤的人來指手畫腳了?”

含笑笑意卻只讓人更為恐懼的話音逐漸轉冷,在朝中多年的大臣都知道,陛下已是不悅了,隨著沉沉的話音在殿內傳開,那讓人無法忽視的王者的壓迫感,使得殿內一旁正在歌舞的男女全都停下了動作,都覺出了此刻的氣氛不大對。

洛緋嫣見只是這麼一句話,便引來了祁詡天如此的反應,本就飛揚的眉又挑起了一些,看來祁溟月立妃之事,確是提不得的了,“本宮只是關心太子罷了,也只是順口一說,可沒有別的意思,陛下和太子切莫誤會。”

群臣見洛緋嫣提了一提,便被陛下一句話給擋了回去,都在心裡歎了口氣,看來這回此事又是無望了,但不論如何,洛緋嫣說的話還是沒錯,太子登基之前確是必須選妃立後才是,哪有一國之君的後宮內空無一人的道理。

祁溟月見大臣們的神情,便知眾人都是同意洛緋嫣所言的,而才開宴不久,洛緋嫣便提起要他立妃,難道此次設宴就是為了此事?在一片壓抑之中,祁溟月接了她的話,“女皇所言確有幾分道理,但立妃之事,還是不必再提了。”

“何以不必再提?身為太子,立妃是理所當然之事,更何況太子又是天命所歸之人,早晚是要登基為帝的,為蒼赫後繼有人,自當早日選立合適的人選立妃,”

洛緋嫣微含沙啞的嗓音在空氣裡飄蕩開來,溫軟而平緩,不知是否擔心再度惹怒座上的君王,似乎是有著幾分小心,但話音卻未停下,“陛下莫怪身為蓮彤之人,本宮對蒼赫國事本不該妄言,不過卻想替在座的各位大人說出心底之憂。”

眾位大臣一聽,此事在洛緋嫣口中說出竟扯上了他們,雖說他們心裡卻有此憂,但也沒人想在這時候提出來,更不願成了洛緋嫣的擋箭牌,於是有大臣連忙說道:“陛下,太子立妃之事,只是早晚而已,而今安煬才歸蒼赫,天下也還未穩,不急於一時。”

有大臣怕受遷怒,也有大臣另有打算,準備索性順著洛緋嫣的話將此事再提上一提,怎麼說太子立妃之事都已是拖不得了,正在斟酌著要如何開口,卻聽太子不疾不徐,語聲悠然的開了口,“先前已說過了,立妃之事沒有必要。”

“為何太子殿下會有此言?”他這話一出口,立時便有大臣將眾人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選妃立後是理所當然之事,豈會沒有必要。

祁溟月對身旁之人深深的望了一眼,緩緩說道:“我已有了心屬之人,他非女子,自然不可為後,為妃那便更是不可能了,還是說……各位大人覺得蒼赫有位男後也無妨?”口中這麼說著,他漫不經心的往下看去,含笑的眼裡透著嘲弄。

他人不覺,洛緋嫣卻將那深深的一望瞧在了眼裡,也知他話中所指是何人,與那雙含著笑意輕嘲的眼眸對上,覺出了其中隱隱的危險,祁溟月雖未可以朝她望來,只是目光掠過,她卻能感覺的到那掩在其下的銳利冰寒,正是沖著她而來。

祁詡天在旁聽他所言,再看大臣們的神情各異,卻都有些呆愣,不禁在案下握住了祁溟月手,發出了幾聲低笑,沉沉的笑聲在壓抑沉滯的空氣裡響起,群臣怔怔的似乎還未從祁溟月先前的話中醒過來,便又因這突然的笑聲而惴惴不安起來,陛下這笑,不知是何意?

大臣們不知該如何反應,正在揣測著兩人的意思,也在猜測太子所說的他心中所屬之人是誰,上首之處,祁溟月瞧了祁詡天一眼,回握住了他的手,又回過頭去對著眾人說道:“另有一事,各位大人許是忘了,天命之言確是傳遍天下,但究其根本,乃是源自異星之說,何謂異星,不需由我來提醒幾位大人吧?”

亂天,?母,無後……曇無當年在大殿之上,自絕之前所說的話,有誰能忘,在座的在朝中都非一兩日,當年之事也都是親眼見證了的,對當日曇無所言不敢說字字不忘,但其中關鍵之處卻無一人會記錯,聽祁溟月這麼一說,都猛然想起這被眾人忽略的問題……

太子的命格,可得天下,卻是註定了無後,若太子登基,即便廣納後宮,也不會有所出,一國之君無後,何人繼之?終日忙著收歸安煬之事,都忘了此事了,大臣們頓時露出了憂色。

洛緋嫣卻似恍然大悟,點頭說道:“怪不得太子會說 不必,原來是此意,若真是如命格所言,太子即便為了子嗣而立妃,也是無用的了。”好似覺得十分可惜,她幽幽的歎息了一聲。

群臣本就憂心,聽洛緋嫣那一句話語,一聲歎息,又確實說到了關鍵,不由更是加重了面上的愁色,太子即使立了妃,也不會有後,更何況太子為了一名男子不願選妃立後,倘若他們再說下去,最多也只能求來一位男後,想而今蒼赫已是一統天下的天朝,如何能由男子身居後位,雖說男風普遍,男妃也很是正常,但為後卻是萬萬不可的。

至於太子心屬之人是誰,太子殿下不言,也無人敢隨意探問,只是都想起了一個傳聞,說有相貌 妖冶的男子在宮內出現,也有人說,那男子是清澈如水,沉靜安然的模樣,說法不一,但不論如何,確實有人見過,不知是否便是太子所喜之人。

眼見大臣們神色頹然,無可奈何的絞盡腦汁想著辦法,祁詡天和祁溟月悠然的繼續飲著酒,“蒼赫的國事,還是留到殿上再言吧,難得女皇在蒼赫設宴,各位何不痛飲,也免得枉費了女皇的一片心意。”抬了抬酒盞,祁溟月對大臣們這般說道。

殿內眾人收拾了各種複雜的心情,紛紛應著身端起了酒盞,氣氛稍有和緩,洛緋嫣抿著口中的酒液,鳳目微揚,瞧著座上的那對父子,不知她心裡究竟該有何種感受。

不論是殿上的試探,還是刺客她所提的立後之事,那兩人始終都未有過半點分歧,雖在聽了沁羽所言之後她早已料到會如此,但此時看在眼裡,卻仍是被那份牽絆與默契撼動。

那兩人分明是父子,而祁溟月身為那人的皇子,並無半點的依附,兩人並肩坐著,朝下望來,也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裡,難道他們真對彼此這般的深情,兩個同樣冷血之人,果真是動了真心,不論發生何事都不會動搖?

櫻粉的唇色在沾染了酒液之後,透出淺淺的殷紅,洛緋嫣舔著唇,眼中露出了幾分難辨的神情,微微的揚起了嘴角。

在古怪的靜默裡,眾人用著酒菜,都有些食不知味,周遭的樂舞早已停下,就在大臣們盼著早些散席的當口,卻見蓮彤的長老由後行了出來,躬身說道:“女皇陛下,聖女已準備妥了。”

“難得今日有機會,本宮設宴,聖女打算為各位奉上一舞,要知在蓮彤,聖女之舞可是難得的很,只有每年祭祀之時方可一見,托陛下與太子之福,本宮可以多瞧上一回了。”這麼說著,洛緋嫣朝後招了招手,一群男女便由後行出,個個都是彩衣層疊,飄然欲起的輕盈,唯有其中一人,仍舊身著丁香淺紫,那層層疊起的紫色,薄如蟬翼,只是在舉步之間,已是如在天際一般的飄若煙雲。

所有人都被那群容貌出眾的男女引去了目光,輕幽的樂聲不知何時已在耳邊,身著淺紫的芙思伸展著她的身姿,不似尋常舞者那般的動作,不見半點妖嬈,也無一絲的媚色,輕盈的在殿中躍起。

種種看來平凡無奇的動作,在她的手足之間擺出,和著樂聲節奏,卻透出了無法描繪的美感。那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舞姿,仿佛並非人間所有,那輕點跳躍的一抹淺紫,也好似羽片一般,如要隨風而去……

芙思的舞姿讓在場所有人都看的目不轉睛,雖然在她周遭還有相伴的舞者,卻無一人能讓眾人移開視線,就在眾人都被引去了心神之時,祁溟月忽然覺出了一絲異樣,他才側首打算對祁詡天說什麼,在殿中和著樂聲起舞的那抹淺紫卻真如羽片一般飄落到了他的身前。

芙思在起舞之時揚起了幾絲笑意已全然不見,此時在他面前,神情古怪的她舞動著手足,那動作已失去了先前的出塵奪目,好似失魂的傀儡,繼續著動作,卻是木然的恍惚,只是?那之間,眾人還無所覺,只以為她是舞到了陛下與太子身前,正含笑欣賞,卻見那層疊的淺紫之中,驟然亮出了一道黯光!

好似有花朵在瞬間綻放而至凋零,無數花瓣往座上的兩人而去,並非緩緩的飄落,而是迅疾如電的射出,花瓣邊緣,點點寒芒透著青紫之色,沖著祁詡天和祁溟月而來!

來不及考慮,對著四散飛射的暗器,兩人沒有躲閃,在同一時間抬手,運掌往身前拍去,寬大的桌案霎時飛到了半空,對著那襲來的花瓣如雨,抵擋相迎,盤盞砰然碎裂的響聲與嗖嗖的暗器之聲,在頃刻之間驚醒了所有還沉浸在樂舞之中的大臣們。

驚駭的大叫起來,還沒等他們回過神沖上去救駕,一道黑影閃現,幾個閃動,已將芙思拿到了手中,看著影衛現身,大臣們後怕不已,沒想到蓮彤聖女竟敢行刺陛下與太子,若不是陛下與太子殿下身手不凡,豈不是就要讓洛緋嫣得逞了。

群臣激憤,站起身來,都對洛緋嫣怒目而視,有人已打算叫人將她拿下,卻見君王不含喜怒的對影衛揮了揮手,竟沒要了那所謂的聖女的性命,也沒命人拿下洛緋嫣,與太子並肩立在眾人眼前,看著地上破碎的狼藉和深深嵌入桌案內,那如花瓣一般發射而出的暗器,兩人的面色深沉難辨,目光落到芙思身上,又多了幾分若有所思。

黑影消失在殿內,芙思像是昏厥了過去,倒于地上,周圍的一眾舞者退在一邊,都露出了緊張急惶之色,聖女怎會突然有此舉動,從來都是平靜寡欲之人,竟會突然行刺蒼赫帝與蒼赫太子,此舉等同於將他們所有人,還有整個蓮彤置於死地。

“本宮若是說此事與我無關,並非本宮所指示,陛下和太子可會相信?”洛緋嫣見了眼前這一幕,好似並不太驚訝,看著倒在地上的芙思,眼裡露出了關切和擔心的神色,芙思所為聖女對蓮彤而言重要非常,她若是有事,她不止是無法面對沁羽,更無法對眾位長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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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難測

在她蓮彤女皇設的宴上,蓮彤的聖女行刺陛下與太子,她洛緋嫣竟還想要推脫罪責?!

“若非是你的指示,你們的聖女豈會行刺陛下與太子!還用的如此歹毒的機關暗器,分明是不甘臣服,擺此酒宴就是為了對陛下與太子不利!”有大臣指著地上狀如花朵的暗器,厲聲責問,周遭的眾人也都紛紛附和。

此時再看那暗器,可見原本花狀的模樣,飾於芙思腰間的,沒料到一經發射,竟有如此的威力……祁溟月瞧著釘滿了暗器的桌案,看著深深嵌入在其中的花瓣形的暗器,面上仍是平靜的,一手卻忍不住在衣袖之下,握緊了祁詡天的手,幸而先前便覺異樣,他與父皇都能及時反映,未曾受傷。

眼神在祁詡天身上又轉了一回,確定他無事,祁溟月這才放了心,在他身旁,祁詡天回握住他的手,犀利的目光落到了神色平靜的洛緋嫣身上,“你可知,憑著此事,朕即刻就可將你們一干人全數殺了?”

“本宮知道,但本宮還知道,陛下與太子並非蠢笨之人,定會瞧得清楚,不若某些人,還未辨清事實就隨口咬人。”斜斜的往那些大臣瞧去,洛緋嫣含情似的眼眸裡透出了輕嘲。

幾位大臣見她事到如今還敢這麼說,都氣的面紅耳赤,正待開口請陛下降罪于她,太子的話音已悠然響起,“早知曳幽的餘孽就在你們一行人之中,而今動了手,也不枉我與父皇一場等候。”

蓮彤的這些人裡竟有曳幽的餘孽!?群臣聞言心頭一震,看著洛緋嫣的目光更是如利劍一般,原來蓮彤當真與曳幽有所勾結,直至今日還打算謀害陛下與太子,洛緋嫣看來便不簡單,此事定然與她脫不了干係!

“太子是認為,本宮便是指使此事的主謀?聖女也與曳幽有關?”半點都沒去在意大臣們的目光,洛緋嫣帶著些興味,微挑的鳳目盈盈的往祁溟月瞧去。祁詡天和祁溟月倘若真是這麼想,此刻芙思早已身首異處,而她與所有的長老們也難逃一死,對這兩人的性子,她在這段時日以來,已有所瞭解。

在殿中的蓮彤之人心頭都急跳起來,假若蒼赫太子點了頭,那聖女便死定了,又是驚怕又是擔憂,所有人都等著祁溟月接下來的一句話。

“聖女確實是被人指使,但指使之人……”芙思是沁羽之妹,照她的性情,絕不會無由的有今日之舉,還有她在動手之前那古怪的模樣,他也絕不會忽略了。

芙思是被人所控。

祁溟月的目光往蓮彤眾人的身上掠過,最後落到了一人身上,“指使之人便是你吧。”

在殿內所有人的眼前,只見太子緩緩踱步而下,走到了一眾舞者的面前,對著其中一人揚了揚唇,“你以為控制了芙思便不會讓人注意到你了嗎?可惜,同曳幽一樣的氣息,我是怎麼都不會錯過的。”

他的話音才落,倒於地上的芙思忽然站起,朝他身後撲去,同時,在他眼前,一道白色利光乍然閃現,一前一後,俱是來勢突然,祁溟月唇邊的弧度卻沒有半點變化,仍舊勾著些許笑意,不閃不躲,只是微微一抬手。

修長白皙的指,如同輕撫著琴弦,優雅從容的往前觸去,看似去勢緩慢,卻在前後利刃觸及身上之前,已不偏不倚的扣上了眼前細弱的脖頸。

“對女子,溟月多半是疼惜的,但若是你這般的,我也並不介意取了你的性命……”微笑著收緊了五指,瞧著身前的女子,他的眸色冰冷,隨著他的動作,一枚形狀古怪的物件從她的口中掉落,已近在他身後的芙思似是失去了控制的傀儡,霎時頓住了動作,倏然倒下。

這突然的一幕,只是?那之間發生,短短一瞬,眾人還未來得及驚呼,便已見太子手中的女子掙扎著瞪著雙眼,臉色一片死灰的倒在了地上,再仔細看去,原來竟是聖女芙思身邊的侍女。

“她根本不叫小玉,也非蓮彤之人,確是曳幽所遣來的。”望著被生生給扼死的“小玉”,洛緋嫣未露絲毫同情,示意長老將芙思給抬到一邊,繼續說道:“她正是以聖女的性命相要脅,讓本宮不可說出她的事來,而今被太子給解決了,本宮該多謝太子。”

終於看清了事實的來龍去脈,大臣們松了一口氣,不是蓮彤女皇所指使就好,雖不懼蓮彤如何,但一旦要用兵來解決問題,終究是麻煩,對蒼赫並無好處。

事情至此已是終了,曳幽的餘黨剷除,酒宴看著也是難以再繼續下去,散了席,群臣告退,祁詡天和祁溟月卻未離開。

幾人移步到了廳內,只是這會兒時間,此間先前發生之事已在宮裡傳了開來,紅袖和瑩然聞訊趕來,沁羽聽說芙思出事,也匆匆來到了這裡。

祁溟月坐在祁詡天的身旁,兩人已不需顧及什麼,祁詡天一手摟在了他的腰間,狹長的眼朝洛緋嫣淡淡輕瞥,“你不會是想對朕說,此事你之前並不知情吧?”

唇邊勾著一絲笑,話音和緩,像是問的隨意,但當年欲他結識,至今已是多年,洛緋嫣豈會不知面前的這個男人,在他的笑意之中含有多少的殺意與不悅,越是問的不經意,便愈是危險。

洛緋嫣雙眸半斂著,一時間還未答話,祁溟月倚著身旁之人,說道:“芙思有異,女皇不會不知,而那小玉,以芙思為要脅,女皇不止未說出她的身份,還有意設宴給了她行動之機……”

祁溟月說到此處停了下來,瞧著洛緋嫣分外平靜的神色,對她心中所想,已有所明瞭,她確是有意如此,卻不是為了父皇與他的性命。

“女皇陛下。芙思身為蓮彤聖女,不論對沁羽或是其他長老而言,都是重要之人,她被人所控,你卻沒有絲毫言語,讓她行此危險之舉?”沁羽素來冷靜淡漠,但眼見親妹被人控制,竟去行刺祁詡天和祁溟月,那淡漠之色也無法保持,臉上也顯出了怒容。

倘若不是那父子二人看破了小玉所為,芙思豈非要命喪當場,若非是那兩人,即便是整個蓮彤,都會成為陪葬之物。想到此,看著始終未言的洛緋嫣,沁羽面上的怒容忽然稍有和緩,莫非女皇……

“女皇先前說要謝我,看來正是該如此,你顧忌著聖女的安危不可妄動,便擺了此次的酒宴,有意引那小玉行動,讓我與父皇替你解決了此事,果真是好計,雖有幾分危險,但可不再受制於人,又能救下聖女,對你而言,這幾分危險便也算不得什麼了吧。”祁溟月看著洛緋嫣,將她心中所想緩緩道出。

洛緋嫣聽他這麼說,並不否認,輕輕的笑聲從那櫻粉色的口中吐出,似乎松了一口氣,含情的眸色更添亮澤,鳳目因那笑意微微眯了起來,“太子說的不錯,本宮是有意而為,她在聖女身上下了蠱,本宮無法,只得順著她的意,但本宮相信,以陛下和太子之能定不會讓她得逞,事實也確實如此,並非有意不言,只是想一同除了心腹之患罷了,其結果也頗合心意不是嗎?”

沒有提前警告蒼赫的任何一人,也未對沁羽說起,她順著小玉之意,給了她機會行事,是因為她相信,憑著祁詡天的手段,那小玉不論打算如何,也只是自尋死路罷了,同時,她始終放任,由得她去行事,也是想看看,這兩人究竟會如何,尤其是祁溟月……真相早晚會被查出,但是沒想到的是,祁溟月會這麼快便在人群裡發現了小玉,將此事給解決了。

望著靠坐在一處,神情泰然的父子二人,看著那個冷血無情的男人動作輕柔的摟著祁溟月,洛緋嫣的目光久久都未收回,而她眼前的神情,再度落於某人眼中。

幾分肆意幾分隨性,她這般的笑容,還有那種眼神,祁溟月眸色一閃,洛緋嫣果真對父皇癡情難忘?還是……

微微沉吟著,他抬眼見了一旁沁羽的擔心之色,對瑩然吩咐了一句,讓她進內室看看芙思,待瑩然回來,表示芙思無恙,許是因為曾服過多種靈藥,那蠱毒隨著小玉之死已失去了作用,只待自行消解便可。

“既然事已解決,你儘快交了國書便可離開了。”祁詡天聽了瑩然的回話,鷹眸微揚,眼裡已透著不耐煩的神情。

“陛下莫非以為,本宮來蒼赫,只是為了解決這個麻煩?”洛緋嫣略略斂起了笑意,拂過了頸邊的發,一雙鳳目朝祁詡天瞧去,卻沒再往下說。

“不論你是為何原因而來,朕都沒有興趣,若是不想把你性命留在此處,該怎麼做,想必你也明白。”沒再瞧她一眼,祁詡天仍舊攬著懷裡的祁溟月,兩人起身離去。

見祁詡天和祁溟月離開,紅袖和瑩然連忙跟上,臨走之時還不忘瞪了洛緋嫣一眼,聽了這許久,看了這許久,這蓮彤女皇想要如何她們還會不知嗎,分明是沖著陛下而來,還帶來了曳幽留下的麻煩,自己解決不了,也不願拉下臉來求兩位主子幫忙,卻讓陛下和殿下白白受了一場行刺之危。兩位主子是不會將曳幽的餘黨放在眼裡的,但她們在炫天殿內聽聞了此事,卻是大大的著了慌。

看著兩名侍女瞪了她一眼之後離開,洛緋嫣笑著對沁羽說道:“果真是祁溟月的侍女,沁羽可看見了,她們竟敢瞪視本宮。”這麼說著,似乎覺得很是有趣,她起身到了門前,望著玄色與月白相攜的身影逐漸遠去,眼裡的笑意又多了些興味。

“女皇陛下還可笑得出來,實在叫沁羽不得不佩服,”沁羽站在一旁,想起今日,因自覺身份特殊便未去酒宴,不想卻出了此事,還涉及芙思,對著眼前的背影,他擰起了眉,“女皇陛下可知今日之事時如何的危險,蒼赫帝未曾對你下手,太子將你放過,是因為女皇還未做出其他事來,也是為了蓮彤,若非收回安煬的事宜還在進行之中,並不急於收取蓮彤,那兩人便真有可能如那日在殿上所言……”

“殺了本宮,再收蓮彤?”洛緋嫣回過身來,那透著笑意的眼眸讓沁羽擰起了眉又緊了一緊,只聽她繼續說道:“此事已畢,本宮沒打算鬧出太大的麻煩,曳幽遣來之人以芙思為要脅,而今能解決了是最好,雖說讓那兩人不快,卻也無別的辦法。”

“陛下可將此事告知蒼赫帝,不被人知方法也有許多,且沁羽也相信,女皇不會真如此簡單便被那個小玉給嚇住了,此事本可以用其他方法解決。”沁羽對她之言不以為然,那曳幽所遣來的也不過只是一人,即使因芙思而對她有所忌憚,以女皇的性子也不至於真如此聽命於人,今日之事,恐怕只女皇又一次的妄為了。

“那般解決了,豈非便看不到好戲,祁詡天與祁溟月,只是他們二人,本宮這回到蒼赫便沒有白來。”洛緋嫣緩步走回了座上,那悠然的模樣使得沁羽再生疑惑。

“陛下對蒼赫帝仍無法忘情?”若真是如此,女皇再繼續待在蒼赫,其結果不只是會丟了性命,便是蓮彤也要受到牽累。

“沁羽是在擔心本宮要破壞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真是難得,你竟會在意起他人之事來了。”洛緋嫣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淺淺飲了一口,因沁羽的慎重之色而出言笑語。

沁羽緩緩搖頭,面色依舊慎重,也透著些冷色,“我是擔心陛下的性命,那兩人之間,是他人無法插足的,也沒有可置喙的餘地,縱使陛下再不甘心,怕是也只能放棄。”那父子二人之間如何與他無干,但倘若女皇陛下再不看清眼前情勢,做出何種事來……

“本宮知道該怎麼做,沁羽長老不必擔心了。”對沁羽勸誡之語,洛緋嫣好似不以為意,也像是早就心裡有數,根本不需他多言。

沁羽再度搖頭,緊跟著問道:“陛下打算何時離開?”若是再讓女皇如此隨性下去,還會出什麼事便很難說了。

“沁羽長老都這般著急要本宮離開?”洛緋嫣放下了杯盞,伏於桌案上撥弄著已空了的茶盞,輕笑,“可是……本宮還不想這麼快便回去。”

“陛下還要如何?”

將空盞置於手中把玩著,揚起了眉眼,斂下那雙似乎總是含著情意的鳳目,洛緋嫣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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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婚期

“父皇當初是如何與洛緋嫣相識的?”翻著手裡的奏摺,祁溟月落筆,沒有抬頭,只是口裡這麼問道。

祁詡天抬首瞧了他一眼,“為何突然對此事感興趣了,溟兒想知道什麼?”將手裡批閱完的摺子擺到了一邊,他的話音之中帶著笑意。自洛緋嫣到了蒼赫,溟兒是頭一次問起此事。

“只是對她……有些在意。”祁溟月回想起洛緋嫣的眼神,頓住了筆下的動作,心裡總是有幾分猜測,卻不知對是不對。

祁詡天一蹙眉,“她有何出能讓溟兒在意的?”看他說話的神情,顯然並非吃味的那一種在意,而是洛緋嫣不知在何處引起了溟兒的注意。

勾了勾唇,祁溟月再度垂眸,繼續動筆批閱奏章,沒有答話,祁詡天瞧著他,蹙起的眉卻緊了幾分。

午後的禦書房內又恢復了安靜,魄玉冰檀的冷香淡淡縈繞,一片沉靜之中,只聞紙張翻動的聲響,祁詡天坐於書案之前,在另一側是書案邊,祁溟月似乎全忘了先前的問話,正將閱完的奏章放到了一旁,兩人的案上都擺滿了書冊奏摺,資料典籍書硯筆墨佔據了大半的空處,儼然忙碌非常。

見祁溟月不語,祁詡天擱下了筆,索性站起身來到了他的身旁,“溟兒為何不答?她有何出能讓你在意的?”倚到了書案邊,他撩起了他的發,指尖在祁溟月的頸邊緩緩婆娑。

“父皇不也未曾回答,你們是如何相識,莫非是說不得?”祁溟月若無其事的繼續動著筆,在他頸邊,祁詡天的指尖已探入了衣襟之內,繼續著那緩慢的挪動,有意無意的在他胸前撩撥輕撫。

“哪裡會說不得,只不過是在江湖中萍水相逢罷了,共遊了幾日,探知了彼此的身份,便散了。”祁詡天口中說著,指間的動作卻未停下,見祁溟月下筆的動作一頓,輕笑著揚起了薄唇,不止沒有停下,卻是繼續撥弄著指下的突起,時輕時緩的撫弄起來。

祁溟月挑眉將筆擱下了,父皇這般,叫他如何還能專心,按住了在衣內的手,他抬首瞧著那雙薄唇邊的曖昧淺笑,也揚起了唇,起身擁住了祁詡天,傾身便吻了上去。

兩人唇分,祁詡天舔著唇,看著被他解開的衣襟之下那抹白皙的膚色,口中說道:“往後可不許溟兒再提洛緋嫣,父皇與她早已沒有牽扯,當初種種也早就忘了,不論她如何,都不值得溟兒在意,這幾日便讓她離開蒼赫。”

“恐怕她不會如此簡單便離開,”扣起了衣襟,祁溟月搖頭,洛緋嫣雖然來蒼赫時日並不算太久,但對她的行事之風,他已看的清楚。

“若是如此,不要蓮彤也罷,”撫著祁溟月的發,祁詡天的唇邊勾起了一絲弧度,從那透著冷酷的笑意之中,祁溟月知道,他口中所說的不要,便是滅國,同安煬一樣,凡是抵抗不從者,便殺,直到徹底的歸順為止。

祁溟月倚在桌案旁,將一旁已處理完的奏摺理到了一起,“再等幾日,而今並不急著要蓮彤,天下歸一,此事已成定局,洛緋嫣也該知道,不論她怎麼做,也是拖不下去的了,一旦遞了降書,她便沒有理由再留在宮裡。”照著蒼赫的規矩,洛緋嫣此後如何安排也需商議,蒼赫沒有女官,她以何種身份回去,還是個問題。

朝著門外喚了一聲,叫進了劉易,祁溟月將理好的那些奏摺交給了他,祁詡天見他進行的井然有序,再度開口稱讚,“溟兒實在是成為國君的上佳人選,照此速度,也快趕上父皇了。”

“倘若某人沒有在旁妨礙的話,想是會更快上一些的。”祁溟月輕瞥了一眼,行至祁詡天的桌案邊,將他處理好的也一同給了劉易。

劉易不發一語,收著成堆的奏摺,眼底掠過了一絲笑意,他自然知道太子殿下口中所指的某人說的是誰,看著這些已批閱完了的,還有桌案之上尚待解決的那些,他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陛下,近日事務繁忙,陛下與太子在禦書房之時也不許人打擾,這幾日五皇子曾來過幾回,說是不想打擾,不必通報,過幾日再來。”

“柊離來過?可有說何事?”祁溟月問道。

“不曾。”回憶著祁柊離的神情,劉易繼續說道:“五皇子未說何事,但臣看他的面色,像是頗為歡喜。”

“如此說來,小五是有事稟了,召他過來吧。”

劉易領命而去,禦書房內,祁詡天拉著祁溟月回到了他的座上,“早朝之後便忙至現在,溟兒來歇會兒,政務也分緩急,那些不急著看。”

“確實不急,只不過想替父皇分憂罷了,我是見不得你一人辛苦。”側身抱住了祁詡天,祁溟月朝那雙薄唇上吻去,環在他腰間的手漸漸收緊了,加深了這個吻。

一手扣在他的腦後,祁詡天擁著他,唇舌緊緊相貼,兩人的吻並不太激烈,卻一分分的逐漸深入,輕輕挑弄,緩緩的舔舐,垂下的眼眸偶有對視,便可見到對方眼中與自己同樣的深情與笑意,兩人的舌交纏,直到門外傳來了劉易通稟的話音,“陛下,太子殿下,五皇子等候召見。”

相擁的兩人移開了唇,祁詡天瞧著眼前唇上的水色,意猶未盡的繼續輕吻著,隨口回道:“讓他進來。”說完了這句,抬起祁溟月的臉,在他唇上又重重親吻了一下,才將他從懷裡放開了。

祁柊離推開門,一踏入進來,正巧便見兩人分開的情景,先前是如何的景象,他即便未見,也是能猜到的,一人是他的父皇,另一人是他的皇兄,兩人之間的關係他早就知曉,此時親眼見了,卻仍是一愣之後才回過神來。

祁溟月瞧著他面上的神色,知他定是見了方才的一吻,卻也並不在意,他與父皇如何,祁柊離早有所知,以他的性子來說,也不會如何。

祁溟月沒有露出異樣之色,祁詡天則是根本就未曾在意,眼見兩人神色如常,祁柊離在心底歎笑,竟是他拘泥了,“兒臣叩見父皇,見過皇兄。”

“起來吧。”對他,祁詡天還算款待,並未露出厭煩之色,但從來都是不冷不淡的模樣,對此祁柊離早已習慣,面色平靜的起身立在了房內。

“父皇與皇兄安然歸來,柊離至今才來請安,請父皇恕罪。”

自兩人由安煬回來,便未召見過除了大臣以外的人,凝露也好,幾位皇弟也罷,凡是求見請安的,都被父皇給回了,祁柊離今日才算是難得。

因上次飛分別,父皇的獨佔欲更是變本加厲了,祁溟月斜斜的朝身旁覷了一眼,便對上了祁詡天含笑的眼眸。手指與擱在腰間的手交握,他回首對底下站著的人問道:“柊離求見,可是有事要說?”

“臣弟……”祁柊離垂首,好似有些猶豫,也像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祁詡天瞧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煩,“若是有事,便說。”

“兒臣回宮也有些時日了,此次是想與父皇和皇兄辭行。”為了安煬一戰,他在宮裡已待了大半年,照理來說,他這成年的皇子是不可滯留宮內的,但那時眼見父皇那般,皇弟們又讓人無法放心,他才留下了,而今一切安然,他自覺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只是辭行,不是另有其他喜事?你離開,那你的心上人如何?”祁溟月想起他曾提過的女子,如此笑問。

皇兄竟然料到了?祁柊離聞言抬起了頭,“臣弟想娶她,她也已答應了。”

當他提起那女子,溫文俊秀的臉上便全是溫柔之色,祁溟月望著他揚起了唇,“這是好事,又有何難言的。”

“她並非官宦千金,也非商賈之女,只是尋常人家,不知父皇是否允我們的婚事?”祁柊離抬頭相問,神色平靜。

“想娶便娶,與朕有何相干,她既然答應了,你們擇日完婚便是了。”祁詡天淡淡回道,對此事並不太在意,除了身旁的溟兒,他人不論是嫁是娶,嫁娶對象是何出身,都與他毫無干係。

祁柊離聞言露出了喜色,心裡亦是一松,在他的認知裡,蒼赫帝,他的父皇,除了對身旁的皇兄有求必應之外,對旁的,從來都只會考慮是否有利,此事父皇是否會允,他先前也無法確定,畢竟,身為皇子,婚配之事隨意不得,若不是……

抬首望著並肩坐著的兩人,他恍然意識到,若不是有皇兄,若不是父皇與皇兄之間有此深情,或許那個身為他父皇的男人是不會這般輕易的答應了此事的,那個男人是如何的冷血寡情,他已有所知,皇兄被安煬擄去之時,七皇弟險些就喪命在他手中。

祁柊離松了一口氣,祁溟月將他的喜色看在眼裡,想起宮裡還有一樁婚事,“沁羽與凝露的婚事已延了許久,不如和柊離的一同辦了,父皇覺得如何?”

“只要不是溟兒的便可,讓劉易安排下去吧。”祁詡天沒有顧忌祁柊離的在場,指尖挑起了他頸邊的一縷發放到唇邊輕吻,而後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側首對下頭站著的人說道:“此事朕允了,完婚之後,宮裡還有溟兒登基之事要辦,你可先留著,過後再走。”

皇兄要登基?難道父皇果真如宮裡傳聞所言即將退位?祁柊離心裡疑惑,卻沒隨意開口相問,“是,父皇。”這便是僅存的父子之情了,因皇兄對他善待,父皇才會有此一語,而這也是為了皇兄。

再望了一眼坐於一處的兩人,他躬身退下,忽然生出某種特別的安心之感。只要父皇與皇兄有彼此相伴,蒼赫有著兩人……便是什麼都不用擔心的吧。

瞧著祁柊離退下,看看天色,已將近用晚膳之時,祁溟月起身說道:“今日便到此吧,父皇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我去看看凝露便回。”凝露與沁羽的婚事也該定下日子了。

“等溟兒回來用膳。”祁詡天起身在他唇上輕吻,含笑看著他出了門,喚進了劉易吩咐宮裡要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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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

祁溟月去了凝露之處,想著該早些回炫天殿同祁詡天用膳,故而待的時間並不久,才在回去的路上,身後便響起了一句喊聲。

“太子殿下!”只見遠遠的,一位蓮彤長老朝他走來,“蓮彤長老容雋,見過太子殿下。”

奉命而來,侯在凝露公主的宮閣外已是好久了,想要見到這位除了禦書房便在炫天殿內的太子,實在不易,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說太子去了凝露公主之處,女皇便要他來此候著,雖不知為何要如此,他仍是聽命來了。

祁溟月停了步,微微頷首,“長老有何事?”他自然不會以為蓮彤的長老見他是為了遞交歸降的國書,心裡猜測著,不知洛緋嫣又想如何。

“女皇陛下想與太子一敘,可惜太子殿下不在韶華殿內,禦書房又是我等不可隨意接近之處,只得請太子移步了。”以女皇陛下的身份而言,要蒼赫太子去他們所居的殿閣敘談也並不是無禮之舉。

“女皇要見我,不知是為了何事?”

“容雋不知,但請太子殿下到了那裡,先問過門前的侍女。”蓮彤長老行了一禮,未曾解釋此話是何意,便退下了。

祁溟月不解,他並未期待能得到回答,但蓮彤長老的話卻讓他更覺其中的古怪,是洛緋嫣要見他,為何要他到了那裡先問過侍女……

帶著疑惑,他正要往洛緋 嫣所居之處走去,便瞧見遠處有一熟悉的人影,仔細瞧了周圍,此處似乎離百里的居處不遠,但那人,看來卻不像是百里忘塵,而是無爻。

“無爻在此做什麼?”祁溟月走上前去,此時已近黃昏,無爻一身白衣,在宮閣殿宇的陰影間如一抹幽魂,靜靜立著,對著廊道邊的樹影,眼裡仍是空空洞洞的神情,但祁溟月一接近,便覺出他的氣息不對。

有些混亂,有些掙扎,對著如此的無爻,他似乎也不必等他回答,“可是百里去看過你了?”曳幽已死,除了百里忘塵,無人會讓無爻如此。

“是。”無爻轉過身,開了口。

在他轉身之間,祁溟月窺見了一抹淺紅,並不明顯,在無爻的耳下幾分,見了那淺淺的緋色,他恍然,看來無爻失常的原因,他也不必問了。

仔細在無爻身上打量了幾眼,似乎除了那一點淺色,再無其他痕跡,祁溟月笑著問道:“無爻莫非是在避著百里?”在百里的居處附近,看來是才由他那裡出來,無爻為何會在百里忘塵的住處,先前又發生了何事……帶著笑意,他只見無爻神情虛無的臉上浮起了一絲困惑。

“你們往日之事已成過去,百里對你之意,你是知曉的。”想到兩人糾纏至今,祁溟月繼續說道:“若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順著自己心意便是,況且,你想躲,恐怕也躲不了多久。”

看著從院中行出的百里忘塵,祁溟月有意往無爻身邊走近了些,細細的往那點緋紅之上仔細瞧了瞧,待無爻被拉到了一旁,才笑著對百里忘塵說道:“無爻不擅言辭,但並非無心之人,百里若是有心待他,便好生看好了才是。”

祁溟月話才說完,被百里扯到一旁的無爻卻身影閃動,又如平日裡一般,站到了他的身後。

“多謝太子殿下提醒,”百里忘塵見他如此,臉色已黯了下來,眼裡也透著些苦澀,對視祁溟月,想到先前所見,說道:“之前見蓮彤女皇由此經過,似乎往炫天殿而去了,太子殿下為何卻在此處?”

祁溟月聞言眸色一沉,百里忘塵不是胡言之人,洛緋嫣若是由此經過,多半確是往炫天殿而去,如此說來,先前命長老邀他敘談……

笑意斂下,眼中只餘冰冷之色,他轉身便往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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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敘舊

由禦書房回到炫天殿,祁詡天便吩咐了紅袖和瑩然準備晚膳,想到忙碌了一日之後,祁溟月又去了凝露之處,歸來之後許是會覺得疲累,他又叫住了正要領命離去的紅袖和瑩然,“備些點心在此便可,待溟兒回來,朕與他沐浴之後再傳膳吧。”

說起點心,紅袖立時想起近日才做成的,特別為了殿下準備的那些,一會兒恰好可以拿來,不知合不合殿下的意,正在出神,聽祁詡天說要沐浴,她不禁朝外張望了一下,“殿下何時回來,陛下可要先行沐浴?女婢去準備。”

她的話才說完,瑩然已在身旁輕扯了一下,紅袖疑惑的側首望去,只見瑩然抿嘴輕笑著,好似有些無奈的模樣。

只要不是有事要辦,陛下與殿下何時不是一同沐浴的,根本無需多問,陛下的回答紅袖也是該知道的,瑩然微微搖了搖頭,紅袖霎時也醒悟過來,方才一走神,竟然給忘了,紅著臉輕笑著,果然見祁詡天一擺手,“不必了,下去吧。”

兩人領命退下了,想到陛下與殿下一同沐浴,這回不知要多久,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臉紅的思量著,或者晚膳可以再晚些也無妨。

祁詡天揮退了紅袖和瑩然,行至榻邊,解下了發冠之後,便寬了外衫,在榻上躺下了,枕上還殘留著些許淡淡的氣味,那是混合著魄玉冰檀的冷香,還有溟兒的氣味,乾淨而純粹,如清澈的冰泉,只有平和冷冽,沒有半點女子的香甜,卻分外的引他心動。

平日的從容優雅,和煦淡然,潛藏的深沉淡漠,無情蕭殺,不論是何種神情,在他懷裡之時全數都會化成烈火,那在冰冽中燃燒的魅惑與情意,使得他無法克制一次次想要他的衝動,那是屬於他的溟兒……

想到近日交歡之時,在他身下之人屢次不經意的試探,祁詡天的唇邊勾起了一絲弧度,看來他的溟兒也等不了多久了,如同他想要溟兒一般,溟兒對他亦然,他們之間本沒有誰從屬於誰,過些時日不若讓溟兒如願,不知到時,他又會是何種讓人心動的模樣。

候著那抹月白的身影到來,祁詡天微闔起了眼,忽覺有細微的腳步聲在房內響起,不似紅袖和瑩然,隨著腳步聲,還有淡淡的香氣,並不甜膩,若有若無的帶著些花草之香,也不像是宮內妃嬪所用。

“難得太子不在,陛下一人在此,可是在等他?”透著旖旎沙啞的女聲隨著那淡香在房內飄散,緩步走近了,瞧著榻上,本是慵懶躺臥之人緩緩睜開了眼,朝她望來,鷹一般的眸子,不帶半點情緒。

“此處不是你可隨意進入的,洛緋嫣。”仍臥於榻上,祁詡天話音深沉,似乎是提醒之意,話音中卻透著冷然,見她緩步走近,微微蹙起了眉,“朕都忘了,你本就不是守禮的女子,當初如此,而今也一樣。”

“你當初喜歡的,不就是那般的我嗎?若是同尋常女子沒有區別,又如何當得一國之君。”站在臥榻一旁,洛緋嫣沒有再靠近,單獨面對眼前的男人,她便知道,確如沁羽所言,他與當年已是不同,更為可怕,也更為難測了,即便沒有危險的表情和言語,那迫人的氣勢與懾人的威儀已足夠令人不敢妄動,只能敬畏臣服。

但那是別人,並非她洛緋嫣。理了理鬢邊的發,她又往前踏了一步,垂首注視榻上的男人,鳳目之中掠過一縷追憶的情思,只是一瞬,便被斂下了,含情的眼眸仍舊含情,卻淺淡的和望著他人沒有不同。

“只是一夕之歡,何來喜歡之說,你確實與尋常女子不同,但也只是如此罷了。”提起當年往事,祁詡天噙著些許笑意,那抹笑意落在洛緋嫣的眼中,可見其中透著的輕蔑嘲弄,仿佛她牽記多年之事,在他眼裡不值一提。

“果然不負風流薄情之名呢。”她輕笑,對他的話不以為意似的,眼神一轉,含笑問道:“是否只有祁溟月對你而言才是不同?聽說陛下可是自他幼時便將他帶在身邊了。”

“洛緋嫣,不要試探朕的耐性。”打斷了她的話,祁詡天話音中的警告之意讓洛緋嫣笑意一凝,只見他從榻上站起了身,披落了一身的發有些淩亂,衣衫鬆散,看似慵懶隨意,卻透著懾人的淩厲,隨著他起身,周遭的空氣好似凝結了一般,滿是危險的氣息。

在她身前站定了,祁詡天挑眉望著她,薄唇邊的微弧似笑非笑的揚起,“你若是想知道,朕便告訴你,早在溟兒出生之時,他在朕的心裡便與他人不同,不止如此,隨著他每一日長成,朕越來越想要他,後宮之內,無論是男是女,如何的姿色,在朕眼裡都無法與溟兒相比,即便為了他要殺盡天下人,朕也不會有絲毫猶豫,更不言只是區區的一個蓮彤……”

“如此,可夠明白了?”含笑的話音輕柔,薄唇弧度微揚,分明該是和緩之色,但隨著他每一句話語,洛緋嫣只覺周遭的壓迫感愈來愈重,話中的情意與殺意,俱是決然,使得她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終是無法再掛起先前的笑意。

垂眸掩下了一絲驚訝,洛緋嫣不曾想到,眼前寡情之人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毫不掩飾他對祁溟月的情意,對他的親生皇子……

而那祁溟月亦是同樣,那雙溫和淡然的眼眸在望著她時,明明白白的全是冰冷的警告之色,眼前的男人雖是他的父皇,兩人有著相同的血緣,卻不見他有絲毫的忌諱。

“沒想到世間有人同你一樣,也未將血緣倫常放在眼中,只憑這,祁溟月便已足夠特別。”洛緋嫣想起了那個總是身著白衣,透著貴氣從容的身影,目中透出了某種欽羨之色,定下了心神,對視祁詡天,忽然對著他嫣然一笑,“放心,本宮未曾打算用蓮彤來冒險,也不會做出何種威脅到祁溟月的事,過幾日定會如約交上國書。”

洛緋嫣恢復了自稱,不再擺出敘舊之態,似乎真是打算作罷了。

雙眸微闔,眼裡透著淡淡的殺意與不耐,祁詡天冷冷一笑,“若是如此最好,不然,朕無法保證還能容你幾日。”說完了這句話,他回到臥榻上躺下,看外頭天色已是不早,溟兒卻至今未歸,也不知是被何事耽擱了。

這麼擔心著,祁詡天蹙起了眉,面色也暗沉下來,再不瞧立在房內的人一眼,似乎全然忘了她的存在。

見他如此,顯然便是送客之意,洛緋嫣卻沒有離開,“好不容易一見,你卻如此冷淡,枉費本宮辛辛苦苦的避開那些守衛,親自來此一見。”炫天殿內不經宣召,無人可進,幸而這些年來她的功夫也未擱下。

祁詡天看著立于榻邊的洛緋嫣,因她面上的神色而微微闔起了眼,露出了危險之色,忽然想到,溟兒久久不歸,而洛緋嫣卻在此……“溟兒在何處?”

“陛下想到了,”洛緋嫣似乎並不意外,神色如常的輕笑著說道:“放心,本宮不會愚蠢到將他如何,也不敢將他如何了。”同時冷血少情之人,祁溟月並不比面前的男人弱上多少,若是誰要對他不利,只怕之自尋死路。

溟兒不會有事,他可以確定,在這宮裡無人能對他不利,但洛緋嫣幾次三番,不知為何而起的舉動卻已讓他不耐,此次又玩這把戲,將溟兒引開,不知想要如何。

靠臥在榻上,看似慵懶隨意的男人對她掃過了一眼,那難辨之色使得洛緋嫣心頭一顫,想到今日所為不知會引來兩人如何的反應,猶豫了一下,卻仍是又靠近了些,俯身對他輕言道:“多年不見,你難道就如此不念舊情嗎?只是想讓他離開一會兒,好讓我倆敘談罷了,莫非只是如此都不行?”

低低的輕語如呢喃,隨著淡淡冷香氤氳,緩緩的在一邊坐下了,望著他,洛緋嫣微挑的鳳目中情絲盈然,透著些許輕啞的話音,在低語之時分外的撩人,幾分委屈,幾分抱怨,任何人聽了,只怕都會心頭蕩漾。

祁詡天倚在榻上,似乎是因她的話語而緩下了神色,也未曾阻止她的親近,直到洛緋嫣近在身前,他勾了勾唇,眸色暗下些許,抬起了她的臉。

隨著指尖觸到她的面上,許是未曾料到他會有此舉,洛緋嫣一愣,才要開口說些什麼,下顎卻驟然一陣疼痛,眼前的鷹眸之內,笑意依舊,但那隱隱的風暴已然彙聚到了一起,透著駭人的厲色,“不論你想要做什麼,朕說過,不要試探朕的耐性。”

仍舊是含笑的話語,甚至連那唇邊的弧度也未曾退下分毫,祁詡天扣緊了女子姣好的臉龐,卻沒有絲毫的憐惜,帶著笑意的話語聲透著令人悚然的輕柔,逐漸收緊了手。

隨著喉間之力越來越緊,洛緋嫣面對著那噬人一般的厲色與駭人的煞氣,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這一刻才知,此番之舉真是已引來了祁詡天的殺意,心底不禁開始後悔起來,早該知曉身前之人並非可輕易招惹之人,也絕不會顧念所謂的舊情,她一時興起,還未得到她想要知道的結果,便要為此賠上了性命,實在是不值……

正在這時,有腳步聲緩緩響起,“許是溟月來的早了一些?”不知何時出現在房內之人,月白的身影仍是如常的優雅從容,話音裡卻滿是冷冽。

祁溟月站在門前,望著榻上糾纏在一起的二人,如水的眸色中泛起了徹骨的寒意,眼前所見,榻上的男人只著內衫,敞開著衣襟,露出了緊實的胸膛,垂落胸前的髮絲微亂,慵懶的躺臥著的模樣,透著野性與邪氣的魅惑,修長的手指正托著女子的臉龐,兩人之間的距離,已是近在咫尺。

見他突然而至,祁詡天神色一緩,鬆開了手,朝他輕喚了一聲,“溟兒。”

洛緋嫣頓時松了一口氣,只覺先前噬人似的煞氣霎時全數散去,扣在喉間的手松了開,讓她得以喘息,撫著頸部她略略低下了頭,心裡暗自慶倖,口中卻說道:“太子回來的真巧,本宮正與陛下敘舊。”

“敘舊?果真是巧的很了。”祁溟月走到兩人身前,眸色依舊冰冷。

自他與父皇相屬以來,父皇身邊便沒有他人近過身,不論何人與他過去有所牽扯,再度糾纏,也只是言語之上,而從未有過近身之機,但這一回……他注視著洛緋嫣,眼眸中的冷意如冰尖般的銳利,“洛緋嫣,當初我便警告過你,他人之物,不是你可覬覦的。”

一字一句,如冰刃般的語聲在房內響起,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燃著冷香,沉靜安然的房間仿佛浸入了寒潭,洛緋嫣只覺周遭的空氣仿佛正逐漸稀薄,那沉沉的冰寒壓的人難以喘息,使得她不自覺的喉間一緊,好似再度被人扣住了咽喉,一時無法言語。

祁詡天在旁,沒有開口。自祁溟月進入之後,目光便未曾離開過他的身上,聽見洛緋嫣先前所言,那帶著些暗示之意的話語,也沒有否認。

在那深沉迫人的氣氛下,洛緋嫣輕瞥了祁詡天一眼,見他不語,目光一閃,緩了緩神,起身對著祁溟月露出了一絲笑,“太子可是誤會了何事?”

“是我誤會?還是,你想要我誤會?”半斂的眼眸輕抬,祁溟月的唇邊揚起了含著怒意與嘲弄的冰冷笑意,“難得你費了心力,我便遂了你的意。”

洛緋嫣看著他一步步走來,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還未明白他的話中之意,只見一道虹光在眼前一晃而過,如同撕裂了空氣,似雷點襲來,那淩厲之勢讓她只有退避,卻仍是無法避開如影隨形般的利器。

“等等,太子……”洛緋嫣此時真是悔了,她正要開口辯解,那道光華卻已在眼前,在她跌坐在椅上之時,瞬間纏繞在了她的身上。

看似如同絲帛一般,柔軟而又輕薄之物,纏繞在身卻散發著透骨的銳利鋒芒,即便隔著衣衫,她都能感受得到,哪怕只是有半點擅動,自己都會在祁溟月的一個動念之下,被這抹光華給絞碎。

站在她的身前,祁溟月垂眸,唇邊噙著一絲笑,語聲溫柔至極,卻不由使人心生寒意,“洛緋嫣,你是否想知我見了你們一起會如何,想知我與父皇之間究竟是如何的深情,又是否真如沁羽所言,無人可以破壞?”湊近了些,他看著洛緋嫣眼底的驚訝之色,緩緩的,繼續說道:“我這就讓你瞧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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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霸情

轉過身,他行至榻邊,俯身抬起了祁詡天的臉,“父皇……”低語聲仍舊含著冷意,也透著不悅,目光由鬆開的衣襟裡望去,又轉回到他的臉上,對著那雙薄唇,重重覆了上去。

洛在唇上的吻,帶著懲罰似的力道,輾轉著在他唇上肆虐,祁詡天卻露出了笑意,也回以同樣的深吻,將身前的祁溟月拉到了榻上。

繼續親吻著他的唇,祁溟月收緊了環著他脖頸的手,低低的話語聲聽來怒意未消,“父皇不該讓她接近,更不該由得她胡言。”

“你我之間何需言語,溟兒豈非早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父皇又何必多言。”祁詡天挑眉,笑意蘊在眼底,轉到不遠處洛緋嫣所坐之處,透出了一絲嘲弄。

洛緋嫣看著榻上的兩人,神情有著幾分古怪,他們的對話落在她的耳中,她才恍悟,先前的一番做作,對兩人竟是半點用都沒有,他們之間,不需言語,已是如此……

不敢亂動,她垂首瞧著身上所縛的利刃,露出一絲苦笑,或者不是沒有用,只不過那作用卻是惹惱了祁溟月。

“溟兒要如何?”祁詡天收回了目光,覺出正擁著他的祁溟月似乎仍有不快。

祁溟月的吻落到了他的頸邊,重重的烙上了一枚吻印,輕觸著那抹殷紅,他的語聲猶帶危險之意,“讓我瞧見了那般的景象,即使是父皇,也需付出代價。”

他明知方才所見並非何種曖昧的情形,也知道祁詡天所為是在做什麼,但乍然落於眼中,他仍是難以壓下心裡的不悅,甚至到了此刻,眼前似乎還印著那一幕,那看似曖昧至極,纏綿至極的景象,只要一想起,他便忍不住蹙起了眉,眸色也愈加的深沉起來。

“父皇屬於我,我曾說過,洛緋嫣若是繼續糾纏,我定會讓她知道個清楚,此生你都是我的。”這麼說著,他朝洛緋嫣瞧了一眼,暗沉的眼眸與帶著深沉冰寒的氣息,顯露著怒意與不快,對視祁詡天,眼中卻又添了幾許挑釁的魅惑,緩緩抬手解開了衣襟,他脫下了外袍,解下發冠隨手擺在了一旁,沖著榻上躺臥的男人勾了勾唇。

含著冰冷的笑意,輕淺,也危險,更是充滿了惑人的魅色,祁詡天依靠在榻上,瞧著祁溟月抬起了修長的指,由他的胸前劃落,探入了衣襟之內,望著他的眼眸裡,再不是冰冷之色,幾許曖昧,幾許情熱,含著些許怒意,也有著一些期待的熱切,灼灼的注視著他,逐漸貼近了,在他胸前落下一片濕熱。

俯身在他胸前輕吻,祁溟月的舌尖舔舐過那結實的肌理,又在胸前的某處突起之上,幾番舔吮挑弄,隨著它在口中挺立,他的指尖撥弄著,輕輕拈動,話音之中透著某種壓抑的火熱,“其實父皇的身子,也敏感的很。”

“自然是因為溟兒。”祁詡天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扯過了他胸前的手,往下腹挪去,“不止如此,這裡也是一樣。”

眼見著那滿是邪魅之氣,挑眉含笑望著他的祁詡天,祁溟月眼中的深沉之色再度暗下,掌下的硬度讓他挑起了眉,覆著那灼熱,他卻沒有任何動作,“不論何處,都是屬於溟兒的,父皇可要記得,莫要再讓我瞧見了……”側首,目光落到了正驚異呆愣的望著他們的洛緋嫣身上,祁溟月微微闔起了眼,“有他人在你身邊,還是如此親昵之狀,不論事實如何,我都不想有第二次。”

洛緋嫣自祁溟月解衣開始便未斂下眼中的驚訝之色,而後更不只是驚訝,還有詫異和意外,那個傲視天下,薄情冷血的男人,竟甘心受著祁溟月的挑弄,甘願在他身下……

眼底帶著詫異,在她面前,於榻上糾纏的兩人,毫不避諱她的存在,那般親密的言語和舉動,讓她旁觀之人幾乎不敢直視。

在光影之下,兩人俱是衣衫半解,垂落的髮絲交纏,低語輕笑,呢喃似的話音透著情色的旖旎,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使得空氣裡的熱度再度升騰,雖說再沒有進行下去,也沒有更露骨的舉動,但只是眼前的這些,便已足夠叫人面紅耳赤,即便是她,也不敢再瞧下去。

垂下眼眸,她不由自主的躲開了祁溟月的目光,輕咳了一聲,“本宮可以離開了嗎?”

祁溟月恍如未聞,繼續在祁詡天的胸前和脖頸之間親吻著,覆在他身下的手掌挪到了腿側,在那硬物周圍遊移,隔著一層帛褲,緩緩的勾劃,極盡挑弄,一手撫在胸前輕撫,唇舌也未曾停下,直到祁詡天不耐的發出了喘息,“溟兒若再不快些……”再被他如此挑惹下去,他不知自己還能否忍住不馬上要了他。

“這可是在懲罰父皇,哪能由著你的意來。”唇移到了他的耳邊,輕咬著,祁溟月將他壓在身下,手掌掠過那灼熱的硬物往後而去,重重的在他臀間壓下,隨著兩人貼近的腰腹,兩處火熱抵到了一起,那相碰的力度與對方的熱度使得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愉悅的低吟喘息。

低沉而暗啞的喘息聲,令洛緋嫣霎時臉色緋紅,分明是他們二人在她面前行此親密之舉,他們不覺如何仍可以肆意相擁,她這旁觀的卻恨不得自己不曾來過才好,眼前的一幕比任何言語都讓人震撼,他們之間,果真不會為任何事動搖,也不會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祁溟月與祁詡天不止已是心意相通,行事手段一樣的駭人難測,連這份妄為都是一樣。

洛緋嫣顧忌身上纏卷的利刃,不敢隨意動彈,此時想要離開,卻發現不知何時,那如絲帛之物已送落在了地上,不敢再往榻上瞧,也顧不得兩人如何,她站起身便連忙朝外行去。

祁溟月回首看著她急急離去的背影,冷冷的嗤笑一聲,在祁詡天的唇上繼續親吻,“她走了,但我可不會停下,今日不會再放過你了,父皇……”

伸手解開他的衣衫,祁溟月注視著眼前的男人,他的父皇,這個君臨天下的帝王,此刻就在他的身下,狹長的眼眸注視著他,那幽暗的眸色中透著情意,還有如火的欲念,白色的內衫完全敞開,露出了蜜色的肌膚,在光暈下眩惑了他的眼。

撫摸著那惑人的胸膛之上,他留下的幾抹緋紅,祁溟月在那些痕跡上又落下親吻,“原本還打算,父皇的第一次定然要溫柔相待,但一想起先前所見,我便忍不住想要好好將你懲罰一番,我的父皇……”

“你說該如何是好?”一手往下探去,隔著帛褲,在他掌下的突起硬挺已灼燙不已,他卻有意移開了手掌,勾著唇,卻沒有笑意,望進了祁詡天的眼中,眼底露出了混合著怒意與情欲混雜的複雜之色,“父皇如此的模樣只有我能見,這衣衫下的任何一處,都只能屬於我。”不論以往如何,父皇一人對著洛緋嫣之時,便不該是那衣衫不整的模樣,更不該讓她靠的如此之近,讓眼前任何的一處落在他人的眼裡。

“看來溟兒怒意未消。”與那神情複雜的眼眸對視,祁詡天眼底卻全是笑意,眼前的溟兒因怒氣與不滿而眸色深沉,如水的眸色似乎燃燒著火焰,在那片水色之中沸騰,透著淩厲,也翻覆著隨時可將人吞噬的暗湧,危險,冰冷,卻吸引住了他所有的心神,被他那般的注視,他只覺身下的欲望愈加腫脹,只想將如此的溟兒壓在身下,讓他露出更多的狂亂之態。

伸手去解他的衣衫,祁詡天的手才觸到他的腰間,便被祁溟月給按住了,眼眸一挑,“父皇想要如何?這一回可不會如你的意,我已說了,今日不會再放過你。”

翻身下了臥榻,他拾起落在一邊的衣袍,才取出了白芙,身後便有手臂往前環繞住了他,“溟兒打算如何不放過我?”祁詡天揚著唇,眼底的笑意也存著些期待,眼前之人那含怒冰冷,迫人淩厲的氣勢,已懾去了他的心神。

祁溟月垂眸,望著環抱在他腰間的手,指尖在其上緩緩劃過,“不會心軟,不會體恤,即使你明日無法早朝……我也不會停下。”他會讓他好好記住,記住他是屬於他的。

一轉身,將身後之人壓倒了牆邊,讓兩人的身軀緊緊相貼,也讓祁詡天感受到他腿間按耐不住的欲望,兩人的火熱互相摩擦著,多覺周身似要燃燒起來一般,同時吻住了眼前的唇瓣,開口迎著對方的舌,緊緊的纏繞。

吮吸,糾纏,輕咬,唇舌不斷朝著更深之處探去,激烈的交換著彼此的熱切與欲念,祁溟月再也無奈忍耐,對著眼前之人,他舔著唇,語聲滿是欲望的低啞,“轉過身去。”

命令般的話語聲,帶著不容抗拒的霸道,也含著些許的急切,祁詡天了然的轉身,側首朝著祁溟月遞去了一眼,“溟兒是如何的想要我,讓我知道。”

只是那一眼,那一語,慵懶而隨意,卻充滿了不羈的野性魅惑,讓祁溟月猛然由後擁住了他,將他披掛的衣衫扯下,在在寬闊的背脊之上重重的吮吻,心裡的欲望瘋長,仿佛在不斷叫囂著,他想要他,想要他的父皇,想要這個立於世間頂端的男人,他要進入他的體內,真正的佔有他,讓他知道,他也只能是屬於他的。

解下了兩人身上的衣褲,祁溟月沿著他的背部吻下,雙手在他身前不斷撫弄,由胸前到腰際,又至腿側,時不時的撩撥著早已挺立的欲望,卻總是稍加挑弄便又移去了別處。

祁詡天伏在牆上,因不得紓解的欲望而蹙起了眉,“溟兒真是要懲罰父皇嗎?倘若父皇忍不住,便要輪到溟兒來讓我好好疼愛了。”他的臀間,有火熱之物隨著身後之人的動作,時輕時緩的磨蹭著,被那火熱的堅挺觸到,祁詡天身前的欲望也愈加灼熱腫脹起來。

“不要急,父皇……”祁溟月大開了白芙,指尖抹了一些,分開了祁詡天的臀,往其中抹去,一手則終於往前,握住了那碩大的硬物。

身前的欲望在那雙修長的手中得到了撫慰,祁詡天滿足的發出了一聲低吟,仰頭喘息著,“繼續,溟兒。”這麼說著,他已感覺到身後,帶著白芙的微涼觸感,一指在他的臀間按壓著,並不急著進入,而是在周圍輕輕的刮弄,按撫,動作輕柔以極,卻分外的勾人情動。

“不必父皇說,我也早已停不下了。”指尖進入了一片緊窒的火熱,只是進入了一指,被那片火熱包圍著,想到這是父皇的體內,祁溟月腹下的灼熱之物便又脹大了幾分。

按耐著,壓下心頭瘋狂的想要他的欲望,他的手指不斷抽動,直到白芙滲入進去,才又添了一指,兩指在其中按壓,略微彎曲著一點點的深入進去,祁詡天因這緩慢,卻若有若無的滿是挑逗的動作而呻吟了一聲,“溟兒還要弄到何時?”似乎平日裡的所為全數回報於他身上,只聽祁溟月不疾不徐的說道:“怕弄疼了父皇,我自然要小心一些,也慢著些才是。”

繼續著手上的動作,祁溟月的唇由肩頭落到了他的頸側,將那透著光暈一般的蜜色吮到了口中,留下了一枚枚的吻印。

祁詡天側首貼近了在身後的祁溟月,薄唇揚起了一絲弧度,迎著他的唇輕輕舔吻,邪邪的輕笑著,“溟兒忍心要父皇忍耐?我可等了溟兒許久了。”

語聲是魅惑的深沉,含著情欲之色,曖昧而輕佻,那雙狹長的眼眸微闔,朝祁溟月望來,在瞬間便打消了他原本想要繼續挑弄下去的打算,他若是再繼續,不論是父皇是否能耐得住,他都會先被自己的欲望逼瘋,但在此之前……

喘息著克制住身下的欲念,他的語聲裡透著情欲壓抑的暗啞,“若是不想再等,父皇便要記得,往後再不能有今日之事。”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歸屬

祁詡天聽他所言,斂了幾分笑意,眼裡的情念與欲望卻愈發升騰,緊貼著他的火熱堅挺讓他知曉,身後之人是如何的克制著情欲之念,但仍舊忍耐著,在他耳邊拂過一片火熱的氣息,透著警告的語聲,滿是霸道的情意。

側首揚起了唇,他的眸色逐漸幽暗,“既然溟兒說我是你的,便繼續下去,讓父皇只屬於你一人。”

因他的話語而倏然加快了手中的動作,祁溟月無法克制聽到這句話之時心底湧上的火熱與瘋狂的情念。

他要他,他要讓眼前的男人成為他的……

抽出手指,將身前之人的臀分開,他將身下早已勃然腫脹的欲望抵在了入口之處,緩緩的朝裡進入,只是些許,便被那緊窒的火熱內壁阻擋了去勢,耐住想要重重刺入的欲望,他咬牙附到了祁詡天的耳邊,輕喘著低語,“詡,你好緊……”

祁詡天亦是低喘著,身後被他的硬物抵住,那異樣的感覺是從未經受過的,但只要一想到是溟兒,便也並不覺得如何難耐,此時聞言,他扯起了嘴角,“從未被人碰過的地方,自是如此,不過溟兒倒是沒有過不同,每一次都咬著我不肯放開……讓人……”

未說完的話語在祁溟月的一個挺身之下嚥入了口中,身前的欲望被環抱著他的雙手繼續套弄,因那襲來的快感與身後的脹痛而呻吟,祁詡天仰頭喘息著,蹙著眉低笑,“溟兒是不滿父皇的話?那可是事實。”每一回要他,都如第一次一樣,同樣的使人瘋狂。

抱緊了他,祁溟月緩慢的退出了些許,又再度挺入,不敢加快速度,等著他的適應,口中的回答卻未緩下,“就算是事實,也只因我是父皇的血脈,同你一樣。”

從那緊緊包裹著他的甬道內退了出來,他瞧著白芙被他的欲望從祁詡天的體內帶出,並不見有受傷的跡象,只有那綻放的入口上沾染了濕潤的亮澤,分外的誘人,他只覺喉間一陣緊澀,額上躺下了汗水,扣緊了身前之人的腰,在他耳邊輕吻了一下,便將身下的硬挺重重的刺入了進去。

猛然的進入讓兩人同時發出了一陣低吟,祁溟月難以克制的抱緊了他,在他體內抽送起來,一次又一次深深的插入又再緩緩退出,低喘著,他在祁詡天的耳邊吻下,含著欲望的話音裡透著魅惑,“你是我的,詡。”

經受著身後一次次襲來的撞擊,祁詡天被耳邊的語聲所惑,心中的欲念更為熾烈,側首回望,毫不掩飾臉上的情欲之念,目光灼灼,“父皇原本便只屬於溟兒一人。”他們之間本就只屬於對方,到了此刻,更是完完全全,沒有一絲保留。

聽著這句話,叫他如何還能忍耐,唇邊終於勾起了一絲笑意,祁溟月無法控制的,驟然加快了抽送的速度,雙手也繼續在祁詡天身前的欲望之上撫弄,他的動作讓兩人的炙熱如火的情念愈加升騰,喘息與低沉的 呻吟,由兩人口中逸出,和著肉體的撞擊聲,滿室皆是欲望的火熱氣息。

眼前之人絲毫他的父皇,是他多年以來,始終想要得到之人,祁溟月在一次次的抽送之中,只覺欲望無法遏制,只想更深的佔有他,自幼時起便印在心底的容貌身姿,這帶著些微邪氣,挑弄著,魅惑著抱了他無數次的男人,霸道冷酷,殘忍自私,可將天下人視作棋子,卻甘心伏於他的身下,讓他徹底佔有的男人……

在那透著汗水的肩頭輕咬著,而後又放開,舌尖將激情的汗水舔舐到口中,品嘗著汗水與情欲的滋味,祁溟月的眼中如有火焰燃燒一般,這一刻,詡終於屬於他。

“詡……詡……”在激情的火熱之中,祁詡天只聽見耳邊不斷響起的輕喊聲,帶著想要獨佔他的霸道,和著喘息,不容抗拒的一次次將欲望埋入他的體內,灼熱似的氣息拂過頸邊,他呻吟著,將此刻的歡愉從口中吐出,“溟兒……果真未讓我失望……”

“往後也不會……”祁溟月低笑,倏然將身下的欲望抽出,把他壓倒在一旁的榻上,抬起了他的雙腿將欲望再度深深的插入,雙唇含住他的胸前的突起,重重的吮吻,隨著身下之人口中的呻吟,繼續抽送起來。

低吟喘息,兩人汗濕的髮絲交纏,汗水與體液交織,隨著他每一次的抽送,都可見到他眼前,因激烈的情事而滲出汗水的胸膛,點點的晶瑩在那蜜色之上閃著誘人的光澤,髮絲之下,他所留下的殷紅痕跡在脖頸邊匯成一片,讓這本就俊美邪肆的男人更添魅惑,挑動著他早已無法自控的情念。

而此刻正注視著他的,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眸之內,還有如火的情意躍動,微啟的薄唇,也不曾掩飾半點,隨那火熱的注視,喚著他,低吼著此刻的快感愉悅。

“你會把人逼瘋,父皇。”祁溟月蹙著眉,早知他的父皇本就是妖孽,卻仍是被身下之人挑弄的恨不得將他綁在床榻上,就此要到他無法下床為止。

祁詡天聞言擁緊了他,在他唇邊親吻著低笑,“那可曾把溟兒逼瘋了?”只憑體內那堅挺燙熱的硬物,他便知道,溟兒有多麼的想要他。

“父皇還不清楚嗎?”吻住了眼前的薄唇,交換著彼此火熱的氣息,他的手在祁詡天的身上撫弄,在那閃耀著汗水的晶瑩,令人目眩的蜜色之上不斷流連,身下的欲望一次次的由火熱之中撞擊著,抽送出濕熱的聲響。

迎著著他的動作,任憑臥榻在兩人身下微微晃動,祁詡天喘息著問道:“為何不喚我詡了?”

“是父皇,也是詡,總之都是我的,又何必在乎是何種稱呼。”沖著身下之人一挑眉,唇邊勾起一抹傲然,如此的神情落在祁詡天的眼中,只覺本就躍動的情火愈加沸騰,“確實不必在乎。”環抱住他的手從脖頸上落到胸前,拈起一縷汗濕的發,祁詡天就那般的注視著他,將那縷發放到了唇邊輕吻。

幽暗的眼眸惑人,深邃而火熱,祁溟月難以難耐,將他緊緊的壓在身下,抬高了雙腿,讓自己更深的進入到他的體內,而身下之人也以那火熱的目光繼續望著他,毫無保留的迎合著他的需索,讓他更難停止身下的律動,只想讓這一刻無限的延續下去。

暮色降臨的房內,月色逐漸灑落,榻上的兩人身軀交纏,冷香氤氳之間,汗水與體液的氣味混合成了情熱的氣息,與那淡淡冷香彌漫出了一片曖昧旖旎,呻吟低喊,喘息呢喃,隨著臥榻之上傳來的搖晃與濕響,在沉靜的房內交織出可令任何人臉紅心跳的情色之氣。

“詡……”在幾次快速的抽送之後,低吼著在祁詡天體內釋放,祁溟月仰頭急促的喘息著,加快了手中的套弄,讓身下的祁詡天與他一同攀上了欲望的頂峰,直到由那極致的快感中回過神來,兩人放鬆了身體,一起喘息著臥倒在了了榻上。

“沒有受傷。”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往祁詡天身後仔細瞧了瞧,祁溟月看著他腿間淌下的白濁,沒見有一絲血色,這才放心的又躺了回去。

祁詡天微闔著眼,摟住了身邊的祁溟月,在他肩上輕吻了一下,話音仍帶著情事之後的低啞,“受傷也無妨。”

“我不願父皇因我受傷。”被汗水浸濕的身體仍舊惑人,躺到祁詡天身旁,瞧著身旁帶著情事痕跡的身軀,他在那汗濕的胸膛上落下親吻,讓點點的緋色於他的唇上再覆殷紅。

祁詡天望著他垂首在他胸前,抬手輕撫祁溟月的發,想到先前他放過了洛緋嫣,“為何讓她離開了,不取了她的性命?”忍不住蹙起了眉,先前本是可殺了她的。

聽他突然有此語,祁溟月也知他指的是誰,“不讓她離開,難道真要在她面前與父皇交歡不成?”望著他身上斑駁的深淺紅印,他的指尖順著胸腹的肌理往下劃去,沾取了落在腹上的白濁之物,眸色暗沉,“你身上的任何一處,我都不願讓她瞧見,更何況是在我身下如此引人心動的父皇,又豈能讓他人見了?”

將指尖之物含入了口中,他舔著唇,一旁的祁詡天見他這般,猛然將他扯到了懷中,翻身將他覆於身下,“溟兒可知你如此的模樣有多勾人,你若是不想歇息,便讓父皇來好好疼愛你。”

“父皇的興致倒是不錯,不過我可是有些餓了。”祁溟月拉下他的脖頸,在他唇上輕吻一下,祁詡天聞言讓開了身,想起確實還未用過晚膳,再看天色也早已入夜了。

躺在榻上,看著他下地披了外袍,朝外頭輕喚了一聲,便聽見紅袖和瑩然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外,“陛下,太子殿下,可是……可是要用膳?還是沐浴……”

紅袖和瑩然站在門前,面如蔻丹,都是紅的要滴出血來似的。

先前要端點心來時聽見裡面有女子的話語聲,正在詫異擔心之時,殿下便回了,兩人一直候著,怕不知會有何事。沒料到隔了些時候竟見到蓮彤女皇神情有些狼狽的急急由裡面跑了出來,再後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想到而後裡頭傳來的響動,都覺心跳如雷,面上似火燒一般,這一回陛下與殿下竟沒在里間,害得她們二人侯在外頭,都不知該避得遠些還是該留著聽候吩咐才好。

房內,祁溟月也覺出了兩人的異樣,略微一想,側首朝榻上之人挑了挑眉,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竟忘了,此處可不是最里間的寢宮,也都是因為父皇太過誘人,對著他的眼神示意,祁詡天曖昧輕笑,朝外說道:“先用膳吧,沐浴……不急。”

緩緩的說出這兩個字,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眼前之人。那披著外袍,隨意立在一旁的身影,衣下身無寸縷,透著情事之後的慵懶,惑人非常。

祁溟月迎上他的目光,心中了然,笑意由眼底劃過,他朝外附和著說道:“先用膳。”一手將仍在一旁的玄色衣袍拋到了榻上,他稍微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衫,等著紅袖和瑩然進來。

祁詡天接過衣袍,隨意的穿了,仍舊躺在榻上,看著紅袖和瑩然端著膳食進來,連臉都不敢抬,將一碟碟的菜式擺放好了,“女婢讓禦膳房給煨著,這才拿來的,若是陛下和太子殿下不喜,便讓他們……”

“不必了,下去吧。”祁溟月擺了擺手,對這些並不太講究。

“是。”紅袖和瑩然自進了房便小心翼翼的,才踏入,她們便嗅到了濃濃的旖旎之氣,那是白芙的味道,還有些別的,混雜在一起的氣味,在魄玉冰檀的冷香之中分外的明顯,也分外的讓人心跳。

不敢多做停留,更不敢朝榻上的陛下和身前的太子殿下身上多瞧一眼,兩人垂首望著自己的足尖,連呼吸都不敢放重了,急匆匆的退了出去,雖未瞧仔細了,但從今日的狀況看來,莫非是陛下……

紅著臉,帶著些訝然,不敢再往下猜測,兩人出門之後,便趕忙把門給合上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祁溟月看著祁詡天起身,一路走來,隨著他的走動,點點的白濁由他腿間緩緩淌下,他卻不以為意的,敞著衣衫,緩緩行至身旁坐下了,望著他,祁溟月拿起了碗筷,目光灼灼,引來祁詡天一聲輕笑,“溟兒這會兒可是在用膳,如此瞧著我做什麼?”

“相比這些菜式,眼前有更美味的,豈能不多瞧上兩眼。”眼神曖昧的在他身上又掃了幾眼,祁溟月一勾唇,終於開始用膳。

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情事交歡,兩人確實都有些餓了,目光交匯,眼底都露出了笑意,一同用完了這頓遲了許久的晚膳。

待用完了膳,到了內室在床上躺下了,祁詡天正要將他擁到懷裡,祁溟月忽然說道:“先前之事父皇也見了,你可有覺得洛緋嫣她……”沉吟著,他沒有再往下說,先前洛緋嫣的神情,並不像如何嫉恨。

“她是如何想的都與我無干,溟兒也不該在此時提她。”祁詡天皺眉,不論洛緋嫣如何,是否真對他有情,他都沒有放在心上,此刻他只想將溟兒好好疼愛一番。

“那便不提了,改向父皇賠罪如何?”語聲逐漸輕緩,祁溟月抱住了身旁之人,吻上了他的唇,一手往後探去,祁詡天知曉他要做什麼,卻也沒有阻攔,由著他的指尖從衣擺之下滑到了臀間。

知道祁詡天原本的打算,此時卻仍舊是順了他的意,祁溟月心底的情意再度翻湧,“父皇……”在他唇上輕輕啄吻,他的手指在殘留著的情液的潤滑之下,並不困難的便深入了進去,“這一回用不上白芙了,父皇的這裡,仍舊濕滑的很……”

“白芙可還是得備著,一會兒就該輪到溟兒用了。”祁詡天對他挑弄的話語回以曖昧低笑,把他的手覆到了自己身下。

觸到掌下的火熱,祁溟月挑眉,“倘若到時父皇還有力氣的話。”

聽他回了以往他所說的話,祁詡天沉沉一笑,“那便一會兒再看……究竟會如何……”這麼說著,他擁住了祁溟月,吻上了眼前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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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國書

午後和煦的微風輕拂,花草之香在房內淡淡飄散,桌案前,碧色的國印握在女子的手中,金玉鑲成,很有些重量,在那纖柔的掌中擱了許久,終於,落了下來。

望著國書之上的赤紅色印記,洛緋嫣吐出了一口氣,不像惋惜,倒似放下了心的模樣。

“陛下,當真要把蓮彤就這麼交給蒼赫?”長老容雋在旁,瞧著國書之上一眾長老蓋下的朱印,心緒複雜,這畢竟是蓮彤,是他們數代守護之處,而今就這麼給了蒼赫,實在讓人不甘。

洛緋嫣將沉重的國印放在了一旁,面上看來輕鬆的很,點了點頭,“長老該知道眼下情勢如何,蓮彤早晚都會歸於蒼赫,既然已成定局,索性便給了吧,能不起戰亂還是不起戰亂的好。”待安煬的一切處理完畢,便輪到蓮彤了,與其交戰之後再稱臣,還不如早些將蓮彤送上。

容雋歎息,仍是覺得惋惜,但迫於情勢,天下要歸一,他又如何能阻礙了,天意如此,人所難違啊。感慨著,他看著桌案上的國書,“也只能如此了。”

周遭其餘幾位長老也朝著桌案上望去,神情各異,蓮彤素來無爭,與安煬一戰已是被逼無奈,國力耗損,而今天命所歸,天下將屬蒼赫,他們縱然再不甘願,也只能順應天意,順應民心。

就在房內幾人懷著複雜的心緒,垂首不語之時,門外有侍女通報,太子殿下來訪。

在眾人眼裡,只見女皇面色一怔,忽然多了幾分古怪,隨即便朝他們一揮手,“各位長老請回吧,恰好太子前來,本宮會將國書交予他。”聽說祁溟月來了,她不由得想起了昨夜之事,那在她面前,於臥榻之上,行著那般親密舉動的兩人,聽說今日早朝,有人是去得遲了。

漸漸露出了幾分落寞,洛緋嫣看著幾位長老走了出去,坐在椅上,目光不由落向了窗外,院內栽的幾株洛彤花,本是蓮彤獨有之物,沒見得如何討人喜歡,卻在蒼赫宮內盛放若此,嬌豔非常。

莫非真是蒼天厚愛,蒼赫得了天下,祁詡天得了真心所屬之人,那個冷酷寡情之人,卻有人可與他相守……

“原來國書已備好了。”悠然的話語聲突然在房內響起,洛緋嫣回首望去,門前站立著的白色身影,正是祁溟月。

同先前所見沒有不同,好似昨夜之事不曾發生,也並不覺得有何可在意尷尬的,神色如常,緩緩踏了進來。

“太子來的正巧,本宮正打算將它給遞去。”洛緋嫣一笑,那雙含情的鳳目內又恢復了平日的神色,若有若無的含著幾分情意,但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比之平日卻多了些打量。

“不必遞了,我自取去便是。”祁溟月走進了,一掃房內,只見洛緋嫣正坐于桌案邊,正含著探究之色朝他望來。

在她身前,窗外洛彤搖曳,襯著麗色嬌顏,一眼望去確是悅目,除卻窗外花草茵然,在她身邊的不遠處,各種精巧的樂器不少,有些擺放在架上,有些就那麼隨意擱在牆邊,不見太多的書冊,也無尋常女子房內可見的裝飾之物,觸目所及的,全是樂舞相關之物。

如此的女子,隨性肆意,真會為了一夕之歡而牽念至今?

見他環視房內,洛緋嫣鳳目流轉,“國書就在案上,太子來本宮這裡,只是為了此事?”經過昨日之事,她不知祁溟月今日這一來,究竟是打算做什麼,畢竟昨夜她的所為,看似已引來了祁溟月的不快。

“你以為還有何事?比如……昨日?”祁溟月站到了她的身前,淡淡的眸色之中透著些冷然,洛緋嫣顯然是有意而為,有意想讓他瞧見兩人的親密之狀,只不過……“昨日若是受女皇所邀來此敘談,想必是見不到你的吧?”

“太子都已知道了,”洛緋嫣仍舊含著笑意,並不覺得所行之事有何不妥的模樣,“雖說本宮是去了炫天殿,可也留了侍女傳言予你,要她告知本宮去了那裡,只不過未曾料到,太子沒見到她,也這麼快便回了。”

“若是我不曾提前回去,不知你是否還能活到今日。”洛緋嫣確是比尋常女子特別,也頗為有膽識,但她的膽識只會害得她自身,若非是他提前回了,洛緋嫣怕是已是一具死屍。

聽他此言,洛緋嫣含笑的面色一僵,想起了注視著她的那雙透著不悅與殺意的犀利眼眸,她也知道,祁溟月所言確是事實,若不是他提前歸來,她真有可能就此死在祁詡天的手裡。

“如此該多謝太子了,看來你果然不曾誤會,你們二人這般的情意,也實在叫人羡慕。”洛緋嫣笑著這麼說道,此時她當然知曉,祁溟月在那時便已知究竟,對祁詡天不曾有過半點懷疑,不然也不會在她面前……

面色紅了一紅,她抬首望著站在不遠處的白色身影,“既然此事已過,便不提了吧,國書也已在此,太子可拿去了。”

“不提?你以為如此便可不提了嗎?洛緋嫣,你該知曉,雖然身為女皇,但並非任何事都可隨心而為,我與他之間如何,也不是你可探究的。”朝堂之上,酒宴之時,她有意無意挑惹出來的事,並非只因舊情難忘,就連昨夜亦然,若她真有心與父皇再續舊情,便不會留下侍女傳話予他。

朝她望去,他的語聲並不含怒,但只是那平淡的話音,卻叫人不由得一陣心顫。

洛緋嫣斂起了笑意,對他的話不敢輕忽,也不得不生出幾分謹慎,經過昨夜,她已知曉,若是祁溟月要取她性命,只需片刻,對他而言,那是輕而易舉之事,甚至,如祁詡天一般,他也絕不會因蓮彤而寬待於她。

“這……太子之言何意,本宮不太清楚呢,此次來到蒼赫,只是為了蓮彤之事,太子不會是以為本宮是有意做了那些,打算來興師問罪吧。”

“是否有意,你自己最是清楚,”祁溟月的唇邊勾起了淺淺的弧度,垂眸望著桌案上的玉印與國書,眸色淡淡,“若只是為了國書,你也不會留到今日,但你並非如他人所想,真是對符合難以忘情。”

昨日去凝露之處遇見沁羽,沁羽對這位女皇的憂心,讓他知曉了不少,也愈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太子想說什麼?”洛緋嫣掩住了眸底的驚訝之色,面上依舊含笑。

不疾不徐的前行了幾步,祁溟月站立在擺放樂器的木架之前,在箏弦之上撥弄了幾下,漫不經心的模樣,沒有答話,短短的幾個音落在房內,飄飄渺渺的便散了去,不成曲,但悅耳非常。

洛緋嫣耳聞樂聲,面色卻忽然一變,“天音!”

“女皇可願聽溟月奏上一曲?”祁溟月側首,眸色不再含著冷意,和煦的淺笑在他面上顯露,指下繼續輕撥了兩下。

洛緋嫣並非對符合舊情難忘,這一點,也是他昨夜未取她性命的首因,但,她敢幾次三番的招惹他們二人,也該受些教訓才是了。

按下箏弦,輕輕撥弄,飄忽的樂聲響起,由幾個音彙聚成了輕柔的曲聲,如要帶人入夢,只要聞入耳中,便會被那樂聲勾去了心神,似將墜入虛幻的夢境,讓他不願醒來……

洛緋嫣知曉天音並非只是樂藝,更是惑人之技,甚至可取人性命於無形,此時聽聞如此的樂聲不由心驚,再看祁溟月的臉色,那分外和煦的笑意驟然讓她心裡一沉,如墜寒潭,昨夜就已後悔了,本想今日遞交了國書便回去,哪想到祁溟月仍舊不放過她。

身為蓮彤之人,對樂舞自然很是擅長,對樂聲更是敏感,她想要開口,卻不由自主的被樂聲所引,忘了想要說些什麼,眼神逐漸迷茫,心裡最後想到的,是她將永遠沉睡於如此的樂聲之下了,早知如此,昨日便不該……

樂聲在彌漫著花草香氣的房內徐徐飄散,如那花草之香,若有若無的,在不自覺時已沁入心神,桌案邊的女子眸色迷茫,伏於案上,似在掙扎要醒來,卻只能無力的被拖入夢境之中。

少女之時的旖旎,成年之後的隨心肆意,如心所願登上皇位,掌控蓮彤之後的落寞……身邊那些各具才情的女子……

權利,地位,陰謀,江山社稷……

琴音不知在何時停下了,伏在案上的洛緋嫣始終沒有再抬起頭,祁溟月的手從箏弦上放了下來,悠然的行到了窗邊,望著院內的風中搖擺著身姿的洛彤花,淡淡說道:“可是好夢?”

案上的女子抬起了頭,迷茫的神色斂下,倏然便恢復了成了平日的模樣,望著立於窗前的白色身影,神情複雜,“你……”

她沒死,只是做了一個悠長的夢,也不知夢中她可曾說過什麼不該說的,天音之用,她也知道一些,思及心底不欲人知之事可能被他人知曉,她便一陣懊惱,想她堂堂蓮彤女皇,卻受制於一個年歲不大的後輩,還是由自己所為之事而引來的如此“回報”,叫她怎能再保持平靜之色。

保持著那複雜的神情,洛緋嫣瞧著窗前的背影,眸中流轉著各種心緒,接著一揮袖,大聲哀歎著靠在了椅上,“罷了,是本宮輸了。”

換了自稱,鳳目之內那含情之色也盡皆退下,洛緋嫣站起身來,撥了撥頸邊的發,那動作說不出的自然隨意,站到祁溟月身旁,一同望著窗外的洛彤花,她的語聲輕快,忽然說起了往事,“太子可知當年?”

不待他回答,她便繼續說道:“當年我與你父皇在江湖結識,當時便已覺得,世間竟會有如此之人,該是躲得遠些才好,可惜越是想躲便越是 不舍離開,沒想到而後幾日之間,他卻已先離開了。”

見她懷念之色,祁溟月說道:“先前說你並非難忘舊情,看來也不儘然。”

“哪裡是難忘舊情,即使是,我洛緋嫣也不至於至今對他糾纏不清,”瞧著窗外那株洛彤,她的眼中透著傲然,“雖然身為女子,但我可不是那些必須依附於男子才可生存的女子,沒有他,自然還有別人。”

想到沁羽所言,祁溟月也相信,洛緋嫣在父皇之後,身邊還有其他男子相伴,只是都不長久,如此眾人才都猜測,定是難忘舊情了。

“此次來到蒼赫,原本就是想瞧瞧,能讓那人動心,不顧倫常付於真情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洛緋嫣說著,轉身面對祁溟月,露出了笑意,“果然讓人他嘆服。”

“只是為了看我?”祁溟月挑眉,不以為然。

不打斷再做作下去,洛緋嫣索性說道:“不止如此,我是想知,你們之間是否真如洛瑾與沁羽所言那般深情,只是難以相信,那人身邊也會有人真心相伴,讓人真是有些不甘心。”

為何她身邊,卻始終未有過真心之人?同樣的身為國君,同樣將自己視作最為重要,為何她身邊就沒有如他們一般,深情至此,可彼此相伴之人?

“你改慶倖只是不甘,若是同尋常女子一般,為了舊情牽念至今,糾纏不休,而做出了那些事,方才那曲,便不只是讓你入夢而已了。”若是她真對父皇有情,因妒意而妄圖挑弄他們二人的關係,他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本宮知道。”輕笑著,她抬眼望向遠處,蒼赫宮內,處處的樓閣林立,殿宇重重,在那炫天殿內,那個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此時定然等著她身邊的白衣之人歸去,“此次之事,是本宮之錯,但能見識到如此毫無動搖的深情,連著連番的驚嚇也不算白受了,太子將國書取去吧,免得一會兒有人不耐,尋來此處,遭罪的恐怕還是我。”

她笑著打趣,示意他去桌案上取走國書。

將桌案上蓋了玉印的國書取到手中,祁溟月瞧著它,至此,蓮彤便算屬蒼赫的了。

踏出門前,他回首望了一眼,立在窗前的女子仍舊遠望著窗外,不知在想著什麼,鬢邊的髮絲垂落,辨不清是何神情,但那側影看來,卻是透著些落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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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封皇

自洛緋嫣遞上了國書,蓮彤之人在蒼赫宮內便未再生出任何事端,蓮彤已屬蒼赫,並非只是將蒼赫奉為上國,而是完全的稱臣,她這女皇的身份已不存在,而後會以何種身份歸返蓮彤,也將會由蒼赫來決定。

至此,天下盡屬蒼赫。

蒼赫境內的百姓聞訊,皆是歡喜不已,而安煬與蓮彤早知會有這一日,又有天命之言,也並不如何抗拒,心裡都慶倖可免去戰亂,既天下歸一,而後四海升平之日便在眼前了。

對天下人是如何的反應並不太感興趣,禦書房內,玄色與月白的身影各自坐在桌案旁,正處理著成堆的政務。

“說是可得天下……”翻動著手中蓮彤長老呈上的,與蓮彤相關的典籍書冊,祁溟月掃了幾眼,將其合上擺在了一旁,“如今果真已得了天下了,也無趣的很。”

“待這些時日,宮裡的事都解決的差不多了,不如出宮走走,我知溟兒定是在宮裡待的有些不耐煩了,可是?”祁詡天一抬頭,瞧著不遠處正帶著些隨意之色在奏摺上書寫的祁溟月,心知溟兒素來不喜麻煩之事,眼前的這些,卻都瑣碎的很,又是些無法交予大臣直接處理的,不止是溟兒,他也早已不耐了。

祁溟月停筆,略一抬眼便又繼續書寫著說道:“去宮外也不錯,不過眼前的這些還未解決,還有你吩咐劉總管準備之事也已進行的差不多了,豈能隨意離開。”

“若是溟兒在宮裡厭煩了,父皇便陪你出去,這些事或是路上解決,或是扔著,待之後再處理也沒什麼大不了。”瞧著他擱下了筆,對他而言,荒廢政務也不是如何嚴重之事,天下已在掌中,既已是他與溟兒的,自當隨他們之意行事。

祁溟月垂首繼續動著筆,口中回道:“出宮之事不急,宮裡也並不是太過無趣,總之是有父皇在的。”說到這裡,他抬首朝他望去,含笑的眼中透出了曖昧之色,“前幾日嘗過的滋味,溟月可還記在心裡,叫人難忘的很。”那一夜,在他身下的父皇是如何的邪魅勾人,仿佛猶在眼前。

見他意猶未盡的模樣,祁詡天揚起了唇,鷹眸微闔,眸色暗了些許,“溟兒的滋味亦然。”那一夜兩人似乎都有些瘋狂,也遲了第二日的早朝,在他記憶裡,而後溟兒在他身下亦是熱情的很。

祁溟月放下了手中的奏摺,起身到他身旁坐下了,“過了幾日,可還有覺得不適?”

“是否還有不適,溟兒也該知道,而今已不覺什麼了。”在他臀上輕按了一下,自那日之後,兩人便未再親近過,祁詡天忍不住一手摟住了他,在他唇邊親吻。

之前那些許不適對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只要是男人,對於心屬之人不會不想佔有,溟兒想要他也屬必然,他雖身為帝王,又是溟兒之父,但他對處於溟兒下方,倒是不覺如何排斥。

暫時拋下了政務,兩人相擁著一番深吻,待輕喘著分開,祁溟月倚在他身旁,想起蓮彤,取出了一旁的某本奏摺,“父皇打算如何安置洛緋嫣還有那一干長老?”蓮彤長老俱為皇族,洛緋嫣先前也是一國之君,在蒼赫不會久留,以何種身份回蓮彤,需早日定下。

“溟兒覺得呢?”祁詡天翻開了幾本還未批閱的摺子來,提的都是此事。

想到那日的洛緋嫣,祁溟月答道:“蓮彤雖已屬蒼赫,但民風之上與蒼赫仍多有不同,要管理蓮彤,眼下仍需蓮彤之人。”正是交換之時,不宜有太大的動作,要讓蓮彤融入蒼赫,需要時日。

“你意是仍交由洛緋嫣行管理之責?”祁詡天已知他心中所想,他先前確也那般考慮,卻沒打算用洛緋嫣,她在他的眼裡,只意味著麻煩。

“父皇覺得不妥?”洛緋嫣在位多年,蓮彤之事交由她最是妥帖,而以她的為人,此後當不會在暗中圖謀些別的,若是為防萬一,這幾年陸續引入蒼赫的官員,將她轄下之人一一換去,再過幾載,有她無她,便也無妨了。

“看來溟兒對她倒是寬待了,莫非你是不忍?”祁詡天蹙了蹙眉,取回國書那日,聽溟兒提過洛緋嫣,即便她並非心懷妒意有意挑弄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他對她也仍是沒有多大改觀。

祁溟月回想當日洛緋嫣所言,此時對她卻並未惡感,更何況……“若是不殺,棄之便可惜了,有用為何不用?”

洛緋嫣心性張揚肆意,生在此生,在別人眼中或許有些任性妄為,但他看來,她的行事之風卻破像他前生那一世的女子,雖惹過些事,但已教訓過便算了,既然是有用之人,自當用在合用之處。

“那便如溟兒所言吧。”祁詡天落筆,批了那些相關此事的奏摺,隨手取過另一本來,翻開一瞧,噙著笑意,將它遞給了身旁之人。

祁溟月接到手裡看了,搖了歎笑,“宮裡果真是一點事都瞞不住的,即使劉總管沒有太過聲張,此事仍有大臣瞧出來了。”

“也未刻意瞞住,早些晚些而已,不如快些給辦了。”

點了點頭,祁溟月的眼底露出了笑意,可以想見,到時那些大臣們會有何種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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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赫皇宮之內,持續已久的繁忙並未有所緩解,接手安煬之事仍在進行,而後蓮彤又遞上了國書,幸而交換之事並不急,這才讓大臣們稍稍松了口氣,這些時日以來,眾人雖都在關注蓮彤,但對旁的事也沒疏漏,自愛宮裡時日久了,許多還未搬上檯面,便有不少人已有所覺。

那時,經安煬一役,太子可得天下的命格傳的天下皆知,眼下諸事皆定,想起前些時日曾籌備過的,關於繼位登基的事宜,再看眼前的動靜,不少人都猜測,陛下是要退位了,太子即將登基。

此事在大臣們的口耳之間流傳著,也差不多都敢確定,此事已成必然,只不過在他們看來,戰事才停,蓮彤也才屬蒼赫,正是陛下一掌天下之時,此時退位似乎是早了一些。

但,若是陛下真那麼決定了,也無人敢質疑多言,更何況以太子的行事手段,繼承帝位,也讓人放心的很,總之,這算是樁好事,到時只管聽著吩咐便是了,大臣們這麼打算著,時時觀察著朝中的動靜,就等著君王一發話,便可祝賀太子。

這一日的早朝,同往日一般,群臣在奏完了所要稟奏之事以後,正等著宣佈退朝,座上之人卻略倚著身,帶著些愉快之色朝下掃了一眼,側首對一旁的劉總管問道:“朕交代的事辦的如何了?”

此言一出,群臣都互相遞了眼色,陛下莫非是想提退位之事?正在猜測著,只聽劉總管在旁答道:“回陛下,準備的已差不多了。”

祁詡天滿意的點頭,“而今天下一統,民心所歸,也是時候了。”他這麼說著,朝身旁望去。

群臣聞言,哪裡還會不知他話中之意,先前猜測的果然沒錯,陛下這是要退位,讓太子繼位了,劉總管近些時日在忙的,果然是登基事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皇座上的另一人身上。眾人見陛下身旁,太子殿下對此言似乎沒什麼反應,有大臣上前幾步,應聲說道:“眼下正是太子殿下登基之時,陛下英明!臣恭賀太子!”

見有人先行逢迎,不少大臣連忙附和,有些人站在一旁,朝祁溟月望去,見他未顯露歡喜之色,原本打算要上前的,便先收住了口,心裡都覺奇怪,難道登基之事不值得高興?哪朝哪代的太子不是盼著早日繼位,為何太子卻沒半點高興的模樣?

暗暗打量著祁溟月的神色,不少大臣心裡覺得疑惑。

祁溟月不動聲色的朝下一掃,神色淡淡,打斷了一些大臣的恭賀一語,口中說道:“多謝各位大人,但我以為,眼下提登基之事尚早,父皇過些年再退位也不遲。”

“太子殿下所言極是,臣也認為陛下眼下退位是早了一些。”見祁溟月說出了他們心裡的想法,有老臣子連忙出言附和,一朝君王一朝臣,太子即位之後,他們這些老臣子會如何,還是難言之事。

與這位大臣想法相同的還有不少大臣,此時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皇座之上,祁詡天月祁溟月對視了一眼,眼底同時劃過一抹笑意。

指尖在桌案上輕叩了幾下,祁詡天看似面帶難色的蹙起了眉,“眾位愛卿都覺此事早了一些?但溟兒登基之事不容再緩,天命所歸,天下百姓都盼著這一日,朕若是不退位,又如何讓新皇繼位?”

不錯,太子登基已是必然,那些個大臣聞言歎了口氣,事無兩全,看來必須退位之期就在眼前了。

“父皇可封我為王,暫緩退位之事。”

由君王的身旁,傳來了悠然的話語聲,大臣們聞言一怔,為王?哪裡有太子為王,不繼帝位的道理,照蒼赫的規矩,其餘幾位皇子將來是會有封王的可能,但太子可是命定了要為君的,怎能只封個王便算了?!

“不可不可,太子若是為王,其餘幾位皇子將來豈非就要與太子平起平坐,此事萬萬不可!”

“不錯,張大人所言甚是,太子為王,叫其餘皇子如何處之,太子殿下是得天之命,理應為帝才是!”

“太子殿下!老臣以為如此不妥……”

“臣亦覺得不妥,請陛下與太子殿下三思!”

群臣上前,都表示封王一事並不妥當,祁詡天瞧著下麵站著的大臣,勾了勾唇,“朕亦是覺得不妥,既然溟兒不適宜為王,那麼便封皇吧。”

不疾不徐的話語聲,落在了眾位大臣的耳中,如炸開了一聲雷,封皇?他們沒有聽錯?陛下說的是風皇?王與皇,一字之差,在蒼赫卻是大有不同。

“王”者,在帝君之下,群臣之上,向來都是賜封于皇族有能者,但“皇”,那便意味著,與帝王同位……

大臣們琢磨著封皇之意,都有些不敢置信,高高在上的君王瞧著底下臣子的神色,說著那番話,卻是有些隨意的,似乎並不覺得如何,也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在祁詡天身旁坐著,祁溟月望著底下臣子那不敢置信,驚詫莫名的表情,微微揚起了嘴角。

“陛下!封皇似乎……”哪有一國二主的道理,有大臣覺得不妥,卻不敢直言,躊躇了一下,上前小心翼翼的暗示了心中之意。

有人先開了口,後同樣便有人跟著,先前曾說過話的張大成又開口說道:“太子殿下確實該登基,但陛下封皇,似乎……似乎有違祖制,先前也從未有過……故而臣以為……”

他這般說了,說著說著,卻不敢再繼續下去,惴惴不安的朝上頭望了一眼,見陛下仍不喜不怒,神情難辨,再看一旁太子,眼中卻帶著些興味,似乎正等著他往下說,分明都未顯出不悅來,他的心裡卻咯?了一下,莫名的不安起來,為臣多年,何時該開口,何時不該開口,他是知道的,而今一時心急,竟把如此重要之事給忘了。

陛下先前雖然看似說的不經意,那只要是開了口,那便是已決定了的,哪裡容得了他來質疑,若是他反對,說不準在片刻之後,便會成了殺雞儆猴的犧牲品……

額上冒出了汗水,這位張大人只覺自己眼看就在刀口上了,抹了抹汗,繼續說道:“故而臣以為,若是陛下真這麼打算了,便要好好籌畫一下才是,讓全天下都知道,陛下與太子殿下同朝主政,蒼赫的將來定是四海升平,宇內皆安。”

說完了這番話,他小心的朝上又望了一眼,忽然想起,陛下與太子殿下一同治理朝政似乎也有些時日了,同坐皇位之上,他們這些臣子也早就習慣,而今只是換了稱謂罷了,他先前何必如此大驚小怪的。

周遭的眾位大臣此時見了這位張大人轉的如此之快,都有些好奇,再一細想,也都恍悟,有人還想再提祖制,卻被身旁的同僚扯了一下,也倏然想起,所謂的祖制,眼前這連父兄都未放在眼裡的帝王式絕不會放在眼裡的,早在當初毀了祖制傳下的太子佩玉之時,眾人便已知道的明白,陛下對前朝沒有一絲的好感和牽念,陛下要的是他手中的蒼赫,而非前朝遣下的蒼赫。

“既然眾位愛卿沒有意見,那就這麼決定了。”祁詡天好似並未覺出大臣們的不安和欲言又止,勾起了唇,起身宣佈退朝。

祁溟月站在一旁,同他一起往內行去,回首望瞭望神色古怪的大臣們,挑眉露出了一絲笑意,果真是父皇手下的大臣,揣測聖意的本領已是越來越強了,可惜了一場好戲。

群臣看著兩人離去,張著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太子為皇,陛下為帝,一國有二主,這……眾人對視著,卻無人知道該說什麼。

陛下為君確實無可指摘,為臣的也不願換了君主,但太子之能也是眾人眼裡瞧見的,更何況還有天命之言……

想想往後,若是兩君臨朝,似乎也與現如今沒有差別,只要國泰民安,他們的官位也無動搖,此事似乎也不需反對,免得危及自身。

相通了此事,群臣心照不宣的對視著,互相含笑拱手道別。

在殿上未曾離去的劉易,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眼底露出了滿意之色,默不作聲的往後離去了。

☆☆☆☆☆☆☆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登基【完結】

帝位不退,太子為皇,此事一經在朝上提出,便在宮裡傳開了,而後又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宮外,起初聽到的人都對此法嗤之以鼻,以為是何處傳來的謠言。要知道,自古以來,一國只有一君,哪位帝王不是唯恐他人分了他的權利,即便是手足兄弟,至親子嗣,封了王,賜了地之後,也立時便會被遣出皇城,遠離帝宮。

蒼赫帝當年便是被逐出皇宮的,之後領兵奪了皇權,以雷霆嗜血的手段殺盡了一干皇族,繼位為帝,蒼赫還是蒼赫,卻已不再屬祁氏一族,而只是他祁詡天一人的蒼赫。此事天下皆知,卻無人敢言,也無人會言,有目共睹,這位君王雖然手段殘忍行事難測,但蒼赫在他手中,卻是從未有過的強盛,直至今日,一統天下,如此的君王,縱然他的名聲再如何的讓人聞之膽寒,在百姓心裡,卻是一位明君。

既是明君,所做的決定便不會有大錯,也該是為了這天下和百姓考慮。陛下在朝上當著眾位大臣的面宣佈要封太子為皇,共同治理蒼赫——確定了此事並非謠傳,而是確有其事之後,天下人先是詫異不信,到後來議論紛紛,各有說辭,最終,卻仍是接受了,畢竟,如此出色不凡的太子,註定了要一掌天下的,而陛下正當壯年,素來又寵信太子,兩人一同治理蒼赫,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百姓們是不管朝廷規矩如何,祖制如何的,雖絕不可思議,但一旦真成了事實,便也能安然接受,只要他們的日子如常,能過的安穩便好,但朝中的大臣自那日之後卻未能如百姓那般安然。

當日未曾開口,也來不及開口,此事便定下了,陛下王者之威讓眾人不敢隨意妄言反對,但回了府,靜下心再一想,仍是有人覺得此事太過匪夷所思,陛下行事素來難測得很,這一回的決定更是眾人始料不及,有些大臣一番細想之後便作了罷,不再有異議,有些回頭想想,仍是覺得此事不妥,暗中尋了幾名同僚一起,打算再上書一提此事,朝堂之上不便,用奏摺便好了許多,用詞也可斟酌委婉,儘量莫讓陛下不快……

如此,宮裡表面上看來仍是一片歡欣,開始大張旗鼓的忙碌起太子的登基之事,幾日的時間,便在如此忙碌歡騰的氣氛下過了。

帝宮之內,聽聞了朝上之事,洛緋嫣在驚訝之余,心裡滿是欽羨,也有些惆悵,沁羽對此有些詫異,卻也不覺太過意外,對那二人,他口中雖不言,但實則早已有些贊佩,凝露則始終是滿心歡喜的,一心盼著她的皇兄登基。

其餘幾名皇子對此的反應不一,祁柊離是知道其中內情的,對如此的決定,只要支持,祁子毓素來都是大而化之,除了有些意外便無其他的想法,但祁堯宇卻是不然,經過上回的佩玉之事,長久的一段時間以來,他始終沒敢再去面對他的太子皇兄,直到此時……

站在禦書房的門外,祁堯宇看著沉重的大門在自己身前緩緩打開,裡面的皇座之上,白色的身影正翻閱著什麼,那悠然的姿態,帶著隨意卻優雅無比的動作,透著上位者的威儀,並未做什麼,卻讓人心生敬畏,不敢隨意踏入了,驚擾了房內的這份寧靜深沉。

“七皇弟站在門前做什麼,為何不進來?”

悅耳淡然的話音從裡面響起,驚醒了怔怔的朝裡望著的祁堯宇,回過神來,他整了整衣衫,踏了進去,“臣弟叩見皇兄。”再過幾日,他便不能再以皇兄相稱,而該口稱皇上了。

“起來吧。”祁溟月略一抬頭,瞧了他一眼,“七皇弟今日求見,可是有事?”他已有些時日沒見過祁堯宇了。

“皇兄……”注視著座上之人,祁堯宇跪在地上沒有起身,“臣弟是來祝賀皇兄的。”

許是隔了些時日的關係,祁溟月此時見他,總覺與往日有所不同,那仍透著青澀的少年的臉孔上,似乎多了幾分老成。

“除此之外還有何事?”收回了目光,繼續看著手裡的書冊,祁溟月隨口問道,若只是為了來恭賀登基之事,根本無需跪地不起。

“臣弟想問……是否待我成年之後,會同五皇兄一樣,賜封地離開皇城?”

祁溟月抬眼見祁堯宇低頭這麼問,扯起了嘴角,“七皇弟離十五之齡還有兩年,已在考慮此事了?身為皇子,成年之後離宮,不會例外,莫非你不願意?”

祁堯宇仍舊垂著首,低語著,搖了搖頭,有些猶豫的,緩緩的說道:“臣弟想請皇兄……到時將坍州賜為封地。”

坍州,原本蒼赫的邊境之處,地處偏僻,地勢險峻,多有匪賊出沒,而今雖已有緩解,卻仍算不上是富饒之鄉,當初將祁慕晟貶去那處,便是為了懲戒,而今祁堯宇竟自求去坍州……

看著他,祁溟月沒有答話,祁堯宇跪於地上不曾抬頭,卻能感覺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許久之後,才聽那話音說道:“隨你之意吧。”

“多謝皇兄。”祁堯宇站起身,抬首又朝座上之人望了一眼,行禮往外退去,至始至終,祁溟月沒問緣由。

大門重又在身後合上,祁堯宇呆呆的立在門前,酒宴那一日雖距現今有了很長的一段時日,但佩玉之事,還有凝露所為,從未在 他眼前消失。

父皇給了皇兄整個天下,凝露為了皇兄身為女子可不顧自身名節,而他……

身側的手逐漸握緊,他就那麼靜立著,分外清楚的感受到,不論他心底的那份牽掛是為了什麼,他都……不配……

禦書房內,祁溟月看著房門合上,目光又落回到了眼前的書冊上,屏風之後一道玄色的身影緩緩行出,由後攬在了他的肩頭,“早說過,小七對你不同。”

“他會離開,再有不同也是一樣。”側首與身後之人輕吻,祁溟月說道:“父皇該聽到了,過兩年小七會去坍州。”父皇才去後頭取本書冊,祁堯宇便來求見,也實在是巧了。

從椅後走到他身旁坐下了,祁詡天冷哼一聲,沒有開口,看明瞭小七對溟兒的心思,若不是他今日自請去坍州,他未必會將他放過。

“不去提他,溟兒過幾日便要登基了,有不少事需要忙的,一會兒這裡的事處理完了,便早些去歇著。”

點了點頭,他合眼往一旁靠去,“那些處理的如何了?”他所問的不是登基的事宜,那些有劉總管會辦妥,而是關於那些個大臣,對他同朝為皇之事,看似無人有異議,實則卻仍有幾人抱著那些祖制,嘴上不敢說,心裡對此卻是不甘願的。

祁詡天一手擁住了他,提筆在紙箋上書寫著,口中回道:“不必在他們身上費心,我會讓他們會知錯。”停了筆,暗處有黑影倏然出現,接過了紙箋,便又突然的消失在了空氣裡。

感覺到影衛的氣息逐漸遠去,祁溟月沒有開口再問,再過幾天便是登基之日,父皇是不容有人對此有異議的。

他也一樣。

往那帶著冷香的男人身上又靠近了一些,祁溟月閉目小憩,接下來,便只等登基的那一日了,他要與他,同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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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白的衣袂之上,金芒閃耀,異獸圖騰環繞,那卓然霸氣之貌正是蒼赫帝王的象徵,與那玄色的身影並立在一處,在所有大臣的眼前,解下了太子發冠,戴上了赤金色的冠冕。

青天之下,暗紅色的儀仗如血,也如火,在風中落於眾人眼裡,就如火焰燃燒,仰頭注視著他們的兩位君王,無人不心懷激動。

陛下不曾退位,太子殿下卻已登基,從古未有之事就在 他們眼前,陛下為帝,太子稱皇,在兩人手中,蒼赫已主天下,往後在二主的治理之下,蒼赫又會迎來如何的盛世,將會是一番如何的景象,實在叫他們這些為臣的期許不已。

帶著激動之色互相對視,欣喜之時,也瞧見了周遭心勁的同僚,平日裡的幾張面孔已看不到了,都是那些暗中對此懷有異議的大臣,這一日間不是病逝,便是告老,其中內情為何,他們不敢隨意妄自猜度,心裡其實都清楚,此時跪伏于地,大臣們心裡分外慶倖自己不曾反對了此事。

二主臨朝未必不是好事,蒼赫已非昨日,諾大一國,政務繁雜,有兩位君王總比忙時求見不到陛下來得好,仰望著儀階之上正在接過國印的太子……此時已該稱為皇上了,在那身摻著淺金的的瑩白之下,風姿無雙,陽光下俊美和煦的面容,神色安然,即使距離隔得遠,也可感覺到那王者的威儀與皇家的貴氣雍容。

對如此的新皇,無人會生出半點不從不敬之心,在兩側司職典儀之人的宣朗聲中,禮樂齊鳴,文武百官叩拜于地,齊聲唱喏,看著兩位君王一同祭祀天地,想見蒼赫往後,甚至還有大臣激動的淌下了淚來。

而此時的民間,亦是在為此事慶祝歡騰,天命所過的太子終於登基為皇,與陛下同理蒼赫,如此新奇卻讓人歡喜之事,還從未有過,於是乎,不知不覺間,在民間流傳出一種稱呼來。

天帝,月皇,將兩人分別如此稱呼,百姓已完全接受兩位君王同時臨朝,治理這個天下,對往後的日子也開始期待起來。

並不知外間是如何的反應,登基之儀從早間便開始,到祁溟月再次坐上皇位,已不再是昨日太子的身份,而是蒼赫之君,看著文武百官在殿內再次跪地,對他行禮叩拜,他的面色卻無多大的起伏,只是平平靜靜的看著,腰間被一手摟住了,他側首看著祁詡天,露出笑意。

皇位從不在他的眼裡,今日是即位之日,於他,卻只代表著他與身旁的男人並肩而立,與他一起笑看天下,直至此生的終結……

與他對視,祁詡天挑了挑眉,知道他心中所想,竟傾身擁住了他,在殿上便吻住了他的唇,他的溟兒終於站在了他的身邊,此刻那耀眼的神情讓他心動不已。

群臣叩拜著沒有起身,在旁的劉易見此卻難得的揚起了唇,二主臨朝,父子兩又都是如此妄為之人,看來往後他要忙的事會更多一些了。

在大臣們起身之前,祁溟月退開了身,群臣只聽新皇略有些低語的語聲由上傳來,“平身吧。”

“朕今日累了,天色不早,眾卿可還有事要議?”

聽得此言,誰還會不知話中之意,全都搖頭,直到退朝的話音落下,群臣懷著仍未平復的激動心情退了下去。

大殿之上,隨著文武百官的離開,漸漸靜默無聲,祁溟月坐於皇位上,依靠著身旁之人,支著頭,望著空無一人的大殿,眼中透出了幾許興味,或者……此後耍弄那些大臣也是樁不錯的消遣。

看著他眼中的神色,祁詡天揮退了左右,連劉易也被遣下了,將他抱在懷裡,與他一起往下看著空無一人的殿堂,他問道:“如今溟兒已是掌控著天下人生死的君王了,有何感覺?”

低沉的話音飄散,帶著淡淡的 迴響,空蕩蕩的殿堂內正逐漸暗下,緊密的殿門外,暮色漸沉,由縫隙間灑下幾抹落日的暖紅顏色,卻顯得那空落緋無人之處,更為陰冷了。

“很寂寞……”坐在高處,祁溟月朝下望著,歎息似的開了口,“可掌控天下人的生死又如何,若是沒有父皇,沒有你坐於身旁,這皇位……”沒有再往下說,他不由想到了再他出生之前,那時,許便是如此一人坐於朝堂之上,面對著底下的文武百官,面對著蒼赫仰賴他生存的百姓……

“父皇有你,便不寂寞了。”與他相擁著,祁詡天輕笑,以前從未體會過那種所謂的高處不勝寒,也從不知寂寞是如何的一種感覺,只是將人當做棋子一般在掌中擺弄,消遣著時日,直到有了溟兒,直到今日,他才知,原來,那便是寂寞。

看著皇座之下的那片空曠,兩人的唇貼到了一起,細密的吻,撩動著內心的情念,溫存著相貼的唇輾轉相觸,口中的舌激烈的糾纏,隨著漸漸深入的吻,祁詡天移開了唇,語聲暗啞,“溟兒可知方才在大臣面前,你是如何耀眼的模樣,父皇怕是等不到回寢宮了。”

抬手去解他的衣領上的盤龍扣,祁詡天眼神示意,任由他敞開了他的衣襟,祁溟月倚在皇座之上,勾起了唇,“那便不要等到回寢宮。”

解下兩人的發冠,隔著殿門灑落的餘暉之下,垂落一片墨色,祁溟月纏弄著指尖的發,在他耳邊輕語,“之後……我也想要你,詡……”

“好……”吻住了他的唇,祁詡天將他壓在了身下,望著寬闊的皇座之上倒臥的瑩白,在暮色之中如清冷的月色,勾住了他的心神,也縛住了他所有的情念。

俯下身去,相似的兩雙唇再度相貼,瑩白如月的衣衫緩緩落下,昏暗的殿上,於皇座上交纏的兩道身影,在暮色之中投下了一片旖旎的暗影,直到夜幕盡落,在喘息之中,有呢喃似的低語,滿是情意的纏綿,在殿內飄散……

“此生此世……”

“此生此世……”

---正文完---
番外1 完結採訪:夫夫相性之問

參考相性一百問,取了其中的一些問題,同時收錄狐狸窩里幾位好奇寶寶的提問,以下,開始(*^__^*)

炫天殿內,親媽狐狸小心翼翼的站在某兩隻面前,看著皇座上,如今的天帝和月皇,掏出懷裡的紙箋,再瞧了一眼兩人的臉色,嗯,正式開始採訪吧——

親媽狐狸(得意狀):偶家可愛的孩子們啊,文文完結了,你們親熱的機會就沒了,嘿嘿,為了乃們的“幸福”,要好好回答偶的問題哦,不可以威脅偶,不可以■嚓偶,不可以不回答,不然親媽就在番外裡面虐你們,明白米?

祁詡天(雙眼微闔,挑眉):你是打算要挾朕?

祁溟月(眼神特別溫柔的微笑):你問

親媽狐狸(抖~~做好隨時開溜的準備,低頭看小抄):那啥……你們的名字是?

祁詡天:……

祁溟月:……

親媽狐狸:……當……當偶米問吧

親媽狐狸:你們的年齡是?(貌似很多親看忘記了)

祁詡天:三十九

祁溟月:十九

親媽狐狸:你們怎麼稱呼對方?

祁詡天:溟兒

祁溟月:父皇,詡

親媽狐狸:如果要送禮物給對方,會送什麼?

祁詡天:整個天下

祁溟月:父皇別忘了附上自己,只是天下,我要來何用

祁詡天:那是自然

親媽狐狸:那溟月呢,要送你父皇什麼東西做禮物?

祁溟月:他不需禮物,父皇要的,自會去得到

祁詡天:果真是我的溟兒……

兩人對視……然後……然後……(狐狸捂臉,非禮勿視)

親媽狐狸:咳……呃,好恩愛啊,所以接下來的問題要好好回答哦,最喜歡對方身體的哪一個部分?

祁詡天(看著身旁的人):全部,溟兒身上的每一處……都會勾人……

祁溟月(揚起了脣):任何能取悅我的部分

狐狸親媽(CJ滴仰望):可以說明白點咩?比如?

祁溟月(笑):真想知道嗎?

親媽狐狸:不……不想了(明明很溫柔的笑嘛,為啥偶那麼寒~~~抖,55555)

親媽狐狸(躲在簾子後,以策安全):……你們曾經吵架麼?

祁詡天:不曾

祁溟月:有過冷戰

親媽狐狸(驚訝):冷戰?偶咋不知道?是啥時候的事?(低頭看小抄,窩裡的K親提供的問題)在什麼情況下你們會冷戰?

祁詡天:溟兒十五歲之時

祁溟月:還不是後宮的那些事

親媽狐狸:5555555,為啥偶不知道,你們都不和偶說~~~(難道就是被偶遺忘在桌面上重裝系統之後消失的那一篇?)

親媽狐狸(抹淚):那冷戰之後怎麼和好的?(不告訴偶,偶怎麼碼字的說)

祁詡天:好好疼愛了溟兒一番(邪笑)

祁溟月:只是一時氣憤罷了,也算不得真的冷戰,在床上和好的

親媽狐狸(臉紅狀):……(某兩隻真的是妖孽啊妖孽)

親媽狐狸:轉世後還希望做戀人麼?

祁詡天:轉世?

祁溟月:只要這一世

親媽狐狸(疑惑):為啥?有親也覺得,你們最後在大殿上,對彼此說的是此生此世,為什麼不是生生世世呢?

祁詡天:既然今生所屬已在身邊,管來世如何

祁溟月:死後之事何人知道,下一回也未必還能如此生一般記得過往,與其期許來世,不如把握眼前

親媽狐狸:還真是父子啊,思考模式相同,都是活在當下的人

親媽狐狸:什麼時候會覺得自己被愛著?

祁詡天:很多時候(眼神曖昧的看著一旁的祁溟月)

祁溟月:很多時候

親媽狐狸:可以不要這麼模糊咩~~究竟是什麼時候啊?只說一個也行(星星眼)

祁詡天:溟兒望著我的時候

祁溟月:父皇抱著我入睡時

親媽狐狸:對待喜歡的人,你們的愛情表現方式是?

祁詡天:把他鎖在身邊,不讓任何人瞧見了,讓他眼裡只有我一人

祁溟月:只把他視作特別,並且時時相伴

親媽狐狸:什麼時候會覺得對方已經……

祁溟月:已經什麼?

親媽狐狸(躲好):……已經不愛你了

祁詡天:有人是不想活了吶

祁溟月:可以晚一些再殺

親媽狐狸:5555555555,要殺之前可以先回答偶咩(英勇就義狀)

祁詡天,祁溟月對視

祁溟月:當我們在對方眼裡同他人沒有區別時

祁詡天:不會有這一日

親媽狐狸:倆人的關係是公開還是秘密的?

祁詡天:知道的人有些死了,有些仍活著

祁溟月:不知你屬於哪一類?

親媽狐狸:……

親媽狐狸:情事上,你們誰處於下方?(爆~~這問題會不會直接了一些)

祁詡天:你說呢

祁溟月:多半時候是父皇在上

親媽狐狸(感動):還是偶家的溟兒最乖了,好好回答問題,米有威脅偶

祁詡天:溟兒不是你可隨意稱呼的(殺氣)

親媽狐狸:偶一時忘記了啊~~~(趴角落)

親媽狐狸:(不怕死的繼續問)為什麼會如此決定呢?

祁詡天:不曾決定過,自然而然

祁溟月:幼時只有如此,而後也無所謂上下

親媽狐狸:你們對現在的狀況滿意麼?一個是天帝,一個是月皇,很不錯吧,要表揚偶哦

祁詡天:尚可

祁溟月:尚可

親媽狐狸:喂喂,偶是你們的親媽,你們有這麼完美甜蜜的結局,都要感謝偶啊~~~竟然不知道感恩,要說滿意知道咩!

一道金色光芒閃過,狐狸只覺眼前一花,光速閃,躲好,檢查一下,嗯嗯,米有斷手斷腳,奇怪,難道某只功力退步了咩?

小心的冒頭……竟然……竟然只是太陽光?!倒地……

親媽狐狸:你們初次那個啥的地點?(躲在陰影處小聲問)

祁詡天:宮裡

祁溟月:樹下

親媽狐狸:當時……當時的感覺?(那時候是看到些啥啥導致某人爆發了吧)

祁詡天:憤怒,以及愉悅

祁溟月:感覺不錯

祁詡天:只是不錯?溟兒可要說實話(挑起他的臉,輕笑)

祁溟月(挑眉,勾脣):那麼……很好,如何?

親媽狐狸:……(習慣性捂臉,默念,妖孽啊妖孽)

親媽狐狸(捂著臉問):當時對方的樣子是怎樣的?

祁詡天:很是引人的模樣,讓人不想放開,想一直要下去……(逐漸輕緩的語聲)

祁溟月:很強勢,很霸道,帶著怒火,卻……使人動情

親媽狐狸:那……初夜的早晨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祁詡天:忘了

祁溟月:誰會記得

親媽狐狸:……(其實偶也忘了)

親媽狐狸:每星期H的次數?

祁詡天:不定

祁溟月:視情況而定,沒有固定的次數

親媽狐狸:不是很多次咩?大家都以為很經常的說

祁溟月:除了**,也有其他的親密之舉,不過……此事與他人無乾吧

親媽狐狸:接下來……呃,對方最敏感的地方?(為啥會有這樣滴問題啊,偶是純良的狐狸啊)

祁詡天:耳朵,脖子,腰側

祁溟月:**內側,胸

親媽狐狸:用一個詞形容H時的對方?

祁詡天:**

祁溟月:邪魅

親媽狐狸:一般情況下H的場所?(偶都寫過些啥地方,為啥有親會以為是隨時隨地。。。||||)

祁詡天:寢宮

祁溟月:寢宮

親媽狐狸:寢宮……也就是包括了床上,榻上,桌案上……?(默……)

親媽狐狸:有與對方以外的人做過嗎?

祁詡天:有,不過有了溟兒之後便沒有了

祁溟月:沒有

親媽狐狸:對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這種想法,你們是持贊同態度,還是反對呢?

祁詡天:若是得不到溟兒的心,我會一直抱到他願意把心給我為止

祁溟月:想要的就去得到,不論是心還是身體

親媽狐狸:都……都好強勢……(說起來,是別人的幸運了,如果這兩隻沒有對方的話,會怎樣……寒)

親媽狐狸:如果對方被暴徒**了,你會怎麼做?

祁詡天:讓他知道……何謂生不如死

祁溟月:世上還沒有這樣的人

親媽狐狸:偶錯了偶錯了!!不要冒冷氣啊~~~~~~~~~(55555,偶知道結果的怎麼還會問涅,這兩只有人能**的了嗎~~~嚴重懷疑)

親媽狐狸:你們比較喜歡H時對方哪種的表情?

祁詡天:從冷靜化為熾烈,熱切的索求

祁溟月:只有我才能見得到的溫柔

祁詡天:原來溟兒喜歡溫柔的?那昨夜的不喜歡嗎?

親媽狐狸拉長耳朵,昨夜?昨夜?昨夜是哪一種啊?

祁溟月(勾脣輕笑):只要是父皇,都喜歡

親媽狐狸(偷聽完畢若無其事狀):呃,那你們H的時候,無爻是不是都全程看著涅?

祁溟月:無爻看不見

親媽狐狸:那……能聽見?

祁詡天:寢宮內是不許他人入內的,影衛和無爻也一樣,在我身下的溟兒是如何的模樣,豈能讓他人看了去

親媽狐狸:是啊是啊,貌似偶之前是這麼說過的,寢宮裡面,沒人能隨意進入,但是有的親想說,如果米有人,為啥一喊人就來了涅?不在寢宮裡的人,怎麼能知道你們……那個完了沒有……可不可以接近……(越來越小聲的說)

祁溟月(皺眉):這是誰提的問題?

親媽狐狸:以上問題來自窩裡的糖糖和紫,那個……能回答一下咩

祁詡天(不耐煩):傳音

祁溟月:還有不少奏摺要閱吧

祁詡天:嗯(斜斜的掃過)

親媽狐狸:……偶會加快速度的!(好恐怖,5555555)

親媽狐狸:你們每次H的時間是多久?(短一點吧,碼字好累的說,傷腦細胞啊)

祁詡天:很久

祁溟月:沒注意

親媽狐狸:又75偶啊~~~~很久是多久的說?

祁詡天:你確定真想知道?

親媽狐狸(搖頭,狂搖頭):不想知道了,絕對!

親媽狐狸(看小抄,糖糖的提問,照著念):天天開始老的時候,月月咋辦,天天已經不想做了……但是月月還想……(冒汗……這問題……)

祁溟月(朝一旁看):我會讓他想做的,或者……我來做就好

祁詡天(輕笑,抱住):父皇不以為會有這一日吶

祁溟月:父皇倒是自信的很

祁詡天:曾有服過■珠之人,死時仍是壯年之貌,溟兒若是不信,到時便知道了……(附在他的耳邊,語聲曖昧)

親媽狐狸:……(不要54偶啊,偶是純良的狐狸啊……捂臉,不看不看不看)

祁詡天:你可以下去了

祁溟月:倘若你想留下……

祁詡天:影一

祁溟月:無爻

人影閃現,狐狸抬頭望去,一黑一白……

親媽狐狸飛奔而逃:偶是親媽!你們不可以對親媽下手啊!!!!你們還有番外,番外知道不?!當心親媽變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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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跑到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撒花~~~~話說,偶的文文終於完結了,三月開坑到現在,半年了說,現在可以慶祝完結咯,HOHOHO~~~(其實是某只懶人碼不動了||||)

於是,完結之後狐狸休息了幾天,但是始終在糾結之中~~~~碼字期間的災難啊!!飆淚~~~~~從偶的小電被雷P,到電源壞掉,然後網卡出問題,再然後系統崩潰~~~~~~~T-T~~~~~真的可以這麼慘咩~~~~~淚奔~~~~

啊,那啥,狐狸想起來,今天主題是要來說說番外滴~~~嗯嗯,之前答應了很多親的番外,不過一直米有開始,原因……呃,原因還要說咩,就是上面的啦,繼續淚~~

今天,番外計劃開始執行,以上第一篇,是小羽毛要的50問,然後偶發現好多哦,所以成了剪輯版,汗,剪了好多~~~這是第一篇番外,嗯,所以先來點輕鬆的吧,讓偶恢復碼字狀態,不過偶發現,這個番外好累啊~~~原來提問回答比劇情還難,戳手指……人家碼不來搞笑的,也碼不來惡搞的,咋辦~~5555555~~大家湊合著看哦,不要嫌棄啊~~~~T-T

然後接下來的,就是琰青和炎瑱的番外啦,然後是百里和無爻,再後來……凝露?劉總管?十五歲的月冷戰風波?擦汗~~~~好多,希望能快點碼好吧,嗯嗯,繼續加油~~~~順便說,新坑也在準備中,計劃在月中開坑,到時候狐狸會公告哦,歡迎大家來踩~~~(@^_^@)~

番外2 璧玉成雙

雲昊山莊內,這一日的氣氛有些怪異,在隱隱的緊張之中,帶著些期盼和喜悅,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什麼。

直到,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哭聲傳來。

“老爺!老爺!夫人生了!是位少爺!”隔著門,房內婢女的話音含著驚喜傳了過來,門外守候多時的之人才松了口氣,才揚起了笑,裡頭傳來的一聲驚呼,卻讓他的心又提了起來,“何事?夫人怎麼了?還是孩子……”

雲景昊站在門前,不知裡面究竟如何了,急的滿頭是汗,自那驚呼之後便無人再答他的話,只聽見混亂的說話聲,和著滿是痛苦的叫聲,使他心裡更是焦急不已。

那裡面的一大一小可千萬別有事才好,在廊道內不斷踱著步,他看著院內天色一點點暗下,樹上的雪梅花瓣由風中徐徐落,一派悠然,他的心裡卻只有無盡的猜測和不安,過了這許久,可別真是……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門吱呀一聲開了,“恭喜老爺,夫人生了兩位公子!”

產婆的話讓雲景昊喜出望外,“夫人無恙?”見產婆點頭,他連忙朝衝進了房裡,床上,女子臉色微微蒼白,看來有些虛弱,神情卻滿是歡喜,撫著躺在身旁的嬰兒對他展顏微笑。

雲景昊又是欣喜又是緊張的走近了,湊近了去看,一模一樣的長相,才是初生,哭鬧了一陣,此時卻安靜的很,一個挨著另一個,正靜靜沉睡,即使不曾見過初生的嬰兒是何種模樣,他此刻也能確定,他的孩子將來定是長相非凡,俊秀出眾的。

小心的把他們分別抱到懷裡,他看著一雙麟兒,想了片刻,笑著低語,“往後,你們就叫炎瑱和琰青。”

一為瑱,一為琰,俱是美玉,美玉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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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瑱,接住啦!”小小的少年跨騎在樹上,高聲笑著,將手裡的果實往下扔去。

樹下,同他模樣相同的男孩兒接住了落下的東西,看著手裡這枚紅艷艷,圓鼓鼓的果子,俊秀的小臉上路出了笑容,抬頭朝上望去,“我也要上來,你等著!”

“好,不過你可要當心,爹前些日子才教的身法,可別忘了。”晃動著雙腿坐在樹影之間,琰青看著樹下正努力騰身而上的兄長,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手裡松了一些,幾枚紅果頓時滾落下去。

炎瑱正借力往上爬著,這顆大樹以他們的功力還無法輕易躍上,幾枚紅果突然落到他的頭上,心神一松,運起的氣便不由一泄,一手沒有抓住,霎時掉了下去。

樹下不遠處便是一潭湖水,眼看炎瑱從樹上掉落,接著滾落到了湖離,琰青霎時慌了神,“炎瑱!”胡亂拋開手裡的紅果,他手忙腳亂的下了樹。

“炎瑱!炎瑱!”只是想要開個玩笑,他沒想到會是這樣,若是炎瑱出了事該如何是好?琰青急的紅了眼,縱身也躍到了湖裡。

輕輕拍著他的臉,琰青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湖水,用盡了力氣,終於把炎瑱抱到了樹下,“炎瑱……”

撥開了濕透的發,那是一張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看著他,就好似看著自己,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一束金芒落在他的臉上,點點的水色折射出了片片晶瑩,眼前俊秀的臉龐好似在發著光一般,分明是一模一樣的長相,為何炎瑱看來就是不同呢?

不自覺的走了神,看著他胸前呼吸的起伏,琰青忽然想起,爹好像說過,落水之人該如何施救……目光移到了淺粉的脣上,他正猶豫著,一雙清澈瑩亮的眼眸緩緩睜了開。

“琰青?”似乎不知發生了什麼,炎瑱望著著正坐在自己身邊神情古怪的弟弟,眼裡怔怔的帶著些疑惑。

仿佛被湖水浸透,本是該與自己沒有分別的眼眸,卻如此的清透,彷如明鏡映照出一張帶著些許魅色的臉龐,看著他眼中的自己,琰青抬手在他臉上輕碰了一下,“炎瑱真漂亮……”

炎瑱皺了皺眉,“我們本是雙胞兄弟,你說我漂亮,也是說你自己!”對男孩子來說,漂亮可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

“好啦,隨你怎麼說。”挨近了他,琰青仔仔細細的在他臉上打量,炎瑱被他瞧得卻有些不自在起來,“你看什麼?”

“看你有沒有事。”索性躺倒他的身旁,琰青甩了甩濕透了的發,方才下水,兩人的衣衫都濕了,這時若是回去定是要被爹責罰的,趁著陽光正好,他解下了外袍,“炎瑱快點把衣服脫了,曬乾了好回家去。”

“要叫大哥。”習慣性的糾正他的稱呼,炎瑱還是脫下了外衣,對每次都要被弟弟照顧這件事,很是頭痛,明明他才是兄長。

“炎瑱就是炎瑱。”仰躺在樹下,琰青側首嘿嘿一笑,翻滾著抱住了身邊的兄長,嬉笑著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炎瑱皺眉,“琰青!”他竟敢戲弄兄長!

回應他不滿表情的,卻是琰青滿不在乎的笑臉,還有再度往他身上貼來的濕透的身軀,見他如此“目無尊長”,炎瑱板起了小臉,別過頭去,儼然是想多幾分兄長的威嚴。

琰青卻未能讓他如願,倏然重重的壓到了他的身上,炎瑱不甘示弱,也如此回敬,兩人笑鬧著在草叢裡翻滾起來。

樹下的笑聲飄揚到風中,直到暮色降臨,夕陽透過樹影落下一片暖紅,暮色之下,一雙身影相擁而臥,極為相似的臉龐,一個挨著另一個。

炎瑱,琰青,炎為丹,青為翠,璧玉本該成雙。

但隨著時光荏苒,不知何時,幼時的親密漸漸疏遠,相同的,是琰青仍不會稱呼兄長。

“炎瑱吶,我看雅兒妹妹不錯,不如你早日……”

“你胡說什麼?”打斷了他的話,炎瑱端坐著,拿著手裡的賬本,仔細的核對,沒有抬頭,眉宇間卻為這句話微微蹙起。

帶著幾分惑人的姿態,倚靠在門前,琰青的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我可不曾胡說,嘖嘖,看雅兒妹妹的模樣,早已為你神魂顛倒了,如此可人的姑娘,難道你不動心?”

炎瑱翻閱賬冊的手頓了一下,“你既已說是妹妹,當哥哥的又如何會對自己的妹妹動心?難道你會?”莫非是琰青對雅兒有意……不由自主的,他放下賬冊,抬頭往門邊看去。

琰青不知為何沒有答話,斂下了眼眸,神情卻是有些古怪,見他如此,炎瑱心裡多了幾分肯定,正要說什麼,門前又多了一人。

“炎瑱哥哥,雅兒為你做了……呀,琰青哥哥也在……”停下了含著欣喜的話語,嬌小秀麗的女子端著一碗湯羹,立在門前,望瞭望琰青,柔柔的話音裡多了絲尷尬。

琰青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裡面的炎瑱,輕笑一聲,“我這就要離開了。”說完,轉身往外走去。

“琰青。”炎瑱喊住了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琰青若是喜歡雅兒,自然不喜見到眼前之事,雖然他只當雅兒是妹妹,但在琰青看來,仍是礙眼的很吧。

“你好好考慮我先前的提議啊。”側首挑了挑眉,透著些輕佻的曖昧之色,琰青笑著轉過身,往外行去,徑直走到院中,抬首望著早已凋零的雪梅,笑意逐漸退下,取而代之的是幾分苦澀。

他不會對妹妹動心,但若是哥哥呢,他對自己的哥哥動了心又該如何?

不知何時開始,同自己一樣的容貌在他的眼裡成了獨一無二的存在,只要看到炎瑱的身影,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追隨,想要同兒時一般的抱住他,想要笑鬧著親吻上他的臉龐,想要的更多更多……

卻,終究是不敢。

他是炎瑱,是他的兄長。握緊了雙掌,他提醒著自己,想著房內的兩人,那份苦澀再度在心口翻涌。

“琰青。”看著在樹下獨自站立的背影,炎瑱走上前去,“我只當她是妹妹,若是你喜歡她……”說到這裡,炎瑱不由自主的頓了一下,想到與自己如同一人的弟弟將有一日會娶妻生子,他的心中生出幾分複雜的心思。

就好似一個人被分開了似的,世上的雙胞手足想必都經歷過如此的感受吧,炎瑱對自己這麼說著,把琰青背對的身影轉了過來。

一樣的臉龐,卻透著截然不同的魅色,只是隨意一望便可引來女子心跳的眼眸,如同薄霧氤氳著,本是旖旎,此刻卻是苦澀,朝他望來,目光灼灼,那灼人的眸色之中,翻涌著太多的情感。

對著如此的眼神,他不知為何慌亂起來,別開了眼,避開了那雙惑人的眼眸,原先想要說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這是……

心裡驟然一震,臉上卻仍舊保持著一貫的平靜,炎瑱再度對上那雙眼眸,想要再分辨,所見的,卻已只有平時的輕笑旖旎。

“雅兒來了,我還有事找爹,便不在此妨礙了。”又輕笑了幾聲,琰青示意的指了指往此而來的女子,在炎瑱的視線裡逐漸遠去。

對女子的喚聲聽而不聞,炎瑱只是瞧著那抹碧色,心裡前所未有的混亂起來,琰青……

那眼神是何意?

直到琰青離家的那一日,他也沒有問出口。

他竟然離開了……端坐在書房內,炎瑱如同往日一般,翻著手裡的賬冊,心神卻不知飄去了何處,回憶往昔,記憶中的琰青似乎總是笑著的,不知是不相信他的能力,還是其他,總之,時有與他作對之時,那般笑著,帶著些魅色,漫不經心的模樣,不顧他的意見,自顧著行事,儼然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不知說了多少次,要稱呼他為大哥,卻從未由他口中聽到過一次。

炎瑱,他總是叫他炎瑱,偶爾望來的眼神裡,帶著些難辨的神色,他也從未刻意去分辨,直到今日……

他已離開,不知去往何處。

一頁頁翻動著賬冊,眼神卻落在遠處,靜靜的書房裡,只有紙張摩擦的聲響,直到門外傳來了重重的腳步聲。

“逆子!這個逆子!”啪的一聲,一張書箋被扔到了桌上,雲景昊滿面怒容,負手在房內踱步,只看他如此的模樣,炎瑱便知道,這一回爹是氣得不輕。

“發生了何事讓爹如此氣憤?”

指了指那張書箋,雲景昊停下了步,“往後你就是雲昊山莊的少主,再也沒有琰青這個人,他也再不是我雲景昊的兒子!”

炎瑱的目光從書箋上收了回來,好似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又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看著那些字從眼前掠過,卻什麼都沒有看入眼裡。

流芳館,琰青……琰青竟然……

蒼白了面色,他此刻腦海中流轉的,全是那雙眼眸對著他人而笑的模樣,那雙望著他之時,透出灼然之色的眼眸,是否,也會對著他人,路出那般的神情?

薄薄的紙箋由手中飄落在地,平靜如水之人,終於再難保持平靜。

他悔了,他此刻方才知道,琰青眼中的神色並非難辨,而是他不敢。

而此後,或許他再也沒有機會去辨識,琰青那雙惑人的眼中,究竟藏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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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滿頭是汗?”燭影之下,碧色的身影走近了眼前,那雙記憶中的眼眸再不掩藏,魅色之中透著關切,含著情意,一時間仿佛與夢境混淆,炎瑱帶著些惶然,拉住了拿著帕子往他額上擦拭的手。

“為何不說話,難道燒還沒退?還是難受?”琰青皺起了眉,近日三國之戰方才歇下,蒼赫一統天下,陛下與殿下成了天帝與月皇,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閒,炎瑱不曾休息幾日,卻一心打理雲昊山莊的事務,累得染上了風寒。

“我沒事,只是個夢。”太過真實的夢境,全是過往的種種,若不是當初他中蠱沉睡不醒,若不是有那兩位陛下,此生或許便要錯過了,錯過了琰青。

握著他的手逐漸收緊,他望著床邊的人,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琰青的眼中透出了笑意,含著魅色的眼眸此刻只余柔情,俯身在他脣上輕吻了一下,只覺握住他的那雙手微微動了動,卻沒有放開,迎著他逐漸加深的吻,再沒如往日一般閃避,叫他心裡頓時升起了無限的喜悅。

“炎瑱……”緊緊抱住了他,琰青難抑心中的歡喜,這些時日以來,炎瑱雖不再逃避他們之間的感情,卻始終對親密的舉動有所抗拒,如此乾淨清澈之人,面對這在別人眼中可稱為污穢的情感,要接受他的碰觸,並不是簡單之事,要他主動做些什麼,更是難上加難,但今日他卻……

琰青的欣喜還未退下,炎瑱接下來的舉動卻更讓他驚喜的難以置信。

回抱住琰青,炎瑱如水般清透的眼中映照出了一片灼然,望著他眸色,琰青已辨不出那究竟是自己的情念,還是炎瑱的,習慣用怒意,用一切其他情感來掩飾的人,終於不再抗拒心裡的躍動,望著琰青,炎瑱頭一回覆上了雙脣,挑開了琰青的。

兩人的脣舌**著,這一刻的情動誰也沒想壓下,琰青解著自己的衣衫,一手往炎瑱的衣下探去,指尖觸到那片泛著熱度的**,忽然停住了動作。

“你的燒還沒退。”克制著身下的**,琰青躺在他的身邊,只是緊緊的抱住了他,不敢再有其他的動作,生怕一時控制不住自己。

“退了。”炎瑱卻並沒有如他的意,望著身旁相似卻絕不相同的面容,看著那眉眼間的魅色,想到了過往,此刻再也不想將眼前的人放開。

解開了衣,炎瑱又伸手去解琰青的,將他半掛的衣衫脫下了,對他如此的舉動,琰青如何還能再忍耐,吻住了他的脣,翻身將他壓到了身下。

“琰青……”喘息著,炎瑱略有些猶豫的拉住了在他身上游移的手,他沒想過有一日會躺在雙生弟弟的身下。

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琰青停下了動作,對他而言,只要能真正擁有炎瑱,如何的方式都不重要,儘管此刻在他身下的炎瑱不再是平日裡的冷靜淡然,透著他自己都不知曉的**的模樣,要克制住想要他的**簡直是痛苦,但只要是炎瑱,那便如何都好,如何強烈的慾念他都可以忍耐。

汗水順著脖頸淌下,低落在炎瑱的胸前,看著琰青,過往的一幕幕似乎又在眼前重現,無聲的嘆息了一聲,他擁住了覆於他身上之人,慢慢打開了雙腿。

“炎瑱……你……”

因他的舉動而驚訝,琰青注視著懷抱住他的炎瑱,卻迎上了一雙透著火熱情意的眼眸,“還等什麼?”

原來,水色沸騰之後,便是如火的炙烈,當那純淨透徹的眼眸染上了情意,也是可以這般魅人的,他將得到的,是從未示於人前的,絕不同於往日的炎瑱。

雙脣相貼,當掌心觸上身下之人的火熱,聽到那聲含著壓抑卻引人的**溢出口中,琰青無法形容此時心裡的感受,他只想擁著他,此生都不願放開。

交疊的兩人在燭影的搖曳下映照出一雙人影,注視著對方的眼眸,炎瑱感受著琰青在自己體內,沒有屈辱,也沒有不甘,這一刻,似乎已等待多時。

琰青與他,本就是一體。今夜,終於成雙。

此生不離。

番外3 無心有情(上)

風聲在黑夜裡吹出輕輕的響動,幾株綠竹相隨著搖曳,窗欞邊,可見到屋內有一人身背挺直,正坐在桌案前,仔細看著手裡的紙箋,靜靜的出神。

蒼赫那邊又有消息傳來了,但這一回卻沒有提起無爻一字,那位殿下是有意如此,還是無爻他……搖了搖頭,百里忘塵停住了心裡的猜想,以無爻的功力,該無人能輕易傷得了他。

想到無爻如何得來的這身功力,他的脣邊透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把手裡的紙箋又細細看了一遍,確定不曾錯漏了什麼,這才放到一旁的燭火之上,徹底燃了。

燭火搖曳,將那方紙箋緩緩吞噬,在火光之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過去,那個跟隨在自己身後,一心信賴的少年,而如今,別說是跟隨了,想要他接近自己一些,恐怕也是不易之事吧。

就在這時,房內忽然多出了一陣氣息的波動,不知是否是錯覺,透過燭光,黑暗中像是有一抹白影顯現,仔細瞧去,竟正是他心中牽念的那一個。

無爻?!真是無爻!

百里忘塵猛然起身,往他身邊走去,到了將近之時,卻又倏然停住了腳步,他不願見到無爻退避的模樣,“你怎會來安煬?”

“殿下之命。”幽暗的角落裡,白影這麼說道。

是了,自然是殿下之命,無爻會來安煬,絕不會是為了他的。百里忘塵在心裡嘆了口氣,灼然的目光,卻始終緊緊注視著黑暗中的那一抹白,“可是殿下有事……要你傳話?”若只是為此,也不需讓無爻前來,傳書便可,特地奉命而來,究竟是為了何事?

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無爻沒有答話,只是將它遞了過去,殿下所言句句在書信之上,無需他再說什麼。

“你受傷了?”看完信上所言,百里忘塵無法抑制心裡的焦急,再也顧不得無爻的反應,急急的將他拉到了身前,仔細打量起來。

不喜被人如此接近,無爻往後退了幾步,仿佛不曾看見百里忘塵瞬間落寞下的臉色,什麼話都沒有說,卻抬手解開了衣襟。

百里忘塵怔怔的看著無爻的動作,在幽暗中顯得尤其白皙的膚色上,有點點的血紅遍布,如盛放的花朵凋落,殘瓣片片,斑駁著交疊出詭異的艷色。

裸著的半身,胸腹間結實的肌理隱隱有著舊傷的痕跡,不祥的血腥之氣從那殷紅的血色之上透出,像是腐蝕著什麼,無爻的氣息,細細查探,確實有著幾分古怪,那位殿下只在書箋上說無爻有傷要他來醫治,卻不說是什麼傷,此時見了,他才知為何無爻會來此尋他。

那是沾了蠱血之後留下的痕跡,無爻曾服下過不少藥物,有些與蠱血相剋,有些卻是相融,若不及時解去,再過些時日……

幸而殿下命無爻來了,百里忘塵又是擔心又是慶幸,克制著想要擁住他的衝動,不敢輕易上前,口中說道:“沒事,我會將你醫好。”

像是怕惹他不快,輕柔的話音帶著些小心,那種過分的輕柔與小心,讓他心裡莫名的難受,無爻穿起了衣衫,臉上仍是平平的沒有表情,空洞的眼眸對著百里忘塵的,“何時?”

他果然是不願多做停留,急著想要離開,“……很快。”苦笑著,百里忘塵望著那雙映照著一切,卻沒有閃動過絲毫光亮的眼眸,帶著苦澀的笑意裡又添了些許的痛楚。

微風由窗欞間拂過,燭影晃動,房裡的兩人相對而立,誰也沒有再開口。

似乎是耐不住如此的靜默,百里忘塵突然上前,將那抹仿佛隨時會消散在黑暗中的白影抱在了懷裡,“對不起……”因為仇恨,他從此失去了那個一心信賴,追隨著他的少年,即使再懊悔,他與無爻,都已回不到過去。

“過往之事,已忘了。”推開他,無爻回道。

事實上,當年的許多事他都已記不清楚,留在記憶中的,只是不斷重複著的鮮血與殺戮,黑袍之下,師父的聲音,黑暗之中,無盡的等待,守候,守護某個人,或者殺某個人。

“你忘了我?”百里忘塵不敢相信,無爻一直以來對他的態度如此特別,他以為那是恨,難道竟不是?只是對那黑袍之人的厭惡?

他,百里忘塵……仿佛能夠看見百里忘塵詫異心痛的表情,無爻的眼眸對上了他的,“百里忘塵,記得。”

除了那無盡的殺戮與訓練,過往的記憶裡,仍有一人,有些特別的,存在記憶的深處,每每面對他,自己便不知為何難以控制心緒,忘卻了一切,腦海中失去了許許多多幼時的記憶,卻留下了關於百里忘塵的,那是恨嗎?

第一次接過的湯藥,便是他給的,百里忘塵。

“記得,也恨我,是不是?”是他毀了無爻,若不是溟月殿下,無爻而今會如何,他不知,也不敢去想。

“恨是什麼?”回答百里忘塵的,是無爻平淡的不見起伏的話音。他不懂得,什麼是恨,他只知曉,要聽命於自己的主人,其他,他不需知道,當初……師父便是這麼說的。

想起那身黑袍,無爻腦海中頓時生出一種想要逃避的恐懼,察覺他的氣息起伏如此明顯,百里忘塵立時便察覺不對,蠱血沾身,絕不會毫無反應,無爻一路來到安煬,內功定然耗損,這蠱血之毒便會發作。

不等他擔心探問,身前之人忽然往後倒下,連忙接住了無爻,百里忘塵看著懷裡的人,不知該是心痛,還是歡喜,難道只有如此,才可接近無爻?

苦笑著把他放到了床上,百里忘塵緩緩伸出手,觸碰著他的臉龐,眼中帶著一絲悲傷和更多的火熱,要如何才能讓無爻懂得,他想要他……

無心有情(中)

屏風之後的浴桶裡,水汽蒸騰,在空氣中如煙塵飄渺,混雜著各種草藥的味道,並不太好聞,百里忘塵卻像是對那股氣味沒有一點感覺,繼續往裡投著藥草,輪廓深邃的臉上透著難得的慎重與小心。

不可讓人發現無爻的存在,一切都是他親自動手,為了不惹起那人的懷疑,這些藥草是他命人在這幾日間由各處悄悄買來,望著坐在一旁,臉色透出青白的無爻,他忍不住皺眉,又多了幾分擔心。

“要想除去蠱血之毒,必須浸泡直到血毒散去為止。”

隔著水霧,百里忘塵的聲音聽來有些不真切,他的話音落下不久,無爻便站起身,仿佛他不存在一般,開始解衣,直到身無寸縷,神色間也不見一點改變。

無爻毫不避忌,百里忘塵看著水汽裡**在他面前的身子,卻露出了複雜的神色,世間禮數對無爻而言不具任何意義,在他的認知裡,只有主人之命,他或許可當他不存在,他卻不能對眼前之人視而不見。

在迷濛的水霧中,無爻的臉色隨著蒸騰的熱氣泛出了些許微紅,分明是瞧不見事物的眼,也不含絲毫心緒,但此刻在百里忘塵看來,卻像是透著從未見過的柔和,看著他,他不由得也隨著一起柔和了臉上的線條。

“無爻……”試探著開了口,坐在浴桶內的人聞聲朝著他抬頭望來,沒有應聲,像是在等他說下去。

百里忘塵看著他,眼裡的柔情與悲痛愈加濃重,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吐出了一聲嘆息。

嘆息聲和著水汽一同飄散開來,無爻不明白此時心裡的感受究竟是什麼,似乎胸前那片被毒血濺到的地方,生出一種被利器刺穿的痛楚,可是他分明不曾受過外傷,在胸前觸摸了一下,他仍舊不明白這種感覺為何而來。

都是因為百里忘塵,自遇見他的那一日一切都開始不對勁了,“百里忘塵。”

這是無爻第一次主動的喊他,百里忘塵驚喜的走近了些,耳邊聽見的卻是……

“何時能回?”

才不過幾日,才開始為他解毒,無爻便想離開了,他真這麼不願意面對他?“直到蠱血之毒解去為止,或許三五日,或許更久。”與眼底的痛楚不同,百里忘塵回答的語聲淡淡,無爻的癥狀尚不算太過嚴重,但,若是能多留他幾日,說幾句謊話又何妨,反正無爻是不會起疑的……

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嘲弄,百里忘塵想到當年,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對自己的懲罰,若是他早些看清對無爻的感情,若是當年他不曾那麼做……是否而今的一切都會不同?

“你是在躲著我嗎?”

百里忘塵的話音再度引起了胸口的痛楚,無爻皺眉,“……很痛。”每次面對百里忘塵,那種古怪的感覺,都讓他想要馬上離開。

“因為我而心痛?”只是兩個字,百里忘塵卻明白他話中之意,無爻的痛,他能否當做是對他存著除了恨以外的感情?繼續走近,俯身看著浸泡在滿是草藥的水中無爻,百里忘塵情難自禁的碰觸上了他的臉龐。

這一回無爻無處可避,在他臉旁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帶著試探,有著微微的涼意,卻不知為何讓他胸前的痛楚得到了緩和,似乎,有些暖,他抬頭,握住了他的手,什麼話都沒有說。

仰起的雙眸仍舊空洞,百里忘塵看著無爻神色平靜的臉,心裡難以抑制的激動,忍不住傾身過去,吻上了他的脣,擱在他臉旁的手不容他躲避,直到把所有心裡的悔恨,悲傷,情意,全數傾入了這一吻,才放開了他。

無爻平復了氣息,似乎不知這代表什麼,臉上除了水汽蒸騰出的一抹微紅,沒有別的異樣,“水涼了。”

但他的話音之中,卻有著微不可覺的輕顫,百里忘塵自然不會錯漏半點,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他按耐住心中的喜悅,柔聲說道:“那就待明日再繼續祛毒吧。”

無爻從水中站起身,這一回明顯的感覺到了落在身上的視線,帶著熱度,也含著某種壓迫感,卻不是面對危險之時的那一種,接過遞到手邊的衣衫,他愈是接近百里忘塵,便愈是能感覺到那股灼灼的壓迫。

百里忘塵站在一旁,看著他穿衣的模樣,沒辦法讓自己的眼神從無爻身上移開,白皙的身上沾染著湯藥的顏色,濕透的發絲披落在身後,某幾處舊傷的痕跡讓他心痛,充滿著力量與美感的身體卻讓他的心頭火熱。

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做出什麼來,讓好不容易允許他接近的無爻再度遠離,他強迫自己別開了眼,直到無爻穿妥了衣衫。

整理妥當,白色的身影再度在他面前消失,他知道,無爻定是回了房,站在原地,面對著無爻方才站立之處,百里忘塵難掩心中的喜悅,無爻沒有拒絕他的吻。

回到自己的房內,白色的身影定定的站著,身上還殘留著草藥的味道,這味道,本該讓他想起那段不願再回憶的日子,想起那個黑袍之人,但就在剛才,他卻好似是忘了那一切。

有些疑惑與不確定的,無爻碰了碰自己的脣,奇怪的感覺……

在床上盤膝而坐,他試圖穩定浮動的心緒。

每當百里忘塵用那種傷痛的神色望著他,他都能感覺的到,那讓他想起安煬的一切,於是每回百里忘塵出現,他便想要避開。

但如今,他忽然疑惑,百里忘塵對他而言,究竟是什麼,為何他與別人不同?心裡那種感覺,究竟是他所說的恨?還是別的什麼……

黑暗之中,無爻頭一次放任自己,將心緒放在了與職守無關之人的身上。

百里忘塵……

無心有情(下)

距無爻身上的蠱血之毒解去,已有一段時日了,天下初定,被蒼赫一統,安煬再不存在,那個黑袍之人也被他與無爻誅於劍下,百里忘塵遠望周圍的一切,樓閣殿宇,草木院落,俱不是他所熟悉的,卻是他牽掛之處。

這裡是蒼赫皇宮,這裡有無爻。他答應了太子殿下為蒼赫所用,也是因為無爻。但對著那個自安煬回來之後便沒有機會再接近的人,他不知道他還能有多久的耐性,若不是殿下給了他機會,他怕總有一日,他會再次傷害了他。

“你還是在躲我。”對著那雙神色空洞的眼,百里忘塵走近了幾步。在安煬時的那一吻讓他以為從此之後他與無爻之間會有所改變,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無爻沒有回答,自從親手殺了那個人,他和安煬的一切已毫無關聯,自此之後只需聽命於殿下,其他的,不需去想。至於百里忘塵,他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

逐漸走來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貼至身前,由對方身上傳來的熱度使他想起了安煬的那一日,不由自主的抿了抿脣,無爻抬頭,試探的湊近了過去,兩脣相貼,乍然碰觸到得柔軟的讓他心裡生出種古怪的感覺,仍是又靠近了些,他想知道,在安煬之時,未曾想明白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百里忘塵既驚且喜,在心底牽念許久的人,竟會主動親吻他,這是他沒有想到,也是不敢想的,無法克制那涌上的情念與欣喜,百里忘塵猛然擁住了身前之人,怕無爻在倏然之間便會退去,他緊緊的抱住了他,不容無爻躲避,狂烈的吻不止落在了無爻的脣上,也像是在剎那間烙進了他的心底……

“不要躲我,無爻……”在他口中掠奪的脣舌緩緩移開,嘆息似的話語聲附在耳邊,無爻握緊在身側的雙手,終於緩緩鬆開,猶豫著,環住了百里忘塵。

因為這個動作,緊緊擁著他的人將又將他抱緊了些,不斷在耳邊喚著他的名字,語聲中全是狂喜,無爻體會著此刻心裡那份古怪的感覺,他仍是不明白,為何只是他一個細小的動作,會讓百里忘塵如此的欣喜若狂。

仿佛是知道他心裡所想,抱緊了他的人在他臉旁輕吻著,“你不是對我無情,只是不懂情,無爻,我百里不會放開你,直到你明白自己的心意為止。”

這是他欠無爻的,也是對他的懲罰,對此,他卻是心甘情願,只要能守在無爻身邊。

“情?”除了恨之外,無爻再度對百里忘塵口中的這個字疑惑,他不知曉什麼是恨,他只知道他不想那個黑袍人活在世上,但在百里忘塵有危險之時,他卻無法安定心神,那麼他便不是恨著他的了?不是恨,而是情?

“情是什麼?”

對著如同一張白紙的無爻,百里忘塵心裡全是悔恨與疼惜,臉上卻透出了一絲笑,“不想見你受傷,不願看你涉險,你不在之時,心中時時牽掛著,直到你在我懷裡,想要親吻你,碰觸你……那便是情。”

含笑的話音掩藏著悲傷,對著百里忘塵,無爻再度覆上了自己的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不想面對百里忘塵的悲傷,以往是離開,而今,似乎只有如此……

仿佛是在學習這百里忘塵對他的動作,無爻的吻也帶著灼然的熱度,不容百里忘塵躲避,而事實上,與他相擁之人恨不得他再要的多些,只是如此的吻,早已無法讓百里忘塵滿足。

無爻移開了脣,重複著他先前的話,“親吻?碰觸?”回抱住百里忘塵的手緩緩抬起,觸到了他的臉上,如同是在勾勒著他的樣貌,無爻回想當年,他還記得幼時,記憶中的那個背影,總是走在他身前,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跟隨。

因為他的動作而斂起了心底的傷痛,百里忘塵輕笑,“不只是如此……”輕緩的話語聲柔和,無爻忽然感覺到微熱的呼吸拂過耳畔,隨著熱力,那方柔軟移到了脣邊,不似先前的親吻,卻是逐漸往他頸邊移去。

拂開了無爻的發,他的吻落在了頸側,無爻若是對他無情,早已出招了,容得他之前的吻,對無爻而言,他已是特別,確定了這一點,百里忘塵的脣繼續往下移去。

火熱的脣舌由在頸邊輾轉著,引得人心裡驛動不已,無爻想著先前百里忘塵所說的話,臉上的神情有了微妙的改變,倏然推開了懷抱著他的人,往外躍去。

百里忘塵看著空落的懷抱,也舉步而出,這一回,他不會讓無爻再次逃避。

不想見你受傷,不願看你涉險,你不在之時,心中時時牽掛著,直到你在我懷裡,想要親吻你,碰觸你……那便是情。

廊道邊的樹影之下,無爻定定的站立著,百里忘塵的話仍在他耳邊回響,頸邊的熱度仍舊沒有消散,思及自己心裡的感受,他不願見百里忘塵受傷涉險,在由安煬歸來之後時常想起他,方才與他相擁,那方柔軟也讓他想要繼續碰碰觸下去……難道,那便是情?

“無爻在此做什麼?”就在他猶自困惑之時,悠然的話語聲由身後傳來,那仿佛帶著獨特節奏,讓人忍不住想要繼續聽下去的話語聲,正是溟月殿下,他的主人。

“可是百里去看過你了?”

能感覺到殿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無爻轉過身,“是。”殿下與陛下之間,除了彼此,將一切視作無物,那是否就是百里忘塵所說的“情”?

“無爻莫非是在避著百里?”

躲避,他果真是在躲著百里忘塵嗎……隨著這句問話,無爻仿佛可以見到那雙含著悲傷的眼,不要躲我……無爻……

百里忘塵,他的話,他的吻,讓他徹底錯亂了,呆立著,無爻忘記了回答,心神有些恍惚,似乎聽見百里忘塵走近的聲響,和殿下對話的聲音,心裡仍在盤旋著關於百里忘塵的一切,直到被人拉到了一旁,無爻才倏然回過了神。

不知殿下說了什麼,但他仍是習慣性的,如平日裡一般,到了殿下的身後,殿下是主,凡是殿下所在之處,他都該盡心守護。

百里忘塵看著他如此的動作,臉色逐漸黯了下來,帶著苦澀的目光落在無爻的身上。

為何又用那種眼神瞧著他,白色的身影靜靜站著,雙掌卻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每每感受到這般的注視,他的心口便隱隱作痛,無爻垂首不語,直到感覺到百里忘塵走近,才驟然發現,殿下不知何時已離開了。

因為百里忘塵而心亂,這種感覺,是否便是他所說的情?正在分辨著心裡的感覺,走近之人卻忽然將他抱起,重又回到了房中。

“這一回,不會再容你躲開了,我想要你,無爻,不論是你的情,還是你的身,所有的全部,若是你不願意,便殺了我。”

仍留著熱度的耳後再度被百里忘塵的脣覆上,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裡,無爻只覺

內心的感覺逐漸明晰,抬起頭,他迎著那雙能感受到火熱的眼眸,緩緩開口,“牽掛,親吻,碰觸,無爻對你一樣。”

短短的幾個詞拼湊於一起,卻讓百里忘塵心裡所有的悔恨與愛意,柔情和疼惜,全數翻涌而上,白色的衣袍在他手中解下,吻著眼前這具處處帶著淺傷的身軀,他將懷裡的人放在了床上。

任由百里忘塵在自己身上親吻著,那游移的手掌點燃了他所不熟悉的**,無爻抬起手,也回應著碰觸了過去,並不覺得羞恥,他這一刻終於懂得,心底的那種悸動,便是情,他對百里忘塵的情。

交疊的身影在房內纏綿出無盡的情意,百里忘塵看著身下之人,隨著他每一個動作,喘息著,因**而染上了緋色,心底全是滿足。

此刻,無爻終於在他的懷裡,不再飄渺虛無,而他,此生都不會放開。

番外4 後宮風波1

晨曦透過窗欞映照到房裡,層層的帳幔之後,可見到床上有兩人相擁而臥,**的黑色的發,相似的兩張俊美的臉龐,差別只在於,一個是成年的男子,另一個則只是少年。

擱在祁溟月腰上的手微微動了,祁詡天睜眼看著懷中之人,如平日一般,在他脣邊輕吻了一下,懷裡的少年沒有睜眼,嘴角卻微微揚起,“父皇今日為何沒有早起?快近早朝之時了。”

“看溟兒睡的如此香甜,便不想起身了,想讓你多睡片刻,”祁詡天撫著他的發,又在他的眉間落下了一個吻,“父皇如此替溟兒找想,是不是該得些獎賞?”

戲謔的話音與輕佻的擱在下顎之上的指尖,讓祁溟月輕笑著睜開了眼,與祁詡天含笑的眼眸對視,湊近了過去,覆上了自己的脣,清晨的深吻最易挑起情念,只是片刻,祁溟月便移開了脣,“不可繼續下去了,一會兒父皇還要早朝。”

祁詡天卻意猶未盡的又把他抱緊在了懷裡,吻住了他,微熱的氣息從脣邊移到頸側,在祁溟月耳畔拂過,“這些時日那些個大臣又不安分了,只管讓他們等著,還是我的溟兒更重要些……”

“那些大臣近日又如何招惹父皇了,太子之事已定,還有何事?”攬住了在頸邊親吻的祁詡天,祁溟月挑眉問道。

自從父皇立儲,他登上太子之位,大臣們安分了不少,此事已定,還有何事能讓他們鬧騰的?

“太子初立,該是考慮太子妃的時候了,即便不立妃,為了太子的將來考慮,也該先收幾個房中人才是。”複述著大臣們所說的話,祁詡天勾起了一絲冷笑。

雖說十五之齡是可收房了,尋常人家的公子也都有了自己的側室,但溟兒是他的,哪裡容得旁的男女來分享,縱然只是個名分,他也不會答允。

聽了他所說的,祁溟月終於明白,為何父皇會不悅,“那父皇是如何答覆他們的?”想當然的,此事絕不會讓這個霸道的男人答應。當然他對此也毫無興趣。

“溟兒還小,此事不急。”邪笑著,祁詡天的手在他的身上游移,又逐漸往下撫去,在將要觸到他腰腹之下的敏感之處時,被祁溟月阻住了,“父皇……”咬牙吐出了兩個字,他不知道在這樣下去,他們兩人今日是否還趕得及午膳之前起身。

祁詡天這才放開了手,在他腰間輕捏了一下,起了身,“今日早朝溟兒可要同去?”

祁溟月搖了搖頭,“那些大臣還是留著給父皇吧。”他可不願應付那些大臣,眼下他雖是太子的身份,但並不是日日隨著父皇上朝,若是沒有重要之事,他也樂得清閒,省去了上朝的麻煩。

“那便需午膳之時才可見到溟兒了。”祁詡天穿妥了衣袍,頗為遺憾的走近了床邊,在祁溟月脣邊吻了一下,說道:“今日午膳在御書房吧,父皇等你一同用膳。”

見他點頭答應,祁詡天出了房門到外間喚了紅袖和瑩然取來洗漱之用,祁溟月在內間聽著外頭的聲響,看看窗外的天色,又瞧了瞧仍在床上躺著的自己,不由露出了笑意。

這些年來被寵著護著,他已是越來越疏懶了,而這些全是父皇縱容下的,因為他的縱容,自己也都習慣了這些。

思及那個自幼時起便時時相伴的男人,祁溟月起身下了床,父皇為朝中事務而繁忙,他又豈能只是享受安逸,社稷江山有父皇打理,他便將江湖上的那些打理好了吧,或者該去蔣瑤之處多看看,那些情報消息,需解決的事件之類,到呈給父皇之時,可少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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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正午之時,早朝散去,眾位大臣下了朝,經過御花園,見了在亭內閉目安坐的少年,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因立儲之事,有皇子被廢黜,也有不少大臣受了牽連,這些全是因為這位二殿下,如今的太子。太子殿下並不經常出現在眾人眼前,除了上朝與議事之時,難得一見。

見到同僚停下腳步,有初上早朝的大臣不由覺得奇怪,一起往御花園內望去,看著那個涼亭之內面容俊美,出眾不凡的少年,疑惑問道:“各位大人為何停下了,這個少年……”

“噓,這位是太子殿下!”對新來的同僚,有大臣連忙提醒,“太子殿下可不是容易見的,今**能見到,也算是有福了。”

“太子殿下?他就是我們蒼赫聞名於天下的太子祁溟……”還沒說完話,這位初來乍到的新臣便被捂住了嘴,一旁的張姓大臣素來是個心思活絡的,也懂得察言觀色,擅長揣摩聖意,這時見這新來的年輕人要說出太子殿下的名諱,一手捂著他的口,一邊往周遭看去。

其餘的數位大臣也都小心翼翼的張望了一下,才松了口氣的模樣,對著新來的同僚搖了搖頭,“太子殿下的名諱可不是隨意可叫的,若是被陛下聽見了,當心你的腦袋!”

張大人放開了手,也點頭說道:“王老弟啊,你是新來的,還不知道宮裡的忌諱,但需記得一件事,那便是關於太子之事,需謹慎又謹慎,得罪了太子,可同得罪陛下一樣,太子的名諱,也如陛下的名諱一樣,叫不得!”

新來的王大人連忙受教的點頭,“多謝各位大人提點。”聽說他升上的這個空缺,原本的那位大人便是因為朝中立儲之事受到牽連,也是與太子有關,看來這位太子果真如傳言所說,甚得陛下的重視了。

“可惜啊,太子殿下什麼都好,就是一點……”看著亭內閉目安坐,不知是在小憩還是沉思的少年,張大人遺憾的說道:“太子殿下似乎對宮內的女子都沒有興趣,這麼長時日了,也不見他收任何一人在身邊,若是在他國,皇子們早在十二三歲之時便有寵侍在側了,我們這位太子殿下,卻沒對任何人特別過,實在叫人擔心。”

“張大人,會否太子是不喜歡宮裡的女子?”一旁有大臣聽見了,尋思了半晌,瞬間醒悟過來。

“不錯,有此可能,陛下雖說太子還小,此事不急,但為了皇家後繼有人,早些有子嗣,哪裡有不急的道理,依我看,此事還需各位大人一同想個辦法才是。”

“許是宮內的太中規中矩,沒個特別的,入不了太子的眼,但若要找宮外的,也不能是尋常人家,要配得上太子殿下的身份才是。”張大人這麼說著,開始思量起來,忽然想起一事。

“各位大人可知道後宮那位甄妃娘娘,聽說她娘家有個侄女……”張大人低頭衝著眾人低語。

幾人圍在一處聽完了他的話,立時興奮起來,七嘴八舌的也說出了自己意見,只要太子早日有後,陛下到時定會龍顏大悅,他們這幾人,也是大大的功臣了。

後宮風波2

下了朝的群臣在御花園外看著亭內的少年聚首談論,隔著花草,祁溟月緩緩睜開,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擺著蔣瑤處得來的消息,先前看了的那些,全是關於江湖之中的,而眼前的這一張卻是不同,說的是朝中的動向。

若是其他的動向,他或許並不會太過在意,但這上面說的……近期宮內正在籌備選妃事宜,宮外已有人選送秀女入宮,聲勢鬧的十分浩大。

由宮外傳回,關於宮裡的事,多半不可信,但選妃之事卻不是隨意可謠傳的,凡是待選的女子,都會記錄在冊,若是流言,不見宮裡派人去錄冊,也終會平息消散,但這回的,似乎不是如此。

父皇會命人選妃?脣角揚起些透著嘲弄不信的笑意,他把那方紙箋捏到了掌中,看著成為粉末紛紛揚揚撒入風中,祁溟月站起身來,看看天色,也近正午了,遠處有大臣已從朝上退下,想起早前說好的,與祁詡天一同用午膳,他舉步往御書房而去,打算順便問明此事。

此時的,御書房內,祁詡天坐在桌案前,漫不經心的翻著案上的奏摺,看看天色,也該是用膳之時了。仍不見溟兒到來,莫非是被何事耽擱了?眉間微微蹙起,他正打算叫人去看看,在這時,御書房的門卻忽然被打開了。

“臣妾叩見陛下。”

進來的不是他心中所盼之人,而是後宮的妃嬪,鮮艷的衣飾,身姿妖嬈,手中端著點心款款而來,**的臉上含著笑,滿是討好的摸樣,“陛下為朝政辛苦,臣妾不能做別的,也只有這些可以呈給陛下的了,陛下切莫嫌棄。”

自從有了溟兒之後,他甚少涉足後宮,即便是去,也只會在蔣瑤之處,取閱些相關的情報,時日久了,後宮裡那些妃子的模樣他幾乎已不太記得,眼前的這一個似乎曾臨幸過,卻並未留下多少印象。

揮了揮手,祁詡天蹙起的眉沒有鬆開,“御書房不是後宮可以隨意涉足之處,你若沒有其他的事,便退下吧。”

“臣妾只是想著陛下才下朝,還未用午膳,這才……”委屈的垂下了臉,她在心裡哀嘆,這些年陛下少有踏足後宮的時候,即使去了,也都是去皇后那裡,她們這些妃子,連見他一面的機會都是難得,而今她好心好意的送上自己做的點心,陛下非但沒有高興,看來還有些不耐煩。

“劉易,去瞧瞧,溟兒為何還未過來。”祁詡天沒理睬她的話,朝身旁候著的劉易這麼吩咐了。

劉易領命而去,女子捧著手中的點心走近了幾步,笑容未退,“陛下可是在等太子殿下?聽說太子眼界甚高,對宮裡各位大人的千金都看不上眼呢,陛下一會兒見了他,可得……”

“宮裡的事,何時輪到你一個後宮妃嬪來告訴朕該怎麼做了?”祁詡天聽她也提起此事,心中更加的不快,朝中已有大臣提過,他說溟兒還小,便擋了回去,不想這一回連後宮都開始議論此事……

狹長的鷹眸微抬,似笑非笑的瞧著階前站立的女子,打斷了她的話。

被座上的君王這麼看著,她豈會不知自己先前的話惹來了陛下的不悅,但細細回想,她又不知自己何處說錯了,臉上掛著的笑意僵了些,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說話聲。

祁溟月站在門前,被御書房的侍衛給攔住了去路,這可是頭一回。

在宮裡,不論他去何處,從來無人阻攔,今日的頭一遭原本他會覺得有趣,但先前看到的那個消息,卻令他有些失了耐性,皺起了眉,他對著恭恭敬敬,卻攔住他去路的侍衛開口問道:“你可是新來的?又是何故要攔著我?”若不是新來的,也不會做出這般的舉動來。

正守門前的兩名侍衛之中,攔著他的那一個點頭稱是:“甄妃娘娘才進去沒多久,吩咐小的不要讓人打擾了……”說到這裡,他被另一侍衛拽住了,看著對方臉上搖頭暗示的表情,他不明所以的繼續說道:“請太子殿下稍等。”

這侍衛的話一說完,除了在另一邊守著書房大門的,其餘的侍衛們也都一同在心裡搖起頭來,何謂不知死活,眼前的這一個就是了。

太子殿下的去路哪裡是能隨意阻攔的,宮裡那些妃子娘娘算什麼,即使過去再受寵,也比不得太子對陛下來的重要,畢竟是親生的子嗣,又是如此出色的皇子,民間雖知道太子受寵,卻不知是寵信到何種程度,他們在宮裡時日久了,可算是看的清除,只嘆有新來的不知輕重,罔顧了他們的勸誡,一會兒會有何種結果,他們也都能猜到一些了。

稍等?聽那侍衛這麼說,祁溟月心裡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來,目光在那侍衛身上一掃而過,他悠然的開口朝裡說道:“兒臣求見父皇。”

自小便習慣了與御書房裡的那人相伴,沒想到也有一日,見他還需求見的,有些嘲弄的輕笑勾在嘴邊,他看著身前御書房的門被身穿玄色皇袍的男人打開,身後還有一名顯然是後宮妃嬪的女子緊緊跟隨,張口便說了一句,“兒臣叩見父皇。”

這麼說著,他便要拜下身去。

祁詡天一把拉住了他,先前蹙起的眉到了此時也沒有鬆口,見祁溟月如此,更是臉色一沉,溟兒見他何時需要求見了,很早之前開始便不許他自稱兒臣,今日卻從他口中再度聽到了這個詞,讓他本就不怎麼愉快的心情,愈加惡劣起來。

“父皇等你用膳許久了,怎麼溟兒才來?”

祁詡天一開口,已帶著些抱怨之意,祁溟月掃了眼他身後的錦衣華服,面容嬌美的妃嬪,臉上的笑容依舊,語聲揶揄,“是兒臣的錯,勞煩父皇久等了,不過看來,今日有美人相伴,或許不需兒臣再相陪。”

甄妃聽著他們二人的對話,不像父子,倒更似同輩,心裡也覺詫異,深知想要討好陛下,便要讓這位太子先順了心,便討好著走到了祁溟月身前,“太子來了,可要嘗嘗本宮親自做的點心?”

“多謝娘娘美意,不過溟月這會兒正打算回去。”這回沒有朝祁詡天行禮,祁溟月淡淡回答了,轉身往御書房外走去。

他知道父皇不是怪他遲來,也知道即使有後宮女子在御書房內也並不代表什麼,這麼些年來,他與父皇之間早已深知彼此心性,除了某人的霸道時常會爆發些莫名其妙的醋意之外,他們之間不會有多餘的誤會,只不過,經過蔣瑤那處得來的情報,到了御書房被個不知所謂的侍衛攔阻,再瞧見有女子與父皇單獨處於御書房內,讓他的心情有那麼一點的糟糕而已。

前行的腳步頓下,他回首,見祁詡天暗沉著臉色,不由又添了句話,“午膳改去寢宮用吧。”他不想因為這些瑣碎之事而破壞了自己的心情。

祁詡天望著他遠去的身影,這才稍微緩和了臉色,不過那不喜不怒,深沉難辨的模樣仍舊讓人心驚膽顫,無視了一旁候著的甄妃,他想到先前溟兒被阻在書房門前,脣邊揚起了一絲沒有笑意的弧度。

御書房門外,一眾侍衛見方才陛下不是傳令太子進去,而是親自開門來迎,便已暗自讚嘆,這是何等的榮寵,也只有他們蒼赫的太子才有如此殊榮了,這些侍衛們早已見怪不怪,但對新來的那一個而言,卻是大大的衝擊,這是他想都沒想到過的事,此時他已有些明白,落在自己身上那同情的目光是為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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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風波3

“方才是何人攔著太子?”站在御書房內,祁詡天負手而立,看似隨意的問話,卻讓門外的的侍衛們心頭一陣忐忑,太子殿下要入內,他們哪裡敢阻攔,實在是有一個不知輕重的,但願他擅自所行之事不要牽累了大家才好。

“怎麼不回答,何人攔著太子?”轉過身,祁詡天愈加的不耐煩了,“若是不說,你們便一同去領罰吧。”轉過身,瞧見甄妃神色不安,他輕笑著,眼中閃過了一道利光,“愛妃可知道?”

甄妃捧著點心的手一顫,“陛下,臣妾才來一會兒,門外如何,哪裡會知道……既然陛下要用膳了,這點心看來也是多餘,我這便拿回去了吧。”說完這句話,甄妃匆匆的行了禮,努力保持著鎮定走出了御書房。

眼見甄妃離去,先前那新來的侍衛顫著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陛下,是小人阻了太子,方才……方才是娘娘的吩咐,小人不知,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叩頭的聲響不止,周遭的侍衛看著他,卻無一人同情,早先便告誡了他,而今被陛下知道了,可不能怪他們不曾提醒。

“她吩咐,你便照做,忠心的很吶,看來你是忘了,何人才是你的主子。”瞧著女子離去的方向,祁詡天微不可覺的噙起了一絲笑意,有人開始不安分了,是該留著同溟兒一起作為消遣,還是一會去解決了……

沉吟著,他掃了一眼跪地叩頭不止的侍衛,擺了擺手,“得了多少好處,不要浪費朕的時間,說吧。”

“小人……小人沒有,小人是初來,不懂宮裡的規矩,衝撞了太子!求陛下饒命!”心底惶恐,臉上已是一片慘白,侍衛惶惶不安的屏住了呼吸,想到懷裡那幾張銀票可供自己用多久,咬了咬牙,沒有承認。

“哦?沒有?”

眾位侍衛看著君王臉上的笑意,這回不止不同情那新來的,已然覺得他是咎由自取,陛下已這麼問了,便是已這麼認定,不承認又有何用,結果只會更慘而已。

“沒……沒有……陛下明鑒,小人——”話音戛然而止,那名侍衛看著胸前刺穿出的一支毛筆,渾身抽搐著倒在了地上,在視線所及之處,玄色的衣袍悠然的近了一些,仍舊含笑的話語聲衝著一旁說道:“拿來給朕瞧瞧,收了多少。”

劉易得知太子已來過御書房,自己倒是晚了一步了,再看看眼前的命不久矣的侍衛,也猜到他定是得罪了那最不該得罪的一個,領命走近他的身旁,從仍在冒著血的胸前取出了幾張銀票,呈在了祁詡天的面前。

祁詡天斜斜掃了一眼,宮裡之事也不過是這些,不打算在此浪費時間,他指了指外頭守著的一干侍衛,“賞給他們吧。”對於盡忠職守,又識得進退之人,他從來都不吝於賞賜。

踏出御書房,他往炫天殿而去,溟兒等著他用膳,他可不想讓他久候。

在他身後得了賞賜的侍衛們看著御書房內的屍體,都在心裡記住了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事實再次證明,在宮裡得罪誰都可以,唯獨不可得罪了太子殿下。

此時的炫天殿內。祁溟月正坐在桌前,面前擺著的不是午膳,而是一碗紅袖煮的點心,龜板茯苓為主熬制,加了些蓮子,又添了蜜水,瑩亮的顏色看來很是**,可惜此時坐在桌前之人卻沒有取用的心思。

坐了片刻,不見祁詡天到來,祁溟月喚來了紅袖,“紅兒的點心不錯,給我留著些,不過這會兒還是先撤下去吧。”

“莫非殿下是嫌棄紅袖的手藝?”紅袖站在一邊,看著一口未動的湯羹,又瞧了瞧天色,“殿下不用午膳,又不吃東西,那可怎麼成。”

“哪裡會嫌棄紅兒的手藝,只是已打算用膳了,這個吃不了可惜。”祁溟月指了指桌案上的龜苓蓮子羹,“撤了這個,傳午膳吧。”

“陛下還未至,殿下……”紅袖覺得奇怪,平日裡都是陛下與殿下一起用膳,為何今日殿下會如此吩咐,難道不打算等陛下了?

“先把午膳傳上便是了。”想到還未從御書房內回來的人,祁溟月神情淡淡,紅袖雖然疑惑,卻也記著瑩然的話,對兩位主子之間的事並不多言,轉身出去叫人傳膳。

不一會兒午膳已擺在桌上,看著滿桌的菜肴,祁溟月舉起了筷,拿在手中了,卻又再度放下,桌上的龜苓蓮子羹仍舊放於一旁,而紅袖已不見了人影,無奈的搖頭輕笑,隨在他身邊時日久了,紅袖果然知他心思,儘管不想再等候,但習慣了的事卻不是一時片刻能改的。

這麼些年來,他與父皇幾乎同食同寢,眼下並不是不餓,但獨自面對這一桌的菜式,他竟沒了用膳的胃口。

取過了一旁的湯羹,嘗著口中微微苦澀與清甜混合的滋味,終於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還有走近身邊環抱住他的那個人低沉悅耳的語聲,“溟兒可是在為方才之事生氣?”

“溟月哪裡會生父皇的氣,若是生氣,便不會等著父皇用膳了。”示意滿桌未曾動過的午膳,祁溟月放下了手中的銀勺,把未吃完的湯羹擺在了一邊。

祁詡天在他身邊坐下了,雖聽他說並不生氣,但只憑感覺,他便知道溟兒心中定是不快的,只是太過理智,未曾發作罷,含著笑意抱住了他,湊近了過去舔了下他的脣,語聲帶著疑惑,“溟兒在吃什麼好吃的,這麼香甜……讓父皇也嘗上幾口如何?”

那故作疑惑的語聲輕緩,輕舔著他的薄脣卻在之後直接挑開了他的脣,在他口中舔弄起來,似乎真是在品嘗那股滋味,甚至將他口中未咬碎的蓮子也一併攪弄了過去,軟糯的蓮子香,和著蜜水的滋味在口中化開,直到祁溟月口中再無半點多餘的食物,祁詡天才移開了脣。

“果然味道不錯,紅袖的手藝見漲啊。”好似真的只是為了品嘗那甜羹的滋味,煞有其事的點著頭這麼說了一句,祁詡天在他的脣上輕吻,“讓溟兒久等了,是父皇的錯,被不長眼的侍衛浪費了時間,可是餓著溟兒了?”

後宮風波4

“確實餓了,只等父皇回來用膳。”掩下心內的不快,祁溟月知道引起他不快的並不是眼前之人,只是今日接二而連三遇到的那些瑣事,全是相關他最為重視之人,叫他如何保持平常心境,若是當真能一點都不在意,除非他已對父皇沒有感覺,那又怎麼可能……

祁詡天觀察著他面上的神色,抬手舉起了筷箸,夾了祁溟月喜歡的菜式放到了他的脣邊,“溟兒餓了,便讓父皇來喂飽你。”

含著笑意在耳邊吐出的語聲,輕緩曖昧,祁溟月張開嘴含入了那口菜,看著身邊之人,無奈的露出了幾分笑意,“用膳吧,父皇也該餓了。”

注視那雙染著水色的脣咀嚼著,祁詡天緩緩移開了眼,此時才是午後,還有不少事務有待處理,想要疼愛他的溟兒,看來必須要等到晚上了,怎麼說都得讓溟兒忘記今日的不快才是。

兩人用膳,祁溟月對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並不是毫無感覺,自然也知道其中之意,抬眼看著不斷給他添菜的祁詡天,舉箸也添了一些在他的碗裡,“今日父皇何時歸來?”

“有溟兒在寢宮,父皇定然快些處理了政務,不會讓你久等。”意有所指的說出了這句話,祁詡天湊近過去,舔去了祁溟月脣邊沾上的湯漬,自從嘗過他的滋味,便時時會讓人想念,他無法忍受懷裡沒有溟兒的日子。

“若是父皇晚歸,我便再去蔣瑤那裡一回,還有些事未曾處理。”祁溟月放下碗筷,先前在御書房所見,讓他想到了那些後宮,放置時日久了,終究也是麻煩,不能除去,便該要蔣瑤以皇后的身份,好好掌控才是。

祁詡天點了點頭,“溟兒早去早回,若是你先回寢宮,便等著父皇回來……”緩緩開口,他貼近了祁溟月,還未等到他覆上那雙始終在**著他的脣,祁溟月已接續著他的話,吻上了他的,“……在床上,溟月會等著父皇。”

午膳在兩人的約定與親吻中結束,祁詡天重回御書房,祁溟月則往蔣瑤的居處而去。

“早知你放心不下那些傳言,是否是要我命人調查那些事?”蔣瑤倚在榻上,撥弄著琴弦,望著坐到一旁的少年,輕笑著問道。

經過這幾年,當時的少年已成了而今的太子,而那個薄情的男人對他的情意也沒有淡去,甚至在她看來更深了,明明是父子,那兩人之間的感情卻讓她無話可說,照今日看來,當初放棄心中的那份牽念果然沒錯,而今她才可安然的在這宮中,悠閑度日,而不必擔心何時做了不該做的事,惹禍上身。

祁溟月坐在椅中,隨手取過身邊凌亂擺放著的書冊,慢慢翻閱,口中輕笑著回道:“何必等我發話,想必師傅早已吩咐下去了吧。”

關於宮外選妃一事,他仍舊沒有問父皇,既然相信他,便不必多此一舉,只是關於此事,仍舊必須查明,事關皇族,雖說這消息早晚傳到父皇手中,但他先攔這一攔,早些解決了,也免得那人在國事操勞之後再添這些煩心的。

蔣瑤聽見他果然如以前要求的,喚她師傅,噗嗤的笑出聲來,“徒兒除了要我查明那件事,還有何事要我去辦?”上午已來過一回,午後再來,不提選妃之事,便是有其他的事了。

“瑤是後宮之主,此事不可忘。”並不直接說明,祁溟月停下了翻動書頁的動作,抬眼望榻上的女子望去。

她是後宮之主,當掌管後宮之事,不可坐視妃嬪生出事端,今日只是有妃子擅自去了御書房,往後還會如何,他不想知道,也不想看到。

對他的話,蔣瑤聽到耳中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低頭沉吟,她的心思多半放於宮外,處理那些得來的情報,對於宮內的妃嬪爭寵,從來未曾在意,這對父子已然如此,她以為後宮之中也無需在意,但既然溟月這麼說,想必便是有了麻煩,而他向來討厭麻煩,在露出端倪之時控制在手,確實是他的做法。

“若是宮內之事你無暇管理,便放任吧,如此多的女子聚集,早些晚些,也總是會有事漏出風聲,宮內沒有秘密,便拿那些當做控制之用。”合起了書冊,擺放到原先的位置,就他所知,後宮之內,偷盜與某些不可為人知的暗事便有不少,只要蔣瑤出面控制,便不慮那些妃嬪鬧出大事來。

蔣瑤點頭,他的話她已聽明白了,也懂得怎麼去做。

等祁溟月用了點心,又與蔣瑤閒聊幾句之後,回到炫天殿已不早了。看著天色,想到午間所約,他踏入寢宮,眼底已帶著一絲笑意。

門前,瑩然看著他歸來,臉色卻有些古怪,也有些怒意,讓他頗感奇怪,“發生何事了?”瑩然素來性子溫和,待人處事無不處理的妥帖,這會兒的臉色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殿下,奴婢實在是攔不住。”瑩然往裡頭指了指,含著怒色,連她都受不住,殿下見了會如何,祁溟月見她指著裡面,踏步往裡而去,瑩然在身後連忙也跟了上去。

龍床之上,隱約的有個人影,並非他所相見之人,只是憑著衝散了冷香的那股脂粉與花露混合的香氣,便知是位女子,聽見腳步聲,她並未起身,卻擱著帳幔用那呢喃**的話音輕喚了一聲,“陛下——”

“可惜……我並不是父皇。”走到床邊,祁溟月俯身看著只穿著蟬翼似的輕紗的單衣女子,脣邊雖有笑意,眸色卻是冰冷。

瑩然站在他的身後,也神情冷然,雖是身為奴婢,殿下的感覺她卻不是不知,這個寢宮,自殿下居入,便沒有過別的女子踏進一步,更別提躺上這張龍床了。

床邊響起的話語聲,輕柔,卻不冷不熱的帶著難辨之意,女子側首望去,見到是一位少年,立時便知道他是何人。

“原來是太子殿下,為何太子不去自己的寢宮,卻來陛下這裡?”扯了扯身上的薄紗,蓮妃驚訝的望著這個少年。

她聽聞今日甄妃去了御書房,見了陛下,送上了自己做的點心,聽了甄妃所言,她也不想落於人後,因為妒意與不甘,她冒險一人來了這裡,近日陛下未曾去過皇后之處,她本想抓住機會可以和陛下得以親近,不想等來的卻是太子。

這位最受寵的皇子也是居於炫天殿,不知他的寢宮是哪一處,為何今日會來到陛下的寢宮?

後宮風波5

祁溟月看著床上的女子,女子也疑惑的注視著他。

拉過一旁的絲被掩住了身子,蓮妃對這位太子的眼神覺得不安,她未得召見便進入寢宮,確是她的不對,但身為陛下的後宮,在此出現也並無太大的不妥,即便陛下要怪罪,也輪不到太子來說些什麼,眼前這位太子殿下的目光,好似她走入的不是陛下的寢宮,而是錯入了他的房間一般,傳言是位待人親和的皇子,這會兒看來,卻實在不像她所聽說的那樣。

“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祁溟月冰冷的目光沒有離開的床上的女子,原本踏入寢宮時掛在脣邊的笑意,此時早已消散無蹤。

他可容下後宮的這些人存在,只因他們對父皇而言不具任何意義,既然是擺設,便不需他去操心,可而今,這些擺設竟然妄圖他們不該得的,御書房糾纏在先,寢宮自薦枕席於後……

這些,他無法視而不見,已到了眼前的,他不會放過!

抬手,扯去了女子身上的帛被,目光在她身上巡視,他此刻考慮的,是如何解決了眼前礙眼的東西,於他而言,在他與父皇的床上,不該出現的東西。

蓮妃心驚膽顫的看著床邊的少年,沒有了帛被的遮掩,披著薄紗的身子就這麼落在他的眼裡,被他冰冷的目光這麼瞧著,她忍不住由心底生出了恐懼,暗自期待著陛下能早些到來,她吸了口氣,強自鎮定的從床上坐起身來,“太子要做什麼?”

“考慮你的死法。”如同看著一件死物,祁溟月俯視坐在床邊的女子,他許久未曾動過手了,一直以來,也沒有什麼事需要他親自動手,但這一回,他不想喚出無爻。

瑩然在旁,對那名宮妃即將得到的下場絲毫不同情,後宮女子,若是安分守己,榮華富貴一生並不難,可偏有這些不安分的,不顧宮內禮法,妄圖登天,為了私慾野心,竟私入寢宮來了,殿下平日看來待人和善,但實則手段並不比陛下弱,這名宮妃結果會如何,已是擺在眼前的事。

從床邊站起身來,蓮妃臉色驟變,“太子在胡說些什麼?本宮怎麼說都是陛下的妃子,身在陛下寢宮有何不妥,你無禮在先,還威脅本宮,即使你身為太子,也太過無禮了!”

她知曉這位太子甚為得寵,卻沒想到他仗著陛下的寵信,敢對她這般的無禮,而今她非受寵的宮妃,可陛下從前的寵幸她卻不曾忘記,陛下帶她向來寬厚,有陣子也是寵愛有加,只需今日讓陛下記起她往日的好,再懷上陛下的子嗣,何愁不能在立足後宮……

想到這些,蓮妃站直了身子,與祁溟月對視,“太子有何理由對本宮動手?難道你不怕陛下降罪?如今正是受寵之時,若是陛下怪罪了,你的太子之位……”

噗,一聲輕響,明珠的光暈,七彩的光華,驟然揚起又倏然斂下的光芒如一道閃電,隨著**的指,由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穿過了薄紗,也穿過了女子嫵媚妖嬈的身姿,鮮血如花朵盛開,從被穿透的人體濺滿了整個床鋪。

還沒說完口中的話,蓮妃不敢置信的看著胸前刺入的一截白綃,半透明的顏色,如同絲絹,在少年的手中,它卻由她的胸前穿過,“你……你竟然……”

口中鮮血噴涌,蓮妃慢慢抬頭,看著神情不見絲毫變化的祁溟月,她不敢相信,他竟真是要殺她?

對著女子眼中的不信與恐懼,祁溟月把手中的旎狐極為緩慢的,一分分的抽了出來,隨著他的動作,更多的鮮血不斷涌出,沒有因為她臉上的痛苦之色而停下,他繼續把旎狐從她胸前拔出,脣邊勾起了一絲冰冷的弧度,“娘娘錯了,殺了你,父皇不會降罪,太子之位我也從來不屑……”

“……是你,不該來到此處,更不該躺在那張床上。做錯事,便該付出代價。”最後的一句話落音,蓮妃空白一片的腦中猶在迴旋著他的話,只覺胸口一陣劇痛,祁溟月收回了旎狐,女子隨之往後倒下,就如她原先的模樣,躺臥在床上。

被鮮血浸透的薄紗鮮紅,展開的衣袂襯著她身下的被血跡層層暈染的床褥,如一朵盛開的艷麗花朵,看著她的屍體,祁溟月轉過身,對瑩然說道:“替我尋個清淨的住處,今晚我不想見到任何人。”

任何人?那便是連陛下也算在內了,瑩然知曉這位殿下這回是氣得不輕,不然也不會說出這句話來,連陛下都不願見了,可今日這事,也怪不得殿下如此生氣,在與陛下兩情相悅之時,容下那一堆後宮存在已是不易,炫天殿原本是殿下與陛下獨處的所在,即便是她與紅袖,進入之時也都是要通報的,如今那個蓮妃擅自進來了不說,還躺在了兩位主子的床上……

“殿下,那……”示意床上的那具屍體,瑩然打算讓人來清理,卻見祁溟月輕瞥了一眼,轉身往外踏去,“留著。”她想等父皇,他便讓她如願。

瑩然往後瞧了眼染滿鮮血的床鋪,暗自搖了搖頭,怪只怪今日陛下未早些歸來,若是早解決了那個蓮妃,殿下也不會如此大怒了。

當祁詡天回到寢宮,才踏入房門便皺起了眉,他聞到了血腥的味道,此時在寢宮的除了溟兒不會有別人,莫非是溟兒出了什麼意外?

心下一緊,他加快了腳步,儘管知道以溟兒如今的功力,無人可輕易讓他受傷,但那濃重的腥鏽之氣絕不是他的錯覺,也讓他不由開始胡亂猜想起來。

走進房內,床上躺著的身影顯然是個女子,祁詡天霎時松了口氣,蹙起的眉卻未鬆開,溟兒的身上只能有他的味道,房內從來也不容他人隨意進入,哪裡來的女子,緩下了腳步,走近瞧了,女子身上的薄紗和那身裝扮,他並不陌生,猜到了她的身份,再看她胸前的傷口,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已猜到了幾分。

後宮擅入,溟兒午時才消下的不快,此時定然更為加劇,掃了一眼床上的屍體,祁詡天沉下了臉色,一揮手往床上掃去,轟然的一聲巨響過後,原本的位置只留下一堆碎木和混雜其中支離破碎的人體。

“劉易。”隨著祁詡天的話音落下,劉總管走近了房門。他以為今日已無事了,陛下先前還帶著喜色回了寢宮,他正打算退下,不想才一會兒,陛下居然如此大怒。

“替朕把這堆東西處理了。”祁詡天望著被他震碎的龍床,沉下的臉色未見好轉,想到溟兒如今不知如何,連人影都不見,心裡便更為不愉起來,一揮手,指著房內其他物件,他沉聲繼續說道:“這些也全給朕換了。”

劉易瞧了瞧裡面,不見溟月殿下,再看那堆被掌力震碎東西,心裡便有些明白了,莫怪陛下會如此震怒,躬身領命,瞧著那堆同垃圾無異的東西,他自然見著了裡頭露出的破碎的人體,神色不變的叫人把這些給清理了,他等待陛下接下來的吩咐。

祁詡天負手站著,看看時辰,想到此時本該抱著他的溟兒,卻被一個找死的宮妃給鬧成了這般,甚至連溟兒在何處都不知曉,嘆了口氣,他轉身對劉易說道:“去問問,溟兒如今在何處。”

後宮風波6

此刻,祁溟月正隨著瑩然往炫天殿另一處走去,心裡不快,一路上也沒有說話,瑩然默默領著他往相隔寢宮最近的住處走,不敢多言,她的主子少有生怒之時,這一回顯示是氣著了,不然不會連陛下都不想見,也不等陛下回來便要另換一處歇息。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照著殿下的吩咐行事,希望殿下氣過了,明日與陛下見面之時便能和好如初,畢竟此事兩位主子都沒有錯,不該的是胡亂闖入寢宮的妃嬪。

瑩然在心中這麼思量,祁溟月此時卻什麼都沒想,他只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其他的,明日再說。

夜色已經降下,隨著瑩然到了另一處宮樓,他坐下身來,吩咐用膳,而後沐浴洗漱,揮退了瑩然,一人躺在了床上。

擁被而臥,他有些記不得當初幼兒之時獨自就寢的感覺,腦中的記憶,全是關於摟著他入睡的那個男人,他的父皇。十幾年來,幾乎日日相擁而眠,眼下一個人躺著,他竟有些無法適應,不由也開始想到,父皇是否也同他一樣……

嘆息了一聲,他合起了眼,努力讓自己入睡。

炫天殿寢宮,祁詡天站在空無一物的房內,聽著瑩然對他述說先前發生的事,包括祁溟月那句“今晚不想見任何人”。

“溟兒當真這麼說?”他早已料到溟兒心中不悅,卻沒想到他會連他也不願見。

“是,殿下當時,確實是這麼說的。”瑩然暗暗打量著撤去了所有擺設的房間,本就寬敞的寢宮,此時看來更顯得無比空曠,陛下一人站在房內,面色看來似乎有些無奈,能讓陛下有如此神情的,也只有溟月殿下了,收回了眼,瑩然垂首繼續將而後的事一一說了。

“行了,你下去吧,溟兒既然睡了,你在外好生守著,不可疏忽。”祁詡天聽說他已歇息,思慮半晌,放棄了去尋他的想法,溟兒並非衝動之人,他既說了不想見任何人,便是真的不打算見他,午間之事才過,而今溟兒恐怕不會輕易便將今晚之事略過不提,還是明日一早再去見他為好。

瑩然退下,空曠的寢宮內,只有玄色的身影負手而立,他的溟兒啊……嘆了口氣,祁詡天露出了苦笑,越是重視,便越是不敢輕易對待了,溟兒的喜怒完全牽動著他的心緒,不論他有多想要去找他,為他的那句話,他也只得忍下。

溟兒不似那些女子口不對心,一旦他說出口的,便真是那麼想,他說“今晚不想見任何人”,那明日一早去見他,便不算是“今晚”了,溟兒可就沒有不見他的理由了吧。

心裡這麼打算著,祁詡天望著窗外夜色,目光落向了與此相鄰的那座宮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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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有意避開,第二日一早,待祁詡天去踏入了祁溟月住了一晚的房間,卻沒見到他的身影,據瑩然所言,他竟一早就去了皇后蔣瑤那裡。

臨近早朝,祁詡天不得不打消了再去蔣瑤之處的打算,心裡開始煩躁起來,他沉著臉色上了早朝,一早上的時間,群臣都戰戰兢兢的,不知何事惹得陛下如此不快,在朝上稟報各項事務之時,也都比平日更多了幾分小心。

祁詡天聽著大臣們的呈報,心思卻並未在他們所議之事上,這麼多年來,溟兒與他從未有過嚴重的爭執,避而不見更是從來沒有的事,不想此次如此嚴重,還搬出了寢宮,想著這些,他的臉色愈發暗沉下來。

看著祁詡天臉色明顯不悅,有大臣想到上朝前所見的事,在呈稟完了各項事務之後,帶著些喜色和小心,走上了幾步,“前幾日臣等曾提過太子選妃之事,陛下說不急,太子殿下也未有看中的姑娘,不過今日……”

試探的衝著座上的君王笑了一笑,他繼續說道:“今日臣等上朝,經過御花園可是見了,太子殿下顯然是有了心上人了,陛下也不必再為太子妃之事操心勞神,臣等恭喜陛下。”

大臣臉上的笑意,隱隱的帶著幾分曖昧,意有所指,他所言的,是溟兒與他人……眼神微斂,薄脣緩緩勾起,祁詡天往下瞧去,“你所言何意?又見著些什麼了?”

看來陛下是很感興趣了,張大人想起前些時日他們幾個同僚的打算,再看今日,也有些佩服起自己的眼力來。

“太子殿下與一美貌的姑娘在御花園裡相談甚歡,一個奏曲,一個起舞,遠遠看了,那不正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侶嘛,當時臣等幾人見了那般的景象,差點便舍不得走……”張大人敘述所見,另幾位大臣也在一旁附和,他們說的興起,卻沒發現座上的君王臉色慢慢轉變起來,脣邊的幾分笑,越來越明顯,狹長的眼眸裡,卻全是駭人之色。

在他們身後,其他大臣覺出了不對,默默的不敢搭話,前頭正說的歡喜的幾人也開始察覺了異樣,停下了口中的話。

陛下喜怒無常,他們早已習慣,平日裡察言觀色的,他們哪一次不是小心開口,這回本是打算邀功,沒想到陛下不見喜色,看那模樣,竟是震怒的前兆了,幾人住了口之後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全沒了先前的喜色。

劉易在旁看君王臉色不對,聽到那些大臣的話,他也知道陛下這會兒最想做的是什麼,清了清嗓子,他狀似聽從吩咐,朗聲宣布道:“退朝。”

話音才落下,玄色的身影已從皇座上站起身來,什麼都沒說,但那身氣勢卻讓大臣們盡皆駭然,注視著陛下驟然退朝離去,幾人又是疑惑又是惶恐,但也松了口氣,不知先前所言哪裡說錯,可陛下突然而來的怒氣,他們是能覺察出來的,對視搖頭,他們只能感嘆,君心難測啊。

回想著大臣們所說的話,祁詡天出了大殿,一路往御花園的方向而去,溟兒會與一女子相談甚歡,還撫樂起舞?大臣們絕不敢對他虛言,此事定然不會是編造出來的,即便有所誇張,溟兒只是與一女子在御花園內,只是如此,也夠讓他心頭火起的了。


後宮風波7

御花園內,瑩白的身影坐在亭中,正垂首撫著身前的弦箏,黑髮隨風拂過臉旁,可見到脣邊的淺淺笑意,箏樂隨著指尖的撥動,在園內悠然的傳開,與亭中舞動的身影合到一處,遠遠望去,映襯著花團錦簇,真正是如畫的美景,所謂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便該是眼前的這般。

途經御花園的所有人,見到其中的景象,都要駐足片刻,也毫無例外的都是這麼想的,但從朝上而來,徑直往御花園而去的君王,卻沒這樣的感覺,在見到如此的景象之後,他有的只是暴戾的殺意,不論那個女子是誰,她竟讓溟兒對她微笑,為她奏曲,只憑這,他便不會將她放過。

原本還駐足遠觀著園內的侍衛婢女,見到玄色的身影遠遠走來,駭人的氣勢讓所有人收回了眼,小心的行禮見過之後,無人敢再多做停留,陛下難測的脾性讓宮裡的人都學會了,在陛下可能不高興的時候,千萬別在周遭多事,免得一個不好,便成了被遷怒的對象。

眾人紛紛走避,離的遠了,才小心的往那邊偷偷瞧了,只見玄色的身影徑直往御花園的涼亭內行去。

箏樂之聲停歇下來,祁溟月放下了手,起身望著本該在早朝的男人突然出現,同平日一般喚了一聲,“父皇。”

在他身旁,原本隨著曲樂起舞的少女停下了動作,垂首見禮,沒有多說話,但嫵媚多姿,乖覺靈巧的模樣,卻與她身旁的少年十分的合稱,兩人並肩立在一處,怎麼看,都是一雙璧人。

對眼前所見,祁詡天只覺心裡一沉,除了無邊的怒意,還有無限的焦躁,溟兒怒氣未消,連見他一面都不願,卻在他早朝之時在此與他人弄樂起舞,不管那女子是何人,他都不會輕饒了她。

他的溟兒,身邊不該出現其他人。

玄色的衣袂輕擺,舉起的手看似隨意,但祁溟月卻能從中見到無盡的殺意,就如那雙鷹眸之內閃過的冷光一般。

往前踏了一步,擋在了少女的身前,他注視身前的男人,又喚了一聲,“父皇——”這一次,語聲之中多了些其他。

那是維護,他的溟兒竟要他放過她?他要他停手?!他要保護那個少女?!鷹眸斂下,斂住了眼底翻涌的殺機,祁溟月的維護讓祁詡天更想在這一刻便將她斃於掌下,溟兒從未如此維護他人,從未對任何一人有所特別,今日卻在他面前,要他放過這個女子?

身前少年的眼眸裡,眼底的深沉如水,沒有絲毫改變,只是那麼注視著他,要他不可傷了那個少女,抬起的手放下,涼亭之內的石桌卻在瞬間爆裂成了碎屑,祁詡天轉過身,舉步離去。

“太子殿下……陛下他……”小心的望著君王離去的背影,祁溟月身邊的女子又是疑惑,又是恐懼,方才石桌就在她面前碎裂,險些便濺到她的臉上,早聽說陛下性情難測,喜怒不定,這會兒見了,可不真是如此,她才頭一回進宮,便見識到了。

“無妨,珍兒只管繼續,一會兒一起午膳。”祁溟月安撫了她,目光隨著玄色身影逐漸落到了遠處,直到再也瞧不見了,才收了回來。

被喚作珍兒的女子點了點頭,心中竊喜,雖不知陛下的脾氣為何而來,但太子殿下的喜好她卻已經知道,這一回來到宮裡,實在大有收穫,看太子對她的態度,日後會如何,實在讓人心裡期待的很,也歡喜的很。

踩著地上石粉碎屑,祁溟月走出了涼亭,站到園中,珍兒緊緊隨在他的身旁。手中端著酒盞,祁溟月示意她繼續,這回沒有箏樂,有的是柔美的哼唱聲,隨著腳下的動作,且歌且舞,女子柔軟的身姿,在歌舞之中,花草香氣之間,分外的悅目。

遠處望著此間的侍從婢女,或者是經過的大臣,對先前之事都已見了,不明陛下為何動怒,心裡存疑,也有些不安,但見到太子與那個珍兒姑娘如此相處,又覺心裡高興,不少人已在猜測,太子妃之位,這回該有著落了。

滿是艷色的花叢之間,女子的歌舞聲柔情旖旎,祁溟月飲下口中的酒液,望著舞動的人體,心思卻去了遠處,他方才阻止了父皇動手,結果是整個的石桌被碎成了粉末,當時父皇的心緒如何,可想而知。

望了一眼身後的石屑,他在心底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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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御花園內的事過後,這一整日祁詡天始終在御書房內接見大臣,或是批閱奏章,沒有踏出御書房一步,但從御書房出來的大臣,卻個個都是從冷汗涔涔,幾乎是面無人色,由他們口中,宮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陛下今日心情不佳,甚至可說是糟糕之極,誰選在今日呈秉朝務,便自找苦吃,若是平日裡循規蹈矩倒也罷了,但若是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鬧怕之是小之又小的事,到了陛下口中,那便不是小事那麼簡單的了,運道不好,便會成為掉腦袋的大事。

整整一日,宮裡人人自危,無人知道是何事惹得陛下大怒,也無人知道如何才能讓陛下息怒,上上下下,所有人只求離御書房遠些,故而要呈奏的文件之類,全都通過劉總管給傳了上去,假若不急的,大臣們便打算裝作不知,待過幾日看看再說。

劉易看這情勢,便知道是何人引起的,他自然也聽說了御花園內別人見了的情景,昨日之事未過,今日又出現了這麼個女子,陛下若是還能高興的起來,才是奇怪之事。

陛下和殿下,他們父子二人之間,旁人置喙不得,他雖知道,卻也不敢多說,收起已經批閱完的奏摺,他抬起頭,頭一回見到了那位君主煩惱的模樣。

“天色不早,去問問,溟兒那邊,可用晚膳了?”放下了手中的筆,祁詡天想起午前所見,皺了皺眉,溟兒對他的情意他從未質疑,但那個被溟兒維護的女子,卻仍是讓他心裡滿是怒火不快,不想與他爭執,他才直接離去,而今又有些後悔起來,那時便該將溟兒給帶回寢宮才是。

劉易躬身答應了,正要前去,又被祁詡天給召了回來,“算了,不必去了。”

陛下竟然會改了主意?劉易正感意外,卻見座上的君王已站起身來,“朕親自去看他。”

後宮風波8

炫天殿寢宮相鄰之處,宮樓內室,透過重重簾幕,可見到少年獨自坐在桌旁的身影,祁溟月面對著桌上的飯食,嚼著口中本該滋味不錯的菜式,口中卻沒嘗出什麼味來,用完了膳,不由得想起該回了寢宮的男人,他的父皇……此時也該用了晚膳了吧,平日裡總之同食同寢,他幾乎忘記了,一人用膳,獨自入睡的滋味。

叫瑩然撤去了桌上的飯菜,祁溟月坐在床邊,想起的是午間之時,那人見到他維護珍兒心中會是何種感受,他明白,卻仍沒讓他動手……

父皇不會誤會了吧……目光注視著桌上的茶盞,祁溟月斂下了眼眸,他清楚那是何種滋味,即便明白對方心意,縱然知曉對方不會背叛,但對於所見,難免仍是會介意。

就如他可以當後宮那些男女不存在,但對於登堂入室的宮妃,他卻無法不去在意一樣,當時若不是他在,那蓮妃遇上的是父皇,結果恐怕不會比他所做的好,甚至會更凄慘也說不定,這一點他不曾懷疑,可對於那件事,他卻無法再保持平日裡的冷靜,所以,他離開寢宮。

想起昨日開始到今天,這一整日之間發生的事,再瞧了一眼暫居的房間,祁溟月的脣邊露出了一絲苦笑,不知這算不算冷戰?沒有爭執,卻已有一整日未好好交談,更不言其他親密之舉,為了這些,聽說御書房已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當祁詡天踏入房門,看見的便是少年獨自坐在床邊的身影,眼眸低垂,不知在想著何事,徑直走入,把眼前之人抱入了懷裡,他這才舒了一口氣,“溟兒終於不再躲著父皇了嗎?”

雖然只是一日,對他而言卻好似格外的漫長,溟兒在他懷中的感覺,讓他念之欲狂,而今終於擁他入懷,那感覺好似珍寶失而復得一般,所有的躁怒都一併消去,抬起了祁溟月的臉龐,他重重的吻了上去。

嘴脣被挑開,侵入他口中的舌讓他不得不一同與之糾纏,祁溟月對祁詡天的到來並不意外,對這個霸道的男人來說,恐怕等到此時已是極限了,見到他第一眼所問的話裡,也帶著不滿與些微的怒氣,那是因為他離開寢宮避而不見,也是因為午間的那件事。

他沒有拒絕,在他脣上的吻便好似打算就這麼繼續下去,在脣上覺出一絲微痛的時候,祁溟月推開了他,喘息著靠在了床邊,“溟月何時躲過父皇?”

“搬出寢宮,連父皇都不願見,不是躲著是什麼?不見我,卻在御花園內與他人奏樂起舞,溟兒可知道父皇當時真會殺了她,若不是你護著……”冷哼一聲,祁詡天已在打算著,不論那女子由何而來,他都會讓她後悔入宮。

祁溟月搖了搖頭,“並非躲著,只是暫時不想見而已,我不想同你爭執,不想在氣憤之時與父皇鬧的不愉快。”這也是他未留在寢宮的原因,他需要冷靜,一時衝動之時,往往會說出讓自己後悔的話,對此他並不樂見,他與父皇之間,不該冷面相對。

“不想見父皇,卻與那什麼珍兒如此親近?溟兒難道是有意讓父皇知道,之前那一晚宮妃擅入寢宮之時你的感受嗎?若是如此,父皇已清楚的很了。”嘆了口氣,把面前的少年再度擁入懷中,祁詡天想到這一日,每每思及溟兒與那女子在御花園中的景象,心裡便會涌上一陣殺意,若不是溟兒攔著,那個珍兒此刻早已同那堆石屑一般支離破碎了,也正是因為溟兒的維護,他會讓她嘗嘗,何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懷抱他之人鷹眸中掠過的陰冷光芒,祁溟月對此早已十分熟悉,想當然的能夠料到,這一回遭難的當是那個珍兒,輕笑一聲,他對祁詡天所問答道:“父皇當真以為溟月會如此?與珍兒接近只是為了讓你不快?”

他是對寢宮的那件事有氣,卻絕不會用如此的手段讓父皇也嘗到與他一樣的滋味,也不會牽扯進毫無關係的人,倒不是他心軟,而是這整件事他根本無意鬧大,後宮該在蔣瑤的控制之下,而不是盡皆殺絕了,父皇身為帝王,不會沒有後宮,也不可沒有後宮,殺去一批又換來一批,還不若控制好眼前的這些。

“不論溟兒是為何與她接近,父皇都不準,就算是自私,我的溟兒身邊只能有我,不能是其他人,相同的,若是溟兒不願那些後宮存在,父皇可為你殺盡她們,我知道,寢宮之事讓你十分不快,可是?”好似對活人性命完全不在意,祁詡天隨口說來的話音裡,帶著祁溟月不會錯認的認真。

“寢宮裡,本是與父皇相約,但踏入房內,床上卻躺著衣不蔽體的宮妃,就在那張床上……”祁溟月此時說來,已不再有那時那般強烈的氣憤,但聽著他說話的祁詡天,卻被他的話引來了更多的深沉怒火,那張床是他與溟兒日日相擁纏綿之處,在他懷中的溟兒種種風情都是在那裡展現於他面前,退下了衣衫,喘息低吟,曾留下溟兒所有氣息的地方,那女人竟敢就這麼躺了上去……

只是那麼殺了,太過便宜了她。

“父皇知道溟月當時的感受了?”從祁詡天的臉上,他都能覺出同自己當時一樣的心緒,“見到那麼一個宮妃在我與父皇的寢宮,自然不會愉快,不過全部殺了也不必,那一個我已動了手,眼下也只是一具屍體,但,若是還有此事發生……”到時他會考慮除了控制以外的方法。

“不會了,父皇絕不會再讓任何後宮擅入炫天殿,見了她的屍體,便知道溟兒心裡作何想,溟兒心裡有氣,父皇亦然,若是再有發生此事,後宮便不必再存在下去了,即便大臣多言,父皇也會有辦法讓他們閉嘴。”想到溟兒所說的情景,他可以猜想得到當時溟兒感覺,即便是此刻,他也仍在後悔,未曾先一步到寢宮,讓那個宮妃明白,那裡不是她可踏足之處。

那個寢宮,是隻屬於他和溟兒的地方。

祁詡天與懷裡的少年對視,眼中的陰冷仍未散去,垂首在他脣上親吻,感受到祁溟月的回應,眼底才浮上了些許笑意,“父皇已換了寢宮裡面所有的東西,溟兒可願意隨我回去了?”

“溟月只是不想在那種情況下和父皇見面,並非不想見,我不想因為此事而對父皇有所怨言。”當時他最需要的是讓心情平復。

“這一回的事,是父皇的錯,沒讓人看好那些後宮,不過父皇也有些委屈,誰讓我眼裡全是溟兒,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那些後宮在做些什麼,這才疏忽了,讓溟兒生氣,最後還是父皇心疼,溟兒需安慰父皇才是……”

落在脣邊的吻緩緩移向了頸側,環在腰間的手也開始往下挪動,祁溟月可以感覺到拂過頸邊灼熱的氣息,揚起了脣,對於他的父皇要做什麼,他可清楚的很,一手往玄色的衣袍下探去,他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父皇可知珍兒姓什麼?”

溟兒竟在這時候突然提到那個珍兒……微闔起眼,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危險的光芒,他可還未忘記溟兒對她的維護,解開了祁溟月的衣襟,祁詡天將他壓在了身下,脣覆上了衣下**著他的白皙,語聲深沉,“不論她姓什麼,往後她都用不著了。”死人不需要名字。

祁溟月低笑,他維護珍兒,只是因為她那時候還死不得,不過在知道了他所想知曉之事後,她的死活便與他毫無干係了,抬起手接著玄色皇袍上的盤龍扣,他緩緩說道:“珍兒姓甄,甄珍。”

祁詡天聞言目光一閃,他自然知道宮外正為了何事熱鬧,也沒忘記,那個在御書房內奉來點心,又阻了溟兒入內的妃子,“父皇明白了,便讓她們多活一日吧,眼下,還是繼續……”

把手覆上了玄色的衣袍之下顯露的胸膛,祁溟月脣邊勾起了笑意,“自然是繼續。”

後宮風波9

第二日早朝,大臣們發現君王的臉色好了許多,雖然仍是心思難測,但終於不再讓人戰戰兢兢的,不必擔心自己一時不小心說錯了什麼便丟了性命,張大人等幾位大臣眼見於此,都暗自猜測,是否是太子與珍兒的事讓陛下知曉了,陛下是在為太子妃的人選確定而高興,這麼想著,有人在朝議過後樂顛顛的走到了殿前。

“陛下,既然太子妃已有了人選,這……為太子選妃之事……”張大人想到昨日在御花園中那郎才女貌的一對,便更為自己的做法而得意了,滿心期待著座上的君王能夠體察他對太子立妃一事的關切,也讓他能有機會表現一番。

“有了人選了?為何朕不知道。”

在張大人的期盼之下,卻聽上面這麼說了一句,抬頭瞧去,只見帝王銳利的眼正半闔著朝他望來,那眼中的神情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悅。

帶著幾分小心,張大人思慮再三,開口說道:“陛下可見了御花園內,與太子一起的那位姑娘?那是甄妃娘娘的侄女,名為甄珍,與太子殿下年歲相當,能歌善舞,性子也頗為率直靈巧,聽聞不少年輕公子上門求親,都被拒了,沒想到與太子殿下卻如此投緣,這實在是件好事啊,太子殿下對甄珍姑娘似乎也……”

“行了,朕聽膩了,這齣戲你是要唱到何時啊,張遣——”幾聲敲擊在皇座的扶手上響起,一聲一聲的讓人心驚,祁詡天沉下了臉色,那個甄珍還有甄妃懷著何種心思,他和溟兒都清楚的很,而其中是誰在相幫著推波助瀾,略加查證,結果已是明明白白的。

不疾不徐的話語聲,並不含怒,也不特別帶著壓迫,可就是那看似隨隨便便的問話,讓張遣立時閉起了嘴,垂下的頭低的不能再低,躬身站著,噤聲不語,在旁的大臣見他臉色巨變,都明白了,陛下這句話中之意,顯然指的就是張大人特別熱心的太子妃之事,想起張遣近日的花銷用度比之平日裡多了不少,卻毫不在意的模樣,其中緣由,凡是在官場日久的,心裡這麼一盤算,便都清楚了。

“陛下……臣……”張遣額上滲出了冷汗,緊張的張了嘴,沒能說下去,心裡還在掙扎究竟是辯解一番,還是索性認了錯,承認自己是受人所托。

沒等張遣考慮完,皇座之上的男人已不耐煩的拍了拍掌,“劉易,把東西拿上來。”想起溟兒是為何生氣,又是為何搬出寢宮,祁詡天往下瞧著的眼中又多了些冰冷的笑意,許是有些時日沒整治這些個大臣了,有人忘了,哪些才是他們的本分,又有哪些事是他們管不得的。

祁詡天的話一出口,張遣滿是緊張之色,看著劉總管將手中一方木盒拿了出來,其他的大臣們見到劉易手中的物件,猜測著其中所放的是什麼,不一會兒,劉易便當著所有人的面打開了盒蓋,滿滿的珠寶首飾與擱在其上的一摞銀票,讓群臣低低驚呼了一聲,他們沒想到,甄妃出手竟然如此大方,為了讓她的侄女成為太子妃,竟肯捨得拿出這麼多錢財。

“這是宮裡所賜的首飾,這方木盒底下還有皇家的印記,”把手中的木盒往祁詡天手中遞去,劉易站到了一旁,“陛下命臣去張遣張大人府中搜查,這便是查出來的物件,臣幸不辱命。”

“張遣,你可知罪嗎?”把木盒接到手中,祁詡天看著已經面色蒼白的張遣,一想到是他將那個什麼珍兒領到宮裡,鷹眸之內又掠過了一絲冰寒。

當日的情形他可還沒忘記,在御花園亭內與溟兒站在一處,看似親近的模樣,即便事實不是如此,也讓他對那個珍兒的存在耿耿於懷,更別提將她帶入宮中,安排溟兒與她見面的張遣了。

張遣低垂著頭,連動都不敢動,他知道他們這位陛下的手段,不敢抬頭,卻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君王的那種高深莫測,比起明顯的怒意更讓人心驚,微顫著跪下了身,他思來想去,自己的罪名尚不算太過嚴重,還是早些認了的好。

“臣知罪。臣不該收受甄妃娘娘的錢財,替她安排其侄女入宮以謀太子妃之位,臣只是一時糊塗,求陛下恕罪!”

張遣跪地認罪,祁詡天撥弄著盒中的珠寶,沒有發話,整個殿內只聽見玉飾金銀碰撞的聲響,每一聲都在安靜的大殿內引出陣陣的回響,久久之後,就連與此無乾的大臣們都為如此的氣氛而心慌起來,更不言是張遣了。

“恕罪?甄家在宮外私立名目,假傳聖旨選妃,而你與甄妃私下授受,會與此事無關?朕問你……此罪你自己以為能不能恕?”薄脣上噙起一絲厲色弧度,悠然說來的話語聲卻充滿了沉沉的威懾。

嘩啦啦一聲響,擱在案上木盒被擲到了地上,滿盒的首飾珠寶盒銀票瞬間散落了一地,金器寶石,渾圓的珠玉,鋪滿在張遣的身前,一摞銀票飛揚半空,卻無人敢去多看一眼。

張遣聽到君王的話,跪地的身形頓時一軟,本就蒼白的臉色幾乎泛出青來,甄妃的娘家竟敢做出這樣的事來,他半點都不知情!本以為自己的罪名不重,可牽連上此事,即便只是小小的關聯在陛下的轉念之間都會掉了腦袋,可眼下,他不止是有所牽連,還收了錢銀,哪裡還說的清楚?!

“陛下!陛下饒命!臣不知情!臣只是收了這些,甄妃娘娘要我促成甄珍與太子的親事,臣想替陛下分憂,便答應了!求陛下恕罪!宮外之事臣實在是不知情!”

張遣叩首不止,其他的大臣即便是平日裡與他交情好的也不敢上前說情,宮外那件選妃的事本來有人也有所耳聞,但總以為是陛下暗中吩咐人辦的,宮裡這些年沒添過新妃,陛下這麼做也是應當,沒想到竟是甄家的人擅自做主,這事可大可小,端看陛下是怎麼想的,若是龍心大悅,自然便是件好事,若是不然……

偷偷瞧著跪在地上面無人色的張遣,誰都明白了,這回的事可沒討上陛下半點歡心,與此稍有關聯的人都如此了,甄妃又會如何?縱使她的娘家是名門望族,其父又曾是朝中重臣,到如今他的話都舉足輕重,可到了陛下這裡,那些全不管用。

有些心思轉的快的已發覺了,近兩年陛下在逐漸撤換老臣,換去了舊臣,換上新人,這回甄妃娘家做出這樣的事來,恐怕是正合了陛下的心意。

“這些東西是從你府中搜出來的,朕難道還冤枉你了?”祁詡天冷笑一聲,“宮裡的事該管的自有人管,收了不該收的,做了不該做的,便該受些懲罰,看在你往日無過的份上,免了死罪,投入地宮去吧。”

擺了擺手,讓人把已呆在原地的張遣拖了下去,祁詡天說的隨意,好似已是寬待了他,滿朝的大臣卻有些沒有料到,若是去地宮,還不若死了的好,陛下這回看似饒了張遣的死罪,實則卻是重罰。

相顧不語,群臣心裡有些惶恐,原本與張遣聊過選太子妃之事的幾位大臣,忐忑不已,也慶倖倖好自己與此毫無關聯,想起那個珍兒,有人這才想起,平日這時候會在御花園內見到她,今日卻沒見半個人影。

甄妃與那個甄珍,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大臣們都想知道,卻無人敢問,朝堂之上,只見座上的君王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脣邊露出了一絲笑意,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

放下茶盞,祁詡天微闔著眼,脣邊的笑意未減,在朝堂上解決了一個礙眼的,還有兩個,不知溟兒處理的如何了……

後宮風波10

“娘娘,不好了!張大人在殿上被陛下問了罪,已經被投入地宮了!”

後宮某處樓閣之中,甄妃正對鏡梳妝,看著身後的侍女在發間插入一枚簪子,才要滿意的點頭,便聽見衝入房內的心腹丫鬟這般喊叫。

心裡一慌,側首間還未固定的發簪弄散了梳好的髮髻,來不及訓斥身後的侍女,她慌忙起身,追問道:“張遣怎麼了?被投入地宮?何種罪名?陛下可還說了什麼?”

一連串的追問,那個前去打探的侍女還未來得及回答,便有個語聲悠然的答了話,“私自在宮外選妃,這條罪名可不小,張遣認人不清,收受錢銀私結後宮,也與此時脫不了干係,此刻已在地宮之內,至於你,莫非你以為父皇會不知你在外命人做的那些事?”

隨著話音傳來,穿著白色錦袍的少年緩步踏入,黑髮束起,發冠上系著帝王所賜的玉飾,眉目俊秀,透著沉穩,也帶著幾分冷然,站到了她的身前,露出了一抹微笑,“不知你想如何了結?”

“了結?了結什麼?”散亂著發,甄妃想起宮外之事,心虛的反問。

“你的性命。”一字一句答了,祁溟月說的隨意,心裡已動了殺意,眼前的甄妃,是她挑起宮外選妃,也是她撩撥蓮妃擅入寢宮,又是她弄來了甄珍,意圖擺布他選妃,不安於室興風作浪,如此的后妃,留著便是麻煩。

心裡一顫,甄妃不由得退了一步,眼神示意身後的侍女出去喊人,她沒料到太子居然會來到後宮,聽了他先前所言,她一時有些慌亂,見侍女出去祁溟月沒有阻攔,轉瞬便又冷靜了下來。

“太子殿下可是在說笑?那些事情與本宮無關,此處乃是後宮,旁人不可擅入,即便你是太子也是一樣,太子殿下已然成年,如此擅入,不怕陛下怪罪?”強自鎮定,甄妃聽見後堂傳來的腳步聲,面色稍緩,佯裝出了幾分喜色,“莫非太子是來探望珍兒?”

腳步聲響起,甄珍從後堂出來,見了祁溟月便麵露喜色,也覺出了氣氛不對,朝著兩人行了禮便站在一旁,順著甄妃的臉色,又挨近了那位讓她傾心無比的太子身側,“太子殿下,昨日箏曲未完,珍兒還有歌舞未曾給殿下瞧過,不知今日……”

“今日我有些東西要給珍兒瞧,”對她這麼說著,祁溟月對著神色慌亂的甄妃露出了嘲諷的冷笑,“既然敢做,便該知道後果,私自在外替父皇選妃,此為死罪,甄妃娘娘不是不知吧?”

帶著嘲弄似的稱呼,讓甄妃不甘心的咬牙,想她曾經榮寵一時,卻不料轉眼便成了無人問津的棄婦,旁的宮妃也與她一樣才讓她忍了這許久,可隨著時日過去,再不見君王臨幸,連個隻字片語都沒有,唯獨皇后那裡偶爾有陛下踏足,這不得不讓她開始焦急起來,而今已是如此,到她年老色衰之時又會如何?

慌忙的開始布置,打算冒險召些新人入宮,只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便可牽住君王的心,讓她地位得保,也讓皇后常常寢食不安的滋味,不是沒有擔心過此事屬欺君,可想著到時候再向陛下解釋,便一直沒有機會言明,若是她坦承心意,陛下或許並不會如何怪罪,為後宮再選新人這難道不是陛下該高興的好事嗎?

“太子在此不知陛下可知道?”仿佛握住了祁溟月的把柄,甄妃已完全鎮定下來,“方才我的人已去喊了陛下過來,此事我定會向陛下解釋,太子要問我的罪,還不如先擔心自己如何對陛下說吧。”

自古以來,無論皇子如何受寵,成年之後踏入後宮便會被君王猜忌,即便是自己不碰的東西,帝王也是不容旁人去碰的,只要她說的含糊一些,即使是太子,也未必不會被陛下猜疑,就算陛下真的不曾誤會,她也可乘此機會好好解釋,說予陛下知道,她可是一心為了他好。

甄妃的打算全落在祁溟月眼中,對如此的后妃,或許只有她死了才能安分一些,心裡的殺意又濃了幾分,他站在一邊,覺出甄珍痴望注視的眼神,側首安撫的微笑,眼中若有所思。

甄珍是被甄妃利用的工具,十多歲的少女,對宮內那些黑暗還全然不知,原本想用天音套出她的話,不料那日在涼亭內只是隨意探問,她便將家裡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包括了奉甄妃之命家族內開始替宮裡挑人填補後宮的事,甄珍對他的心意表露無疑,只可惜……她所喜歡的不過是她以為的太子殿下。

“這裡朕可是許久未曾來過了,人呢?”門外話音隨著腳步一起響起,只見帝王邁步行來,朝裡瞧了一瞧,露出了笑臉,“原來在此,若非此處有事,殿上早朝不會這麼快便散了。”

陛下果然來了!甄妃欣喜的快步迎上,聞言頓時安了心,陛下聽說此處有事便連忙趕來了,豈非表示她並非已被遺忘?這回選妃之事或許便可這麼了了。

如同未曾見到走來的甄妃,祁詡天與她錯身而過,徑直走到了祁溟月身前,“此處父皇已許久不曾來了,若不是溟兒,今日是不會來的。”

擔心此前之事祁溟月還未消氣,祁詡天話中帶著解釋,直到他的話落音,甄妃停了步,從背影上看不出此時是何神情,但想來也是十分精彩的,祁溟月眼神一轉,聽出他話裡的一絲,微笑著點了點頭,“此處的事快些解決了,近日麻煩已夠多了。”而這些,全是後宮裡的這一位甄妃所挑起。

從祁溟月眼神和話中覺出了他的心思,祁詡天頷首,“溟兒如何打算便只管去做,父皇沒有意見。”轉頭看著挨近祁溟月站著的甄珍,他的眼底掠過一絲暗色,“可是打算全解決了?”

祁溟月搖了搖頭,瞧見祁詡天的臉色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離得甄珍遠了些,貼近了他身旁,“甄家屬名門,在朝中也有些聲望,留得性命,抄了家投入獄中便是了,除了她,”指了指甄妃,他繼續說道:“溟月不想放過。”

是她挑起了這些事端,讓他與父皇這幾日都沒有好過,若是他要放過她,恐怕父皇也不會答應。

父子兩旁若無人的商討著如何處置此事,說著便已做好了決定,要取甄妃性命,甄珍惶恐不安的不知該做些什麼,甄妃聞言連忙轉身跪在了祁詡天面前。

“陛下!臣妾冤枉!”散亂著發鬢,她跪在君王腳下,語聲中已帶著哭音。

“噢?冤枉?你倒是說給朕聽聽。”祁詡天負手而立,似乎對她的話很有興趣,一旁的祁溟月似笑非笑的瞧著地上跪著的甄妃,知道他的父皇正在把甄妃這齣戲當做消遣。

“臣妾承認,是臣妾要求家中父兄召選女子入宮,雖然未得陛下授意,屬於欺君,可臣妾心中全是為陛下打算,這些年陛下甚少踏足後宮,即使偶爾過來也只是去皇后那處,臣妾以為陛下對臣妾等都厭倦了,這才瞞著陛下,著手此事,本是想給陛下一個驚喜,沒想到太子殿下先行知曉了,闖入臣妾宮內,意圖要挾……要挾臣妾……”

“要挾你做什麼?”上方帶著笑意的話音輕柔,仿佛正期待著她說下去。

後宮風波11(完)

甄妃想到先前君王入內只衝著太子而去的態度,再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沒有溫度的視線,上方傳來的話音雖然輕緩,卻讓她覺出了危險和不祥之兆,張著口,卻是不敢再言語下去,這才發覺,若是她想賴太子做了什麼,恐怕結果不是太子如何,而是她會生不如死。

“臣妾該死!太子要臣妾認罪,臣妾只盼著陛下能為我做主,這才命人去求見陛下,求陛下看在珍兒與太子的情分上,饒過臣妾之罪!”甄妃想到前幾日甄珍所言與太子相處融洽,再看今日,太子對甄珍的態度,讓她頓時決定下個賭注,只要太子與甄珍當真有幾分情意,或許看在甄珍的份上,她這事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你確實該死。”聽到甄妃再度提起甄珍,祁詡天失去了耍弄的興趣,斂起了脣邊的笑意,狹長的鷹眸裡滿是陰戾之色,“賄賂張遣,為太子妃之位拿出那麼多金銀,你倒是捨得,後宮所有空懸之位你可是都想包攬到甄家?莫非你是打算獨攬後宮,利用外戚掌權?”

甄妃聞言身子一軟,她哪裡想過這許多,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為將來做打算,哪裡敢有那些想法,“不敢!臣妾不敢!陛下!臣妾沒有!”

幾乎是匍匐在地,甄妃頭髮散亂哭的花容失色,連抬頭辯解之力都沒有,她沒想到,擅自在宮外選妃之事只是讓陛下不快,未及問罪,提起了甄珍的事,卻惹得君王扣下了這個罪名,難道她今日真是有死無生?!

甄珍在旁亂了心神,悄悄走到祁溟月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抬起的臉上滿是哀求之色,她沒想到她入宮會惹出這麼大的事來,在旁聽了,已知家族定會遭難,姑姑眼看便要被問罪,她只得盼著太子能心軟些,從之前來看,太子對她尚算不錯,聽聞太子從不對人假以辭色,對誰都是有禮疏離,對她卻撫箏奏曲,溫柔相待,讓她本就情絲萌動的心徹底陷入。

就如她所想的最完美的男子,如此的太子,該會看在她的面上,為姑姑求個情吧,小心翼翼的去瞧身前的太子殿下,甄珍滿懷希翼,待抬起頭,所見的卻是一雙淡若無情的眼。

“先前說過要給你些東西瞧,這會兒便是了……”對著擰起了眉的祁詡天安撫的微笑,祁溟月轉頭對甄珍這麼說道。

“難得溟兒動手,父皇可要好好看著。”知道祁溟月之意,祁詡天總算緩下了臉色,掃了一旁不解的甄珍一眼,眼底露出了幾分惡意的淺笑,他想知道,見過了溟兒殺人的模樣,這個珍兒是否還會用如此痴迷的目光看著溟兒。

甄妃仍在地上哭喊,祁溟月徑直走去,望著腳下神情狼狽的女子輕輕問道:“不知你想如何了結?”

同之前一樣的問題,問的是如何了結性命。

甄妃神色恍惚,不敢相信太子居然此時就要動手?!不等她反應過來,一手已朝她臉上撫來,“既然不回答,我便替你選了吧。”

在白皙的手觸到她臉上的那一刻,祁詡天冷哼一聲,“溟兒還不快些。”

“父皇別急。”祁溟月輕笑,他的父皇心裡在介意什麼,他哪裡會不知道,撫去甄妃臉上的手驟然揚起,一道七彩光芒如絲如帛,仿佛有著自己的意志,纏上了甄妃的脖頸,絞起的光帶如藤蔓,也如蛇蟒,纏繞在脖頸上,饒過窗欄將甄妃的身體高懸,隨著祁溟月的扯動,發出了嘶嘶的嗡鳴。

甄妃雙目圓瞪,喉間的血色不斷溢出,未扯緊的七彩絲帛如白綾沾染了血液,卻未染上顏色,順著半懸的部分,血線不斷蔓延,到了祁溟月指尖才滴滴落下,而在她身前站立的少年看著手中血色,卻沒露出半點動容,脣邊淺笑未減,眸色冷然依舊,挾著旎狐在指尖,滿身冰冷殺意。

甄珍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口,看著他一點點扯緊了那條古怪的利刃,而甄妃頸邊的血口越來越大,被血污沾染的衣衫不斷暈開猩紅之色,喉間已能看的出血肉斷裂,咕咕冒出的鮮血涌動著,流淌而下,到了他的手中,滿室血腥之氣,而讓她愛戀不已的太子此時轉過了頭,不冷不熱的目光透著幾分笑意,“饒你性命已是寬待,莫非你想像她一樣?”

腳下一軟,甄珍只覺一陣暈眩,滿眼的血色,滿腔的腥鏽,還有祁溟月的話語,讓她再也無法壓抑心底不斷涌上的恐懼,顫抖著後退了幾步,一陣哭喊,軟倒在了地上。

看著甄珍嚇昏過去,祁溟月輕笑,世人總被表象迷惑,甄珍對他不過也只是迷戀罷了,經過此事,該會少去一個麻煩,父皇也該不會再為這個甄珍而不快了。

收起了旎狐,甄妃被血色浸透的身體頓時落了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差不多已算是一具屍體了,走向祁詡天,祁溟月問道:“此處解決了,宮外那事父皇打算如何?”經過甄妃這麼一鬧,他本意想放過甄家,恐怕父皇是不會答應了。

“抄家滅族。”心不在焉的吐出四個字,祁詡天還在回憶先前所見,每回見著溟兒動手,總是讓他心動不已,一把將他抱在懷裡,吻上少年的脣瓣,他在祁溟月脣邊低語,“隨父皇回寢宮吧?”

“父皇打算做什麼?”祁溟月低笑,明知故問的,伸出舌尖描繪著那雙薄脣,“才下早朝,父皇豈非該去御書房處理政務?”

“那便去御書房吧,那裡的白芙還剩著許多未用,順便將奏摺批了。”邪笑著順著祁溟月的話做了決定,祁詡天抱緊了懷裡的少年,沒捨得移開脣。

沾染著血色的樓閣內,兩人相擁而吻,這一年祁溟月才登太子位不久,查證後宮之亂,禍首甄妃致使甄家直系全族被滅,同時包括蓮妃在內,後宮有數位宮妃宮女失去蹤影,而後在君王的一語之下無人再去提起。

同年,皇后蔣氏整治後宮,此後再無人敢提為君王選妃,而自張遣被投入地宮,關於太子選妃一事,便成了群臣頭痛卻不敢輕易提起的問題。

番外 特別篇 蜜月之旅(一)

旭日未升,天方初亮,蒼赫皇朝的大殿上,群臣已經聚集,文武百官站立兩側,燃著淡淡檀香的朝堂之上,同平日並無兩樣,各自啟奏了重要事宜,呈報皇座上的兩位陛下之後,眾人在下靜立,等著君王宣布退朝。

自太子殿下登基正式為皇,天下一統盡歸蒼赫,被民間稱為天帝月皇的兩位陛下共同治理朝政已有一年。

一年之間,兩位陛下忙於處理安煬與蓮彤的收歸,官員安置,到了這會兒才稍微空閒了下來,一切到了此時,方才算真正步上了正軌,他們這些為臣的也總算是松了口氣,不必日日擔心頭上烏紗不保,在兩位陛下的一語之間被新臣取代。

站立的又恭謹了些,群臣垂首,只聽上頭傳來了一句問話,“眾卿還有何事要奏?”

語聲悠然,話音聽來和煦親切,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微冷,皇座之上,顯露沉穩淡然之色的新君問的隨意,一身月白色皇袍,淺色金紋繡作異獸圖騰纏繞,頭戴赤金冠,黑髮垂肩,看似含笑的雙眼,細細辨認卻帶著些審視的意味,朝他們望來。

群臣連忙搖頭,道說沒有,答了話便又小心的朝座上的另一邊瞧去。

在月皇身邊,玄黑皇袍在身,天帝陛下微微側首倚靠著,難辨喜怒的深沉同平日一樣,並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的朝他們瞥了一眼,被那一眼瞧了,眾人心裡頓時一陣忐忑。

如今朝中大臣陸續換的換,撤的撤,此刻還站在殿上的,並不全是蒼赫舊臣,有不少也是從安煬與蓮彤而來,自天下一統,兩位陛下雷厲風行,又將朝堂內做了一番整治,著實令他們這些身為臣子的,時時都有些惶恐。

不少大臣還未摸清兩位陛下的性子,而今站在朝堂之上,個個都萬分謹慎,多說不如多做,這一年來,兩皇臨朝,讓所有人都有些戰戰兢兢,唯恐說錯了什麼,得罪任何一人,都是他們擔不起的,原本是侍候一位君王,如今卻有兩位。

兩位君主在朝,但所有人都知道一點,惹得天帝陛下不快,將會性命有危,但若是惹得月皇陛下不快,便不只是性命之危,直接丟了腦袋已算是不錯的了,最怕的便是落得個生不如死。

為何會如此,自然是因為天帝陛下。

即使月皇已經登基,再不是當初的太子,可天帝陛下對他的寵信卻未有絲毫改變,哪個不長眼的若是惹惱了月皇陛下,不必等到月皇不快,天帝便會令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位陛下的手段比起以往,並未見改變,反倒是更令人膽寒了。

群臣感慨,總說凡是帝王之家,父子無親情,可眼前所見,他們蒼赫朝的兩位卻完全顛覆了這種說法,莫怪蒼赫能將天下一統。

父子攜手,共取天下,眼前皇座之上的兩人,是九五之尊,亦是維繫天下百姓生計和平安的明君,他們在朝堂之上時時小心仰望,只能敬畏欽服,不敢有絲毫怠慢不敬。

眼前這已不是一兩日了,祁溟月朝下瞥了一眼,幾乎已習慣了大臣們偶爾朝上望來,看著他與父皇的那種眼神,怔然間滿是感動讚嘆,讓本是無趣的政務添了不少可供欣賞的樂趣。

只不過瞧了一年,就算再多的樂趣也都瞧沒了。

“既然無事,便退朝吧,朕累了。”擺了擺手,祁溟月往後靠去,正等著群臣告退,卻聽身旁不遠處的劉易接著他的話低聲說道:“兩位陛下連日操勞,而今蒼赫已定,臣以為該休息幾日了。”

劉易的語聲很輕,可雖是輕言,在落針可聞的朝堂上,又能輕到哪裡去,祁溟月聽見了,底下的大臣們自然也聽見了。

劉易說完了話,便又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祁溟月瞧了他一眼,側首看向了身旁。

身側的男人狹長的鷹眸裡有笑意浮現,玄色衣袂下的手掌帶著熟悉的溫度和觸感,擱在了他的腰間,只看那眼神,他便知這一回劉總管的話是早備下了的。

不知父皇做了何種打算,劉總管此語,難道是……思量著,祁溟月不語,只等著底下大臣們的反應。

“不錯!劉總管所言正是,兩位陛下為國事操勞,如今蒼赫四海升平,社稷安定,皆是天帝和月皇陛下的功德,蒼赫已傲立世間,臣等欣喜,但亦是擔心陛下的身體,眼下正值春日,若是去行宮休養一段時日,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有大臣連忙在劉易之後接了話。

劉總管為天帝陛下心腹之臣,大殿之上他的話不多,但每一回他的話都不是可以輕易忽略的,聽了他先前所說,哪裡還會不知他話中之意,不論此事是否天帝陛下的意思,順著劉總管所說總是不會有錯。

有人此言出了口,不少大臣立時都有所會意。

“正是,臣亦有此感,蒼赫有今日,乃是天帝與月皇陛下之功,兩位陛下安康,便是臣等和百姓之福,更是蒼赫之福。”

有乖覺的連忙接了話表示贊同,其後的大臣自然連聲附和。這些並非只是逢迎之詞,蒼赫有了今日,確是因為有了如此賢明的君主,且還不止一位,不知是否是老天厚待,當初的蒼赫太子,而今的月皇陛下並不比天帝陛下遜色。

更難得的是,兩位陛下從來不曾為國事而有過爭執,早先有些大臣還曾擔心的兩人會否出現不和,又或是因帝王之權而出現爭奪,可一年以來,從未有過半點可能發生的徵兆。

群臣附和劉易之言,皇座上,祁詡天狀似考慮,徐徐說道:“既然諸位愛卿都有此想法,朕便與月皇出宮幾日,稍作歇息,朝中有眾卿在,朕想是能放心的了?”

含笑的語聲帶著疑問,被君王的目光掃過,大臣們心中一凜,眼前天帝陛下看似帶笑,但他們可未曾忘記,這位陛下素來便是以心思難測和手段卓絕而聞名,此時如此一問,眾人忽然有了另一個想法。

兩位陛下此回出宮當真是為了休養身體?這一點頗費猜疑,看兩位陛下的精神都好的很,豈會無故出去休養?

要說最大的可能,說不準便是為了試探他們的能耐。朝中大臣有過的幾次撤換官員,全是在陛下看似不經意之間,只因幾件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事,待他們醒悟過來,周圍已去了不少同僚。

更令人驚懼的是,換上的官員,對政務全不陌生,竟是早就為這個職位而備下的。如此手段的天帝陛下,當真只是為了休養歇息而出宮?

此時還能站在殿內的都不是泛泛之輩,至此,已將皇座之上兩位君王的出行看做了一件必須慎之又慎之事。

在他們眼中,月皇陛下平日看來和煦雍容,但遇到需要做出決斷之時,手段絕不會比天帝陛下差上半點。平日如水的溫潤在那時全化作如刃的冰寒,雷霆的手段,絕不拖泥帶水,最不喜的便是不知進退的官員和累贅麻煩之事,此次要去行宮少不得準備儀仗列隊,若是不願這般麻煩,月皇陛下早該發話。

偷偷瞧了一眼座上右側的君王,大臣們只見了淡淡笑意,月皇陛下看似並不打算駁了劉總管的提議,如此說來,兩位陛下一同出宮,果真不是無因了。

群臣揣測著聖意,心裡都更為認定此事不簡單,個個面色慎重,直到祁溟月瞧著眾人的神色,掩住了眼底的笑意,說道:“出宮之前,有何重要之事可先行呈上,準備仍需時日,今日便到此,退朝。”


番外 特別篇 蜜月之旅(二)

祁溟月起身朝殿後而去,祁詡天在身旁,見了他脣邊的笑,開口問道:“父皇之意溟兒可是知曉?”

自溟兒登基之後,在人前他以月皇相稱,但在劉易和紅袖瑩然等人面前,還有獨處之時,一切仍是照舊。

最近一年溟兒時時與他相伴,不論是炫天殿內還是御書房中,一同處理繁重的朝政,幾乎不曾得過太多休息。可他要溟兒登基為皇並不是讓他陪著自己辛勞的,原本是為了更多時間與他相守。

過去的這一載已夠辛苦,溟兒又是一旦決定,便要做好了的性子,由著他相幫處理政務,他雖未阻攔,心中卻總是不捨,而今得了空,怎麼都得好好補償了他才是。

祁溟月聽了他的問話卻並不答話,只是笑著往炫天殿行去,一路走過,宮人侍女莫不覺得奇怪,月皇陛下待人溫和親切,卻總是令人覺得遙不可及,她們平日裡只能見到殿上之威,何曾見到這般的月皇陛下。

本就俊美無雙的容顏,襯上了那般的笑意,仿佛散髮出某種光華,皇袍在身更添威儀,雍容優雅之間,隨著他的每一步接近,都讓人忍不住屏吸,頰上不由自主的會泛出熱度。

才心頭亂跳的退至一旁行禮,便覺天帝陛下似乎朝她們身上掃了一眼,目光冰冷,雖一掠而過,她們心中卻倏然一驚,不知何事引得陛下不快,垂首俯身,一時間惶恐至極。

不知為何,天帝陛下與月皇陛下在一起的時候,宮裡倒霉的人總是多些。

祁溟月一路走過,沒去在意周遭那些侍女宮人的反應。

他與父皇之間兩人定情已久,可這個男人的霸道和獨占並未改變,他若是對哪位大臣稍微假以辭色,那位大臣便會被調出都城,縱然沒有行差踏錯之處,也會有莫名的緣由落上。

總之,父皇是不容許他對旁人露出和悅之色的,說是為君不可與臣子太過親近,但他哪裡會不知道,實則還是這個男人的獨占欲作祟罷了,為此他只得注意了,免得又因他而連累了無辜的臣子,到時再要找人填補空缺也是麻煩。

回了寢宮,祁溟月踏入房門還未來得及站穩,便覺身後的那雙手環在了他的腰間,往後倒去,只聽耳邊含笑的語聲拂過,“溟兒為何不答?莫非是在生氣父皇未與你商議便定了此事?”

薄脣近在耳畔,隨著說話時的動作時不時的從他耳邊輕輕擦過,口中雖在問他是否生氣,含著笑意的語聲和在他耳邊舔舐的動作卻看不出半點擔心,祁溟月不由側首輕瞥了一眼,“父皇豈非明知故問。”

祁詡天收緊了環抱著他的手,讓身前之人更近的靠入自己懷中,薄脣含住了他的耳垂,一吻之後沉沉輕笑,“若是溟兒不曾生氣,為何一路都不理睬我,讓父皇好一陣擔心。”

“父皇有何可擔心的,溟月總不會駁了你的心意,怕我辛苦,不願我整日留在宮裡為政務而忙,這些你以為我會不知?”轉過身,祁溟月環抱住了他,問出口的話本沒打算要等回答,卻聽到耳畔傳來低語。

“自然是要擔心的,若是溟兒一時不快,不讓父皇碰你,那該如何是好?”低語聲夾著曖昧的笑,祁詡天玩笑似的這麼答了,一把將懷中之人抱起,走到了軟榻邊才輕輕放下。

他知道溟兒不會對他的打算有任何意見,溟兒對他的信任亦如他信任溟兒。

指尖穿過束起的發,緩緩挑開了絲結,黑髮上的那抹赤金被取下,瞬間散下的發在枕邊鋪呈墨色,祁詡天俯身,在那片墨色上落下親吻,又解下了自己的發冠,躺在了他身旁。

祁溟月看著他躺下,側身將他摟住了,帶著笑意靠近他的懷中,“父皇分明知道此事絕無可能,何必拿來玩笑,再說……父皇若不碰溟月,便該輪著溟月碰父皇了,從這裡……到這裡……”

修長的指在祁詡天胸前劃動了幾圈,隨著輕緩的語聲又往他身後移去,還未觸及某處便被握住了,把他的手放在脣邊輕吻,祁詡天將他又抱緊了些,“溟兒若是再招惹下去,父皇可要忍不住了。”

耳邊的話存著警告之意,祁溟月輕笑,這幾日來許是顧及著他的身體,父皇在床榻之間比起往日收斂了不少,雖有親吻擁抱,卻未真正要了他,每回從議事殿內回到寢宮,也都只是相擁而眠,再沒有其他。

“照父皇所言,忍耐到今日,便是為了出宮之事了?”不想讓他帶著不適上路,這幾日才未碰他,看來父皇是早已做了出宮的打算。

祁詡天點頭,垂首抬起了懷中之人的臉,注視著他勾起了薄脣,“若不是如此,父皇豈會連著幾日都忍著不嘗溟兒的身子,為了不讓溟兒路上辛苦,便只能由我來辛苦了,等出了宮,溟兒可要好好補償父皇才是。”

“父皇若是想要補償,溟月奉陪。”下顎被抬起,祁溟月瞧著眼前那雙泛出暗色的鷹眸,含笑投去了一眼,“不過在此之前,父皇可是該先讓我知曉此行是往何處去?”出宮只怕並不只是為了歇息休養那般簡單,而上朝時所說的行宮也未必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祁詡天並不意外他有此問,世上最知他心意的便是溟兒了,擱在月白之上的手在腰臀之間輕撫著,他答道:“溟兒隨父皇去了便知,此次出宮確是為了讓你歇息幾日,其他的不需溟兒考慮,在位一載,你做的已夠多了,再辛苦下去,父皇便要後悔當時的決定了,早知如此,那蓮彤和安煬還不如不要,也免去了溟兒一番心思。”

他人求之不得之事在父皇口中說來倒像很是勉強,祁溟月搖頭嘆笑,“情勢所迫,不得不要,而今父皇又拿此事來說,不嫌太遲了些?而今天下盡屬蒼赫,諸事已定,該費的心思也都費了,父皇若是不捨**心太多,自己先多歇息一些,如此一來溟月便也不會相陪著辛苦。”

向來是如此,兩人一同處理國事,一同用膳安歇,若真是政務繁忙,他怎麼也不會留父皇一人在御書房內,總是相陪一旁,兩人各自擔去一些,也就不會覺得如何辛勞。

祁詡天聞言嘆了口氣,卻是笑著說道:“父皇知道溟兒的心思,只是想著快些解決了那些麻煩,有了閒暇便可帶溟兒出宮去,卻累的溟兒為我擔心了。”

語聲帶笑,落在耳邊,同時落下的還有那雙薄脣,從耳際一直往下,直至觸到了他的脣上,祁溟月只覺腰間的手輕撫著,將他的身子更深的往那透著冷香的懷中按去。

“今日起得早了,溟兒再歇會兒,過幾日安排妥了,我們便出宮。”在那雙柔軟的脣瓣上輕吻,祁詡天擁著他一起合上了眼。

兩人相擁而眠,宮裡上上下下卻都忙開了。

兩位君王一起出發去行宮,絕對算不得是件小事,在劉易的安排下,各方負責的官員立時準備起來。

王攆儀仗,侍衛隨行,又通知了一路之上的大小官員,因著平日裡的君王之威,一旦有事吩咐下來,誰也不敢怠慢拖延,沒幾日,便都把事情安排妥了。

待出發之日,滿朝上下在帝宮內恭送出行的隊伍,望著浩浩蕩蕩的一行遠去,他們這才松了口氣,接著卻又開始擔心起另一事來。

群臣都打定了主意,兩位陛下不在的這段時日,他們必須多加小心,萬事謹慎,免得待兩位歸來,從他們身上尋出什麼差錯。

隊伍往北面而去,此行要去的行宮便在那裡,劉易騎著馬隨在王攆旁,走了不多遠,示意得令先行一步,快馬揚鞭,不一會兒便離了隊伍,往前而去。

另一側的山上,有兩人的身影騎在馬上,一人白衣如雪,紗笠垂肩,一人身著紫袍,有半張金色面具覆於臉上,兩人注視遠去的隊伍,相視一笑,不一會兒,便聽到身後傳來了話音。

“陛下。”劉易策馬而來,停在了兩人身後。

“主子!”歡快的笑語聲在劉易話音落下不久便隨後響起,躍來的兩道身影一個活潑一個溫婉,正是紅袖和瑩然二人。


番外 特別篇 蜜月之旅(三)

難得出宮遠行,兩人都滿臉歡喜,這回聽說能隨著月皇陛下一同出宮,差點便叫她們歡喜的連覺都沒睡好。

“既然都到齊了,這便走吧。”祁溟月朝身旁之人示意,“詡。”

祁詡天點頭,“往東。”

御駕北行只是掩人耳目,他們此行究竟是要去何處,只有一人知道。祁溟月騎在馬上側首朝並駕之人瞧了一眼,父皇至今仍未告訴他究竟是去哪裡,他也不問,總之到了便會知曉。

劉易在前,祁詡天和祁溟月策馬居中,紅袖瑩然已久不出宮,此時隨在兩人身後都是滿心雀躍。

一行人一路往東,不知目的地是何處,偶爾也會在某些地方略作停留,幾人就似遊山玩水,祁詡天似乎並不急著趕路,每到一處也總有落腳的地方。

祁溟月看的出來,他們每到一處,負責安排的都是江湖中人,換言之,眼下他們的身份已是暗皇與水月,父皇臉上的面具早已成了暗皇的象徵,凡是江湖眾人,一見便知,故而一路之上往他們身上打量的目光才會那般古怪。

暗皇與水月公子自當年一現之後,失去了蹤影,無人能夠尋得,在江湖中流傳著各種說法,但唯一被所有人認同的,便是至今為止,江湖的各大勢力仍在暗皇掌控之下。

傳言中的人忽然現身,也莫怪會引起那般的窺探,就如此刻……

為免引人想起他月皇的身份,祁溟月此時已換了一身淺翠色的袍子,淺淡的青翠之色,在日光下看來透著幾分清雅,也存著幾分艷色,悠然坐於窗邊,他正端起茶盞,便察覺了樓下有人正探頭往上瞧著他。

難道又是江湖中人,意欲與他攀談結識?放下茶盞,他還未來得及叫劉易前去問個究竟,對坐之人已沉下了臉色,“此處雖是琰青炎瑱的地方,看來卻也並不比他處好上多少。”

不管到何處,溟兒總是會引來他人的窺視,為了免得有人認出溟兒的身份,已讓他帶了紗笠,可惜光是水月公子幾個字便已令人趨之若鶩,也讓他大為惱火。

隨著溟兒長成,登上皇位,當年的皓月之姿到如今變作了如何引人的姿容,溟兒自己恐怕並未察覺,那般的容貌,還有不自覺露出的神情,叫他恨不能把所有瞧見了他的人都從這個世上滅去。

祁詡天眸色一沉,冷冷的朝下掃了一眼。劉易在鄰座見了他此刻的臉色,不需吩咐,已起身往樓下而去。

祁溟月早已習慣,揚起了嘴角,為他杯中添了些酒,“詡不會是想要我在用膳之時也帶著它吧?”

指了指擱在床邊的紗笠,他輕笑揶揄。

“若是可以,我倒是不介意,到時溟兒不便用膳,就由我來喂你進食,此法可好?”祁詡天抬手把筷間夾著的菜遞到了他的脣邊,看著他張口含住,說話的語聲愈見低沉,眸色也逐漸暗下。

可惜宮裡戴不得紗笠,不然他真想時時刻刻把溟兒整個給掩起了。

瞧著祁詡天的眸色,祁溟月目光閃過笑意,幸而宮中之人多半是垂首說話,不能直視於他,不然豈不是日日都要有人遭殃。

紅袖瑩然在旁聞言抿嘴而笑,這一路上可沒見天帝陛下少擔心過,好像生怕月皇陛下被人看了去,又小心的瞧了一眼鄰座舉止親密的兩人,她們低下頭去只管吃菜,不敢再看。

雖說是見慣了的,可每回瞧見兩位主子略有些親密的言行,她們就免不了聯想到他處去,誰叫某些時候她們莽撞,不小心聽見了不該聽的,以至於見了什麼,便總是會合到一處想了……

紅袖瑩然微紅著臉,只看眼前的菜式,不敢打擾了在旁用膳的兩人。

此處是城內一家酒肆,據聞正是雲昊山莊所有,也就是琰青炎瑱兩位公子的產業,方才已有人送來了月皇陛下喜歡的新茶,天帝陛下飲慣了的醇酒,樓上雅座只有他們一行人,可說是處處都安排的周到,唯獨是剛才那人,竟敢朝樓上窺視,這回惹得天帝陛下不快,回去之後那兩兄弟可少不了被警告幾句了。

品嘗著精緻可口的菜肴,紅袖瑩然正吃著,劉易已回來了。

“陛下,來人已知月皇陛下的身份。”

劉易的話落音,祁溟月眉間微蹙,正疑惑何人能瞧破他的身份,祁詡天沉吟片刻,像是猜到了什麼,拿起絲絹為他抹去脣上的痕跡,邊淡淡說道:“總算還是蒼赫皇子。”

猜測他們不在行宮,吩咐手下的人留意城內來人,能判斷出他們的身份,看來是把手下調教的不錯。

祁詡天這麼一說,祁溟月霎時明白了,方才窺視之人想必並非江湖中人,而是他哪位皇弟的手下,許是奉命來探虛實的,而此處,正是誰的封地。

“是柊離嗎?記得他定居之處正在此附近,我們該去探望一番。”

祁溟月這才記起,出宮往東,正是皇弟柊離的封地,若非方才那人,他真要忘記此事,記得前陣子他命人前來告知,說是當爹了,那時正忙於政務,他原準備差人送去賀禮,未能決定送些什麼,一耽擱卻將此事給忘了。

“自然會去,溟兒何必著急,先用了午膳。”祁詡天給他添了菜,未再言語,祁溟月笑著把筷上的菜送到了他口邊,也是一句未發,眼底卻露出了戲謔的神采。

確實是不急,只是說了這麼一句,父皇便已不悅,他哪裡還會多言,他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的霸道到了何種程度,容不得他對任何人有半點親近,連親子都排斥在外,這回想是為了他先前的那一句話……

祁詡天吃著送到口邊的菜,未顧及在鄰桌的劉易他們,起身坐到了祁溟月身旁,注視他眼底笑意,明白溟兒知道他心中所想,抬起了他的臉在脣邊輕輕吻下,“溟兒如今不言,卻用這種方式來打趣我了?”

“詡既然自己清楚,何必我再多說。”挑眉輕笑,祁溟月仍是一副揶揄之色,“不過既然早定了要去看望柊離,為何不早告訴我,也可從宮裡帶些賀禮去。”

有心在這裡逗留了這些時日,父皇定是早有安排,一路行來,原本的就是為了到此。

知道他的猜想,祁詡天取過面前的茶盞,搖了搖頭,“我是為了讓溟兒出宮得以歇息,雖說小五也是原因之一,但你我同行遊歷才是我原本的打算,就怕溟兒樂不思蜀,到時不願隨我回去。”

“只要有你之處,我便不會離開,這點你豈非清楚的很,若你回去,我哪裡還會在外逗留。”外面雖然有趣,卻比不得某人身邊那般令他眷戀。

對他的玩笑,祁溟月回答的也隨意,可隨意的神情加上那幾句話,在祁詡天眼裡卻無處不讓人心動,那短短的話語足以讓他心神動盪,滿是暖意和情意。

“都是溟兒的不是,父皇等不到晚上了,我們這就回房可好?”祁詡天在他耳畔低語,祁溟月從他的自稱便知道,父皇已經失去了耐性,一時的言語又為自己招來一場情事放縱。

想到逗留在城裡的幾日是如何過的,他忽然有種錯覺,想起當初登基之時,在群臣見證之下登上皇位,與父皇一同執掌天下,那儀式和之後兩人相處的種種,更加深了他的這種錯覺。

在前世,這種儀式和婚禮也差不多,而後的,難道便是蜜月?

為這種荒謬的感覺而搖頭,他被身旁的男人拉著回了房,留在雅座內的劉易還有紅袖和瑩然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各自用著午膳,都覺這家的菜肴確實味道不錯,他們倒是不介意兩位陛下多住些時日。


番外 特別篇 蜜月之旅(四)

一下午過去,兩人在房裡未曾出來,祁柊離手下的人倒是來了幾回,詢問何時方便前來求見,沒人能給出準確的答覆,只能遣了人回去,要他明日再來問。

客棧內被包下的院落裡很是安靜,過了午後,夜色逐漸深沉,房裡的兩人終於命人抬了水來沐浴,此時已是入暮時分。

“父皇……”聽見浴桶擱置和僕從離開的聲響,祁溟月從帳裡伸出了手,“說是顧念我的身體,怎不見你有所收斂?”在這麼下去,索性不必出行了,整日待在客棧內,想必這才合了父皇的心意。

露出帳外的手臂光裸,沒有任何衣物遮掩,讓人想起帳內之人此刻身無寸縷,無比誘惑的模樣,祁詡天走近,俯身在那白皙之上落下親吻,“溟兒就在父皇面前,父皇如何收斂得了……”

挑開了床邊的帳幔,祁詡天坐到床邊,“這幾日都會留在此地,不必上馬行路,對溟兒的身子無礙……”一手覆到眼前躺臥之人的腰上,他的手緩緩撫動,“可是累了?”

躺在床上的人身上還帶著情事後的氣息,薄被半覆於身上,被汗水沾濕的發貼在胸前,在黑髮的掩映下,白皙之上的點點紅痕分外醒目,聽了他的問話,正揚起了笑意看他。

“父皇以為呢?”揭開身上的薄被,祁溟月赤裸著站在了床前,垂首看著床邊之人,眼底盈滿了笑意,“這就去沐浴,父皇可要一起?”

修長站立的身姿,裸露在外的每一寸都曾被他輕吻愛撫,祁詡天的眸色轉暗。

視線裡,垂落在背上的長髮隨著說話之人轉過身,蕩起一片濕潤的暗影,邁開的雙腿間,殘留的歡愛痕跡分外明顯,隨著走動■落的液體滑下,滑過腿間已然乾涸的痕跡……

祁溟月笑問著已轉身往浴桶走去,才行至一半,忽然被扯進了身後的懷抱裡,身體年輕時騰空,被整個的抱起,上方落下的話音透出了情事後的慵懶,還有幾分被挑動的危險,“溟兒若是再招惹父皇,到時可別又怨我不夠收斂。”

“我何時……”他正想反駁,脣上落下的吻卻堵住了他的挑釁,祁詡天將他未完的話吻在口中,待放開了,又不捨的輕吻了幾下,這才抱著他一起浸入水裡。

“這一路很是平靜,還以為會有人惹些麻煩。”同平日一樣,倚在祁詡天胸前,祁溟月合著眼讓身上的手為他清洗。

出宮以來兩人時時相伴,未曾有過片刻的分離,沒有任何政務相擾,也無宮裡的人來人往,偶有江湖中人前來煩擾,也總是很快便會在他們眼前消失。

暗皇與水月現身同游,豈會不惹來武林中的騷動,如今能這般安穩,想必是父皇早已做了安排。

雖然他未看見,但有時會發現某些熟悉的氣息,那種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存在,連他都險些感覺不出來,只能是十二血影。

不想打擾他出遊的興致,沿途每經過一處便讓血影暗中留意,絕去了所有的麻煩,父皇的這番心意,讓他不知說什麼好,只能不言。

他們之間,是從來不必為對方所為言謝的。

祁詡天為他清洗了身子,含笑沒有接話,忽然覺出懷中之人懷抱他的手緊了一緊。

狹長的眸微闔,笑意更深,溟兒看來是已知道了。垂首在他發上吻下,他撫著懷中之人的身子說道:“今日恰是燈會之日,溟兒在宮裡是見不著的,難得出宮有暇,可想去看看?”

“燈會?確實不曾見過,既然有此機會,一會兒便去吧。”祁溟月點頭,這才想起他還未同父皇一起逛街過,尋常之人日日可為之事,在他們身上卻少有機會去做,父皇已送了他數不盡的東西,他卻未有何物能回贈的,到時倒是可挑選一物贈他。

再帶上紅袖和瑩然,少有出宮的機會,又逢燈會,她們定然歡喜。

沐浴完畢,兩人起身用了晚膳,吩咐了劉易,紅袖和瑩然隨侍在旁,一行人出了客棧,往街上而去。

夜色之下,大街上喧鬧熙攘,看人群的方向,多半都是往燈會而去,難得的燈會,就連平日裡足不出戶的閨秀千金都在丫鬟和護院的陪同下走在了街上,看著來往人流,祁溟月又瞧了眼身旁的男人,“詡把面具取下了。”

在此帶著暗皇的那張面具,確實只有更為顯眼,在夜色昏暗之中也不擔心有人會認出父皇的身份,畢竟並非人人見過天帝的相貌。

但父皇取下了面具之後,卻引來了不少大膽女子的頻頻回首,就方才他已見了不少遞來的秋波。

“溟兒為何不戴紗笠?”祁詡天一皺眉,溟兒這般姿容暴露在外,讓他頗為不放心,人來人往,如月皎潔的引人之姿定會使得他人動心,此處人多,又難讓人群隔離,每一個經過溟兒身邊的人,都讓他有些後悔提議來此。

“那樣我如何行路?”祁溟月隨口答了,目光轉冷,掃向了某個痴望著此處的女子。

他很清楚,如父皇這般有著君臨天下的氣勢,容貌又是俊美不凡的男人會招來多少人的欽慕,即使卸下帝王的身份,仍會引來他人的目光追隨。

或者說,正因為卸下了帝王的身份,少了那層懾人的威嚴,不似宮中之人的敬畏,不知道父皇身份的那些人,只會被他的出眾外表和強者的氣勢所吸引,而不知畏懼其下的帝王之威。

這一點讓他很是不快。

蹙起了眉,祁溟月正想著如何隔絕了他人注視的目光,腰間一緊,身側之人忽然把他緊緊抱在了懷裡。

“真想把溟兒帶回去藏起來,再不出現在人前,如此才能讓我安心。”祁詡天用自己的懷抱隔絕了周圍注視的目光,在他耳邊輕咬了一口這麼說著,在所有人面前毫不掩飾的表現出親密。

祁溟月掃了一眼周圍驚訝的目光,他並不反對父皇突然的舉動,如此一來,倒可讓旁人清楚,這個男人是屬於他的,不是他人所能覬覦。

紅袖和瑩然在後,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有笑意,可偏偏兩人都容不得對方被他人注目,這麼一來,或許也只有待在宮裡。才可免去了周圍旁人的遭難。

儘管現下沒有,但若真有人上前招惹,便是那人大大的災難了。

正這麼想著,眼前各色彩燈已經在望,前行的兩人相擁並肩,正在賞玩身前的彩燈,穿著淡綠衫子的月皇陛下忽然轉過身來,遞過一青一紅的兩盞花燈。

“雖說是出宮遊玩,你們二人一路上盡心侍奉,卻未得過空,這回不必跟著了,想看什麼便去,累了可回客棧先歇息,我們自會回去。”

紅袖和瑩然欣喜的接過,卻有些遲疑,劉易在旁說道:“你們放心去,兩位主子身邊還有我。”

若是劉總管在,她們倒也放心,兩位陛下不會沒了人侍候,紅袖和瑩然這才應了聲,提著燈行禮退下,朝人多熱鬧的地方去了。

各處紅紅綠綠的花燈懸掛,不遠處的橋上也懸著無數顏色閃耀,今日月色並不明亮,雲層厚重,卻越發顯得那些彩燈耀眼起來。

祁溟月對花燈的興趣並不濃,他只是想瞧瞧燈會是如何的,紅袖和瑩然一走,他循著人少的地方,行至一處店家門前。

祁詡天始終將他攬在懷裡,他只關注懷中之人,其他全不在意,見他到了此處停下,抬首一看,原是一家賣玉器的。

“溟兒想要何物?”

“只是看看,未必便要買些什麼。”宮裡什麼都有,若要尋好玉,他也不會來此,只是想看看有無別緻的物件。

祁詡天在旁不言,祁溟月看完了鋪子裡的東西,沒等店家上前招呼,拉著他就走了出來。

“還以為溟兒是打算為我挑選。”祁詡天回頭瞧了眼先前進去的鋪子。

溟兒身邊的每一物都是他吩咐人細心備下的,不曾有過任何缺失,登基為皇之後,更是如此,但凡略能引起溟兒興趣的,都有大堆備在宮裡由著他選。

這回出了宮,尋著這家玉器店,若是為了買玉,恐怕不是溟兒自己想要,只能是為了他。

狹長的眸因為心中所想而微微眯起,笑意蘊在其中,對於溟兒難得的心思有些期待,卻沒想到他這麼快便出來了。

父皇知道他的心思,就如他知道父皇所想一樣,祁溟月點頭,“原本是如此,不過……”正因為他知道父皇所想,所以這禮物……

“不過什麼?”夜風拂過,揚起垂落的烏發滑過祁詡天的手背,環繞在祁溟月腰上的手攫取了幾縷墨色。

在月光下,長髮仿佛也印照出月芒的光澤,在他掌中絲絲蔓蔓的纏繞,撫著他的發,祁詡天笑問,“溟兒為何必了主意?”


番外 特別篇 蜜月之旅(五)
“在世上,有何物是詡得不到的,任憑我如何挑選,也及不上任何一件你贈予我的,既是如此,不如送些別的。”停下了腳步,祁溟月轉身面對祁詡天,眼底透出了幾分笑意狡黠。

不論他送了何物,只要是他親手所選,父皇定會喜歡,但若非是世上難得之物,他不想隨便送出手去,隨處覓來的,即使再特別,又如何能與父皇相襯?

自小開始便得了宮裡無數珍寶,從太子之位,到如今的整個蒼赫,父皇給了他的,難以計數,但他最為珍視的並非這些身外之物,想當然,父皇亦是如此。

“思來想去,能配得詡的身份,又能讓你喜歡的,也只有一樣了。”拉近了身前之人,祁溟月脣邊狡黠的笑意裡添了幾分曖昧旖旎,貼著他的脣說道:“若是將溟月相贈,隨父皇想要如何……”

“如此的贈禮,父皇可是喜歡?”近在咫尺的脣在夜風中吐露著微熱的氣息,脣間吐出的話語引燃了祁詡天心底的情念,將身前之人擁入懷中,他一手在祁溟月身後輕撫著,一手抬起了他的臉來,“溟兒既然在此處挑引父皇,就莫怪父皇忍耐不住。”

對視著那雙印照月色皎潔的眼眸,在那片清冷中尋到了蘊著的情意,仿佛是被夜色浸染,那雙與他相似的眼眸中透出了深邃幽然的魅惑,揚起的嘴角帶著弧度,對他吐出了輕語,“我何時要父皇忍耐了?”

不的著祁詡天,祁溟月傾身吻上了眼前的那雙薄脣,在他的脣上,父皇的嘴脣張開,還未等他再將舌尖探入得更深些,便已攫取著他的脣舌糾纏。

祁詡天對於眼前所見和耳中所聞的誘惑無法抵擋,也不願抵擋,讓自己如心中所想的那般盡情痛吻著懷中之人,並不顧及他們此時正站立於橋上。

便讓他人見了溟兒與他的關係也不如何,此處無人識得他們的身份,有的只是覬覦著溟兒的人,他全不介意在此昭示他的所有權。

溟兒從來都是他的,若是藏於深宮才能隔絕了他人窺探的眼,他會將他絆於皇座之上,讓溟兒與他一起治理這片天下,讓天下人只知月皇之名,而不知他們的月皇有著如何的風姿,不讓懷中之人有半點風情顯露人前。

所有的淺笑悠然,清冷惑人,溟兒的任何一種神情都只能屬於他。

抱緊了祁溟月,祁詡天在他口中肆虐著攫取他所有的反應,直到未閉合的脣溢出了濕潤水澤,兩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從脣上到齒間,全是父皇的氣息,舔著脣邊的痕跡,祁溟月退開了些,輕喘著,只覺在他背後沿之外也懸掛著不少燈盞,卻反倒令橋上增添了朦朧的昏暗,只有探首往下,才可瞧見大片的璀璨斑斕。

“這是在哪裡?自然是溟兒所在之處,只要是溟兒所在,我哪裡還管得了是在哪裡。”祁詡天接了他的話,朝周圍打量,劉易不知何時早已消失了蹤影,想是已令血影隔絕了人群,滿意的輕笑,他往祁溟月腰下撫去的手並不停滯,撥開了他的手,繼續往臀上按去。

“父皇……”祁溟月由得他在臀上撫過,口中提醒道:“我們可是才出的門,晌午之時的那回也該夠了吧。”

用了午膳回的房,入暮了才出門用了晚膳,雖然只做了一回,而後只是相擁而眠,但想起那場情事,至今為止身上都似殘留著那種歡愉快慰,已是如此的徹底淋漓,難道父皇還不夠?

“溟兒分明知道,只要是你,父皇便是永遠都要不夠的。”祁詡天笑著拉近了身前的人,時輕時重的在那柔軟而充滿彈性的臀上摩挲著。

湊近了又說道:“何況溟兒說出了那般的話,叫父皇如何還能忍耐得了,既是要將自己相贈,說了隨我如何,溟兒可不能反悔。”

祁溟月只覺身後掌心的熱度隔著衣料傳來,臀上被撫觸著升起了同樣的火熱,抬首看去,狹長的鷹眸內正燃著灼灼的熱度,就如身下與他相貼的那一處一般。

“我可未說是今日相贈,父皇豈能強取。”祁溟月取笑的話還未說完,在臀上游移的手忽然到了身前,胯間被那雙手掌覆上,耳邊響起了沉沉低笑,“溟兒難道想忍著,已是這般了……”

在硬起之處又撫動了幾下,祁詡天笑得一臉邪肆,前些時日為了不影響溟兒上馬行蹤,他都未好好疼愛他,午後雖是補償了一回,然而被克制的慾望一旦得以紓解,卻越發讓他覺得不夠起來。

登上皇位,更添威儀的溟兒,讓他越來越痴迷。除了將他綁在自己身邊,他不知還能如何,恨不能真正與他融成一體,化作一人才好。

祁溟月望著眼前,那雙注視他的眼眸中滿滿的全是情意與慾念,仿佛有火焰在燃燒,“父皇這般瞧著我,莫非是想要吞了溟月?”

迎著在腿間按撫的手又貼近了些,他並不打算忍著,只是無意讓兩人的親密之舉落在他人眼裡,既然此處無人,便不需遮掩什麼。

隨著祁溟月貼近的這一步,祁詡天張口咬在了他的耳邊,舌尖舔過,語聲滿是曖昧之意,“既然溟兒瞧出來了,可願意提前贈予了我?”

“父皇想要如何?”祁溟月掃了一眼周圍,行路的人許是被劉總管給攔下了,又或是因為有暗處的血影,橋上不見任何一人。

橋下渲鬧的人聲隱隱傳來,他們站在朦朧之中,朝下注視,好似與塵世相隔,底下的喧騰熱鬧使得此刻更顯靜謐,靜到他幾乎能聽見父皇的心跳聲。

除了心跳,耳邊又響起調笑的輕語,“溟兒在看什麼?就算父皇再等不及,也不會在此處對你做些什麼,萬一被人瞧了去,豈不是父皇的損失,我們還是回去可好?”

先前挑誘他的不知是誰,此刻卻又來說這些,握住了仍在身下撫弄他的手,祁溟月似笑非笑的挑去了一眼,以他對父皇的了解,若是放肆起來,這個男人未必不敢在此做些什麼。

心思善變,行事詭秘難測,蒼赫帝一直都未變過,對他的心思也是一樣。

“那就回去吧,這些花燈雖然不錯,卻不比父皇更讓我心動。”相似的薄脣勾起誘惑的弧度,祁溟月牽著他的手往另一頭走去。

即使不看,他也知此刻身後的男人是何種表情,那雙狹長的眼眸裡定是帶著滿意的微笑,存著無數情意與深重的暗色。

兩人往回走,卻並不是先前行來的那條路,而是擇了更清淨些的小路。

人聲喧嘩隱隱約約,夜風輕拂,帶起了兩人的發,墨色縷縷飛揚,揚起月下的暗影在背後交纏著又再錯開,仿佛交織了月芒,牽絆出幾絲清冷銀輝,玄色的衣袍與那抹淺翠在銀輝之中貼的很近,誰也沒說話,並肩直著,衣袂下交握的手始終未曾放開。

祁詡天此時並不急著回去,此番的贈禮是溟兒的心意,相比其他禮物,他的溟兒更清楚,他最想要的不是其他,只是他一人而已。

握著的手似乎緊了緊,祁溟月垂首,那抹玄色之下,那雙骨節勻稱,修長有力的手正將他緊握,掌心的熱度傳到他的手中,又再傳到他心裡。

他知道,他的禮物不會有錯。

印著月光清冷的眼眸半斂,因為笑意而泛出熱度,抬首往身側,祁溟月問道:“父皇可想好了?”那句隨他想要如何,父皇想是會喜歡,卻不知會提出何種要求來。

“莫非是在擔心父皇想要什麼過了分的?倘若我說……”停下腳步,湊近到祁溟月身邊,祁詡天垂首,如同呢喃的私語在夜風微涼之中吐著火熱的氣息,就如落入耳邊的那些詞句,每一字都叫人臉紅耳熱,祁溟月聽著耳畔的話語聲,心跳也不禁加快了些。

父皇竟是要他……

正想接話,卻聽祁詡天繼續說道:“不過在此之前,我還要溟兒做一事。”

祁溟月疑惑的抬頭,身旁的男人卻再不說下去,笑著擁緊了他,忽然騰身而起,只片刻功夫,眼前已在他們所住的院落之中。


番外 特別篇 蜜月之旅(六)
回到房裡,只見其中多了一物,揭開上面掩著的綢布,底下竟是一架箏琴,祁溟月走上前去撥弄箏弦,“你要聽我奏曲?”在那……之前,要做的就是此事?

“溟兒的天音,父皇還未好好聽過。”祁詡天走至他身後,將他環抱在懷中,沉沉的笑聲裡透著曖昧邪氣,“不是其他,溟兒可是有些失望?”

“反正其他……是留在後面的,父皇要聽天音,溟月奏予你聽便是。”轉頭回答,他正要拉開在他腰腹間摩挲的手,身後的男人卻按住了他的動作,“就這麼奏曲也無妨吧,在那之前,父皇就想如此欣賞溟兒的天音。”

在他身前的手從腰腹往下挪動,撫在腿間,已然散髮出熱度的某處霎時落在了那雙熟悉的手掌中,指尖挑開了他衣袍的下擺,隔著身下那層薄薄的衣料,在他已經挺立的慾望上緩緩勾畫,祁溟月垂首便能看到那雙手的動作。

“既是父皇想要如此,溟月豈能掃了父皇的興。”眼眸微闔,指尖從箏弦上劃過,微微曲起的指勾挑,一抹悠長的弦音帶著幾分旖旎裊裊散開,落在祁詡天耳中只覺下腹一熱。

這曲天音還未開始,便已引的他意動不已,只想讓懷中的人為他而吐出呻吟。狹眸之間閃過暗色,薄脣勾起,祁詡天握著掌心的灼熱,不疾不徐的撫弄。

箏樂輕緩,他指尖的動作也極盡溫柔挑逗,隔著衣料,能感覺到手心的濕熱,樂聲依舊是悠然旖旎的,他掌心裡的熱度卻在逐漸升高,從那硬起的程度他便知道溟兒此刻和他一樣。

“溟兒還可忍耐多久?”隔著那層薄薄的絲質衣料,越來越清楚的感覺到裡面的熱度和濕潤,祁詡天的脣邊勾起了幾分邪氣,低笑著從腰間把手探入進去。

沒有衣物的阻隔,驟然被泛著熱度的掌心覆上,突然加劇的撫弄讓祁溟月低喘了一聲,“父皇該好好聽曲才對。”

身前不斷升起快感,他指下的動作卻未曾停滯,箏音流淌似水,滑過箏弦,他正挑出又一個音,身後的男人忽然貼近了他,灼熱的硬物抵在臀間,即使隔著幾層衣料,他都能感覺出那種堅硬和燙熱。

“父皇……”指下不由一頓,樂聲的尾音消散,口中逸出了嘆息似的低吟,他放下手,索性往後靠去,他早知父皇不是為了聽曲。

“果然是天音,”祁詡天自語似的讚嘆,覆在祁溟月身下的手將他按緊在自己身前,下腹緊貼,挨近到他耳邊,續道:“不過,父皇指的是這裡發出來的……”

隨著低沉含笑的語聲,修長的指觸到他的脣間,探入他口中挑動著他的舌,舌尖舔過,只聽耳旁呢喃似的語音又說道:“溟兒覺得自己的味道如何?”

在那雙指上咬下,祁溟月漫不經心的撥弄箏弦,略微側首,咽下了屬於自己的味道,揚起了嘴角,“父皇為何不來嘗一嘗?”

清嫩的淺翠在幽暗中劃過一道誘人的麗色,祁溟月轉身,袍帶在手中散落。

半敞的衣衫下,昂揚的挺立在祁詡天面前閃爍濕亮的色澤,衣衫半解倚靠在琴台上,明寐之間,垂下的發與胸前還未退下的痕印和成了純粹的誘惑。

眼前的景象令人難以抗拒,一手覆上,祁詡天半跪下身,另一手往祁溟月的身後而去。

身前的慾望被濕熱包裹,舔吮著他的脣舌讓祁溟月愉悅的呻吟,身後擠入的手指正一點點拓開了他,“父皇原本不是要……”

“先讓我疼愛了溟兒,到時的景致想必會更為不錯,真是叫人期待……那樣的溟兒。”祁詡天眸色幽暗,套弄因他的舔舐而吐出粘稠的挺立,又將它再度往口中深處吞咽,從他的角度看去,正可瞧見他的溟兒仰頭露出快感和忍耐的神情。

“啊……詡……”祁溟月喘息著低喊,那種深度和熱度,幾乎等若是置身在父皇體內,忍不住挺身過去,更深的往裡抽送,因慾望而緊繃的身體,除了身前的快感,同時感受到的是在他體內的屬於父皇的手指,正隨著他每一次的挺送往深處而去。

“未用……白芙嗎……”那種清晰的被進入的感覺,有些艱難,卻隨著體內指尖的每一個動作,使得身前的慾念升騰的更為熾烈。

“等不及去取,誰叫溟兒那般誘我,”吐出了口中之物,祁詡天停住了繼續往裡進入的手指,“溟兒可覺得難受?父皇去將白芙取來。”

背轉過身,祁溟月口中呼吸灼熱,眼中是曖昧的低笑,“父皇能在此時放開我?”也並不是非用白芙不可,過去也未每次都用,何況此時他同父皇一樣,被挑起的慾念再難等待。

一手分開他的臀,被擴張的入口在祁詡天面前微微顫動,別說是放開溟兒,他根本連移開目光都無法做到。

指尖再次進入,隨著他手指的抽送時時綻放於他眼前,被他的動作帶出微微的水色的那一處,仿若正在誘著他做些別的。

祁溟月撐著身前的琴台,身後的手指忽然抽了出來,取而代之的是靈活濕熱的柔軟,在他股間舔弄。

游移的舌自他臀間輕輕掃過,又繼續往他體內鑽動,內壁被舔舐,那種感覺讓他無力再站穩,被這般對待,祁溟月再難控制,“夠了,詡。”

按在箏弦上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劃出一道微顫的弦音,同他的呻吟一起落在房內的暗色之中,低啞的話音充滿了情慾的熱切,隨著話音落下,身後的熱度忽然退開。

猛然進入的碩大往裡擠去,才被擴張不久之處,分外清楚的感覺到緩緩撐開了他的那種硬度和燙熱,一分一分,沒有絲毫的停頓,讓他的體內也似被灼燙了一般,滿滿的全是火熱與被脹滿的感覺。

祁詡天雙臂環繞,將身前的祁溟月按緊在懷裡,就著此刻的站姿,深深的進入,就如往日的每一次,激烈狂猛,想到溟兒答應他之後要做的事,他身下的慾望無法控制的顫動脹大,一次次的擠入緊窒之中。

沒有亮起燈火的房內,只有逐漸升高的月色朦朧,交纏的身軀,以最狂熱親密的姿勢貼合,祁溟月抓緊了身前的琴台,身後一次次的撞擊讓他無法站立。

深入體內的硬物磨擦出一片火熱的高溫,灼燙在他體內令他四肢虛軟,仿佛身體的每一處都被慾火點燃,迎合身後的抽送,暗色深沉的房內,低吟聲和喘息聲,成了夜色中唯一的點綴。

汗濕的身體濕潤了衣袍,覆在他身上的男人雙掌扣在他的腰間,父皇的掌心就如在他體內的那部分一樣的熾熱,歡愉的快感從結合之處傳遍全身,祁溟月眼前只看見窗外的月色,只能感覺到不斷攀升的愉悅,其他一切皆被拋在了腦後。

“溟兒……”激狂的律動之中,耳邊飄入了輕語,鬆散的衣袍下分開的雙腿被猛然抬起,深下的身體將祁詡天挺立的慾望霎時全部吞入,祁溟月一陣低喊,急促的喘息,已然再無思考的餘地。

“什麼?”幾乎迷亂的眼神不經意的帶著情慾的魅色,張開的修長雙腿被架在身後的臂彎中,祁溟月懸在半空,仰頭往後,垂落的發沾著情慾的潮濕,與祁詡天的纏繞。

“我們回床上,別忘了你答應過父皇何事。”因慾望而暗啞,祁詡天的語聲拂過他的耳邊,保持著站立之姿,每一步的走動都讓兩人相連之處結合的更深,每一絲的碰撞都足以引來滅頂的快意。

當祁溟月被按倒在床上,來不及喘息,便迎來一陣疾風暴雨般的需索。

脹大在他體內的部分撐滿了他,卻似還在隨著不斷的撞擊更形碩大,每一次的進入都有種被侵占掠奪的錯覺,攫取他一切的反應,儘管與父皇不是第一回,但每一次都像是從未有過一般令他感受到被快感侵蝕,直到整個人都融化在激烈的歡愛之中。

凌亂的被褥攤開在兩人身下,被絞做一團,淺淺的濕跡在嘶吼與呻吟吶喊之間逐漸加深,祁詡天覆在身下之人的身上,無法抑制被慾望控制的挺送,只要抱著溟兒,即便他再想輕柔緩慢,也無法阻擋被情念所控的慾望。

只掛在臂上的衣袍早已浸上了汗水,那清淺的翠色與往日的月白又是不同,本就是耀人惑目之姿,更顯旖旎,溟兒白晰的膚色便在那青嫩之間沾著汗水微濕,隱隱閃爍,散髮出無人能夠抗拒的引人魅色。

祁詡天按耐不住的抓緊了他的腰身,在他汗濕的背上吻下,同時一個重重的挺入,仿佛要將他刺穿的力道和摩擦在體內的灼燙,令祁溟月錯覺幾乎要被脹裂。

“啊——”低喊著伏身抓緊身下的被褥,純白的絲帛在他手中被攥緊,緊蹙了眉,那種歡愉幾近界點,他簡直以為自己會不能承受。

父皇與他相連的部分在他體內顫動,他甚至能感覺到脈絡的痕跡,摩擦在內壁不斷往深處擠入,將他完全的撐開,臀間粘稠的觸感加深了慾望對他的掌控,翻涌的浪潮一波波涌上幾欲將他淹沒。

低啞的呻吟在靜謐的夜色中起伏如水,在幽暗中漾出波瀾漣漪陣陣,祁詡天輕笑,“溟兒受不住了?”握住他攥緊被褥的手,調笑的語聲裡滿是邪氣的曖昧。

“父皇不必問也知道,我何時……”反駁的話還未說完,便在又一次的衝撞之中被祁溟月遺忘在了口中,取而代之的是喘息和呻吟。

“溟兒莫要忘了,答應了父皇,過後要給我看的。”在他耳邊輕咬,邪氣的低語隨著話音落下滿滿的濕熱。

祁詡天將他抬起,環繞在祁溟月腰間的手不斷撫弄著他身前的挺立,滿意的聽到身前之人的喘息。

濕潤的聲響不知來自他的掌心還是來自兩人相連之處,暗夜迷濛醉人,交纏的身軀和鋪滿在枕上的發,不斷吐出低吟吶喊的脣還有在彼此身上撫摸的手,仿佛將一切燃盡的熱度,撩人的夜色之中,隱在帳幔中的身影令暗色靡魅,兩人的汗液與體液交融,潮濕火熱的空氣中沾滿了情慾的氣味。


番外 特別篇 蜜月之旅(七)
稍歇,房裡的氣氛卻不見冷卻,火熱的溫度依舊升騰,答應了的事,總是要做到的。

“父皇……夠了沒有……你要看到何時……”難得的語出抱怨,在那抱怨之中,祁溟月仰頭喘息,雖然沒有想到父皇會提出這般的要求,但這畢竟是他答應了的,只是沒想到,做的時候,還是會有些不自在。

祁詡天在旁幫著他分開腿來,看著眼前的景象,眼中的邪氣和笑意愈來愈深刻,“溟兒答應了父皇,豈能反悔。”

“何時說過反悔。”祁溟月繼續手中的動作,他是答應了,答應了在父皇面前,自己用手指……

“啊……”吐出喘息,他能感覺到先前留在體內的粘稠,讓他更好的進入,也讓他無法自控的再度陷入情慾的暈眩之中。

勾人的魅色隨著床上之人的動作加劇而愈發濃重,祁詡天面對如此誘惑根本就沒有抵擋之力,原本還想多看一會兒,此時卻根本難耐心下逐漸涌上的情火。

“溟兒是有意如此,不想讓父皇再多看片刻。”低低抱怨,他湊近過去,看著從祁溟月指縫裡滲出的白濁,在那濕濕的聲響裡,隨著呻吟低喘,簡直已經令他沉迷的將要瘋狂。

“是有意又如何,父皇能忍住?”祁溟月的動作加劇,又猛然把手指拔了出來,分開的指間能看到隱約牽出的白絲,摩挲著手上的東西,他注視那雙狹長中滿是情慾暗色的眼,將手指再度從那沾滿體液的入口深入進去。

既然有人想看,他也已經做了,他又豈能讓父皇失望?挑眉勾笑,祁溟月輕問道:“可還要繼續看下去,父皇?”

不出他的所料,到了此時,祁詡天已經無法再忍耐,驟然吻上他的脣,堵住他挑釁的言語,祁詡天拉開他的手,用另一處地方取而代之。

“溟兒越來越壞了,竟敢挑釁於我,看我如何罰你。”

“這豈不是父皇自己的……要求……嗯……”悶哼一聲,祁溟月的話無以為繼,房內響起的只有情念愛意的糾纏。

一聲聲喘息與一句句的愛語,夾雜著笑意,夜幕籠罩的房裡有月色點綴,遠處街角的燈會還在繼續,院落裡靜的毫無聲息。

此間卻有銀輝從窗外灑下,灑落房內一室旖旎,點點的銀芒印照在地勾勒出隱隱綽綽床上帳幔印落的人影交疊。

待到第二日,祁溟月和祁詡天起身之時,已略微遲了早膳,瑩然從紅袖手中接過準備好的膳粥擺在桌上,不需細瞧,她從天帝陛下的臉上便能看出,今日陛下的心情十分的不錯,而月皇陛下,她們的主子,神情淡淡,倒是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來。

通常來說,若是哪一日天帝陛下顯得尤其的高興了,她們這位主子不是微惱,便是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來,那目光看著天帝陛下,能叫她和紅袖在旁都面紅耳熱。

當然偶爾也有相反的時候,在那時,便是月皇陛下一臉欣然了。

“都瞧著我做什麼?”祁溟月用了早膳,輕笑著放下了手中的筷箸,望了一眼紅袖和瑩然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知她們心中正思量著什麼,若不太了解她們,定會以為她們二人是在想何種要緊之事。

兩人這才醒悟,慌忙垂首,卻都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祁詡天搖頭給祁溟月遞去一方絲帕,搖了搖頭,“她們隨了溟兒之後,是越發的不知禮數了,都是溟兒放任。”

話雖是這麼說,但他的語聲中並未顯出不悅來,那不知禮數幾字,也是帶著笑意而言,紅袖和瑩然並不驚慌,只是把頭低垂,緊緊抿脣忍笑,略微斂了表情。

她們自然知道,天帝陛下既然開了口,便已是要她們注意了,兩位陛下儘管對她們寬容,她們的言行之上也需有度才好,尤其是不可久久的望著溟月陛下出神,相比說錯話,此事更為嚴重。

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盤碟,兩人再不敢隨意亂瞧,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劉總管的話音。

“陛下,五皇子求見。”劉易從院外行入,到了門邊,躬身又續道:“陛下交代的事,也已辦妥了。”

祁溟月聞言側首,挑眉望去,父皇又交代了何事?除了打算探望柊離,難道還有其他打算……

柊離不等遣人再來問,便親自尋來,可見並非小事。

只見正想站起去看,他忽然又頓住了腳步,昨日太過放縱,導致的結果便是如此,稍微走動,身後那異樣的感覺便令他忍不住停步。

也是因他的那句話,將自己相贈,使得父皇提出了那般的要求來,結果便是在依言而為之後,再度燃起一場情事淫靡。

“溟兒坐著吧,讓小五進來就是了,他可奉命帶了禮物來看你,昨日是你贈禮與我,今日便該輪到父皇了。”祁詡天安坐在椅上,將祁溟月拉回到身旁,將他摟在身側,抬首正要對劉易發話,門前的劉總管不知從哪裡取來一方軟墊,便已遞了過去。

紅袖瑩然在旁,再忍耐不住,收拾了桌上的東西,行禮匆匆退下,從她們轉身那一瞬,越來越明顯的笑意浮上嘴角,清晰到正被祁溟月看的清清楚楚。

無奈的看了劉總管一眼,他已不打算對這位表裡不一的總管說些什麼了。

祁詡天倒是若無其事的模樣,輕墊到了祁溟月身下,他靠著身旁的男人,側首輕語,並不見惱意,卻是一副期待的表情,“下回,就該輪到父皇了。”

“父皇給你的禮物,可是與眾不同,不必等下回,這便來看看。”望著正走入的祁柊離,祁詡天笑得神秘。

祁柊離走入,年輕的臉上更多了些沉穩,眉目之間並未大變,卻透出了幾分剛毅,一身淡青長袍,打扮的並不引人注意,似乎是有意掩人耳目,只帶著一名侍從,身旁另有一個女子相隨,她手中抱著一物,腳步緩緩。

將侍從留在門外,兩人依著宮裡的禮數行了禮,在祁柊離問候間,祁溟月這才看清了,那女子懷中所抱,竟是一個嬰孩。

再想起祁詡天的話,他詫異的望向身旁,那該是柊離剛得不久的幼子,父皇所說的禮物,莫非就是他?一個出生不過幾月的嬰孩?

祁柊離身旁相隨的女子神情溫婉,垂首而來,只看著腳下,此時禮畢站定,正注視懷中嬰兒。

隱沒在陰影中的臉龐,只能瞧見黛若遠山的柳眉,簡單的髮髻,垂著步搖盈盈,纖纖素手正拍撫著那嬰孩,隨著衣袂輕擺,淡淡的胭脂香在空氣中散開,絕不濃烈,而是脈脈的溫暖。

縱然還未看到此女面容,但只一眼望去,便已令人覺得心安,那種安然恬靜,可令任何飄搖不定的心安靜下來,簡單幹淨的氣息,靜靜站立,猶如一株陽光下的雛菊,亭亭而立,溫婉怡人。

“她名雅萸。”見祁溟月打量,祁柊離的目光也落在身旁女子的身上,愈見成熟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笑意,他這才想起,他這位二皇兄和父皇,都還未見過他的雅萸。

女子隨著他的話音抬起頭來,目光亦是如水的淺淡,柔柔的語聲並不因座上兩人的身份而顯出半點不安,“見過天帝陛下,月皇陛下。”

“稱父皇皇兄便是了,不必拘禮,此處不是大殿之上。”祁溟月抬手讓她起身,看清了她的樣貌。

那是一張清秀的臉,稱不上明艷,亦談不上麗色,上了淡淡的妝容,明亮的眼,淡色的脣,乾淨的也正如一株小小雛菊,與柊離差不多的年歲,看似並不出挑,可正是因此,顯得那身恬靜溫婉愈加的惹人憐愛。

不需明艷麗色,不需能言善語,只靜靜而立,便已足夠引人心動。

雅萸站起,淺淺鵝黃的衣裙蕩開漣漪,就如她輕柔和緩的語聲落在空氣中,“多謝皇兄。”

祁溟月注視著她,微微的點頭。

祁柊離年歲還不大,若在尋常人家,此時廣發是有了收房丫頭的時候,又或者在房中增上幾房妾氏,急於娶妻成家終是少數。

生在帝王之家,原本長幼有序,同為皇子,在他大婚之前,柊離也是不可先行成婚的,但他與父皇之間已走到今日,斷不會再有與女子成婚的可能,便下詔允了他與此女的婚事,身份之類的,自然更不會去在意。

看著站在祁柊離身邊的雅萸,他已明白為何柊離會傾心於她,當初祁漣朔用她作為要挾,讓柊離那般失措,今日看來,她確實值得。

“來,把滄奕抱來給朕看看。”祁詡天始終注視她懷中的嬰孩,那是他給溟兒的禮物,亦是他早就打算了的必須之物。

“多謝父皇賜名。”祁柊離沒想到,父皇信中與他商定之時還未提起,此時已有了名字,能得父皇賜名的,只有他們這些皇子,從這點便知,父皇確然已決定了那件事。


番外 特別篇 蜜月之旅(八)
雅萸抱著懷中的嬰兒,露出微微的不捨,輕拍了兩下,將在她懷中沉睡香甜的孩子交給了祁柊離,他看了懷中那張嬌嫩的小臉一眼,名為滄奕的嬰孩最後到了祁詡天手中。

祁溟月到此時亦猜到了父皇的打算,給那嬰兒賜名,又要柊離特地帶來,並不只是探望那般簡單,說是禮物,定是在出宮前便已定下的。

“這便是蒼赫未來的繼承人了,滄奕,祁滄奕。”淡淡掃過懷中的嬰兒,祁詡天將他遞予身邊的祁溟月看,“溟兒可喜歡?”

祁溟月接過,看著懷中嬰兒的小臉,雖然還小,還是在沉睡之中,卻已能看的出眉清目秀的俊俏,指尖輕輕撫過,那種柔軟仿佛會吸住他的手指一般,那種觸感令他忍不住微笑,“小滄奕如此可愛,柊離捨得?”

對祁柊離這般問道,他的目光又轉到了雅萸身上,身為人母,豈會輕易捨得讓親子遠離,即使有榮華富貴,權力地位,但雅萸這般的女子,該不會將那些放在心上,如此一來,是何種想法令她將孩子抱來,便連他也猜不透了。

“不捨。”祁柊離搖頭,早先他聽父皇在書信中提起此事,起初並不願答應,可想到後來,終究還是打算將他的孩子交予如今的兩位陛下。

“那……”祁溟月挑眉,知道此後定還有其他,接下他話的卻不是柊離,而是他身旁的雅萸。

“皇兄與父皇之間,雅萸從柊離口中知曉。”仿佛不知此事不可輕易出口,柔柔溫婉的女子說的並不見絲毫異色,好似只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為此,雅萸考慮再三,我與柊離都不想如此大好天下後繼無人,亦不願皇兄為子嗣之事而受人詬病,這才決定了。”三言兩語,微微而笑,並不提母子分離的不捨和心痛,提起座上兩人的關係,也只是一語帶過,視之尋常的神態,連祁詡天聽了她這番話後都有幾分另眼相看。

“看來小五選對了人,蒼赫後繼之人將來也定會不凡。”

頷首微笑,如此的言語對性情莫測的蒼赫天帝而言,已是大大的難得了,祁溟月忍不住笑著繼續輕撫懷中小滄奕的嫩臉,對這個雅萸,他也覺柊離選的不錯,幸而那時祁漣朔未曾傷了她。

對雅萸知道他們之間的事,祁詡天祁溟月並不覺意外,祁柊離早已知曉,只要真是心愛之人,他定不會隱瞞此事,更何況還牽扯到滄奕的將來。

讓兩人坐下,圍繞著祁溟月懷中的滄奕,敘談了一陣,允了祁柊離和雅萸隨時可回皇宮探望,又一同用了午膳,直到天色暗下,祁柊離和雅萸這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儘管答應了將他們的孩子送予皇兄,如今的月皇陛下,作為將來的皇位繼承人,帝王之位一世的榮華已在小滄奕的前方,但身為人父人母,仍是萬分的不捨,而雅萸十月懷胎,對自己的骨血又如何能不牽腸掛肚。

但今日見了那傳言中的天帝月皇,親眼見了已成為她皇兄和父皇的兩人,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將骨肉贈予了那位月皇,從柊離口中知道的種種,令她初時十分詫異,直到親眼見了那兩人。

並不明顯的動作,但她確實見到了天帝擁在月皇腰間的手,隨意自然的似乎已成了習慣,好似他們本該是如此。

日日相伴,時時相守,一同為社稷天下而坐於殿上,若是獨自一人,便該是寂寞的吧……

於是才會有了天帝與月皇同時存在,皇座上的兩位君王,一同治理朝政,是對天下的承諾,亦是他們對彼此的承諾。

如此的兩人,無法令她生出一絲的厭惡來,儘管他們之間本是父子。

“在想何事?”祁柊離牽起她的手,並不叫人抬轎來,也棄了馬車,他喜歡如此與雅萸牽手而行。

搖了搖頭,她微微一笑,“回去之後還可如此打扮嗎?宅子裡的那套,實在累人。”

身為皇族,他們家的宅院和其他繁瑣的禮儀或許並不比宮裡少去多少,華麗拖曳的衣裙和一件件加於頭上的髮飾每每令她失去耐性。

“你高興便好,只要別太過了就是,何種模樣的雅萸,我都喜歡。”輕輕握住掌心的溫軟,祁柊離緩步前行,身後輕笑的聲音如陽光灑落在他心上。

“他們之間也是如此吧,只是喜歡,便可為對方拋卻了一切。”即使是血緣也無法割斷兩人的羈絆,蒼赫的天帝與月皇,柊離的父皇與皇兄。

轉頭回望走過的那段路,雅萸忽然一陣感慨。

祁柊離握著她的手,也一同回首望去,“父皇與皇兄之間,早已不是他人可明白的,我有時甚至會想,若是皇兄捨棄了天下,父皇亦會不顧而去,即使引來大亂,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幸而你的皇兄不是那般的人。”雅萸轉身,想起月皇看著小滄奕的眼神和微笑,心中安定,她的寶貝,絕不會受了委屈。

此時在祁詡天和祁溟月的房裡,被雅萸認定不會受到委屈的小滄奕正孤零零的被擺在軟榻上,祁詡天拉住了正要走近軟榻的祁溟月,面色不愉。

“父皇——”垂首望著腰間環繞的手,抬眼便能瞧見面前那張繃緊的臉,微微緊蹙的眉宇之下,狹長的鷹眸正斂著深沉之色,祁溟月啼笑皆非的把那雙手拉開,徑自走向了軟榻邊。

俯身看去,小小的臉,正從酣睡中醒來,嫩嫩的櫻粉色,圓亮的眼眸好奇的四處環視,藕節似的手臂從襁褓中探出,揮舞著抓住了他頸邊垂下的一縷發,隨後居然咯咯的輕笑起來。

“他倒是不怕生,娘親不見了,也不哭鬧。”許是雅萸在送來之前便已喂飽了他,想著該去召個乳娘來,祁溟月正打算從那隻小手中把自己的發取出,微俯的身子忽然被往後拖去,同時間那縷發絲落到了另一雙手中。

“溟兒喜歡他?”指尖纏繞著墨色,祁詡天笑得詭秘,注視軟榻上的嬰兒,眸色中的神情說不上是危險還是其他,祁溟月見他如此,哪裡還會不知他的心思,轉身緩緩勾起了脣,點頭回道:“這個父皇所贈之禮,溟月豈能不喜歡。”

“果真喜歡?”祁詡天目光一冷,他本是為了堵住群臣之口,也是為了往後不再讓人提起溟兒的大婚之事,滄奕將作為溟兒的子嗣在宮中長大,溟兒喜歡也是應該,但……

祁溟月只覺腰間驟然一緊,只是他說的那喜歡二字,便惹來一陣陰冷席捲。

神色悠然的對視狹眸中的幽暗詭色,他這才不緊不慢的續道:“柊離之子,於我便是猶子,可繼承皇位,免去日後大臣那邊的麻煩,父皇的心意溟月豈會不知,只因是父皇的心意,這才喜歡,詡不會是連這小小嬰兒的醋也要吃吧?”

揚起的脣邊滿是笑意調侃,祁溟月知道,若他真對小滄奕喜愛過甚,父皇還說不準會如何,轉身便將滄奕送回柊離身邊也是可能的。

“是又如何,溟兒該知道父皇是不容你如此看著他人的。”即使只是還未滿周歲的嬰兒也是一樣。

一眼掃過軟榻上的嬰兒,他已決定回去之後便將其安置在別宮裡,找專人照看,越少與溟兒接觸越好。

“他是柊離之子,便是你的皇孫,父皇豈非也該喜歡才對,何況我只是看他幾眼,並未如何。”語聲揶揄,他抬手一指軟榻上的嬰兒,“記得當初父皇抱著我入睡之時我也並不比他大上多少。”

“溟兒竟拿自己與他相提並論,父皇當時感興趣的是你,而非因為你是幼兒,要說什麼皇孫,父皇也根本不在乎。”祁詡天挑眉,露出了不滿之色。

冷淡的目光從軟榻上再度掠過,開始有些後悔,早知如此,不該讓小五把他帶來,而該是直接送入宮去才對。

“在房裡,溟兒只能看我。”

邪氣銳利的眼,灼灼注視著他,言辭霸道,不留餘地,那是父皇素來的習慣,祁溟月倒不意外,他的父皇總是這般,所有相關他的一切,都要索求了去,即使是目光,也不容旁落,只可專注於他。

“沒想到天帝陛下竟會與一個嬰兒爭風吃醋。”軟榻上的小嬰兒擺著手腳,沒有哭鬧,依依呀呀的軟語聽來不知想要表達什麼,卻十分的可愛,祁溟月才望了一眼,便被下顎的手抬著轉過了臉來。

“還來打趣父皇?”祁詡天微微蹙眉,眼底卻是邪肆的笑意,那抹極深的曖昧流轉成了如夜的暗色,“那我便來說說,溟兒昨夜……”

“閉嘴。”祁溟月笑著吐出兩個字,環住他的脖頸便吻了上去,將祁詡天未完的話堵在了兩人的脣間。

“讓瑩然將他帶下去吧,也免得父皇再吃味。”移開了脣,他在祁詡天耳邊舔弄著輕語。

心下其實對那孩子並未覺得如何特別,只是見到父皇如此的反應,才有意引了他來玩笑,看父皇這般在意,心中感覺著實愉快。

挑眉含笑的眼,猶帶調笑之意,祁溟月並不掩飾自己是有意,祁詡天只一眼便對他的心思一目了然,重重在他的脣上親吻了一下,喚來了瑩然,將滄奕抱了下去。

“回去再好好罰你。”將他按在自己身前,挑起了他的臉,祁詡天笑得一臉邪氣,帶著微熱拂過他耳邊的話語曖昧低沉,祁溟月緩緩抬眼,清冷的眸色之中脈脈含笑,不以為意的勾了勾脣,“溟月等著。”

翌日,劉易備妥了馬車,紅袖瑩然打點路上所用之物,開始整理行裝,為著新到的小滄奕,她們兩人又是歡喜又是忙碌,一行人準備先去行宮,而後再回都城。

祁溟月坐在馬車內,望著窗外行路之人,回想出宮以來的時日,確實過的愉快,但旅途總有結束之日,出宮一月有餘,也到了該回轉的時候了,一路之上遊覽山水,拋開宮內一切事務,至此已經足夠。

“溟兒可覺得不捨?”見他望著窗外,祁詡天這般問道。

回過頭,祁溟月注視身邊的男人,靠近他的身旁,“只要有父皇相陪,何處都是一樣,宮外與宮內,又有何差別,何來不捨。”

理所當然的回答,帶著脣邊淺笑,透過馬車簾幔射入的日光灑落在臉上,那眉眼,那笑意,眼前的溟兒令人不知該用何種言語表達心中情意起伏。

“只有溟兒能令父皇無言以對,溟兒的心意,看來等回宮之後,父皇該好好報答才是。”深情注視,沉沉低笑,祁詡天傾過身去,此時唯有一吻,方可傾盡心中情念,只不過對他而言,如此似乎還嫌不夠……

馬車繼續前行,車輪滾動之中,微風拂開簾幔幾許,灑入了一片暖陽,也露出幾分旖旎,蹄聲徐徐,往來時之路而回。

時年,天帝月皇共理朝政,四海皆安,宇內升平,蒼赫天下無不稱頌明君之名,天帝月皇的威儀,亦稱了百姓口耳相傳之言,只可惜,世上並無多少人能有幸得見月皇之貌,即使是畫像,也從未流傳。

自然便更無人知道,天帝心中所想,只願懷中之人在他面前展現風姿的獨占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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