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白藺塵
受:白沁語


【文案】
美麗溫柔的娘親瘋了,搞得他不但被虐,還差點殘廢!
別人家庭真可愛,他的家庭真悲哀……
終於,他的親爹出現了!求您啦,爹爹大人!趕快把他帶離這水深火熱吧!
看見笑容如春風般和煦的爹,他決定不管怎麽樣,他都賴定了!
「你是我兒子。」 「嗯,看的出來。」
父子初次相見,沒有感人的情節上演,更沒有動人的音樂搭配,有的只是詭異的對話……

PS:這是一篇關於過度寵溺兒子的笑面爹和性格扭曲的乖兒子的幸福故事絲蘿非獨生(父子)---1~2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聲。
    
  我的臉被打偏了一邊,感受著早已無比熟悉的腫脹及火熱感,不知道是這四年來第幾個巴掌,但我知道這是今天的第三個,有時候還會多添送四道爪痕。
  
  我現在還沒成為聾子也真是個奇跡,要真是失聰,就不用每天被逼迫聽一模一樣的瘋言瘋語,聽到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曾經溫柔美麗的女人、一個身為我娘親的女人。但現在她只是一個陷入瘋狂、失去理智的可憐女人……我不恨她,我只同情她。
    
  「你這是什麽眼神!不要這樣看著我!」孟雪傾雙眼發紅,忿恨的看著自己懷胎十月、親生的兒子。
    
  這副眉眼,和那個男人多麽相似……那個她愛了一生一世、卻不留半點情意給自己的男人!她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卻換不到他投注的一眼!
    
  「我說……我被你打成這樣,應該不會再像他了吧?」我忍著喉嚨的乾裂,硬是發出聲音,「你能不能發揮點母愛,讓我吃飯…不,喝個水啊?」
    
  又是一個巴掌揮下,只是這次臉偏向另一邊,連這種事都要講求公平不成?我吐掉口中的血,心裏直喊無奈。
    
  「每次都讓你打,總要告訴我一個原因嘛……這樣說不定你打得開心,我被打得高興,兩個人都好心情,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咧嘴想一笑,但兩邊臉頰都發腫了,有點難笑。
    
  「原因?你要知道原因?」孟雪傾用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瞪著我,但聽得出她四年來不變的悲淒音調,她道:「這就是原因!你給我自個兒看清楚!」
    
  一張信紙在我面前攤開,上頭是勁健又不失秀雅的字跡,但是……我親愛的娘親,就算您瘋得認不清自己的兒子,也別忘了我不識字啊……算了,都認不得人了,還會記得事嗎?
    
  其實我認識三個字,就寫在信的尾端,那是我那傳聞中父親的名字——白藺塵。我還記得娘親曾拿著紙筆,一遍又一遍的寫著這個名字,然後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念著……反正我聽著看著,最後就睡著了。
    
  「冒昧的請問您,這信上頭……到底寫了些什麽?」看不懂就要承認,我覺得誠實是種美德,絕對不丟臉。
    
  還是一巴掌,今天的第五個耳光成功落在我的臉上。好吧……誠實固然好,但會招來一掌,所以偶爾撒點小謊我想是應該的。
    
  「寫什麽?你還想讓我念給你聽!」孟雪傾用幾乎接近尖叫的嗓音哭喊著,淚水流滿精緻的臉龐。
    
  瘋女人歸瘋女人,但終究是一名美人。看著一個美人還是自個兒親娘在面前哭得死去活來……呃,梨花帶淚,我想身為一個正常男人都會感到心疼和不舍,想上前替她抹去眼淚、安慰她。
    
  不過我才六歲,只是個男孩,還稱不上男人。
    
  我靜靜地看著美人哭完,然後才開口:「你現在有空念信給我聽了嗎?」
    
  立即接受到娘親充滿怨恨的一眼,我渾身一個惡寒,不敢再說半個字。
    
  「那個男人……竟然說要來帶走你!」孟雪傾還是開了口,她將手中的信紙撕成碎片,「他說要帶走你,卻不帶我走!」她憤恨的將碎紙撒往空中,然後無力的靠在桌邊。
    
  打我都不見她累成這樣,撕個信紙真有這麽累?
    
  我試圖說些話來緩和一下氣氛,這房間的氛圍似乎有些凝重。我安慰她說:「我想他不是不帶你走,應該是想說一個一個來,不要那麽麻煩。」
    
  娘親再度射來冰冷的一箭,她狠瞪著我,彷佛巴不得將我如同信紙一般,撕成碎片拿去喂狗!下一瞬間她朝我走來,伸出雙手緊掐住我的頸子,力道大得根本不像個女人,可見她真的是恨我入骨了吧。
    
  我完全無法呼吸,強烈的窒息感讓我的頭一陣暈眩,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這次我終於可以解脫了嗎?終於可以遠離這瘋女人的暴力相向、不用再屈服於她的陰影之下?
    
  瞬間,我又得到了新鮮的空氣。
    
  「他來了……」孟雪傾鬆開了手,她的眼睛散發出驚喜的光芒,讓本就是美人的她更加美麗動人,她不斷喃喃自語:「他來找我了、他來找我了!」
    
  我在一邊不知該慶倖自己還活著,還是該害怕未來要繼續受苦受難。
  
  之後我看見娘親坐到梳粧檯前,拿起胭脂、發飾,開始認真整理起儀容來,就像個要見情郎、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般,帶著雀躍害羞的神情,只希望愛人看見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可惜我已將她不完美的一面看得精光,不然我也會覺得這女人美得像天仙下凡一樣,而不是個有虐待傾向的瘋女人。
  
  孟雪傾照著銅鏡,確認一切都很好之後,提著裙襬快速沖出房門,快樂的迎接情郎去了。
  
  「若這一去是一場空,那我還真希望剛才被她掐死。」
  
  若她找不到她夢中的情郎,那我的苦日子註定沒完沒了,我到底要多久之後才能獲得一個健全的人生呢?老天爺難道就不想施捨一點自由給我嗎?我也不過六歲而已啊……
  
  就在我低頭怨歎老天爺欺負我這無辜可憐的小孩時,一雙黑靴出現在我的視線內。我抬起頭看向靴子的主人,正好對上一雙黑潭似的眼,和一抹如春風般柔和的笑……
  
  一個男人,一個我不曾見過的男人,一個我不曾見過的俊雅男人。
  
  「請問你哪位?」我禮貌性問道。
  
  「白藺塵。」他笑著回答。
  
  原來他就是我傳聞中的親爹啊……我還挺滿意的。
  
  「你是我兒子。」他接著說,口氣彷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嗯,看得出來。」
  
  當然看得出來,孟雪傾不知強調過多少遍了,總說我和我傳聞中的親爹的眉眼有多麽相像。我看了看,形狀是頗像的,但那神韻可就差得遠了,我自認比不上眼前這位擁有仙人之姿的美男子。
  
  「我是你爹。」他又說。
  
  「嗯,你剛才說過了。」我是你兒子,那你不是我爹,難不成是我娘?
  
  白藺塵嘴角的笑意加深,絕塵脫俗。他道:「我要帶你回去。」他看著被粗繩綁在牆上的孩子,眼神深不可測。
  
  「我很樂意。」我早就想脫離這鬼地方和那瘋女人了,只要他能帶我離開這裏,我絕不會怪他為何現在才想到要來接我。
  
  突然門外一陣騷動,一個男人先跑進了房內,看見我的時候眼神充滿驚訝,但就僅一眼,男人便恭敬的向白藺塵稟報:「莊主,孟雪傾帶來了。」
  
  我和白藺塵的目光同時移向門外,看著那個身為我親娘的女人被人架著進房間,還讓她跪在地上。只是她不停地哭喊著,讓人忍不住直搖頭罵道:瘋女人。
  
  「你有名字嗎?」他開口問。
  
  白藺塵眼神停留在我那呈半瘋狂狀態的親娘身上,但我知道他在問我話。
  
  我仔細思考著要如何回答這個困難的問題,最後決定還是做個誠實的好小孩,我想他應該不會賞我一個巴掌。
  
  「有滿多的,但較常聽見的是『賤種』和『該死的雜種』。」
  
  當我說完時,我明顯感受到周遭空氣有變冷的跡象,我可以解讀成我這位親爹不喜歡有人罵他的小孩是賤種或雜種嗎?
  
  這也難怪,明明他看起來就是這麽優秀,生的兒子還要被人這樣罵,當然會生氣了,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從現在起,你就叫白沁語。」白藺塵語氣溫和,但冷度卻有增強的趨勢。
  
  「喔。」我乖巧的應答,這時候還是裝乖比較不會惹麻煩。
  
  「劉青,你知道該怎麽處理。」白藺塵對部下言簡意賅的說,態度卻十分明顯,他現在非常不高興。
  
  「屬下明白。」劉青領命,隨後指揮其他人將孟雪傾帶走,自己也跟在後頭離開房間,他得負責監督直到確實完成莊主的命令。
  
  我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哭喊聲,本來就同情瘋女人的我,又更加的同情她了……不知道她的下場是什麽,應該會比我慘很多吧。
  
  「沁語。」白藺塵回過身走向我。
  
  我看著他朝我走來,愣了好一會兒才領會到他叫的是我的新名字。
  
  「啊?」我疑惑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何不接著把話說完。
  
  他眼帶愧疚的看著我,問:「你會怪我嗎?」
  
  這眼神真是看得我心都糾結了,無奈我雙手被繩子束縛著,不然我一定沖上前給他一個擁抱,好好安慰他一番。
  
  「為什麽要怪你?」我問他。
  
  「怪我現在才來找你,怪我這樣對你娘……」愈說他情緒就愈低落。
  
  「不會!」我大聲回答,看見他驚訝的神情,我繼續說:「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我當然是要感謝你把我救出苦海,怎麽會怪你呢!」
  
  我說過了,只要帶我遠離那瘋女人,我管那女人死得多難看,我都不會怪我這得來不易的親爹的。
  
  「沁兒……」白藺塵低喃,微笑看著我,「我幫你解開繩子。」
  
  白藺塵取出隨身小刀割斷綁住我的手的繩子,但他很快就發現繩子已經陷入我的血肉裏,必須用力才能拔除。
  
  他很猶豫,我看得出來。畢竟這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說都有可能痛得大叫,更何況對一個才六歲的孩子?但我沒差,他大可使出全力拔掉這兩條礙眼的繩子。
  
  「拔吧,不用擔心我。」我笑著說,但絕不是苦中作樂或強顏歡笑。
  
  他看我一臉堅持,便也一股作氣的用力拔掉兩手黏入肉裏的繩子,頓時鮮血如注。要是一般人看到這麽多血,怕是早就昏過去了,但對我而言,這四年來流的血也不會少於這些,更何況都是我自己的血,有什麽好怕的。
  
  「你真堅強,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白藺塵從懷裏取出金創藥灑在傷口上止血,然後將他隨身攜帶的帕巾撕成兩半,替兒子包紮。
  
  「因為不會痛。」我攤坐在地上,看著他溫柔的替我處理傷口。
  
  不知道這看似高級的藥粉要用掉幾瓶,才能將我身上的傷全部治好?
  
  「怎麽不會痛呢,是人都……」他話還未說完,就先被我打斷。
  
  「真的不會痛。」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因為我是誠實的乖小孩,我道:「我從兩年多前開始,就感覺不到疼痛了。」
  
  白藺塵停下包紮的動作,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了許久才又開始動作。或許這個消息對他來說需要時間消化,刺激有點太大了。
  
  「好了,你站得起來嗎?」
  
  我想了一會兒,才說:「應該有點困難,因為前天我的腳被打斷了。」
  
  咦?氣氛似乎又變冷了……是我說錯話了不成?
  
  「爹抱你,你好好休息吧。」他話才說完,就輕柔的將我從地上抱起,也不怕我身上的血漬弄髒了他的衣服。
  
  我想當爹的就是要有這種包容力,這點小事當然不會在意了。
  
  「爹爹……」我將頭埋在他懷裏,輕聲喚他,「其實我有四年的時間不曾上床睡過覺。」雖然他的懷抱很溫暖、很舒適,但我更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回莊後你就能好好睡了,先休息一下也好。」他柔聲和我說。
  
  「爹爹……」我再次呼喚他,「我以後的吃喝拉撒睡都靠你了……」
  
  我聽見他胸腔傳來陣陣笑聲,然後他才說:「拉撒你得靠自己,其他的不成問題。」
  
  說的也是,我都這麽大了,總不好意思讓他來替我擦屁股啊。
  
  「沁兒……」這回換他叫我了。
  
  「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我發誓。」
  
  其實可以不用這麽慎重啦……但他的話還是讓我很感動,第一次有種想大哭的衝動,我果然只是個小屁孩。
  
  白藺塵感覺到懷中有股濕意,心中想這孩子太可憐了,這麽大了都不曾被人疼愛。重新擁有個家,他想必是很開心、很感動吧……他低下頭一看,發現白沁語睡著了,嘴邊還留有一大片口水漬。
  
 

絲蘿非獨生(父子)---3~4

  「他的身體狀況如何?」白藺塵問,擔心的看著已經睡了三天的兒子。
  
  陸君懷把完脈,將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手放回被子裏。他抬頭看著友人,對於好友鮮少顯露的擔憂模樣感到新鮮,白藺塵一向是俊雅非凡、笑意超然,天塌下來也不見得變臉色,沒想到當了父親就不一樣了。
  
  「他的身子骨是糟到不能再糟了,腿因為沒有立即醫治,可能會有行走上的困難,身上傷口數不清,臉頰也紅腫得不像話,進食過少、水份缺乏,將來不能大量吃喝……而且,你說他六歲,在我看來他只有三四歲。」
  
  陸君懷看完白藺塵帶回來的孩子後,除了搖頭歎氣,就只能搖頭歎氣。不是說沒辦法將他身上過多的傷口處理好,要將疤痕去除也絕不成問題,但怕的是未來遺留下來的症狀,那可是關係到孩子的一生。
  
  白藺塵低頭不語,讓人看不出來他在思考些什麽。
  
  陸君懷對友人在想什麽一點興趣也沒有,他道:「身為父親,你想做什麽我管不著。至於這孩子,我只能說我盡力而為,他無法健全,但至少能健康。」
  
  「君懷,沁語就拜託你了。」白藺塵笑著說,再看了一眼熟睡的兒子,他離開了房間。
  
  「當爹後整個人變了……」陸君懷喃喃道,心有所感慨。
  
  漸漸的有了意識,好像有什麽人在說話,「嗯……」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待腦子恢復清醒,我立即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
  
  現在我看到的是床頂嗎?我睡在床上?我感覺到此時身下躺著的是柔軟的被褥,身上蓋的是暖和的被子……我四年沒睡過床了,這真是值得高興到流淚的一件事。
  
  「你終於睡飽啦?」一個陌生男人站在床邊看著我。
  
  「我睡很久嗎?」我問,總覺得神清氣爽、通體舒暢,四年來沒好好睡過一覺,幾乎是昏迷比較多。
  
  「三天了,你覺得怎麽樣?」陸君懷看著床上孩子睜著一雙明亮大眼,頓時對這可憐的受虐兒產生了更多好感和不舍。
  
  我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他的右臉很美,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麗的臉龐……好吧,我所謂的這輩子也不過才六年而已,且嬰孩時期早沒了印象,然後我見過的人還不超過五個,所以我這話也沒有不對嘛。
  
  然而他的左臉被過長的發遮住,看得出是刻意的,基於不要隨便亂打聽別人隱私的好原則,我就當作沒看見好了。
  
  每個人都有一段不願提起的過去,過去就讓它過去,我們應該要揮別陰霾、迎向嶄新的未來!
  
  「很好,精神飽滿。」我的身體的確沒有什麽不適,因為失去了痛覺,就算有哪里怎麽樣了我也不容易察覺。
  
  「那很好。我是陸君懷,是山莊裏的大夫,和你爹是朋友。」
  
  原來是爹爹的朋友啊,美人交的朋友也是美人,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嗎?我記下他的名字,我想我應該要和這位大夫打好關係,如果受傷了他才不會惡意整我,懂藥的人都是很可怕的。
  
  但不懂藥的人更是可怕,我可是深刻的體會過,我那瘋娘親每次假好心熬藥給我喝,喝得我不是上吐下瀉就是差點口吐白沫。
  
  「我爹爹呢?」不會認了兒子就當沒事吧,應該要關心一下啊!
  
  「你爹他去忙了,他是悠然山莊的莊主,而你就是少莊主。」陸君懷向我解釋,他說:「他為了找你,費盡千辛萬苦。」
  
  「那真是辛苦他了,我難道沒別的兄弟姐妹?何必執著於我一人呢?」我其實對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沒興趣,但我很好奇爹爹為何一定要找到我。
  
  「是沒有,他就你這麽一個兒子。」陸君懷對白沁語的說法覺得特別,一個父親努力尋找孩子,竟然叫執著?聽起來兒子很不願意被老子找到一樣。「你很喜歡你娘?捨不得離開?」
  
  冤枉啊!我幹嘛喜歡一個愛虐待兒子的瘋女人!我澄清:「我又不是被虐到上癮,我巴不得早點離開那女人,這六年來我受夠了!」我拼命搖頭,只要一想到娘親的瘋狂模樣,我就倒盡胃口。
  
  「其實這六年來,你爹他也不好受。」雖然孩子被母親長期折磨,當父親的卻沒有任何辦法,「他先是被你外公使計陷害,白家因此毀於一旦,他身負重傷,盡乎失去武功。孟雪傾雖然很愛他,但最後還是站在自己父親那一邊,她生下了你,你爹完全不知情,但孟家對他做的一切,他都深切的記在心裏。」
  
  首先,我要說我沒有外公,我不會對一個完全沒見過的人認作外公;第二,有怎樣的父親就會有怎樣的女兒,我對於孟家人的行徑感到可恥。雖然我身上留有一半的孟家血,但孩子是無辜的,我不可恥;最後一點,我對於過往完全沒興趣,過去就要讓它過去。
  
  「所以爹他傷好了、能報復了,他先把勢力重新建立起來,也就是現在的悠然山莊,然後再把孟雪傾的父親抓起來,對他用刑、下藥,把他曾做過的事全做一遍,還加倍奉還。最後爹從他口中得知有我,但孟雪傾下落不明,總之拖拖拖,六年過去了,他也終於找到我,歡喜大團圓,從此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陸君懷瞠目結舌的看著我,道:「你怎麽都知道……?」
  
  「猜的。」這種事情很容意聯想的,要是換作我大概也是這種過程吧。
  
  我得到了一個結論,白藺塵雖然表面上笑得溫柔,但他內心裏是個絕不留情的角色,有仇必報!但他會是一個好父親,因為他並沒有嫌棄我這個兒子,還會因為我被虐待而生氣,所以我未來的日子可以無憂無慮了。
  
  「那些事情過去後就不要再提了,陸大夫你不如先說說我,我還有救嗎?」
  
  陸君懷收起驚訝,用慎重的口吻道:「你的傷用好一點的藥都可以治好,也能將疤痕都去除,但是……」腳會是一個大問題。
  
  「你直說吧,我承受得住。」我早就作好心理準備了,我的心臟很堅強。
  
  見我一臉認命,他繼續說:「你的腳可能無法自由奔跑,更別說練武,其實就連走路都會比一般人慢上幾步。」
  
  我沉默了一下,但不是因為難過……這比我想像中的來得好很多嘛,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譬如我一輩子都不能下床之類的。
  
  「不能跑,就用走的;不能走,我就用爬的。腳沒了,我還有手;手沒了——」我話還未說完,就先被從門外進來的人打斷。
  
  「你還有我。」白藺塵接下去說。
  
  原來他一直在外頭聽我和陸大夫說話啊,有竊聽癖不是一件好事。
  
  「我會一直照顧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那天。」白藺塵走向我,一身白衣的他依然如我印象中的那樣,像仙人一般。
  
  手腳都沒了,確實需要人好好照顧,我想應該沒有人會想嫁給我這個跟屍體沒兩樣的人吧!但我必須要說,我剛才要接下去的話其實是我還有嘴可以吃,至少能維持生命。
  
  自由價固然高,但生命仍然較可貴。
  
  「爹爹……」我出於禮貌,喚了他一聲。
  
  他輕撫我的頭,笑得溫柔。「睡得可好?要吃些東西嗎?」
  
  「嗯,我餓了。」我雖然沒痛覺,但我還有饑餓感。
  
  「我叫人去拿些食物,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不,是一個多月。」我糾正他,「偶爾喝些水和湯。」沒餓死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白藺塵臉色暗了下來,「是嗎……」他走出房門,要喚人去準備吃的。
  
  陸君懷扯住白藺塵的衣袖,叮嚀著:「先吃些清粥就好,且不要太多。」
  
  清粥?也不錯啦,希望有些小菜能給我配著吃。
  
  似乎是看穿我的想法,他笑道:「我會讓他們準備魚鬆,比較香、好入口。我也會陪你吃的。」
  
  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爹爹,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我投以一個大微笑,道:「謝謝爹爹!」嘴甜的小孩最得人疼。
  
  「沁兒……」
  
  「嗯?」他不趕快讓人準備吃的,為何還站在原地?
  
  爹爹凝視著我,黑潭般的眼依然深沉,我絕對讀不出任何訊息。
  
  「……不,沒什麽。」他搖了搖頭,走出門外。
  
  怪怪,叫人名字又什麽都不說,不知道這樣會勾起孩子的好奇心嗎?而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
  
  「陸大夫,你認為爹爹方才想和我說什麽?」我乾脆問在旁邊的陸君懷,不是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嗎?我想他可能看出了一點蹊蹺。
  
  陸君懷以異樣的眼光盯著我,隨後歎了一口氣。
  
  我很想和他說別亂歎氣,人家說歎一口氣會衰三十年,比別人拍你肩膀一下會衰三年還慘。
  
  「我可以猜到你爹想說什麽,但我不太確定,所以還是不要和你說較好。」他言語裏透著無奈。
  
  我應該要比他更無奈,現在很明顯就是一個排擠小孩的情況。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既然他們有意相瞞,我就不要追問太多,畢竟以後我就要在這住下了,不可乙太為難他們,以免招來他人流言。
  
  我真的要說,乖小孩也不容易當啊!
  
  白藺塵沒有多久就回來了,他親自端著餐盤,對兒子溫柔笑著:「吃飯吧。」
  
  好一個賞心悅目的畫面,我忍不住把爹爹想成一個穿著白色碎花裙的美人娘親,洗手作羹湯,為心愛的孩子端來熱騰騰的美味飯菜,然後漾起美麗的笑,說著:「快來吃飯羅!」
  
  多麽幸福的一件事……當然現實是不可能會發生的。
  
  同時我也想到另一個畫面,披頭散髮的孟雪傾,端著一碗顏色詭異還熱得冒泡的濃湯,紫綺為下裙,青綺為上襦,臉上還掛著自以為和善的笑,殊不知她的孩子冷汗直冒……她來到孩子面前,說著:「喝完它,你就能歸天羅!」
  
  多麽可怕的一件事……而且現實裏曾經發生過。
  
  「你在想什麽?臉色都發白了。」白藺塵看見兒子直盯著自己發愣,久久沒回神,臉色還愈來愈難看。
  
  我聽見爹爹的問話,才從惡夢中驚醒,我趕緊說:「沒什麽、沒什麽,吃飯吧!我快餓死了!」笑話,難不成要說我把他想成是個女人,然後又聯想到恐怖的娘親?只怕他會立刻把飯菜給倒了吧!
  
  白藺塵輕拍我的頭,神色嚴肅道:「我不想再聽見那個字。」
  
  咦?我剛剛說了什麽讓他不高興了?死字嗎?
  
  「算了,吃粥。」他又拍了我的頭一下,然後輕柔的將我從床上抱起來到圓木桌前,讓我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替我盛了一晚熱粥,在上頭撒上一些魚鬆,接著用瓷杓攪拌均勻,碗和杓子相敲發出輕脆的聲音。
  
  他用嘴把粥吹涼,才遞到我的嘴邊,讓我吃下去。一口接著一口,他喂得高興,我吃得開心,我的胃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爹爹,你不吃嗎?」他只顧著喂我,自己都還沒開動呢。
  
  「等你吃完,我再吃。」
  
  見他又舀了一匙,我搖搖頭拒絕。「我吃飽了。」飽到不能再飽。
  
  「飽了?」白藺塵碗裏的粥還剩下一半,這孩子的食量太小了!
  
  陸君懷見狀,道:「就這樣吧,食量可以慢慢恢復,不能操之過急。」一下子吃太多,對白沁語來說會是種負荷。
  
  「等下讓君懷喂你喝藥和上藥後,你就再休息一下吧。」白藺塵也不堅持,大夫的話還是要聽。
  
  他把我抱回床上,動作絲毫不馬虎,像捧著寶貝一樣,怕摔碎了。
  
  「爹爹你快吃飯,別餓到了。」我可不希望為了我,害他餓著了。
  
  白藺塵眼裏是似水的柔波,他點頭,回到桌前替兒子把剩下的粥用完。
  
  
  


絲蘿非獨生(父子)---5~6

  一點一橫長,一撇到南洋,南洋有個人,只有一寸長……我拿著毛筆的手不停抖著,筆下寫出的「府」字也抖得沒了個樣,練了一遍又一遍,我還是無法脫離這個字。
  
  聽說有個偉大的書法家在自家兒子練字時,會出其不意的從後方偷襲……是測驗,要是手中的毛筆被抽走了,就表示功夫不夠;還聽說這偉大的書法家練字時,將一整個池子的水都染黑了;還聽說這書法家練字用完無數缸的水;還聽說這書法家練字練到醬汁、墨汁傻傻分不清楚……
  
  要是換作是我,不用爹爹抽筆,我自個兒寫三不五時就拿不穩了,因為手腕曾被綁過四年,傷好後仍無法出太多力;將池子染黑這種缺德的事我可做不來,裏頭的魚兒可都是要生存的,怎能隨意破壞呢;若拿來洗筆,我也能用完數缸的水;分不清醬汁和墨汁不打緊,就像我分不清鹽和糖是一樣的。
  
  「遠看像爹爹,近看不是他,脫去頭上帽,真的是爹爹。」我放棄了寫了一時辰的府字,改寫「交」字。
  
  我來到悠然山莊也兩個多月了,讓爹爹和陸大夫養著,倒也養回了一個正常小孩該有的模樣,只是手腳無法太靈活。這些對我都不成問題,我沒有當大俠的偉大志向,所以身體差一點無所謂,只要爹爹繼續賺錢、悠然山莊仍然在世,我就能快樂的當只米蟲,這才是我的夢想。
  
  「少爺,你還真沒個字能讓我認出來呢。」在一旁侍候著的婢女忍不住開口了,要是頭一次見到這字的人,絕對都猜不出來。
  
  她是我的貼身婢女,叫做綠鴦。她的興趣就是不時的挖苦我幾句,然後再用她拿手的甜點來堵我的嘴,讓我不要去告狀。若我執意要去找爹爹爭回身為主子的顏面,她就會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說我沒人性、沒惻隱之心,刻意要欺負她這個小小的婢女……女人都是很可怕的。
  
  我的性格本就溫和善良,不喜歡和人起衝突、鬧得彼此不愉快,據陸大夫的說法,說我這叫散漫成性、溫吞懶惰,是個連說話都嫌麻煩的人,但說出口的話絕對可以將人氣死,所以我直到現在都還不能理解他對我是褒還是貶。
  
  「綠鴦,你的字我也認不出來啊。」
  
  聽見我的話的綠鴦,翻了個白眼,道:「少爺,誰的字你都認不出來吧,因為你根本不識字。」
  
  我無言,我沉默,我容忍,我尊重……我不敢惹女人。
  
  不過我為了要贏回一些面子,我在紙上的空白處寫下了三個字,我最會寫也只會寫的三個字——爹爹的名字。
  
  將紙張遞到綠鴦的面前,我驕傲的說:「我至少會寫這三個字。」而且寫得很漂亮,是大家都稱讚過的。
  
  綠鴦一臉不屑的扯下眼前的紙,道:「你會寫莊主的名字有何用呢?你應該要會寫自己的名字吧。」而且莊主的名字還比較難寫。
  
  我拿回那張被綠鴦蹂躪過的紙張,「哪天我可以幫爹爹簽名。」
  
  我的字跡和爹爹的一模一樣,誰讓我看了那麽多次,也見過瘋娘親一筆一劃寫過,印象實在是深刻,所以很容易就寫出來了。
  
  「少爺,你那是不對的行為。」綠鴦指責我的想法,「況且你又看不懂其他字,要是你簽的是賣身契,不就等於將莊主賣了嗎?」
  
  說的真有理,女人也都是想很多的,不過還不算是缺點,偶爾能稱得上是細心,好比現在。

  我擱下毛筆,無奈看著自己雙手沾滿了墨汁,我到底是用毛筆練字還是玩墨汁,這下子我也搞不清了。人果然不能勉強自己學會沒有天份的事,天生我材必有用,無材也是只米蟲,我看我還是乖乖當只蟲,讓爹爹養著就好。
  
  「我字也寫不好、路也走不穩,就連飯都吃不完……我的人生,比墨汁還要黑。」我突然對這個無情的世間感到無比的痛心,就像情人眼裏容不下一粒沙,這個世界容不下沒有才能的小孩,我小聲道:「爹爹一定對我很失望吧?」
  
  綠鴦看自家少爺變得低沉消志,雖然已經習慣他說變就變的心情,還是很心疼這個小孩子,大家都知道少爺的悲慘過去,誰能不同情呢?
  
  「少爺……」綠鴦喚著,卻不知道該安慰什麽。
  
  我抬頭望向綠鴦,淚眼汪汪,好不可憐,「綠鴦……」我伸手握住貼身婢女的纖纖素手,道:「你說,等一下點心吃桂花糕好還是糖餅好?」
  
  纖纖素手瞬間變成暴力女怪手,綠鴦甩開我的手,咬牙切齒的說:「不好意思,我今天只準備了芋泥球,更何況三月哪來的桂花啊!」說完她就氣衝衝的走出房門,替我張羅點心去了。
  
  刀子口豆腐心,綠鴦除了嘴刁以外,真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婢女,要不是我們之間有年齡的隔閡,加上我身體上有殘疾,我一定會把她娶進門當媳婦。雖然人說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但我可不想誤了一個好女孩的大好青春,花園負責澆花的大牛是個不錯的人選,不如哪天我就當個媒人,搓合一下好了。
  
  不過三月就不能有桂花嗎?這種植物還真是任性,哪像我乖巧又懂事,說吃飯就吃飯、沐浴就沐浴、睡覺就睡覺,都不用人催,只是要人提醒。
  
  「希望綠鴦記得要洗手。」我看著自己黑得徹底的手掌道。
  
  眼下似乎沒事好做,我就到外頭去晃晃好了,不知道爹爹忙完了沒有,我今天都還沒見到他呢。雖然他曾說過會常常陪著我,但我早就知道承諾這種東西聽聽就算了,爹爹可是一莊之主、是個大忙人,豈能為了個小孩而誤了事業!
  
  他想我還不同意,畢竟我吃喝睡都靠他了!有聽過帝王為美人拋棄江山,難道還有爹爹為兒子拋棄基業的?
  
  我小心的扶著牆,步步艱難的朝爹爹的書房走去,其實就在隔壁的院落,穿過花園就到了,只是這段路程對我來說有點辛苦。其實能多走點路也好,腳踏實地的感覺真不錯,不過我很懷念爹爹暖暖的懷抱就是了,綠鴦的懷抱也舒服,但每次都有兩團肉頂著我,讓我很疑惑但又問不出口。
  
  陸大夫說過,男女大不同,所以才能生小孩。
  
  我的理解能力很高、一聽就懂,還能舉一反三、現學現賣。男女大不同,可以生小孩,一個完美優秀的爹爹加上一個美麗瘋狂的娘親,可以生出一個資質平庸、才能愚鈍的我,男女大不同,所以生出的孩子也會大大的不同。
  
  「不是在練字嗎?怎麽跑出來了?」陸大夫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我轉過頭看向陸大夫,道:「那些字跟我無緣,我不想強求它們和我交朋友,逼迫是不好的行為。」我解釋道。
  
  「你是只能和你爹有關的事物做朋友吧!」陸君懷走上前抱起我,「我帶你去找你爹,等你走到都天黑了。」
  
  我讓陸大夫抱著,他的身材其實比一般男人都來得纖瘦,我曾經把我的補藥分給他半碗,和他說:「你身為大夫,卻有一副不讓病人信任的外表,是賺不到錢的。」然後接連幾天,我的補藥從一天兩碗變成一天四碗,一碗比一碗難喝。
  
  所以我說不要惹懂藥的大夫,和女人一樣恐怖。
  
  他帶我來到爹爹和眾屬下議事的大廳,還好我遇到了他,不然就白走一趟書房了。陸大夫和我進了大廳,原本吵雜的大廳在見到了我們之後,立即安靜了下來,彷佛我們不該踏進這裏般。
  
  又是一個瞧不起人的場面,我哼的一聲撇過頭去。
  
  白藺塵越過眾人,走到陸君懷面前接過兒子,看到兒子假裝賭氣實際上在偷偷觀察四周,他覺得很可愛。溫和的笑容拂過嚴肅的大廳,白藺塵抱著兒子走回主事的大位。
  
  「你們繼續說吧。」白藺塵開口要他們接續被打斷的爭論。
  
  一名長相粗獷的中年大叔看著我,問:「莊主,他就是孟雪傾的兒子?」
  
  什麽孟雪傾的兒子,真沒禮貌!正當我想大聲反駁時,爹爹扯了我的衣袖一下,要我不要那麽衝動,讓他來處理。
  
  白藺塵的笑意在兒子看不見的身後消失,他冷眼掃過剛才問話的男人,道:「他是我的兒子,不是那女人的。」視線又掃過其他人,「這種話,別讓我聽見第二次。」
  
  爹爹真是太有魄力了!身為一莊之主的威嚴完全展現,底下的人不敢再吭一句,只有陸大夫對我笑得開心,和我揮揮手就離開了。
  
  「你們剛才說沁兒體內流有孟家的髒血,不該留他……但別忘了,他體內也流有我的血,是唯一繼承我白家血脈的人。」他冷笑,嘲諷的看著眾人道:「你們說我該不該留下他?」
  
  原來是在討論這種問題,那麽我在這豈不是尷尬極了?但我很想聽下去,想聽爹爹如何維護我的身份,排除異己。最主要是看不同先前的爹爹,我發現我的這位親爹變臉變很快,就算沒看見,聽語氣也能感受到。
  
  而且看底下的人怕得顫抖是件很有趣的事。
  
  「你們其實很想叫我雜種吧?我娘都是這樣叫我的,我真的不會介意。」我對這種事的確不在意,但身後的男人可就不一定了。
  
  整個大廳的氣氛因為我的一句話,像是刮起了大雪般寒冷,不過像我見過的劉青,他是爹爹的護衛,就一直拿手巾擦汗,還有他的父親,管家劉祥,同樣很緊張的直滴汗。
  
  「要是真有人這麽叫你……劉祥!」白藺塵沉著臉色喚了站在一邊的管家,然後一字一句清楚說著:「記下來,要是有人對少莊主有動作或言語上的不敬,割了他的舌頭、斷了他的手腳,我要他付出代價。」
  
  有必要這麽嚴重嗎?其實大可不必。但我也不想出聲阻止,這可是對我在莊裏的地位的一種保障,我幹嘛要放棄這種好機會,況且見到爹爹為我生氣,心情就忍不住雀躍起來。
  
  「是。」管家劉祥牢牢記下莊主下的命令,然後惡狠狠的瞪了其他人一眼,要他們切記,千萬不要再犯了!
  
  現在大家都知道,少莊主的地位有可能比莊主還來得高。
  
  「沁兒,若我殺了你娘和你外公,你會難過嗎?」白藺塵出聲問,聲音裏帶有試探的意味,似乎是不想嚇到孩子。
  
  「他們還沒死啊?」不是早該死了的兩個人,怎麽其實還活著不成?「還有,我沒見過的人我可不會認作是外公,連陌生人都稱不上呢!」看來我不大聲強調是不行的。
  
  所有人都訝異的看著少莊主,這樣的話竟然會從一個孩子的口中說出,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看來這個孩子真的被母親虐待得很過份,恨之入骨!
  
  「你恨你娘嗎?」白藺塵又問。
  
  我搖搖頭,道:「一點也不,我其實滿同情她的,她是個可憐的女人。」我從未恨過她,在她虐待我的四年裏,「不過,她該死。」
  
  這下子連白藺塵都感到震驚了。
  
  「她綁了我四年,扇了我無數個巴掌,又不給我飯吃,每天照三餐辱駡難聽的字眼,拿針刺、拿刀割、拿火烙,還曾讓我和一隻發情的狗共處一室,差點就被——」
  
  「沁兒,別說了。」白藺塵出聲制止,他的臉色和眾人一樣難看。
  
  我被爹爹從身後緊緊抱住,我很想和他說那些回憶對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悲慘歸悲慘、沒人性歸沒人性,都是事實但都過去了。
  
  我話可還沒說完,「我現在幾乎不能走也是那女人造成的,你們告訴我,她到底該不該死呢?」基於投桃報李、你來我往的好情操,我想用同樣的手法對付她絕對是公平的,只不過我是長期累積、又沒有痛感,不至於死;而她是一次付清,可能就會出人命……她的結局如何,就不是我有興趣的了。
  
  「其實你們誰都比我希望她和她父親死吧?不是嗎?」我露出燦笑,道:「大人的心思一定比我想像的複雜許多。」
  
  突然,我眼前的視線被一隻大手給遮住了,我才正想欣賞那些人錯愕、無言以對的好笑表情,可惜這下全看不見了。
  
  「沁兒,別露出那種神情。」爹爹在我耳邊低語,「你受的苦,我一定會好好討回來。若你想看,我可以帶你去。」
  
  我微笑道:「好像會很精彩,爹爹你一定要帶我去看!」我拿下他的手,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沒有回答,白藺塵沉默的看著懷中的孩子。
  
  「爹爹?」
  
  我不懂,為什麽他要用這種哀痛的眼神看著我呢?那是……代表什麽意思?
  
  
 

絲蘿非獨生(父子)---7~8

  我忿忿的拿著木筷,拼命戳著碗中兩顆已面目全非的芋泥球,好發洩我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
  
  「少爺,別因為我不做桂花糕和糖餅,就把我辛苦做的芋泥球弄成這模樣,不想吃我端走便是,何必拿食物浪費呢?」綠鴦在一旁真的看不下去了,她花了一早上做的點心,得不到讚賞就算了,竟然還被少爺拿來泄忿,有夠沒天理!
  
  我放下木筷,望著一盤看來美味可口、令人食指大動的點心,可惜我沒那個胃口品嘗它的美妙滋味。我問:「綠鴦,你說……我像個正常的孩子嗎?」只要一想到爹爹看我的眼神,心底就一股害怕。
  
  「不像。」綠鴦思毫不考慮便回答,直接得徹底。
  
  她只是心直口快,我絕對不能計較,一計較就顯得我這少爺小氣,為了一個問題就和婢女翻臉像話嗎?我是好少爺、我是乖小孩。
  
  「你大可說謊或委婉一點,我會感激你的。」
  
  誠實雖然是種美德,但說謊也是種美學。善意的謊言能使一個陷入穀底的人努力向上爬,惡意的直言能讓一個爬到穀口的人忍不住再跳下去……一次改變兩個人的命運,言語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覷啊。
  
  但是真的不像嗎?難道爹爹會那樣看我就是這原因?他會不會不喜歡我這個樣子,或者覺得我是個令人頭疼甚至麻煩的小孩……怎麽可能!看他之前對我百般的好,像呵護得來不易的寶貝一樣,哪個爹爹當得和他一樣成功的!
  
  難不成是憐惜、同情?
  
  若是為了我的笨,那我的確讓人同情,連爹爹要怨天吧;若是為了我的貪吃和貪睡,該被同情的不該是我而是爹爹,只希望他能多供養我幾年;若是為了我的未來,確實挺讓人擔憂的,但那並不是同情;若是為了我的過去……那真的無所謂,我不是那麽執著於過往的人,傷口總有痊癒的一天。
  
  「少爺,別再摧殘那兩顆芋泥球了。」綠鴦開口抱怨,她撇嘴道:「我拿去喂巷口大黃說不定還會汪個兩聲來聽聽,好比看你嫌棄我做的點心,真讓人不爽快。」真是白費她的苦心,好歹她也是認真在做的。
  
  我看著碗裏的一團紫,有點反胃……好吧,隨意浪費食物是我的不對。
  
  我把碗推向前,決定放過那兩顆芋泥球,反正我手戳得也累了,陸大夫說過不要太勞累、要適度的休息,但這句話在他負責監督我練字時,完全不管用。話果然只能聽一遍,絕不能記一輩子,因為效用都不太持久。
  
  「綠鴦,正常的孩子是怎麽樣?」雖說我不覺得爹爹會因為這點而不理我,更何況我也覺得自己十分正常。
  
  飯乖乖吃、覺乖乖睡、字乖乖練、話乖乖聽,雖然飯吃不完、覺睡不穩、字寫不好、話聽不懂……我還是要說,愚鈍是天生的,後天難以挽救;事事無法強求,一切聽天由命。
  
  說不定大智若愚能在我身上應驗,人說天才和蠢才只有一線之隔,等我爬過那條線,爹爹一定會引以為傲的。
  
  「少爺,那你覺得怎樣才是正常孩子呢?」綠鴦反問。
  
  「對人生充滿希望、對未來充滿抱負,愛國、愛家、愛父母,熟讀四書五經、立志做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光宗耀祖、克紹箕裘,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有口皆碑、流芳百世。」我一股作氣說,「這些都不需要。」
  
  「愛吃、愛睡、愛玩,怕打B>B怕罵、怕讀書,對人生險惡一無所知、對人生憧憬一片空白。」我接著繼續說,「除了後兩項我不符合外,其餘都有了。」所以我說我是個正常的孩子。
  
  綠鴦聽完頓時不知如何開口,等到她能完全消化完方才所聽見的,才問:「請問少爺,你的人生憧憬是?」
  
  「飯來張口、茶來伸手,錢花不盡、命用不完。」我說完後又仔細想了下,補充道:「還要有爹爹疼我。」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真是既偉大又有意義的人生理想啊,基本上和你現在的生活沒什麽兩樣。」綠鴦徹底無言以對,「少爺,人總會長大的。」莊主不可能一輩子保護少爺直到永久,總有一天要放手的。
  
  「綠鴦,謝謝你帶有諷刺的發言,我會當作稱讚收在心底。」我微笑看著黑了一半臉的貼身婢女,道:「而且就算長大了還是需要爹爹疼啊,不是嗎?」
  
  我不懂為何人大了後就要離開父母的羽翼?更不明白為何我不能享受這種獨一無二的待遇直到永遠?是誰說孩子翅膀硬了就要飛向寬闊的天空,而不能一輩子躲在父母的庇護之下,用眼睛去欣賞那片蔚藍?
  
  天上有白雲陪伴,不一定需要我去造訪;但我只有爹爹,一定需要他的愛護來滋養,不然我會枯萎,就算有陽光和水,那也無法成為我活下去的來源。
  
  所以,別說我吃喝睡都靠他,這一輩子我都賴定他了。
  
  看著少爺一雙單純無憂的眼,綠鴦心中一緊,笑道:「是啊,少爺只要做好自己就好了,不管你變得如何,莊主都會把你捧在手心上好好疼著的,別太擔心了。」這麽樣的一個孩子,就是要讓人好好護著。
  
  「沁兒。」白藺塵走進房內,來到兒子的身邊,撫著他的頭。
  
  我伸出雙臂,甜笑著:「爹爹,抱我。」
  
  我和爹爹約好要一起去牢裏探望我娘親和傳聞中的外公,只是先讓我回房休息一會兒,吃些綠鴦準備好的點心,也要等他把其他雜事都處理完,不外乎就是再對那些參加議事的人多叮嚀幾句,誰讓他們要瞧不起我,才會惹爹爹生氣。
  
  白藺塵抱起兒子輕盈近乎無重量的小身子,心想還是要多給他補補,把之前營養全都補回來。白沁語的食量還是小得和麻雀一般,但陸君懷一再提醒要有耐心,千萬不能在這時候搞壞了他的身體,那只會又害了他。
  
  「吃過點心了?」白藺塵輕聲問,單手抱著兒子,右手替他將微亂的發和衣服稍微整理,動作永遠那麽溫柔。
  
  我點頭,「雖然綠鴦不讓我吃桂花糕,但我還是捧她芋泥球的場。」我相信我撒謊爹爹一定看得出來,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會罵我,所以這樣做只會增進父子間的情誼,絕不會傷感情。
  
  白藺塵寵溺的看著兒子,也對綠鴦投以疑問的眼光,後者搖搖頭,表示他懷中的孩子根本沒吃點心。
  
  白藺塵垂下眼,伸手拿起前端沾滿芋泥的木筷,看了一眼碗中的泥狀物,心中自然明白了幾分,這孩子不僅沒吃,還浪費了食物。他夾了一顆已冷掉了的芋泥球,咬了半口,確定味道尚未走味,才將剩餘的半口遞到兒子嘴邊。
  
  「很好吃,吃一顆。」白藺塵哄著。
  
  我當然知道很好吃,綠鴦的技術可是我唯一認可的。我遲疑的看著爹爹咬過的芋泥球,不是嫌上頭有口水,只是真的不太餓……我張口,還是把它吞下肚。
  
  真的很好吃,但我很想吐,這種矛盾的心情真是折磨人啊。
  
  看著兒子張開小嘴、皺著眉頭將芋泥球吃下去,看出來他是真的不太想吃。白藺塵放下筷子,揮一揮手,讓綠鴦收下去。
  
  「想吃桂花糕還要再等幾個月,到時再讓綠鴦做給你吃。」白藺塵抹去兒子嘴邊的芝麻粒,柔聲說道。
  
  真是麻煩,到時我一定不會想吃這麽磨人耐性的點心了,「算了,有得吃就好,以前想吃還沒得吃呢。」人果然要滿足於現狀,不能太過貪心。
  
  白藺塵眼中閃過一絲陰暗,笑道:「那我們現在去看看你娘,和你不承認的外公吧。」該是時候讓他們付出代價了,對不起他和沁語的代價。
  
  雖然說是不想承認,但聽久了倒也有些認同,應該說是習慣。我真好奇美人娘親的爹會長什麽模樣,他欺負過爹爹,想必一定長得獐頭鼠目、尖嘴猴腮,小孩看到會嚇哭、女人看到會昏倒,根本見不得人吧!
  
  白藺塵使用輕功,快速穿過院落,來到悠然山莊的地下牢房。
  
  我被爹爹抱在懷裏,驚訝的看著底下變小的房屋,我問:「我能學嗎?可以飛耶!」要是學會了我就不用走了,還可以更快呢!
  
  「可能沒辦法……對不起。」白藺塵忍住心疼,抹滅了孩子的期望。他偏頭看向兒子,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面對兒子失望的神情。
  
  「爹爹沒必要跟我道歉,不能學就算了,反正我一定學不會!」我摟住他的頸子,嘴唇在他臉上親親碰觸一下,然後道:「沁兒還有爹爹,爹爹可以帶我飛高高,帶我去想去的地方。」我對他燦笑,爹爹說過的,我手腳都沒了的話,我還有他,所以我一點也不難過。
  
  「是啊,我永遠會陪在你身邊,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白藺塵心中流過一股暖流,甜得幸福。他又道:「我會帶你飛高高,帶你去想去的地方,只要是沁兒想要的,爹爹一定會辦到。」他的話一旦說出,絕不食言。
  
  我很想勸爹爹話不要說得太滿,萬一做不到會讓人很失望,但一想到全是為了我這個認不到幾個月的兒子,我就覺得很開心、很滿足。老天啊,我知道人說的話大半的可信度都不太高,只求爹爹這句話不要是假的才好……其實就算是假的,我也會告訴自己是真的。
  
  人總要透過一些幻想來滿足生活中所欠缺的,就像我要拿爹爹說的話所造成的幸福感來填補以前的不幸感一樣。我在牢中的娘親,她和爹爹怎麽能比呢!
  
  爹爹和我來到陰暗潮濕的牢房,這裏還有水滴滴答答的聲響,真是有氣氛。牆壁上都插上了火把,視線瞬間明亮了不少,我才看清這牢房小得很,只有一間,也只關了兩個人。
  
  「爹爹,這裏的味道好臭。」有股很濃的血腥味和燒焦味,都是我曾經很熟悉的,只是那麽久不曾聞過,才知道這麽難聞。
  
  「沁兒,要出去嗎?」怕兒子受不了,白藺塵問。
  
  我拼命搖頭,笑話!要是錯過了這出好戲,我下次可不一定能再看到啊!「我才不要,我就是來看熱鬧的。」我大聲回答,卻不曉得我說的話能引起牢裏的人熱列的回應。
  
  孟雪傾大力扯著鐵鍊,嘶啞罵道:「你這個雜種!我早該殺了你!」她的舉動讓白藺塵不悅,眼神愈發冰冷。
  
  看到爹爹不高興,我可開心了,我小聲說:「爹爹,我們進去裏面好不好?」把握這個機會,我想要和裏面的人近距離面對面。
  
  「開門。」
  
  太棒了!我等了這麽久就是等這個時候啊!
  
  爹爹抱我來到娘親面前,說實在的我已經認不出她來,若說以前的她是個瘋女人,那她現在就是女鬼。臉上滿是血痕,原先的美貌早就沒有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劃花她的臉,血凝結在她的臉上,亂髮也和血糾結在一塊,真擔心我回去會不會作惡夢……夢見她又變美了,那真是可怕。
  
  女鬼像看仇人一般的看著我,我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但眼睛好酸,我認輸。我揉揉眼,道:「娘親啊,你眼睛很大我知道,但別睜這麽大行嗎?滿是血絲看了很不舒服。」我放下手,關心的問:「孩兒擔心您會累呀。」
  
  孟雪傾忍不住激動,恨不得沖上前將她的兒子碎屍萬段,她吼著:「該死的雜種!我要殺了你!」她忿恨的看著白藺塵護著孩子的小動作,又喊:「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這樣抱著他!為什麽你要護著他!你說啊!」不公平!她愛了他那麽久,他連一眼都不願施捨給她,卻肯那樣對那雜種!
  
  「你說你愛我,卻罵我的孩子是雜種,孟雪傾……你對沁兒這麽殘忍,真以為我會就這樣放過你嗎?」白藺塵冷冷道,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極致。
  
  我感受到爹爹的憤怒,卻也不出聲試圖平息,人的心情都需要地方發洩,就像我拿芋泥球亂戳,憋在心裏是會生病的。所以爹爹想找瘋女人來泄忿,我絕對不會阻止他,況且爹爹是在為我抱不平,而我也說過瘋女人確實該死。
  
  不過我還是很同情這個生我的女人,我伸手想撥開她的頭髮,想再一次看清她的長相,卻沒想到她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掌,死命的咬著。
  
  雖然不會痛,但我感覺到她幾乎要把我的肉給咬下來了。
  
  「沁兒!」白藺塵驚呼,用手掐住孟雪傾的下頷,用力捏碎,讓她鬆開牙齒。
  
  我拔出手掌,好在肉還在,只是見骨了,血肉模糊,有點驚人。我慶倖道:「還好,只是留點血。」比起以前真的是好很多了,看來關了這麽長的時間,她的力氣減弱了不少,我真是幸運。
  
  白藺塵使出全力用力摑了孟雪傾一個耳光,孟雪傾昏死了過去。他的表情是從未見過的狠戾,彷佛巴不得那一掌能將孟雪傾揮得粉身碎骨,直接斃命……不,他絕不會讓她好過!
  
 

絲蘿非獨生(父子)---9~10

  「沁兒,會痛嗎?」白藺塵緊張的看兒子小手上醒目的牙印,那女人真狠下了心,傷口極深、直接見骨,怵目驚心。
  
  我抽回手,不想讓爹爹碰我,我道:「爹爹,我不會痛的,你又忘了。」雖然我的狀況不常見,但爹爹一直忘記這個事實,他的關心雖讓我很窩心,不過每問一次我就得強調一次,會煩的。
  
  愣愣看著被甩開的手,白藺塵有股難以言明的感覺,「是啊……我又忘了。」是被他嚇到了嗎?為什麽會突然排斥他的碰觸呢?
  
  「但還是要包紮,傷口很嚴重。」白藺塵再次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上兒子的小臉,害怕他會有皺眉閃避的動作。
  
  我看著爹爹有些受傷的神情,心裏大概猜到是剛才抽手的舉動太突然了,我忍著厭惡感,讓他撫上我的臉頰。我開口解釋:「爹爹,你別誤會。我只是不喜歡你用打過那女人的手碰我罷了,很髒。」我拿下他有些顫抖的手掌,「我絕對不是討厭你,我可是世上最喜歡你的人了。」我語氣肯定的說著。
  
  我用衣袖擦著被摸過的臉頰,再用力擦拭爹爹打過娘親的手掌心,手髒了就擦,衣服髒了也可以洗。等到我心裏覺得沒那麽嫌惡之後,我把爹爹的手掌重新放回我的臉頰上,他想摸便讓他摸吧,反正他的手總是涼涼的,很舒服。
  
  看著兒子可愛的行為,白藺塵笑道:「那你方才碰她,就不嫌髒嗎?還被咬了一口。」聽完了解釋,他在心中松了一口大氣。
  
  不過看見白沁語受傷,他真的很心痛,比他受傷還更痛上好幾倍。而這孩子總是不把自己的傷口當一回事,既然兒子說不疼,那就由他這個當爹爹的替兒子承受那份痛吧,他甘願。
  
  「就當作被瘋狗咬到吧,不礙事。」反正陸大夫有的是法子讓我的手掌恢復如初,也絕不會讓我得到瘋狗病。原來女人發狠可以比過瘋狗一隻,真是恐怖的世道,我下次一定會記得不要離女人太近。
  
  看兒子一臉滿不在乎,但他可在意。白藺塵問:「那你想怎樣回報她呢?爹爹都會幫你的。」白藺塵柔笑,若兒子什麽都不打算做,他心中自有想法,他可不會讓孟雪傾這麽好走。
  
  我聽說有個女人在報復情敵時,先是讓她做苦工,之後不甚滿意,便斬去她的手腳,薰聾雙耳,挖去雙目,再用藥毒啞她,最經典的便是將她丟入茅廁中,當人中之豬,還讓自己親兒子去欣賞害他大病一場,確時是慘無人道。所謂最毒婦人心,我看我要先下手為強,不能再讓她有機會欺負我,害爹爹生氣難過。
  
  若要學古人的刑罰,五馬分屍太費功夫、黥面太手軟、削膝蓋骨太簡單、淩遲太沒人道、宮刑、醢刑、脯刑、腰斬、絞刑……我看還是賜毒酒一杯,早死早超生好了,畢竟她是我親娘。
  
  看著小人兒眉頭緊蹙,白藺塵問:「沁兒,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要用絞刑、脯刑、刖刑還是淩遲,或者效法某個女人先斬雙腳、再讓她感官盡失。」我認真的思考,最後還是心軟了。我看著爹爹,軟聲道:「爹爹,我看你直接給她一個痛快,別折磨她了。」誰讓她是生我的女人,要是沒有她,我也不會遇到一個好爹爹。
  
  白藺塵裝作沒聽見兒子的求情,倒是對他說的那些刑罰起了興趣。「淩遲,聽起來挺不錯的。沁兒,你知道什麽是淩遲嗎?」這孩子腦中到底學了些什麽,怎麽會有這些奇怪的知識呢?
  
  「知道是知道……爹爹,你不會想對娘用這方法吧?」我吞了一口口水,無法置信的看著他,「那有點麻煩,你真的想用?」我疑惑的向他確認。
  
  白藺塵笑得一臉高深莫測,用手指輕點了一下兒子的俏鼻,道:「怎麽,捨不得?」這孩子心就是狠不起來,所以才讓人疼進心坎裏。他只要快樂平安的長大、活在明亮的藍天下,至於黑暗面便讓自己來接手,不會讓他受到一絲污染。
  
  「你堅持我也不反對就是了,你決定吧。」爹爹的話最大,我絕對尊重他,「只是那幾天別逼我吃肉片。」我怕是一連幾天都吃不下任何東西。
  
  「放心,就算要動手也不是我來,更不會讓你看見。」白藺塵在兒子的額頭上親親一吻,安穩他的情緒。
  
  我靜靜的接受這一吻,我又再一次見識到爹爹狠心無情的一面,真是讓我印象深刻,也讓我崇拜不已。就算他最後每一個刑罰都用上了,也不減我對他的喜歡,因為這些都是他在意我的表示,我作夢都會偷笑了。
  
  「白藺塵……」一個沙啞滄桑的嗓音從一旁傳來。
  
  突然聽見有人說話,我著實受到驚嚇,我緊緊攀住爹爹的肩,不安的看向四周。爹爹輕拍我的背安撫著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抱著我往另一面牆走去。瞧我看見娘都忘了,還有娘的爹在呢!
  
  爹爹和娘爹的相見,讓夾在中間的我有些尷尬。
  
  「孟龍華,想替女兒求情不成?」白藺塵語帶嘲諷的問。
  
  「她替你生了兒子……你不可以這樣對她。」
  
  聲音聽起來真蒼老,他應該被關在這很多年了吧?還活著真是不可思議。而且我看得出來,爹爹真的很討厭娘的爹,態度冰冰冷冷說話也夾棍帶槍的。
  
  「我說娘的爹,你當年欺負我爹爹,你女兒又欺負我,現在換我們欺負你們不算過份吧?一人一次不是很公平嗎?」我當然站在爹爹這邊,出聲相挺只是小事一件,雖然都有血緣關係,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臭小鬼……敢這樣沒大沒小,我可是你的外公、你爹的丈人!」孟龍華沒想到一個小孩竟敢這樣大聲和他說話,且還是自己的親外孫。
  
  我立刻賞了老頭一個耳光,道:「我可沒說要認你作外公,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口氣有些差,心情也有些差,但手打得滿舒爽的。我又說:「我對瘋女人心軟,對你可不會。若要用淩遲的話,我要親眼看到你的肉一片片被人割下來,誰讓你要對不起我爹爹!」我還會拿鹽往他的傷口上撒,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任何敢欺負爹爹的人我都不會饒恕他。
  
  「爹爹,那女人交給你,這老頭交給我,我要好好伺候他。」捋起袖子,我興致勃勃的盯著娘的爹,他一臉驚愕的看著我。
  
  白藺塵抱著兒子離開牢房,在他耳邊小聲斥責:「頑皮。」但語氣裏仍聽得出濃濃的放縱意味,還有兒子為自己而生氣的喜悅感。
  
  我噘起嘴,不滿的將頭埋在爹爹的肩窩,「爹爹,他對不起你就等於對不起我。」所以我才要替爹爹出一口氣,而且爹爹早已經出了不知多少口氣,畢竟那老頭關在這那麽久了。這次應該輪到我了吧,因為回去已經沒芋泥球好戳了。
  
  白藺塵任兒子在懷裏撒嬌,眼裏的笑意看得出來他很享受、很喜歡兒子這種貼近自己的舉動,他再度施展輕功,兩人來到了陸君懷居住的院落。
  
  白藺塵推開陸君懷的藥房,基本上陸君懷一整天都待在這房裏,包括吃飯和睡覺,除非有人需要他,不然他幾乎不會踏出這半步,他可是個愛藥成癡的人。
  
  我是第一次到陸大夫居住的地方來,因為距離我房間有點遠,我可能花一天都走不到吧。爹爹一推開門,先是一股濃厚的藥材味撲鼻而來,我撇過頭,寧願聞爹爹身上的香味,也不想聞這讓我害怕的藥味。
  
  只要曾被逼著一天喝四碗補藥,外加一餐六顆藥丸、睡前還八顆的人,就會變得像我一樣愛吃甜食,一天睡上六個時辰只為了躲避補藥和藥丸。簡而言之,就是對藥避之唯恐不及,如見洪水猛獸。
  
  陸君懷埋首在藥材堆裏,抬頭看見訪者,露出驚奇的笑,他道:「你們父子該不會想和我一起用晚膳吧,我吃的可都是藥膳呢。」他從藥材堆中站起身,小心的跨出每一步,特意避開他的寶貝們。
  
  「沁兒受傷了,你替他上個藥。」白藺塵乾脆飛越過滿地的藥材,讓兒子坐在唯一沒堆滿雜物的床榻上。
  
  已經走到門口的陸君懷,看著原先站在門口的兩人瞬間消失,小聲罵道:「早說你要到裏面,我就不用那麽麻煩走出來了。」無奈搖頭,他只好又照著原本路線,舉步艱難的慢慢走回房裏。
  
  我看著陸大夫那麽辛苦的在房裏走動,心裏突然有所感慨。我以後房內一定不能擺太多東西,一個人房間的整齊度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性子,就像一個人的外表決定別人對他的觀感。

  我一定要再勸陸大夫多吃一點,雖然他皮膚白皙、右臉又長得絕美,但真的太纖細了,未來哪天他失去了悠然山莊這碗飯,必須出去開店鋪維生時,他這副模樣一定不會有生意上門。
  
  若真有那麽一天就表示我要投靠他了,因為悠然山莊鐵定沒了,不然不會讓陸大夫捲舖蓋走路……我一定要好好叮嚀他!
  
  「你怎麽受傷的,有你爹看著怎麽還讓你受傷?」陸君懷從櫃子裏取出藥和乾淨的白布,走到早坐定位的父子二人面前。
  
  「被一隻瘋狗……不,一個瘋女人咬到的。」我告訴陸大夫原因,「我想她可能沒吃飯,所以我的肉才沒有被咬下來,我真幸運。」而且事發突然,爹爹哪有足夠的反應時間救下我的手呢?他都氣到捏碎瘋女人的骨頭,讓我的手早點脫離那張嘴,這樣我就很感謝爹爹了。
  
  「我看八成是你自己不怕死,又惹到孟雪傾了吧!」陸君懷吐槽道,這小鬼就是有不怕把人氣死的高本領,重點就是本人竟然渾然不知,無辜到了極點,所以就算氣瘋了也無法找人算帳。
  
  「你說這話就不公平了,陸大夫。」我認為他有嚴重偏頗的嫌疑,我說:「我是好意要替她整理頭髮,想再看看她的模樣。我這完全是出自一個兒子的關心,沒有任何要激怒她的意思。」我可不曉得下一瞬間她會咬了上來,不過身為一個貼心懂事的孩子,當娘親不開心的時候就要想辦法讓她開心,孝順父母乃天經地義之行為,所以我就任她咬。
  
  古人有彩衣娛親、臥冰求鯉等良好孝行,如今娘親可能是餓昏了頭,特懷念肉的觸感罷了,我既不用穿彩衣蹦蹦跳跳說學逗唱,更不用脫衣躺在冰上只為抓鯉魚,讓她咬一口沒什麽損失,不過是留了幾滴血、爛了幾塊肉。
  
  「況且我是你難得的優秀病人,你怎麽忍心曲解我的好意呢?」我覺得有種被人不信任的感覺,還好那人是陸大夫不是爹爹,這樣一想我心裏好過了些。
  
  陸君懷用白布將小手包紮好,才挑眉問道:「你哪兒稱得上優秀了?」浪費了他一堆寶貴藥材倒是事實,還不見其效用。
  
  「至少在你上藥包紮的過程中,我不會哀嚎加哭天搶地,讓你耳根子清靜。」我因為沒有痛覺,所以這種戲碼不會在我身上發生,這樣想想我大概會是全天下大夫都會喜歡的病人吧。
  
  「……確實如此。」陸君懷無法反駁,但這點仍抵不過藥材浪費的心疼,「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別打擾我的研究。」他不客氣的開口趕人,他可是個大忙人,有很多事情要顧的。
  
  爹爹將我從床榻上抱起,向陸大夫點頭道謝後,準備帶我離開。
  
  「對了!」陸君懷驚呼,他急忙翻箱倒櫃,從一堆雜物中找出一個瓷瓶,他遞給白藺塵,「你交代的東西,我制好了。」兩人眼神會意,沒有多說。
  
  真是令人好奇,但我想就是因為有我在,所以他們都不肯開口明說那瓶子到底裝了什麽。我想背後一定隱瞞了極大的陰謀,說不定和牢房裏的娘親和娘爹有關聯,怪不得爹爹都不讓我摻一腳,想必他肚子裏早有計劃了吧。
  
  爹爹將瓷瓶收妥,抱著我離開了。
  
  路途中,我一句話都沒問,讓爹爹很意外,他問我:「沁兒,你難道不好奇君懷給我的是什麽嗎?」
  
  我點頭,「我當然好奇啊,但我知道爹爹你一定會和我說的。」就算他沒說好了,待我問了,他也一定會告訴我,爹爹他從來捨不得瞞我任何事,除非是真的不適合讓我一個孩子去瞭解的事情。
  
  白藺塵莞爾,不否認兒子的說法,他道:「那裏頭裝的是化屍粉,很危險。」
  
  「爹爹你真聰明,這樣連棄屍都不用麻煩了!」原來有這樣的好東西,真虧爹爹想得到、陸大夫做得出來,兩個人都好厲害。
  
  微笑成了哭笑不得,「如果我說你再也見不到他們了,你會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我飯照吃、覺照睡、字照練、藥照喝,我的日子依然要過,能因為世上少了兩個罪人而有所影響不成?就算是少了兩個大聖人對我而言也沒差。我親密的摟住爹爹,道:「只要爹爹還在就好。」
  
  白藺塵溫柔的在兒子的耳邊落下一吻,道:「沁兒,爹爹會愛你一輩子的。」這個承諾,他絕不會打破。
  
  我聽見這句話,在爹爹懷裏傻傻笑了,好幸福呢……我也最愛爹爹了。
  
  


絲蘿非獨生(父子)---11~12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偷偷觀察我那位以臭臉聞名的好護衛兼貼身僕役兼臨時奶爹,今個兒的早晨多麽清新美好,鳥語花香、早膳美味,他竟然學古時騷人墨客憂鬱起來,真是怪哉!
  
  身為一個好主子,我想我應該適時關心屬下。
  
  「小梓?」我輕聲喚他,但他不回應,我想是他沒聽見。
  
  「阿梓?」我再一次呼喊,他再一次沒回應,我想一個武功造詣經過一莊之主肯定的人,不至於耳背成這個地步,除非他一夜之間耳聰,不然我很確定他是故意徹底忽略我這人的存在。
  
  在悠然山莊生活也十年了,我這少莊主還真沒威嚴,不單是婢女總拿點心哄我這十六歲的人吃,連護衛都寧願發呆也不願回我一句話……還是爹爹好,都會陪我、理我、逗我,不像這一個兩個,各個少了良心,虧我都會很捧場地將點心吃完,或分個兩塊出去。
  
  大概是口氣不對,我清清喉嚨、放柔聲音,輕喊:「梓哥哥……」
  
  果然不出我所料,抱胸站立在門口的青年一聽見我這樣的叫喚聲,臉黑了一大半,一記利眼先射了過來,真是紮人。
  
  我投以微笑,問道:「梓哥哥,早膳都快涼了,你不陪我吃嗎?」雖然我已經吃飽了,根本沒有等他。吃飯皇帝大,放著眼前美味菜色卻不動手,不僅愧對廚娘、農民,更對不起自己和想把我養胖的爹爹,且暴殄天物、會遭天遣。
  
  「少爺,我不想再提醒一次。」青年終於無奈的開口,他走到自家少爺面前坐下,開始乖乖用起餐來。
  
  「梓言,我以為我們這五年的革命情感,能讓我們的關係更加親密,你怎麽還在在意我們彼此間的稱呼呢?」我板起臉孔,嚴肅的看著眼前低頭吃餅的人,又道:「你難道不覺得膩稱很可愛嗎?」剛好配他那張臭臉。
  
  不過只要我一喊那些他不願意承認的小名,通常都會得到反效果就是了。
  
  梓言吞下口中的餅,實在不願把多餘的精力浪費在對面的白衣少年身上,但頂上有交待,誰都不能惹少爺不快。他緩緩道:「重覆的話我不想再說。」自從他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後,煩人的小名就如蒼蠅一般揮之不去,他的臭臉對誰都能造成威嚇,唯獨他面前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少爺,不論他說了多少遍不要替他取小名,他都能當作耳邊風,還持續了五年之久。
  
  我品了一口茶,是好茶,我想一定是綠鴦親自替我泡好的。
  
  八年前我積極的替她和花園的大牛牽紅線,就在第二十九次宣告失敗的時候,爹爹的護衛、管家的兒子劉青竟然跟我說他想娶綠鴦,拜託我別再將貼身婢女和大牛送作堆了。我驚訝的看著靦腆笑著的劉青,再轉頭看看一副置身事外的爹爹,最後看向滿臉通紅、和一身綠衣不太配的綠鴦,我那時才知道這兩人……害什麽臊呢!又不早點說,害得我這麽累,全白忙一場。
  
  基於對自個兒好婢女的愛護之心,我一口氣就答應了,雖然有些對不住大牛,記得我還不斷向他說我們綠鴦有多好,腰是腰、臀是臀,一看就知道能生七個八個,臉蛋漂亮、點心好吃,好比天仙下凡……可惜是別人的。
  
  之後我看巷口大黃的主人珠花挺不錯的,和大牛站在一起也登對,一個跛腳一個兔唇,一個會澆花一個會賣包子,各有優缺點。我讓人去問問雙方的意思,還拿了畫像讓他們參考,一張是大牛擦汗圖,一張是珠花掩嘴嬌笑圖,兩人愈看愈滿意,不出一個月就成親了。
  
  大牛騎著駿馬迎娶,兩人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千金,卻差點鬧出了人命。我看兩人都很好啊,只不過一個跛腳、一個破相,夫妻間應該要懂得包容才對,相敬如賓、和樂融融,把缺點當成優點,才能創造出一個幸福美好的家庭。
  
  想想,要是珠花生得一張閉月羞花之貌,哪天被人看上了怎麽辦?要是大牛雙腳健全,三天兩頭往外頭跑,哪天看上別的姑娘怎麽辦?有些缺陷是好事,換個想法又是全新的開始,換個心情又是嶄新的一天。雖然早上睜眼會被嚇到,但習慣成自然,對方該有的都有、沒少條胳膊,有什麽好嫌棄呢!
  
  經過我一番苦口婆心的勸導,兩人手牽手回家了,現在不也是六個孩子的爹娘,好個天倫之樂的畫面啊!對於當年正確的決定,直到現在我仍感到驕傲。
  
  至於劉青和綠鴦,劉青接下了父親的職位,綠鴦現在懷有第四胎,既然已嫁作人婦,我也不能強留她在我身邊伺候,只要有空替我做個點心、泡壺好茶,再閒聊個幾句就足夠了。
  
  五年前我陪綠鴦出莊挑給娃娃做衣服的布料,見路邊一個乞丐,眼神不同一般,我直覺此人必定不凡,便將他帶回悠然山莊,也就是梓言。雖然他一再強調自己只是被扒了錢袋,但我瞭解他只是不願讓人瞧不起是個出身卑微的乞丐,所以便由著他說去。
  
  之後爹爹讓他擔任我護衛一職,我覺得爹爹真是太厲害了,竟然一天之內就讓一個乞兒成了武學深厚的高手,雖然梓言一再說他本來就懂武,我瞭解他骨子裏的傲氣,依然由著他說。
  
  我就想嘛,這個人的未來必定不凡!
  
  但不知為什麽,雖然表面上我是梓言的主子,但實際上他都較聽爹爹的話,莊主確實是比較大,但我總覺得怪怪的……算了,反正爹爹不會害我,梓言也不敢對我大小聲,大家高興就好。
  
  而我唯一不滿的就是梓言不讓我喚他小名,不論是小梓或是阿梓,總說那是女人才需要的……他那是不公平的說法,但我也不好意思強人所難,只能偶爾叫個幾次。我真的覺得小名比較親切,這樣不是像朋友、像家人,何必非要遵守主人和屬下之間的界線不可呢?
  
  「何必這麽固執,非要介意這種小事呢?」明明年紀比我大,行為舉止竟然比我還不成熟,真是的。
  
  到底固執的人是誰啊……梓言無言的在心中直歎氣,道:「也不見你這樣叫綠鴦。」他還能說什麽,總之做好本份就是了。
  
  當初他不斷強調自己不是乞丐,從他身上的衣物就能看出來,但這小少爺眼睛不知拿來做什麽的,還是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之後莊主見他有武功底子,覺得他夠資格保護寶貝兒子,就讓他擔任貼身護衛,但這不知該說笨還是天真的小少爺又直稱讚自個兒爹爹厲害,說他苦練的武功全是一天內學會的……唉!
  
  「綠鴦是姐姐。」我說,隨意喚年紀較自己年長的人小名,不太禮貌。
  
  這又是什麽理論?「我看起來像你弟弟不成,偏要替我取小名,你甚至連聲姐姐也不曾喚過綠鴦。」
  
  「年齡是女人的秘密,所以你沒差別。但為了提升咱兩人的情誼,用小名呼喚既方便又能聯絡感情,不是挺好的嗎?」就像每當我叫爹爹時,他都會回我一個溫柔的微笑和擁抱,睡前還會在我額頭上親一下,讓我每夜都好眠,這樣才是家人、才是感情好,悠然山莊就是一個大家庭,身為其中一份子的梓言,真是一點也不懂得配合、融入,牛都比他好說話。
  
  「你自己和莊主慢慢培養感情,別把我牽扯進去。」頂上的人也曾交待,可以寵少爺,但不能讓他過度依賴,所以自己還是顧好自己就好。
  
  聽到梓言提到爹爹,我發覺自己好想念爹爹呢……想想我已經半個月不曾見過他了,我們從未分開這麽久過。少了爹爹的懷抱讓覺都睡不好,睡不到六個時辰,只睡五個時辰就醒了;少了爹爹的每一餐,飯都變得沒那麽香,有些吃不下……雖然綠鴦說是我點心吃太多。
  
  「爹爹說他今天就回來了吧?」我問梓言,見他點頭,我滿心期待。「你說爹爹出遠門到底是去做什麽?」
  
  梓言搖頭,道:「你都不知道了還問我,豈不是白問。」
  
  「我以為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麽都能回答我呢。」平時我有問題問他時,他都能一一告訴我,是繼爹爹後第一個讓我有些佩服的人,沒想到梓言也有無法回答的事情,看來我太高估他了。
  
  『那是你那些問題太沒水準了,有點常識的人都會。』梓言在心中默默說,他道:「你這問題確實難倒我了,待莊主歸來你再問他吧。」
  
  說的也是,等爹爹回來我再問他,他一定會從頭到尾仔細說給我聽。
  
  這十年來,爹爹對我百般寵愛,只要我有要求,他絕不會拒絕,因為他捨不得看我失望難過,但我也不喜歡爹爹感到為難,所以不會提出太過份的要求。爹爹總是在床邊看著我入睡,然後才離開我房間,有時候他累了就會直接睡在我身旁,我一睜眼便會看見爹爹溫柔的笑容,還得到一個早安吻。
  
  爹爹對我很重要,我的生命裏絕對不能少了他,不然我絕對會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好比樹苗需要陽光的照耀才能茁壯,爹爹的光芒將我的心照得暖呼呼的,要是陽光消失了,我便會掉到黑暗中,受寒凍死。
  
  突然,門外一陣慌忙的跑步聲,一個僕人沖進房裏,大喊:「少爺,莊主他回來了!」莊主回來是大事,頭一個自然要通知少爺。
  
  我立即站起身,往門口跑去,但跑沒幾步腿就開始發軟,我扶著牆壁,喊道:「梓言,快點幫我。」我都忘了自己的腳雖然能像常人一樣走動了,但還是不能隨意奔跑,會讓腿失去力氣,所以我現在要找代步方法趕著去見爹爹。
  
  梓言一臉說著「你活該」的神情,在我身前蹲下,要我自己趴到他背上。
  
  頂上也有交待,少爺只能背、不能抱。
  
  我趴上去,拍拍梓言肩膀,催促道:「快點、快點!我要見爹爹!」
  
  梓言施展輕功,用最快的速度讓少年去見他朝思暮想的爹爹。果然不需多久,梓言便來到了大門口,見到了一群人在忙碌。
  
  我跳下梓言的背,大喊:「爹爹!」雖然腳有些酸軟,但我還是選擇用奔跑的方式迎向人群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白藺塵早就看見自己兒子,才正要開口喚,便先瞧見兒子明明不該跑卻還是跑向自己,他趕緊移動到兒子面前,接住了虛軟的身子。
  
  「沁兒,你明知道——」
  
  「爹爹,我好想你喔!」我打斷爹爹的話,在日夜思念的懷抱中搓揉,鼻間全是爹爹特有的清爽味道,我心中感到大大的滿足。
  
  揉揉懷裏人兒柔軟的發,白藺塵多日來的大石也終於放下了,他也不再開口責備兒子奔跑的事,只想好好享受此刻的安詳。他最掛念的人好好的在他懷裏,沒有出事、開心笑著,這樣就足夠了。
  
  爹爹將我抱起來,因為從小受到不人道的對待,導致我的發育不比同年齡的孩子,吃再多的藥都無法彌補,我的身高和十三四歲的孩子沒兩樣,身體這麽多年來也吃不胖,所以爹爹要抱起我還是很輕而易舉。
  
  微微蹙眉,對兒子的重量還是很不滿意,他道:「沒好好吃飯?」
  
  我噘嘴,道:「爹爹不在,怎麽吃得好……就連覺也睡不好了。」我緊緊摟住爹爹,燦笑:「不過你回來了!」表示我能回到原本的生活了。
  
  白藺塵聽到耳邊的甜言,莞爾一笑。「爹爹等一下就好好陪你,嗯?」
  
  只有等一下?那怎麽行!
  
  「不行!你以後都要好好陪我,不能再把我丟下了,就算要再出遠門,也要把我帶在身邊,我絕不會添麻煩的。」我出莊的次數少得可憐,更別說去更遠的地方走走看看,下次我一定要爹爹也帶著我去。
  
  「我怕你太累了,我會心疼。」白藺塵伸手摸著兒子的嫩臉,安撫道。
  
  又是這個理由,我真有這麽脆弱嗎?但我又不希望爹爹替我擔心……我瞥了爹爹後方一眼,看見幾個不曾見過的生面孔。我納悶的問:「爹爹,那幾個人是誰啊?你帶回來的朋友嗎?」
  
  聽見我的問題,爹爹也回過身看著還站在原地的客人們,想必是不好意思打擾我和爹爹吧,看他們傻愣在那兒的模樣。
  
  「我都忘了介紹,他們是這次和我一起回來的客人。」爹爹抱著我走向那幾位客人,三女一男,其中有兩名是婢女的身份。
  
  「稱不上朋友就是了。」
  
  聽見白藺塵的介紹,四個人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回應。
  
  男人首先發聲,道:「初次見面,少莊主,在下關璿。」俊帥的臉孔帶有一些冷漠,但基本上是個有禮的人。
  
  我朝他點頭,不打算介紹我自己,反正爹爹會向他們說明,他們只要知道我是悠然山莊的少莊主就好。
  
  打扮較一旁婢女貴氣的女子笑得溫婉含蓄,輕聲道:「小女子名叫溫芙晴,可能要叨擾幾日,希望少莊主不要見怪。」連聲音都是清甜可人。
  
  其實我還不曾看過比瘋娘親更美的女人,眼前的這位女性客人自然也比不上孟雪傾的傾國之姿。我對這個溫芙晴沒什麽好感,大概是不小心看見她眼中的嫌惡吧,既然這樣我也不必對她多說什麽。
  
  「劉青。」我開口喚了一聲,劉青立刻到我身旁待命。「將這幾位客人送到秋園,好好招待他們。」
  
  秋園是離我住的院落最遠的地方,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因為這幾位不速之客而有所影響。

  「爹爹,我們走吧!」我對爹爹甜笑,還是和爹爹在一起比較開心。
  
  白藺塵抱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離開,留下了客人站在原地。
  
  「幾位請跟我來。」劉青恭敬有禮的說。
  
  五人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絲蘿非獨生(父子)---13~14

  聽爹爹說,他們是師兄加師妹加兩位元貼身婢女的組合;聽爹爹說,他原先只想將那位師兄帶回悠然山莊,至於帶回來的目的為何他只是以笑帶過,意思是現在我還不必知道,以後再告訴我;聽爹爹說,他們師兄妹原本已定了親,後來師兄拒絕,但師妹窮追不捨;聽爹爹說,那個師妹是很有名的美人……前面說了那麽多,我全當故事聽過就算了,但這句話我可有異議。
  
  「爹爹,她沒娘…呃,沒瘋女人漂亮,這樣也稱得上美人?」爹爹說過我沒有娘只有他,所以我儘量不在他面前喊孟雪傾為娘親,雖然爹爹看起來不太在意似的,但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提到娘親。
  
  不曉得十年過去了,爹爹是否還介意呢?畢竟這十年間我提到瘋女人的次數是少之又少,至少在他面前幾乎不曾。
  
  白藺塵喝著溫茶,笑道:「確實是沒有孟雪傾那般傾倒眾生,但在外也算難得一見的美人了,你不能常拿人和孟雪傾比較,總會差上一些的。」看來有個美若天仙的娘親不是個好事,讓兒子的眼光都高得超出一般人了。
  
  我蹙眉,心裏還是不能接受,畢竟我見過的人實在不多,但就算少也能做出個比較來,那個叫溫芙晴的女人依然入不了我的眼,應該說看不順眼。
  
  像綠鴦一個清秀佳人看得多舒服;像珠花雖然兔唇但看了親切;像梓言臉臭歸臭但長得和姑娘一樣可愛討喜;像劉青英氣老實有責任感;像爹爹溫文俊雅如仙人是我的最愛……總之不論和誰比,那女人我怎麽樣都不喜歡。
  
  「她好像不喜歡我,所以我也不會喜歡她。」這種事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我也不怕說了客人的壞話,會讓我和爹爹之間的關係產生問題。
  
  見兒子露出少見的排斥模樣,白藺塵知道兒子是打從心底討厭那個不請自來的女人。他寵溺的問:「那要不要我把她請出去?以免你看了煩心。」只要他的寶貝高興就好,得罪多少人他並不在意。
  
  聽見爹爹的建議,我還真心動。但我又想想,那女人來山莊是有目的的,而她不喜歡我這半個山莊的主人,我竟然有些希望她來招惹我,看來我的日子過得真是太平靜了,嚴重缺乏生活樂趣。
  
  「她要留便讓她留吧,這樣我才有好戲看。」看一個該是有教養的小姐為了追回男人的心,化為人人害怕的女羅刹。
  
  「別調皮過頭了。改天爹爹再帶你出去走走,這段日子你就找溫姑娘尋開心吧,只是小心別讓人抓到把柄。」深知兒子單純愛玩的性子,白藺塵非但沒有阻止,還好心把客人「借」給他找樂子。
  
  我走到爹爹身後,從後頭緊緊摟住他。「爹爹最好了,我好愛你!」說完我自然的準備在他的臉上印一個吻,但沒想到這時爹爹卻轉過頭來,我的吻就落到了爹爹的唇上。
  
  我張大眼看著爹爹,他則是眼睛帶笑的回看著我。
  
  「沁兒……」比平時更低沉的嗓音,白藺塵好笑的看著兒子嬌羞的臉蛋。
  
  我驚慌的四處張望,臉頰熱得像要燒起來一般。不過……我到底在緊張些什麽?我冷靜下來看著爹爹,他的反應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就只是溫柔笑著,看得出來他很喜歡我的舉動,這樣很好啊!我是在慌個什麽勁呢!
  
  雖然綠鴦曾說嘴碰嘴是情人間才能有的行為,我也曾不小心見到她和劉青兩人在花園裏親嘴,就只是四片嘴唇碰在一塊,又沒什麽了不得的地方。我緊張大概是因為綠鴦強調過必須是情人才能這樣做,我和爹爹又不是情人……但那都不打緊,爹爹沒生我的氣就好。
  
  「爹爹,你的唇親起來軟軟的。」和親臉頰有不一樣的感覺,很特別。
  
  白藺塵將兒子抱上腿,輕聲問:「沁兒,你不排斥?」語氣裏有著讓人難以輕易發覺的期待,他單純可愛的寶貝當然聽不出來。
  
  我大力搖頭,我怎麽可能排斥爹爹呢,一輩子都不可能!
  
  「那……你可知怎樣的人才能親嘴呢?」將散落的發勾回人兒的耳後,白藺塵細長的指輕輕撫著兒子粉嫩的軟唇,他的眼神愈發深沉,臉上的笑意不變。
  
  「情人。」綠鴦是這麽和我說的,所以我也這樣回答,我想應該不會錯吧。
  
  白藺塵訝異的看著兒子,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肯定的就回答他,想必一定是有人這樣告訴他吧……會和一個孩子談這種話題的,除了女人沒別人了。不過他得好好重新教育一下,灌輸只屬於他們的親吻觀念。
  
  「綠鴦也沒說錯,但她說的還不夠清楚。」滿意的見兒子露出好奇的模樣,真是好可愛,白藺塵在心裏陶醉著。
  
  爹爹真是厲害,竟然知道是綠鴦和我說的,他果然才是真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的好爹爹啊!我積極的想聽到正確答案,催促道:「那到底怎樣的人能親嘴呢?爹爹你快說啊!」我手攀上的爹爹的肩,臉和爹爹的距離不過一根指長遠,感受得到爹爹溫熱的氣息。
  
  「要兩個感情很好很好的人……就像劉青和綠鴦。」白藺塵一臉認真的解釋給兒子聽,他又道:「但也不是感情好就行,他們必須要很喜歡、很愛彼此,完全不能沒有對方……這樣才能親嘴。」他一句句的出口誘導,果然看見眼前的的小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沁兒,你喜歡爹爹嗎?」白藺塵在釣魚線上掛上魚餌,然後拋了出去。
  
  我大力點頭,「全天下我最喜歡的人就是爹爹了!」很肯定的回答。
  
  白藺塵滿意一笑,又問:「那你很愛爹爹嗎?」魚兒上鉤,他開始收線。
  
  這還用問嗎,我最喜歡爹爹,最愛的也只會是爹爹,又是一個毫不猶豫的答案,「嗯!我很愛很愛爹爹!」而且永遠不會改變。
  
  確定這條小魚兒不會溜了,白藺塵柔聲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爹爹不能沒有沁兒,那沁兒是不是同我一樣,不能少了爹爹?」
  
  見爹爹溫柔似水、真誠感人的眼,我忍不住激動,緊緊抱住爹爹,道:「我的命是爹爹救回來的,這十年來爹爹只寵我一個人,對我疼愛、放縱,爹爹早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怎麽可能回到沒有爹爹的生活呢?」要是回到那種生活,不就代表我又要見到好不容易擺脫的瘋女人嗎?我怎麽敢去想像這樣恐怖的事情啊!
  
  拉開抱住自己的纖瘦身子,白藺塵和煦、實際上是得逞的笑著,道:「所以說我們兩個也能親嘴,你說是不是?」完全將兒子拉入錯誤的觀念裏沉淪。
  
  我愣了一下……說的也是,爹爹說要兩個感情很好很好,又要很喜歡、很愛對方,且不能少了彼此的人才能親嘴。而我和爹爹十年建立起來的感情能不深刻嗎?我很喜歡、很愛爹爹,爹爹也很疼很疼我,我不能失去爹爹,爹爹也說他不能沒有我……都符合條件呢!這樣就表示我們兩個可以親嘴!
  
  「那親嘴到底代表什麽意思呢?為什麽要親嘴?」但是親嘴了然後呢?會有什麽特殊的功效不成,竟然還要設那麽多條件才能親嘴,真是麻煩呢。
  
  「親嘴會讓人感覺很舒服,兩人的感情也會愈來愈好……沁兒想試試嗎?」
  
  我剛剛不小心親了爹爹都沒有這種感受啊?難不成我那還不算親嘴嗎?也是啦,記得劉青親綠鴦的時候,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久久都不分開,方才僅是蜻蜓點水,當然不會像爹爹說的那麽神奇了。
  
  「我想試,但我不會。」我苦惱的皺著眉,看來只好麻煩爹爹教教我了。
  
  白藺塵手掌扶著兒子的頭,將他壓向自己。「沒關係,讓我來。」看著自己覬覦多年的唇不斷引誘著他,方才那不經意的碰處怎麽能滿足得了他的欲望,他低聲呢喃:「先把嘴張開……」迫不及待的吻上帶有少年芬芳的香唇。
  
  溫熱的舌侵入了少年的口腔,像怕嚇壞珍寶似的,他只是輕輕的勾著人兒怯生生的嫩舌,緩緩的、仔細的、很有耐心的,彷佛真的在教兒子該如何親吻。他的舌滑過了上顎、貝齒,造訪了口腔的任何一處,完全沒有遺漏。
  
  「嗯……」我難受的發出聲音,原來這就是真正的親吻……是那麽的陌生、那麽的讓人喘不過氣,還很折磨人。嘴裏有個不屬於自己的異物滑動,自己的舌被它糾纏住,我困難的吞下口水,但這綿長的吻還沒有結束。「爹…爹……」嘴唇好麻,我的頭好昏。
  
  還意猶未盡,但白藺塵知道懷裏的小傢伙受不了了,才捨不得的放過他。「小笨蛋,要記得呼吸啊。」看著兒子虛弱的喘著氣,臉頰上泛著誘人的紅潤,眼睛也有些濕潤,白藺塵忍下想再次狠狠吻上去的衝動。
  
  他呵護多年的寶貝,可不能因為一次的不理智而嚇壞了他的寶。
  
  「……好奇怪的感覺。」我盯著爹爹的嘴瞧,上頭沾了晶亮的唾液,也有我的在其中嗎……一想到這,我覺得臉更熱了。我不知道算不算舒服,但有些恐懼感,不僅舌頭被吸著,似乎連靈魂都會被吸走一般。
  
  白藺塵突然有種自己找罪受的感覺,就好比有人在面前拿著香味四溢的精美佳餚,明明食指大動、恨不得一口氣吞下肚,卻必須強力克制欲望,看得到而吃不到的痛苦,他此時深刻的體會到了。
  
  「奇怪嗎?那這樣呢?」不過既然他得到如此的大好機會,若不趁機好好把握,他怎麽對得起自己……想到這,白藺塵再一次低下頭,吻住了紅潤的甜唇。
  
  這次沒有大膽侵入少年的口腔,只是輕輕的吸著、舔著,看著懷裏的寶貝不自覺流露出沉醉的神情,雖然有些傻愣但十分可愛討喜。白藺塵眼裏帶著笑意,嘴唇漸漸偏離了方向,慢慢往下移動,他一口含住小巧的喉結,用靈舌舔弄口中的凸起,或輕或重的咬著少年的嫩頸。
  
  我止不住身體的顫抖,「嗯……!」聽見完全不熟悉的聲音從我自己嘴裏發出來,我害羞的捂住嘴,趕緊跳離開爹爹的腿上。
  
  白藺塵一把摟回溜走的人兒,好笑的看自己兒子陷入前所未有的慌張,他方才也聽見那聲不經意發出的嬌吟,差點害他無法自拔,幾乎衝動的想把人直接壓倒在桌上,不想再忍下去了!
  
  「爹爹,我、我……那個聲音,不是……」說不是我發出的,憑爹爹的耳力哪會相信呢?不過我怎麽會有那種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貓叫聲一樣。
  
  也很像我曾聽過的另一種聲音。那是在幾年前的夜晚,我經過綠鴦他們夫妻的房間時,就曾聽見房裏頭傳出這種細微的聲音,柔柔軟軟、嬌嬌嫩嫩,但還帶有一點哭腔。所以我隔天就當著大家的面罵劉青,說我看錯他了,竟然讓綠鴦難過哭泣,搞得大家似笑非笑的看著劉青,綠鴦的臉紅得不能再紅,爹爹則是把我抱走,不讓我再追問下去。
  
  但和當晚的聲音似乎又有些不同,我沒有哭,所以應該不一樣才對!
  
  見爹爹好整以暇,一副等著聽我解釋清楚的模樣,但我根本解釋不清啊!雖然我不知道爹爹為何會從親嘴成了咬脖子,更不知道為何我的身體會一直發抖,爹爹的氣息很溫暖,卻讓我感到很緊張,和第一次的親吻似乎有些微的不一樣……不,是很不一樣!
  
  第一次親吻像是要被吸走一般,第二次則是淡淡的,只是舔著我的唇,和第一次比起來有些差別,我總覺得有些不夠,想要更多……但我卻不知道要什麽,問爹爹或許會知道吧,他說過要教我的。
  
  我眼睛眨呀眨的直盯著爹爹好看的臉瞧,開口問:「爹爹,為什麽兩次的吻不一樣呢?」身為一個好學生就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遇到難題就要想辦法得到解答,更何況有爹爹這麽一個好夫子在。
  
  「沁兒,你覺得哪里不一樣?」白藺塵回問,不急不徐。
  
  我偏著頭,仔細想了一想,然後才道:「第一次喘不過來,有點可怕,但第二次只是吸來吸去,又覺得第一次比較好,但爹爹你咬我的頸子時,癢癢的很舒服……唉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說不出個所以然,擔心的望著爹爹,「我是不是很笨啊?都學不會……」爹爹會不會對我很失望呢?
  
  白藺塵寵溺的點了兒子的巧鼻一下,笑道:「怎麽會呢?我的沁兒最聰明了,還分得清兩次的不同呢。」果真是孺子可教啊,「剛剛還發出那麽可愛的聲音。」差點讓他把持不住的呻吟,真想多聽一些。
  
  「那、那是……」怎麽偏偏就記得這個啊,爹爹真是的!「我以後絕不會再發出那種聲音了,好羞人。」
  
  「不,這麽好聽的聲音怎麽能藏起來呢?」要是他的寶貝不肯在他懷裏嬌吟的話,那可會少了不少樂趣,「不過只能讓爹爹一個人聽見,知道嗎?」
  
  我乖巧的點頭,若只讓爹爹一人聽,我想應該沒什麽關係吧……反正只要是爹爹說的,我都會答應。
  
  白藺塵見到兒子的回答,滿意的眯起眼,目光在懷裏的人兒身上來回穿梭,道:「還有,你的唇、眉、眼還有這裏、這裏……」他的手掌劃過許多部位,「……和這裏,都只有爹爹能碰、能親,懂嗎?」他的寶貝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嗯,我知道。」大力點頭,我怎麽可能隨意讓人碰我呢!
  
  「不論是梓言、綠鴦或是其他人都不可以,只有我能這樣吻你、碰觸你。」白藺塵深邃的雙眸透露出危險的冷光,但他隱藏得很好,「你是爹爹的,就像爹爹是你一個人的一樣。」沒有人能夠奪走。
  
  我的手緊抓著爹爹的衣袍,對於爹爹說的這句話,我有些驚訝……但同時是更多的喜悅。

  我的人生,果然只要有爹爹就滿足了!
  
  
 


絲蘿非獨生(父子)---15~16

  白藺塵一跨出兒子的房門口,就見梓言背靠牆壁、手交叉於胸前,一臉嚴肅的看著他,眼裏有責怪、不滿和更多的不解,情緒複雜。
  
  「你還真下手?也不想想你們可是父子。」一開口就犀利直逼,完全不是一個下屬該有的態度,他原本就是寄人籬下,若白藺塵不滿他,大可叫他離開,所以他無需顧忌。「你難道不怕讓人說話嗎?」梓言問。
  
  白藺塵垂下眼,「他們要說便說吧,我怕什麽?」他身為一莊之主,沒人敢對他有意見,若說閒言會傷到沁兒……「且以沁兒的性子,他更不會在意了。」只會繼續喝著茶、賴在他懷裏,說天塌下來都有他扛之類的話吧。
  
  沁兒只要依賴他一輩子就好,什麽都不必擔心。
  
  梓言蹙眉,道:「他很單純,對愛情和親情本就分不清,說不定他未來會碰上喜歡的女子,到時——」他話未說完,就先被白藺塵冰冷的眼給嚇住了。
  
  一向表現溫和的白莊主,其實只對一個人有情。
  
  如冰箭般懾人的眼神,讓梓言愣了半天再也吐不出字。他見白藺塵緩緩動了唇,道:「他沒有這個機會,沁兒的心只會屬於我一人。」自信又高傲,彷佛這件事早已天註定,任誰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你、你不怕害了他嗎?你們這是不倫!」梓言用僅剩的勇氣,再度開口。
  
  「不倫又如何?更何況……」白藺塵瞅了激動的青年一眼,笑道:「你不也是嗎?和你躲了多年的那個人。」滿意的看青年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白藺塵說這話時可不痛不癢,純粹訴說事實。
  
  他當年被少爺強行帶回後,白藺塵早就將他的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也說只要他願意留下來當個護衛,保護、陪伴白沁語,悠然山莊絕對能替他擋去所有麻煩。對於一個被追到近乎無路可逃的人來說,這是多麽誘人的條件,理所當然的他答應了,只不過是照顧一個小鬼罷了。
  
  現在舊事重提,他隱藏的不堪回憶又被迫想起,梓言萬分後悔去挑戰白藺塵的怒氣,一句話便將自己的氣勢全然撲滅,狼狽不堪。
  
  「這麽多年來,蕭家堡可是從未停止尋人的舉動,全天下人都知道蕭家堡的當家正迫切尋找失蹤的蕭家二少爺。我能讓你安全躲在悠然山莊,當然也能讓你再去面對你不想見的人。」清冷的雙眸透露出威脅,「這之間的得失利益,不用想便知。我和沁兒的事,不需要蕭二公子多操心。」嘴角嘲諷一笑,白藺塵衣袖一擺,轉身離開。
  
  梓言全身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喃喃地說著:「是啊,與我何干呢……」連自己都顧不好了,哪有資格管到他人頭上。
  
  「你礙到我的路了,梓言。」我一推開房門,就見到一個人擋在門口,才正想罵是哪個無聊的,就發現是一臉茫然的梓言。見他沒反應,我撇一撇嘴,又說:「我都不知道你喜歡用衣服擦地呢,這樣有比較乾淨嗎?」
  
  地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梓言回過頭看著我,一副快哭出來似的,誰那麽有膽量敢欺負我的護衛,要是讓我知道了,我一定要去討教幾招。
  
  「你全聽見了?」梓言問著自家神清氣爽的少爺,雖然就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但在房裏的他很有可能將剛才的話全聽進耳裏了。
  
  「聽見什麽?」等了半天隻等到這麽一句,還讓人摸不著頭緒,是在怪我一天睡太多了不成,偏偏讓我遇見了一個這麽難溝通的護衛,話也說不清。
  
  「我和莊主說的話。」
  
  他和爹爹有說話嗎?應該是我睡著的時候吧。
  
  「我睡在最裏頭的床鋪上,且你們練武的人耳力都好到不行,說話小聲如蚊蚋也都還聽得見,但我不會武、又睡得熟,自然什麽都沒聽見。」我蹲下身,伸手摸了梓言的額頭,關心的說:「你不正常。」
  
  梓言用力拍掉我的手,絲毫不留情。
  
  他一臉凶樣的瞪著我,道:「你才不正常!」對自家少爺的用詞早已不寄予厚望,甚至可說是感到徹底絕望。
  
  我撫著被拍疼的手,哀怨的看著梓言,我可是出於好意關心他,怎麽脾氣還是這麽差,真是個沒良心的。不過看他一改方才的低落情緒,會被我輕易激怒的才是我熟識的梓言,不過只要他能恢復心情,那就好了。
  
  「何必氣成這樣,小心長皺紋!萬一小梓變老我就不要你了。」我笑著說,然後越過他身邊,往莊裏的大花園走去。
  
  「不要叫我小梓!」梓言憤怒的朝少年的背影大喊。
  
  我樂得開心,腳步也跟著輕盈起來。逗梓言生氣是很有趣,但現在我有全新的目標,還是爹爹「借」給我打發時間的好物件,生活就是要多一些樂趣才有意義,人生就是要多一些消遣才值得人回味嘛!
  
  早就打聽好這個時間能在大花園裏找到那個看我不順眼、我也看她不順眼的女人,這幾天她確實很識相的沒來打擾我,但我可就無聊了。她不來找我,不代表我不會去找她,畢竟我是半個主人,問候客人是應該的。
  
  雖然我到現在還不清楚溫芙晴對我的敵意從何而來,但我也不打算搞清楚就是了,最好她對我極度不滿意,那才有好戲可演啊!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先讓我在小命不保時遇見了爹爹,又讓我在感歎人生無趣時送上了梓言,現在又來了個溫芙晴,我的命還真好!
  
  來到大花園,不遠處的三個身影讓我笑開了,正是溫芙晴和她的一個婢女,還有大著肚子的綠鴦,這樣的組合雖讓人詫異,但不打緊。我看得出來綠鴦有些許不耐煩,因為她的手正在背後用力扯著絲絹,分明是在發洩情緒。
  
  看來我的好婢女正被人刁難了,身為一個好主子不前去搭救怎麽行。我帶著笑意走上前,插入他們三人的對話。
  
  書上曾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我說:「人不犯我,當我興致一來,我就去犯人。」現在的情形正是有人來犯我,而我也想犯人的最佳情況,天時地利人合,不知天助我也能否用來形容。
  
  反正爹爹說過,別讓人抓到把柄便成。就算落了把柄在他人手中,這裏是悠然山莊,他們能拿我怎麽樣?只要有爹爹在,我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晴姐姐,好巧啊,沒想到你也來賞花呢。」我帶著靦腆的笑,對一見到我走來臉色便大變的溫芙晴擺出乖順的模樣……不用特意,我本來就很乖。
  
  溫芙晴露出嬌笑,道:「是啊,今天天氣舒適怡人,便帶著小翠到花園走走,你們山莊的景色真如仙境般美呢,讓我都捨不得走了。」原本才想給一個不長眼的下人下馬威,沒想到總管的夫人便出現,現在就連少莊主都冒出來了。
  
  我認同她的話,山莊的花園的確很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面前站了一位將這美景破壞殆盡的女人。「但這花園再美,也比不上晴姐姐好看啊!」嘴巴甜一點、個性狗腿一點、馬屁多拍一點,我這謙謙君子當一下小人無所謂。
  
  『這小鬼還挺會說話的嘛!』溫芙晴暗自想著,好話誰不愛聽呢。
  
  綠鴦認識自家少爺多少年了,自然看得出少爺在打什麽主意。不過她當然不會阻止他,因為她自己也很看不慣這女人那般囂張,剛剛還要求下人幫她把所有美麗的花種各摘一朵,她難道不知道花是純欣賞用的,不能亂糟蹋嗎?
  
  基本上這女人出現在這裏,就是在玷污所有人的眼、糟蹋這個花園。
  
  「我倒不知道少莊主也是個愛花之人。」溫芙晴保持著大家閨秀的風範,舉手投足之間儘是展現小女人的風情,講完話都不忘用絲絹遮住嘴。
  
  不過真不知是秀給誰看,至少我和綠鴦對她完全沒好感。
  
  「晴姐姐也看不出來啊,你真的不適合出現在這裏。」我說的這句話可是發自內心的,不過我不會承認就是了。
  
  聽見我的話,方才才笑得溫柔的女人笑容立即垮了一半,道:「不知少莊主這話是什麽意思?」
  
  當然是罵人啊,連這都聽不出來,看來她果真是個外貌和內在都不足的笨女人。我趕緊澄清:「姐姐可千萬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的閉月羞花之貌,讓整個花園遜色極了!而且我還以為姐姐比較喜歡待在房裏,沒事撥撥琴、繡繡花,不喜歡出來走動呢。」看她臉色又好轉,我繼續奉承她:「外頭風大,姐姐你小心別受風寒了,要多保重身體啊!」
  
  「謝謝少莊主的關心。」
  
  綠鴦見少爺一個勁兒的巴結,壞心眼一使,便開口說:「少爺,你真是不公平!」明明當娘多年的人了,耍起性子來也還有屬於少女的純真,「我照顧你那麽多年,也不見你喊我聲姐姐,現在溫姑娘一來,你便姐姐長、姐姐短的,不是偏心是什麽?難道少爺真這麽重外表?」
  
  小翠聽見綠鴦的話,正想開口罵她憑什麽和小姐比之時,就先被打斷了。
  
  我牽起綠鴦的手,安撫道:「話不是這麽說的。綠鴦都當娘的人了,還長得和小姑娘一樣,我怎麽會叫你姐姐呢?讓人聽見了不是成了笑話。說我竟然對著比自己年紀小的人叫姐姐,真不知羞!」我投以綠鴦一個讚賞的眼神,果真是知我者非綠鴦也啊!
  
  而我說這句話的另一層涵義就是,溫芙晴長的比一個當娘的女人還老,所以我才會叫她姐姐,而不叫綠鴦姐姐。再笨的人也都聽得出我話裏的諷刺,所以一旁的溫大姑娘氣得臉都綠了,真是好看。
  
  我將溫芙晴的表情看在眼裏、笑在心裏,但表面上還是一臉誠懇,主動牽起她的手往花園的涼亭走去,還對綠鴦說:「綠鴦,你帶小翠去泡壺茶和拿些點心,我想和晴姐姐聊一聊,她的見識一定比我多,一定有很多故事好聽。」又轉回去問被我強行拉著走的女人:「晴姐姐,是不是啊?」
  
  儘管心中不是很願意承認那一聲聲的「晴姐姐」,溫芙晴還是忍著怒氣,笑著回答:「是啊,少莊主。」咬牙切齒、咬牙切齒……她恨不得咬下少年的肉!
  
  「我這就去準備。」綠鴦竊笑,其實她比較想拿著點心和茶坐在一旁,看她家的寶貝少爺如何欺負人。
  
  我將溫芙晴帶到涼亭裏,心想這下子只剩下我和她了,她應該沒那麽好的耐性和我耗下去,我也懶得再和她演下去。爹爹說別太調皮,我覺得剛好而已。
  
  「不知少莊主想聽什麽故事呢?」良好的教養讓溫芙晴依然維持姣好笑容。
  
  「我想聽一個女人被師兄退婚,然後厚著臉皮跟在人家身後、死纏爛打、死不放棄的故事。」綠色又成了紅色,啊哈!還變成了黑色!我繼續說:「應該很精彩吧?就像你的臉一樣。」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溫芙晴深吸一口氣,瞪著眼前一臉無辜的少年,道:「我只不過想看看搶走師兄的狐狸精長什麽樣子,看你長這樣,對我又是這種態度,該不會那狐狸精就是你吧?」
  
  現在是什麽情況?我的長相又怎麽了,竟然說我是狐狸精?不過我已經聽出重點了,那個師兄是來莊裏找情人的,只是溫芙晴並不知道是誰,還因為我對她的態度而誤會我,這下子更有趣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挑釁一笑,「你能對我怎麽樣嗎?」
  
  溫芙晴一個火氣升上來,表情一狠,右手揮出便是一個耳光要打在我臉上。我微微後退一步,輕易的閃過她的手掌,接著趁她還來不及反應,左手揚起反送她一個耳刮子,我這輩子最討厭有人打我巴掌,因為被瘋女人打太多下了。
  
  「我不喜歡除了爹爹以外的人隨便碰我,更別說打我。」
  
  溫芙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有人會賞她一掌!微微眯起眼,「我是不能對你怎麽樣,但你能對我怎麽樣。」她用力扯下自己的左衣袖,露出一大截藕臂,笑道:「等下看你怎麽解釋。」說完她便放聲尖叫,叫得夠淒厲、夠大聲,像殺豬一樣刺耳難聽。
  
  竟然來這招……不過我也不是好欺負的,這女人果然是個蠢女人。
  
  我步下涼亭的階梯,往地上一坐,右手掌用力在地上磨過,直到看見被磨出了血我才停止,反正不會痛。等一下就看眾人是幫她還是幫我,又或者說看誰的演技略勝一籌,不過答案呼之欲出就是了。
  
  很快的,去拿茶和點心的綠鴦和小翠、總管劉青、護衛梓言、師兄關璿、大夫陸君懷等等有的沒有的人都被叫聲吸引過來,就在綠鴦不要命的帶球向我跑來而劉青在後頭緊張的追趕之時,我被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我一回頭,就知道是爹爹。
  
  「怎麽受傷了?」爹爹小聲的問我。
  
  「戲要逼真嘛。」我小聲的回答爹爹。
  
  「下次別再這樣了,你的手不疼,但爹爹的心會疼。」白藺塵拿出乾淨的手巾包住受了擦傷的小手。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享受爹爹的溫柔,順便偷瞄溫芙晴的下一步動作。
  
  「天啊,小姐你的衣服怎麽破了?臉還紅了一邊!」小翠大聲說著,深怕沒人聽見似的,就是要大家聽見才行。
  
  「那是因為——」
  
   「都是我不好!」趁溫芙晴話還未說完,我就打斷她的話。早料到她會說些什麽話來誣賴我,不外乎就是說我企圖騷擾她、對她非禮之類的……真是一點新意也沒有,我連瘋娘親的外貌都嫌看膩了,我還會看上她不成?
  
  「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時沒踩穩,往後跌倒。而晴姐姐想要拉住我,但我只扯到她的衣袖,結果害她成了這副模樣。至於臉紅了那是因為……因為晴姐姐覺得自己不夠好才會被退婚,自責才打了自己一巴掌……」我眨了眨眼,讓眼睛看起來更加濕潤可憐,「晴姐姐,謝謝你……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一定會有其他人能看到你的好的!」除非那人瞎了眼。
  
  我就不信我為她鋪了這麽好的臺階下,她還會不賞臉。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就是我跌倒受傷,她衣袖被扯破,我編的劇情合情合理,兩人都是整件事裏的受害者。若她執意要說是我想輕薄她,那一個紅印不如說是她要非禮我還有可能,且全莊的人都會站在我這一邊,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溫芙晴杏眼寫滿不甘心,她不相信自己竟然會栽在一個小鬼手裏,還這麽莫名其妙!「師兄!陪我回去換衣服!」白白露出肌膚讓人看光,她這回輸慘了!
  
  關璿猶豫的看向眾人聚集的方向,最後迫於無奈、也要顧慮到師妹的面子,只好先脫下外袍讓她遮著,陪她先行回房換衣。
  
  我悄悄的吐了個舌,投以爹爹和綠鴦一個得逞的眼神。說到底我和溫芙晴根本沒恩怨,純粹看不慣她那傲人的態度,最重要的是她不把悠然山莊放在眼裏,這種人我怎麽能讓她高興待多久就待多久,當然要讓她自己走出大門!
  
  人家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動口也動手。
  
  「你打了她一掌,人家畢竟是個姑娘。」白藺塵話裏完全沒有責怪意味,只是有些放縱和無奈,他太小看兒子的調皮性子,看來兒子真的是悶壞了。
  
  我噘起嘴,委屈的說:「是她先出手的,只是被我閃過,後來才打回去嘛。」我哪里有錯,我一點錯也沒有,這是替天行道、替自己討公道!
  
  白藺塵聽見兒子的小小抱怨,眼神十分不悅,「……她想打你?」
  
  我點點頭,感受到爹爹心情的轉變,知道他一定因為我差點被打而生氣。
  
  「是嗎……」他可沒有沁兒這麽客氣了。
  
  不過我剛才倒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那位師兄在離開前一直戀戀不捨的往我們這群人望,可見那名「狐狸精」應該在我們這群人裏……到底是誰呢?
  
 



絲蘿非獨生(父子)---17~18

  「你是想讓你爹和整個丘山派的人對上不成,竟然搞成這樣!」
  
  「我的見識短淺,所以可能要麻煩陸大夫解釋一下。」我看著陸大夫絕美的右臉,我怎麽就忘了自己身邊有個活脫脫的美人呢?雖然他的左臉從不示人,但其背後所隱藏的故事真是讓人好奇,該不會溫芙晴口中的狐狸精便是他吧?
  
  陸君懷大歎一口氣,道:「光溫姑娘想打你一掌這一點,你爹就能氣得想殺了她,若真殺了,勢必會和她的師門發生衝突。」他用略帶責怪的眼光瞪了面前端正坐好的少年一眼,「你根本是害人精轉世!」伸手捏了少年軟嫩的臉頰一把。
  
  君子動口不動手,何況陸大夫名字裏還有個君字,真是愧對替他取名的父母啊!我噘起嘴,撫著被捏疼的臉頰,明明見陸大夫一副瘦弱的模樣,怎麽手勁這麽大,真是人不可貌相。說不定他其實身懷絕世武功,又懂得用藥,若他到江湖上闖盪,怕是沒人能與之匹敵啊……光想像就很可怕。
  
  「難不成你要我給那笨女人打?若真讓她賞我一掌,依你所說的,那爹爹不就是當場斃了她也不為過嗎?」我看著陸大夫細心替我受傷的手掌上藥,撇開他的怪力不論,確實是個賢慧的好大夫。我又說:「別說要對上那什麽派的,我看先搬家比較實際一點吧。」隱姓埋名過一輩子也挺刺激的,反正只要有爹爹在身邊,管我叫什麽,就算喚我阿貓阿狗都行。
  
  「真虧你敢說!」彈了少年潔白的額一下,陸君懷道:「你沒事惹溫姑娘做什麽?閒生活無趣也不是這樣打發時間的。」
  
  「誰讓她說我是狐狸精,這麽難聽的字眼從一個姑娘嘴裏說出,真是徹底壞了她的形象啊。」雖然我惡意惹她在先,她出言辱駡我在後,但當人一旦面臨危及自身的關鍵時候,將利己之言放在前頭作遮蔽是相當重要的。簡而言之,就是將錯全推到他人身上准沒錯!
  
  「她說你是……狐狸精?」陸君懷錶情有些異樣,問道。
  
  我點頭,一看到陸大夫怪異的神情就大概瞭解了七八分,他不但有當狐狸精的本錢,還果真是那只狐狸!「不就是她師兄想要來莊裏找情人,她礙於面子問題想來看是誰搶她男人。」我偷偷在心底暗笑,道:「我想了全莊的人還真沒幾個人選,就不知是母狐狸還是公狐狸了……陸大夫,你認為呢?」
  
  陸君懷錶情一冷,「我不知道,你可以回去了!」毫不客氣的當場趕人,不知是害怕面對亦或者不想面對,也可能是聽見被罵是勾人的狐狸精,心中的憤慨難以平復,雖說不是當著自己的面罵的。
  
  雖然陸大夫表面上佯裝無事、毫不在意的態度,但我看得出來他內心一定很痛苦。這十年來,他出莊的次數少之又少,跟我有得比,起先我以為是他愛藥成癡至走火入魔的境界,所以寧願天天將自己關在房裏不踏出門,現在看來他大概是在躲避某些不願面對的事情,說不定和他遮掩的左半臉有關連。
  
  挺立堅毅的背影,我看了有些心疼,我開口問:「是怎樣的情感讓人能耗上十年?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能讓你揮霍呢?」
  
  不管是多嚴重的誤會或者傷害,十年的時間這麽漫長,且又承受著內心不斷的折磨,總該要做個了斷了吧?不然再拖下去,不僅僅是兩人之間的痛苦,也讓自己的大好人生白白浪費了……就我看來,幹嘛活得這麽累呢?人生就是要以快樂為目的,有些事不要過於執著或想不開,就讓它放水流吧!
  
  聽見身後少年的問話,陸君懷先是愣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能讓人身心俱疲的情感,不是友情,不是親情,只會是愛情。」
  
  是啊,人生有幾個十年讓他能再走下去呢?但是就因為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太過深刻,讓他最後儘管傷痕累累,一顆心早已面目全非、滿是傷痕,他還是不願意將這份情割捨,寧願讓無止盡的思念日日夜夜侵蝕自己的內心,期待著未來哪一天能重新開始……沒想到他盼望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但他卻怯步不敢向前。
  
  因為被傷過太多次,所以他害怕了。
  
  「心一旦淪陷,就很難再找回來,愛情就是這麽可怕的東西,記住我的話。」陸君懷臉上的哀傷流露,讓人不禁動容。
  
  「我相信你能再把心找回來的,我對你有信心。」雖然我有聽沒有懂,但安慰的話還是得說個一兩句,「過去就讓它過去,別再留戀了,人要往前看!」這可是充滿人生智慧經典名言,每天都要默念個一百遍才行。
  
  沒想到會被一個長不大的小鬼開導,陸君懷覺得有些不太爽快,但他還是露出了笑容,道:「嗯,我知道了……你趕快滾回去,免得你爹擔心。」天天聽少年滿口胡說的大道理,原來也有幾句中聽的。
  
  現在都已經是晚膳的時間,我也不想再多留,我等著回房和爹爹一同用膳,順便問他方才那些我聽不太懂的話是什麽意思,聰明如爹爹,他一定能仔細的解釋給我聽,所以還是快點回去吧。
  
  回房的路上,老樣子我讓梓言背著。我問:「梓言,你懂什麽是愛情嗎?」梓言也算是個厲害的人,他說不定也能回答我這艱深的問題。
  
  梓言先是沉默了一陣子,等到我都快將兩眼閉上了,他才回答我:「應該是很幸福的,但我見過的卻是能將人逼進絕望深淵的愛情,近乎喘不過氣、想了結生命……是種已經變質的愛情。」所以他用盡全力的逃跑,能有現在安逸的生活環境,還得拜他背上這位讓他回想起不愉快經驗的少年所賜。
  
  我深思了一下,還是不太能理解,我又問:「難道就沒有好一點的愛情嗎?這麽恐怖的東西,為什麽你和陸大夫都要去碰呢?」若當初不接觸的話,就不會衍生出後來的事情了,讓人後悔莫及。
  
  梓言聞言,露出無奈的苦笑。若真能預測後果是如此折騰人心,他們還會傻傻去碰嗎……當然不會。但人生就是這樣變化多端,有了一大變故才會使自己對生命有了新的領悟,但愛情還是難以捉摸,不願碰觸但它依然會找上門。
  
  「綠鴦和劉青就是幸福的例子,所以說愛情也不見得都這麽可怕。」
  
  怎麽這麽複雜呢?我看我還是去問爹爹好了,相信爹爹一定會解釋得清清楚楚,讓我能完全明白愛情為何物。記得印象中的愛情不就是男和女,兩人相戀、天天打情罵俏,最後成婚生了孩子,組成圓滿的家庭,確實像綠鴦他們一樣,但我不知道還有陸大夫和梓言這種情形。
  
  果然還是要多聽一些特別的故事,來增長一些自己的知識才行。
  
  「爹爹,我回來了!」待梓言落地,將我放下來後,我推開房門高興的大喊著。但房內只有在佈置飯菜的婢女一人,並沒有見到爹爹,我疑惑的問:「咦?爹爹呢?」他答應我要天天陪我用餐的,怎麽這時候竟然不見他的人影。
  
  「莊主不久前往大花園走去了,他吩咐先讓少爺用膳。」婢女回答。
  
  爹爹怎麽有這種閒情意致,想在用晚膳前去賞花?這個可能性第一個就被我否定。依我推測,一定是有事才會丟下我一人,獨自去大花園,還特別吩咐要我先吃飯,分明是不希望我跟著去打擾。
  
  「沒有爹爹在,飯就不好吃了。」我看著樣式精美的菜色,突然一點胃口也沒有。我靈機一動,道:「不然我去找爹爹好了!」就算真的打擾到爹爹,他也絕對不會罵我,所以我還是等他忙完事,再和他一起吃飯。我真是個貼心的乖兒子,總會替爹爹的份一起考量,我當然不希望他餓到半分嘛!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有了想法就要趕快實行,所以我走出房門,也往大花園走去,但我不忘和站在原地的另外兩人說:「你們先下去吧,我等會就回來。」爹爹忙又不知需要多久時間,總不好意思讓梓言和婢女姐姐乾等。
  
  我才剛踏入花園,就看見身著白衣的爹爹和一個人站在亭子內。看起來兩個人的氣氛有些微凝重,似乎在討論什麽重要大事,反正我聽也聽不懂,就先不要上前干擾好了,像我這麽乖巧的兒子,世上真找不到第二個了。
  
  我下意識的躲在一棵樹的後頭,恰好爹爹和另一個人都看不見我,我心想等一下一定要給爹爹一個驚喜,雖然立刻被發現是肯定的,但我還是想這麽做,好增添我們父子間的情感,愈來愈親密。
  
  這個位置離亭子並不遠,加上亭內兩人並沒有刻意放低音量,所以我還可以聽見一些他們的談話內容。再機密的事情爹爹都肯告訴我了,這回我不小心聽見應該不打緊才對,反正爹爹絕對不會怪我任何事的。
  
  我眯起眼仔細看,和爹爹說話的原來是客人之一,溫芙晴的師兄。我想想也是,基本上爹爹原先請的客人只有關璿一人,是溫芙晴不顧他人眼光硬要跟上,所以他們兩人獨自談話也不奇怪了。
  
  「我說過,只要你憑本事讓君懷願意跟你走,我絕不阻攔。」白藺塵冷臉看著關璿,語氣平淡不像和人說話。
  
  關璿也不在乎白藺塵以什麽態度對自己,他只在乎他想念了十年的那個人。他道:「要不是你對他說了些什麽,他到現在都不肯面對我,我早就帶他走了!」他進莊的這幾天,見到陸君懷的次數少之又少,陸君懷連一眼都不願意施捨他。
  
  白藺塵冷哼一聲,「若你真這麽認為,那你根本就沒資格帶走他。」多年來,他將友人的痛苦看在眼裏,曾深深的替他感到不值。
  
  關璿頓時語塞,他知道是自己辜負陸君懷在先,這十年來白藺塵讓陸君懷待在悠然山莊,安穩的過日子,他應該要好好感謝白藺塵而不是責怪他……但像白藺塵這麽優秀的男子,多年來竟然沒有再娶妻的打算,這讓人不禁往他處聯想。
  
  「在我看來,君懷沒必要原諒你,當年的事情你比我清楚。」白藺塵語氣絕然,似乎認為和眼前滿臉懊悔的男人多說無義,「我絕不容許你再傷害他,若你無法讓他過想過的日子,就不要再來打擾他。」
  
  「悠然山莊的大門永遠為他敞開,他是我白藺塵重要的人,我有能力護他一輩子。」氣勢逼人,白藺塵此話一出,絕不馬虎。
  
  看兩人作勢一副要打起來的模樣,氣氛緊繃到最高點。不過我沒聽清楚兩人到底在說些什麽,似乎就和我猜的差不多符合,師兄想挽回陸大夫,但爹爹不太願意的樣子,剛才還說陸大夫對他很重要,要護他一輩子……
  
  難不成這也是愛情的一種?原來爹爹很愛陸大夫,這麽一來剛才的話就都能連貫了,這麽多年來我都沒發現,爹爹真是太會隱瞞了,和我說我可以替他出法子,早在師兄上門討人前,就先讓爹爹抱得美人歸!
  
  嗯嗯,他們兩人真的很相配呢,一個俊一個美,多漂亮和諧的畫面,我完全不介意有個男人娘,反正陸大夫早就像我半個娘了,一直盯我吃飯和睡覺,還兼管受傷和說教,十足的娘親模樣,完美、真是太完美了!
  
  「沁語哥哥,你在這做什麽啊?」忽然,一個童音在我身邊響起。
  
  我嚇了一大跳,連忙回過身看是誰這麽沒良心,不知道我全身上下都弱、禁不起嚇嗎?這一瞧,才發現是綠鴦已四歲的三兒子,我小聲說:「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難道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連鬼都可以被嚇得再死一次了!
  
  「你在偷聽莊主說話,哥哥是壞小孩。」小鬼直接指責我的行為。
  
  什麽偷聽,真是沒禮貌!我清清喉嚨,好聲好氣道:「我沒有偷聽,只是在一旁等我爹爹說完話,然後找他一起回房吃晚膳罷了。」只是在等待的時候,順便聽到他們談話而已,這絕對不是偷聽,我是很有品德的乖小孩。
  
  「是誰在那裏?」糟糕!被爹爹發現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很緊張,甚至不敢現身承認自己躲在這裏,一定是因為我得知了爹爹對陸大夫的心意,讓我有些不好意思吧!我看向一旁無辜的小鬼,對他用口型表示:「都是你害的!」
  
  見實在沒法子,我只好彎下身和唯一能解救我的處境的孩子說:「你出去說是你在花園玩,絕對不能說有看見我,知不知道!」我看他一副不太願意答應的樣子,又說:「明天我分你兩塊點心。」夠意思了吧!
  
  小鬼搖搖頭,說:「一半。」
  
  這個臭小孩竟然獅子大開口!好,我忍……無奈目前對我不利,我狠瞪小鬼一眼,道:「成交!」好心痛啊,我竟然要把點心讓出去一半,太犧牲了。
  
  見小鬼鑽出草叢成功引開注意力,我趁機溜回房間。
  
  「曉兒,只有你一個人嗎?」白藺塵望了不遠處一眼,然後問面前的孩子。
  
  「嗯,只有我一個人。」為了點心,為了約定,他的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淡笑,白藺塵道:「快回去找你娘,不要讓她擔心了。」
  
  劉曉滿腦子都是明天的點心,快樂的跑離開花園,只要撒個謊就能吃到好吃的點心,這交易穩賺不賠!
  
  「我要回去陪沁兒,慢走。」不知道那孩子有沒有乖乖的吃飯,還是堅持要等他回來一起吃,又或者一點也不安份的,沒有待在房裏等他……
  
  
  


絲蘿非獨生(父子)---19~20

  因為一路上用跑的,雖然路程不遠,但也夠我這雙腿折騰的了。我無力的攀著桌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氣……不對,哪里還有時間休息,我應該要先想如何不讓爹爹起疑才是!
  
  我大口的扒著飯,雖然違背了我平時強調要好好享受食物的說法,但是迫在眉睫,再浪費也管不了了!直到聽到開門聲,我才緩下扒飯的動作,隨意嚼個幾下,就將塞滿嘴裏的飯全數吞下。
  
  有些噎住,還有我的胃也開始不舒服了。報應,一切都是上天給我這個乖小孩的懲罰,不過我相信等我替爹爹達成夢想之後,上天就會明白我的苦心了。
  
  「沁兒,爹爹回來晚了。」爹爹踏進房門,摸了我的頭,在我身邊坐下。
  
  一切都和平時一模一樣,真是太好了!
  
  「爹爹,因為我餓了,所以沒有等你。」我將碗中的最後兩口飯吃光,催促道:「爹爹快吃吧,趁飯菜還沒涼。」要冷靜、冷靜,我沒有做虧心事。
  
  白藺塵淡笑,執起碗筷,開始用起晚膳。只是沒一會兒,就聽見他問:「沁兒,你都沒配菜嗎?完全沒動過呢。」他夾了幾樣菜放進自己碗中,又說:「有你愛吃的魚、糖醋肉和炒青菜,怎麽你都沒吃?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光顧著吃光碗裏的飯,卻完全忘了要夾菜,我實在太疏忽了!我道:「因為今天的飯特別香,所以一下就吃光了,根本沒想到要配菜。」這下子爹爹不懷疑才奇怪!我趕忙說:「爹爹你快吃,好吃的食物別浪費了!」全都是我愛吃的菜色,看來我只能放棄它們了。
  
  不但要分出一半自己的點心,連愛吃的菜都只能看不能吃,根本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倒楣到極點了我。不過不打緊,為了爹爹的人生大夢,這點犧牲都是值得的!爹爹那麽疼愛我、照顧我,我一定要好好回報他!
  
  「沁兒,等會兒要不要和爹爹去外頭走走,今晚的月色挺美的。」白藺塵提議道,似乎是臨時起意,想和兒子一同在月光下漫步遊走。
  
  我的腳還沒恢復力氣呢,就連站起身都沒辦法了,更別提去散步了,但這話我可不能說出來,這叫不打自招。我微笑道:「我吃多了,肚子有些撐,不太想動。」是根本動彈不得,「爹爹可以找陸大夫一起去賞月,我就不去了。」還是讓他們兩人有多一點機會相處,這樣才好。
  
  白藺塵聽見兒子的拒絕和意見,微愣了一下,才笑道:「你怎麽會認為君懷願意陪我賞月呢?他寧願終生與藥相伴,你不也清楚。」
  
  說的也是,這樣一來事情就不好辦了,陸大夫的性子真是棘手,不過我會堅持到底,絕不會輕易放棄,因為爹爹的一生幸福全掌握在我的手中!
  
  「他成天關在房裏對身體不好,爹爹你就拉他出來賞月,有益身心健康。」還可以增進感情,感情就是要慢慢累積,既然已經有了多年的友情為基礎,從朋友變成情人應該不是件難事,要把握好機會。
  
  白藺塵放下碗筷,搖頭道:「不,我比較想和你在一起。」拿出帕巾替兒子擦拭嘴上的油膩,「沁兒沒喝過酒吧?何不陪爹爹小酌一杯,體驗一次呢?」他很想看看喝醉後的沁語是什麽模樣,真令人好奇。
  
  「我年紀尚小不宜飲酒,況且喝酒傷身啊,不如改喝茶吧?」那種光聞味道我就不想碰的東西,更別說讓我把它喝下肚,「不然找別人吧,不能陪爹爹雖然很可惜,但我也不想破壞爹爹的雅興。」我迅速站起身,卻忘了自己兩腿無力的現況,走不到半步,我就站不住了。
  
  強而有力的臂膀摟住身體往前傾的人兒,讓人兒免於臉著地的悲慘命運。
  
  我跌坐在爹爹的懷裏,心臟快速跳動,有些驚魂未定。我感受著爹爹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後頸,我聽見他道:「又偷跑步了是吧?瞧你雙腳根本站不穩。」話裏有淡淡的責怪和無奈,摟著腰身的手臂圈緊了幾分。
  
  「那是因為……」總不能說我怕被發現吧?我無辜的看著爹爹,心想到底要用什麽理由帶過去才好。
  
  「我知道你急著回來和我用膳,我還讓你等是我不好。」白藺塵充滿歉意的說,他撫著兒子有些蒼白的小臉,道:「要是你因我而受傷,我該怎麽辦呢?」他一定會非常自責、非常難過也非常心疼。
  
  「爹爹,別這樣……」我望進爹爹哀傷的眼神裏,心也糾結了起來,我緊緊抱住他,說:「下不為例!我保證下次不跑了,真的!」只希望爹爹別再露出這種表情了,看了真令人不知所措。
  
  白藺塵享受著懷裏人兒的暖熱身軀,嘴角勾起一抹再度得逞的笑容,偶爾裝裝可憐也挺有用的,他的寶貝真是可愛得不得了啊。
  
  我思考著有什麽方法能讓爹爹心情轉好,靈光一閃,我想起了爹爹之前說親吻能讓人舒服、增進感情,我想應該會有幫助吧。既然想到了方法就要試試,這是我一貫的座右銘之一,所以我捧住爹爹的臉,看見他露出些許不解的神情,下定決心後,我往他的嘴唇親上去。
  
  白藺塵被兒子突如其來的熱情震撼住,但同時也沉溺在那片柔軟的甜美中。他猜到兒子大概是想讓他恢復心情,不過還真是有效果呢……但這個貼心的舉動,讓他似乎又覺得餓了,且是十分饑餓。
  
  我離開爹爹的唇後,就先看見爹爹帶笑的雙眼,好極了!這招真的有效!之後還要改變話題,讓爹爹轉移注意力,該談些什麽好呢……啊!不如就聊些和陸大夫相關的內容好了,我真是聰明。
  
  「爹爹,我們來談談陸大夫如何?」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就先從瞭解陸大夫的過往開始,然後再去想有什麽法子能搓合他和爹爹。
  
  「你想知道些什麽?」白藺塵問,對於兒子他一向是有問必答。
  
  我抿嘴想了一會,說:「我今天和陸大夫聊了一些話,才發現我入莊的十年來甚少看他出門,不是因為他真的愛藥成癡,但我沒問得太仔細,爹爹你知道真正的原因嗎?」若爹爹一再想到陸大夫被人狠狠傷過,就會對那位師兄失望透頂,決心要把陸大夫從深淵裏拯救出來,太完美了!
  
  「沁兒難道真沒想法?」他聰明的寶貝怎會真的不知情,白藺塵反問。
  
  「溫芙晴是說過她要來莊裏找勾引她師兄的狐狸精,我就想這最有資格當狐狸精的就是陸大夫,所以我沒猜錯羅?陸大夫和關璿是戀人?」雖然我早就從陸大夫的言行中確認了,但還是得裝一下,讓爹爹以為我真的是用猜的。
  
  白藺塵點頭,算是回答了懷裏好奇寶寶的問題,他道:「問我怎麽准呢?不如我們去找當事人問個清楚,如何?」遲早要讓君懷認清現實,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吧,逼他想個徹底、作出決定。
  
  這下子就能讓爹爹去和陸大夫見面了!我贊成的猛點頭:「好啊!我們現在就去!」我真是太厲害了,果然把爹爹帶去找陸大夫,希望以後也能如此順利,連上天都站在我這一邊,太眷顧我了!
  
  爹爹很快的就帶我來到陸大夫的院落,感覺得出來爹爹的迫不及待,爹爹也真是的,這麽喜歡陸大夫也不跟我說一聲,還用得著拖到此刻!
  
  「怎麽來了?用過膳了沒?」獨自一人吃著專屬藥膳的陸君懷,見到不敲門便進房的父子倆有些詫異,但也不會把人趕出去就是了。
  
  「就算沒吃過,我也不會吃你這的東西。」我開口說,充滿濃濃藥味的東西也只有陸大夫一個人能若無其事的吞下肚了。
  
  見少年一臉排斥,陸君懷也不在意,「我想也是。」說完繼續吃他的養生餐。
  
  白藺塵抱著兒子找地方坐下,直接說明來意,他道:「沁兒想知道你和關璿的故事,我便帶他來找你了。」
  
  陸君懷放下碗筷,沒好氣的瞪著愛兒子勝過一切的友人,「你就這麽寵兒子啊!他想知道就來挖我創疤,把他的快樂建築在我的痛苦上頭,你這樣對嗎?」真是有了兒子就變得更沒人性了,他絕對是誤交損友,不然就是他朋友生了一個專門克他的剋星!
  
  白藺塵微聳肩,道:「你也該好好想一想了。」
  
  原來爹爹是想讓陸大夫看清現況,讓他瞭解他面前有一個更好的選擇,就是爹爹。我真的要大力稱讚爹爹,真的是太棒了!我永遠支持爹爹!加油!
  
  陸君懷無言以對,最後拗不過友人眼中的威脅和他懷裏小災星的期待眼神,他緩緩開口:「沁語,你覺得我好看嗎?」這問題絕對不帶有一絲自傲,反而是許多的感傷和悲痛,像是他的長相為他帶來了悲慘的命運,也確實是如此。
  
  我點頭,「只輸給了我……呃,瘋女人。」差點就說錯話了。
  
  陸大夫諷刺一笑,用手撥開遮住他左半臉多年的長髮,再問:「那麽這樣呢?你還認為我好看嗎?」
  
  陸大夫的左半臉,有一大塊像是被鐵烙印過的傷痕,還有好幾道用利刃劃過左眼和臉頰的疤痕,怵目驚心,就算右臉再美麗,左臉也毀了一切。難怪陸大夫要遮掩他的左臉,怕是會嚇到人,更不想被人用異樣眼光指指點點吧。
  
  「還是很美啊,你就繼續遮著有何關係,光右臉你就贏過一大堆人了。」這可不是奉承的違心之論,我是發自內心的說這句話,「也比我好看啊!」
  
  陸君懷再感傷,一聽到少年的發言也難過不起來了,他嘴角抽蓄,說:「你是不是沒照過鏡子啊?還真是會安慰人。」
  
  「的確沒照過。」我誠實的回答。先不說身為一個男孩子沒事幹嘛學女人照照銅鏡,再來牽扯到孩童時代不愉快的回憶。當你看見一個瘋女人成天照著鏡子說自己有多美有多美,明明就瘋得不成人樣了還敢說出這種話,我就再也不信任鏡子這種會騙人的物品。
  
  陸君懷歎氣,不打算再做言語上的爭論。他接下去說:「這些傷痕,是十二年前我十七歲時,讓我當時的戀人、也就是關璿,親手弄出來的。」彷佛陷入很深層的回憶,他開始滔滔不絕的敍述:「我知道我的長相不比一般,但我只對關璿有愛意。我們的師父是好友,我知道他有一個未婚妻,但我還是放下自尊去追求他,最後我成功了,我們兩人陷入熱戀。」
  
  「我的面貌替自己招來不少麻煩,更為我們之間的感情起了變化。他妒嫉所有靠近我的人,他都會在床上狠狠發洩他心中的不滿,後來……他把我囚禁起來,認為只要劃花我的臉,就不會有人再覬覦我了,很可笑吧?」
  
  我搖搖頭,往爹爹的懷裏縮了一點。
  
  「他根本不信任我,不相信我心裏只愛他一個人。在黑暗的房間裏,我臉上的傷早就不痛了,心卻還是很痛,我傻傻的等著他會向我道歉,等他恢復之前的模樣,我不知道到底過了多少日子,我只記得他發狂似的在我身上得到快感,但對我而言,失去愛和信任的肉體關係和強暴沒什麽不同。等到藺塵將我救出來時,我才知道已經過了一年了。之後我就跟在藺塵的身邊,看他將山莊的勢力建立起來,把你接回身邊……總之我再也沒見過他。」
  
  真是沉重灰暗的悲慘故事,我想也不需要一個歡樂大結局。
  
  「他其實對你很癡情,只是最後愈來愈偏執罷了。」這是我聽完整個故事,所得到的結論,我又說:「不過這種變態還是離遠一點為妙,我相信會有另一個人肯全心全意待你好,完全信任你、愛你的。」那就是爹爹了!
  
  我自己也有一個變態娘親,覺得變態真的是不可原諒,都喜歡對別人動手動腳、非弄得全身是傷才高興,果然是變態,腦子都不正常!看那位師兄長得人模人樣、一表人才,原來不過是個衣冠禽獸、斯文敗類……糟糕透了!
  
  「陸大夫你就別再留戀,就算他是真心悔改,都過了十年才來,這種人不需要再同情他了!」愈說愈氣憤,果然爹爹才是最好的。我激動的說:「揮別陰霾、迎向光明,明天又是全新的開始,錯的人離開才會遇見對的人!你這麽瘦就是那傢伙害的對不對?沒關係,你看我被虐待還不是活蹦亂跳,你也可以有個嶄新的人生,有我和爹爹陪你,你要更堅強!」
  
  對於剋星的精神喊話,陸君懷打從心裏覺得大可忽略過去,不過確實因為這一番話讓他的心情好很多,似乎真的沒必要再為那男人傷心下去。他開懷笑道:「聽你說完話,覺得自己跟白癡一樣,不知道在難過什麽。」
  
  很好!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陸大夫看來是打算要忘了那什麽師兄的,爹爹的大好機會來了,我一定要讓陸大夫成為我未來的娘!
  
  接下來的幾天,我翻著從某人那裏得到的醫書,找到了我想要的那一頁。之後我就以開導為理由,趁陸大夫不注意之時,偷走了我想要的藥材,回房進行我的偉大計畫,一切都太順利了!
  
  「爹爹,這是綠鴦煮的綠豆薏芢湯,清涼消暑,很好吃喔!」且裏頭還添加了別的東西,更棒了。
  
  「綠鴦都快臨盆了,你還讓她替你煮點心啊!」陸君懷嘴裏這樣說,但只要是綠鴦做的甜點,沒人不愛的。
  
  「我剛剛在廚房裏已經吃了好多碗,這些都是給你們吃的。」現在就是留他們獨處,「我答應要陪綠鴦的三個小孩玩,我就先走了!」
  
  「沁兒!」白藺塵抓住兒子的手,然後替他撫平衣服上的皺褶,叮嚀道:「別再奔跑了,知道嗎?」
  
  「我保證過下不為例的,放心啦!」原來爹爹是擔心我,我是個乖小孩,不會再讓他難過的。
  
  看著兒子雀躍的離開,當白藺塵回過頭來,才發現陸君懷已經吃了兩碗綠豆薏芢湯,還準備吃第三碗,不過他就只是靜靜看著,沒有也跟著品嘗的打算。
  
  「你不吃啊?」陸君懷終於開口問。
  
  白藺塵笑著搖頭,接著將手中的瓷瓶放到陸君懷面前,道:「解藥。」
  
  陸君懷愣住了,緊張問:「什麽解藥?這湯裏有下藥?」他身為大夫竟然完全沒發現,而白藺塵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還有解藥在身邊,但他又不會對自己下藥……啊!一定是那個剋星!
  
  「你早就知道沁語會下藥?」陸君懷質問著悠閒品茶的友人。
  
  白藺塵點頭,優雅的放下茶杯然後站起身,說:「他想搓合我們倆。」
  
  陸君懷聞言,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那個笨小孩腦袋到底在想什麽啊?
  
  「不過他這次是頑皮過頭了,我會好好訓訓他。」白藺塵轉身就要離開。
  
  「他算計我們,你也在算計他,你不會真的想……」雖然早就知道友人心中隱藏多年的秘密,但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出手了。
  
  「我也忍了十年……既然有這麽好的機會,我怎麽能不利用呢?」白藺塵噙著曖昧的笑,緩緩道:「我受夠了。」
  
  陸君懷看著友人一瞬間消失在門口,是下身的燥熱讓他頓時驚醒過來,他咬牙切齒罵道:「竟然下春藥,是誰教他的啊!」打開瓷瓶,將唯一的一顆解藥吞下肚。
  
  同時他心中也暗暗祈禱,希望那自作聰明的少年自求多福了。
  
  
  

絲蘿非獨生(父子)---21~22(H)

  「真是好茶。」我喝著綠鴦泡的熱茶,心情因為完成了一件大事而顯得喜悅萬分,所謂的完美人生不就是如此,心靈的富有讓此生不感遺憾。
  
  突然,我身後的房門被人打開,莫名的寒氣逼人,我壯著膽緩緩回過頭去,不看還好,但這一眼,瞠目結舌。
  
  「爹爹?你……怎麽回來啦?」此刻該和陸大夫在床上那個來這個去的人,不應該出現在我房間才是。
  
  「沁兒不歡迎我嗎?」白藺塵笑得無害,神態自若。
  
  我慌張的搖頭,「怎麽會!我最喜歡爹爹了,怎麽會不歡迎呢?」雖然這句話發自真心,但我比較希望他去找陸大夫而非來找我。
  
  白藺塵坐在兒子身邊,手撐著臉頰看向強掩緊張情緒的兒子,眼裏閃過一絲促狹,道:「沁兒,你不覺得這房裏……有些悶熱嗎?」
  
  「不會啊!我覺得挺涼爽的。」鐵定是藥性發作了,我該怎麽辦才好?我急忙道:「爹爹你一定是得了風寒,最好趕快去找陸大夫替你看看,快點!」快點走吧,爹爹大人!我雖然不太瞭解,但我知道忍耐是件痛苦的事,快點去找陸美人、去找夢中情人,別在我這耗時間了!
  
  「不,我只要看著你,就覺得好多了。」白藺塵溫柔說著,他有的是耐性,十年都撐過去了,還差這一點時間不成。
  
  我哭喪著臉,平時我聽見爹爹說這種話一定會很開心,現在只覺得爹爹真不會看時間地點,憑他的聰明智慧應該能猜到他是被下藥,怎麽可能忽然患了風寒呢!若說他不相信我會下藥,才沒有聯想到這部分,我可是會自責難過的。
  
  看著兒子一副坐立難安的神情,白藺塵覺得玩夠了,他的小魚兒上勾這麽久,也該是吃下肚,來滿足他長年來的欲求不滿。
  
  「沁兒……過來。」充滿誘惑的低沉嗓音,讓一向無法拒絕爹爹的我,著迷似的握住他朝我伸出的大手,往他的懷裏靠近。
  
  吃了春藥的人都會變得這麽有魅力嗎?雖然爹爹平時就很吸引人了。
  
  涼涼的指尖慢慢滑過我的臉頰和頸子,爹爹的手指應該要發熱才對,怎麽搞了半天我才像是被下藥的人,心跳加快、全身燥熱,誰讓爹爹那雙漂亮的黑眸這麽醉人,像兩潭湖水般幾乎把我吞噬下去……好可怕,爹爹在生氣,而我竟然現在才發現,我不禁要大罵自己未免也太遲鈍了。
  
  「爹爹,那個我……」我想解釋我不是故意要下藥的,就算是故意那也是有原因,因為我希望看到他幸福快樂嘛!
  
  細長的手指抵住欲開口的小嘴,「沁兒,我和君懷只是朋友,你想多了。」姆指輕撫著人兒誘人的紅唇,白藺塵語氣堅定的說:「我愛的從來都只有一個人,就是你。」趁著人兒還未從驚訝中回神,他的另一隻手已解開兒子的腰帶。
  
  感覺到自己衣服一松,我結巴的問:「爹爹,我誤會了你直說就好,有必要將我的手綁起來嗎?」現在的情形真是令我害怕,明明是熟悉的爹爹,卻又變得好陌生,這故事告訴我不要隨便拔老虎的鬍鬚,會死得很難看。
  
  將兩隻亂動的小手固定在背後,白藺塵才說:「我還想把你的兩隻腳綁在床柱,可惜工具不夠用。」他的語氣像在說今天的飯不錯吃這般普通。
  
  「當我沒問。」我識相的立刻閉嘴。
  
  爹爹將我轉了個方向,我的背緊貼在他寬厚的胸膛,我的兩股間抵著一個熱熱的物體,好歹我昨晚為了爹爹和陸大夫兩人的幸福著想,拿某人借我的春宮書研究了一番,就算我再怎麽單純無知,也猜得到那熱源來自什麽,畢竟我和爹爹都身為男子,他有的我自然也都有啊!
  
  書上的圖更是詳盡,我現在只要一想到入睡前看的那些內容,我的臉頰就直發燙,那些動作……不行、不行!我有解藥,唯一的一顆解藥!
  
  「爹爹,我懷裏有解藥,我下藥是我不對、是我頑皮,你趕快把藥吃下去!」
  
  白藺塵輕笑幾聲,道:「沁兒,你在怕什麽?莫非……你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頗有瞭解?」他還以為自己的兒子真的什麽都不清楚,真如一張紙般乾淨純真,或許他應該要去查查是誰把這些知識教給沁兒的才是。
  
  我點點頭、又慌亂的搖頭否認,「爹爹,既然你說你不喜歡陸大夫,就趕快把藥吃下去,不然對身體不好。」若爹爹不願意吃解藥,解春藥的辦法就只剩下和人在床上打滾了,我又說:「不然我去幫你找女人,這樣也可以……啊!」
  
  聽見兒子的提議,白藺塵帶有怒氣的一口咬上眼前的嫩頸,懲罰似的來回啃咬著,知道人兒不怕痛,所以他乾脆在後頸留下一個明顯的牙印。
  
  「沁兒,我再強調一次,我只愛你一個人。」爹爹溫熱的氣息侵襲著我的耳朵和頸部,我聽見他微微高揚的音調,道:「我不需要女人,我只要你一個。」說完爹爹的大手就移到我的下半身,輕易的將我的褲子扯去,突如其來的涼意讓我忍不住夾緊了雙腿,但中間卻有只大手擋在那兒。
  
  「難道你希望看我去抱其他不認識的女人?甚至讓她們懷上孩子,和你爭地位?」爹爹的聲音有些苦悶委屈,似乎我真的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在我耳邊低喃:「也對,你都能把我拱手讓人了,還差這點嗎……」我錯了,爹爹。
  
  「我沒有要將你送人啊,只是我看你和陸大夫滿配的……」就算有弟妹也不錯啊,多個伴嘛……我感覺到大腿被狠狠捏了一下,我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
  
  兩腿間的大手輕撫著,感受那片滑嫩美好的肌膚,從膝蓋處來到腿的根部,大手一手掌握住腿間的稚嫩。
  
  「啊……」下半身被帶有涼意的手指整個包住,早已無處可躲的我嚇得只能往爹爹的懷裏縮,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副模樣,我想都沒想過。
  
  大手開始搓動,忽上忽下、忽前忽後的愛撫拿捏得恰到好處,熟練的技巧輕易讓初嘗人事的稚嫩起了反應,「啊…爹爹……嗯…」情不自禁的喘息聲更是讓大手加快了速度,聽著人兒愈發急促的呻吟聲,知道第一次的經驗總是特別快,白藺塵邪氣一笑,就在手中的分身欲釋出前,指腹壓住了前端,還刻意摩擦著。
  
  「好難過,爹爹…放手……」說不清是什麽樣的感覺,昨晚看的春宮書也不可能寫得清清楚楚,總之就是好脹、好熱、好難受,還有爹爹很壞心。
  
  白藺塵冷不防的伸出舌尖,舔弄著小巧的耳垂,「沁兒,你只有一次機會。若你拒絕我,我們就繼續當正常的父子,但我會和你保持距離;若你接受我,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永遠都愛著你,不會改變。」另一隻手拉下早已淩亂不堪的衣服,看著人兒因難受而微微顫抖的身軀,他的唇印上了雪白的背,舌順著淡的幾乎看不清的傷痕舔舐,心在為這可憐的孩子作疼。
  
  若拒絕,爹爹就會遠離我,這怎麽可以!我不能失去爹爹,這是我從小就有的認知,世上我最愛的就是爹爹,爹爹也說他愛我,這樣就好了,我根本不需要猶豫嘛!雖然我不懂爹爹所謂的回不去是什麽意思,但我只要爹爹一個人,就像爹爹他說只要我一個人一樣……其他的事我都不管了!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應該是要爹爹放手才對!
  
  「爹爹,你別遠離我……我也愛爹爹,你別不理沁兒……」我好想哭,視線一片模糊,我不知道是因為想到爹爹會不理我才哭,還是難受到快崩潰才想哭。
  
  看著兒子哭得梨花帶淚,白藺塵有些後悔自己耍過頭了,他溫柔拭去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道:「沁兒,所以你願意接受我?」得到人兒的首肯,他禁錮的手一松:「乖孩子。」
  
  我虛軟的躺在爹爹懷中,雙腳也無力合攏,腦袋一片空白。爹爹將我抱了起來,輕柔的把我放在柔軟的被褥上頭,強健的身軀壓在我身上,好看的俊美臉蛋在眼前放大,似乎散發著不比平時的光采。
  
  「第一次看見你的笑容,我就想著要如何獨佔你。沁兒,你永遠不會明白你的光芒有多耀眼,也不會知道有多少人想擁有你……這樣也好,你只會是我一個人的。」白藺塵低頭封住甜美的唇,也封住了來不及發出的驚呼聲,「你只能是我白藺塵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
  
  原本溫柔似水的輕吻瞬間變得瘋狂,靈舌強勢的侵入少年芬芳的口腔,忽啃蝕、忽吸吮,像要把十年的壓抑一次發洩出來,但事情哪有這麽簡單!
  
  「爹爹,你、你冷靜一點。」左閃右躲,殊不知這無意的扭動只會將自己推往老虎的嘴邊,根本是直接送入口。
  
  大手放肆的在少年的身體上游走,左手擒住了一顆鮮嫩的紅果,打轉、搓揉、摩擦,舌尖也不讓另一顆果實受冷落,感受紅果在口中變得堅硬挺立。
  
  「嗯啊……嗯……」我緊緊咬著唇,抗拒著體內陌生的悸動,一把無名火開始燃燒,漫延至我的四肢、我的心臟還有我的腦袋,我抑制著自己羞人聲音,平時的撒嬌聲也沒有這麽的……讓人臉紅心跳。
  
  爹爹的一根手指鑽進我的口中,從上顎、牙齦至舌頭,他不放過嘴裏任何一個角落,我無法閉口,只能任由長指在嘴裏放縱,唾液從嘴角留出,聲音也壓抑不住,泄出喉嚨。
  
  「沁兒的聲音很好聽,別忍著。」
  
  我搖搖頭,卻沒注意到因為自己的舉動而讓藏在被窩裏的春宮書露了出來。我看著爹爹拿起那本書,好奇的翻了幾頁,臉上是曖昧不明的笑意,他說:「沁兒會看這種書,真讓爹爹訝異呢。不如……我們也來試試這上頭的動作?」
  
  我這回頭搖得更厲害了,我昨晚看的時候完全不能想像人的身體可以成那些誇張的動作,我才不想試、一點也不想!我澄清:「那不是我的書,是別人給我的!」我的這句話似乎讓爹爹笑得更開心了。
  
  「之後我再向你問清楚,現在就先辦正事吧。」將手中的書一扔,白藺塵再次俯下身,品嚐這副他等了十年的身軀。
  
  從細緻的鎖骨、白皙的胸膛至平坦的腹部,白藺塵印下了無數個專屬於他的印記,舌尖在小巧的肚臍停留,看著急促起伏的胸膛上那兩顆誘人的紅果,他的唇又轉移了陣地,回到有些孤寂的乳首,緩緩的舔弄,惡劣的輕咬,惹得身下的人兒嬌喘連連,雙腳不自覺的亂踢。
  
  「爹爹……啊……」我感受到自己的下身進入一個溫熱的世界,極至且過於強烈的刺激重擊我的腦,我覺得視線一片混沌迷茫,只剩下被人強力吸食的快感,像個漩渦,似乎一旦被捲入就出不來了。
  
  「嗚嗯……」我的手指緊抓著身下的被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快感如浪潮般襲卷而來,眼角落下承受不住的淚滴,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徹底的被震撼住。
  
  靈活的舌尖在最敏感的頂端舔弄著,細心的吞吐,連底部的兩顆小球也沒忽略,舌頭一點一滴的在品嚐全然青澀的味道,聽著媚人的嬌吟聲,白藺塵只是冷靜的想讓未經人事的人兒體會到從未有過的舒適體驗。
  
  我的意識渙散,最後只感覺到身下一緊,接著就是全身再度發軟,腦袋無法思考。迷蒙的視線裏,我彷佛看見爹爹用舌尖舔去嘴角的白濁……真是駭人的錯覺,絕對是我在作夢,但心跳仍是忍不住加快。
  
  「爹爹!」就在我尚未清醒之時,一股被異物侵入的不適感讓我彈跳起來。
  
  「別亂動,會受傷的。」白藺塵壓住因緊張而胡亂踢動的一隻細腿,手指開拓的動作並沒有因此而停下。
  
  「嗯……」好奇怪的感覺,讓人好害怕。
  
  身體緊緊夾著外來入侵者,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白藺塵很有耐心的等待人兒放鬆身體,雖然他剛才有藉著床頭找到的藥膏才貿然進入,但畢竟是第一次,需要時間好好適應。等到身體有放鬆的跡象時,體內的藥膏也融化得差不多了,他才輕柔的抽動手指,進行潤滑。
  
  「啊……呃……」
  
  手指括著炙熱的內壁,感受著不安的顫動,仔細的替整個小穴擴張,很快的加入了第二指,白藺塵溫柔的吻著人兒的眉、眼、唇,安撫情緒。
  
  聽見濕濡的水聲,我直覺的想把頭埋進被窩中,這種行為、這種害臊的事情……爹爹怎麽能滿臉笑意的做啊!
  
  「嗯哼……嗯……」最羞人的就是我竟然很享受這奇妙的感覺。
  
  當體內的手指觸碰到某觸時,我猛然弓起身,全身上下一陣酥麻。
  
  後頭的手指也在此時抽離,白藺塵快速解開衣服,將早已蓄勢待發、忍無可忍的欲望顯露出來,分開人兒的雙腿,長驅直入、乾脆地進入緊窒的小穴中。
  
  「嗯啊……」
  
  後穴被完全和手指不能相比的巨大物體瞬間填滿,因為受到充分擴張,進入時非常順暢沒有阻礙。腰部開始大力抽送,白藺塵享受著被熱得不可思議的嫩壁緊緊絞住的快感,欣賞著人兒不經意流露出的媚態,耳邊傳來的是一聲又一聲能將逼瘋的呻吟聲,這個場景、這個畫面,全是他夢寐以求、強烈渴望的!
  
  終於實現了,他終於得到他此生最重要的寶貝了。
  
  「我……後……嗯……」我真的很想說我後悔了,無奈身後一次比一次更熱烈的撞擊,讓我口不成言,只能發出簡單的單音。
  
  「好什麽?沁兒想說什麽?」
  
  「不……啊……」我想否認,但又一次的衝撞將我到嘴邊的話再次擊散。
  
  「好棒嗎……沒想到沁兒這麽熱情呢。」白藺塵溫文一笑,但下身的動作卻是不斷加快,狠狠的撞擊人兒體內的敏感點,想聽更多甜膩的喘息聲。
  
  「爹爹……我不行了……」經過反覆的撞擊後又再次達到高潮。
  
  白藺塵熱烈的吻著身下人的紅唇,同時不斷將自己的堅挺送往更深處,唇在身體上四處遊走,他將衣帶解開,深情的握住無力的小手,像是一種誓言,一種用生命和一切保證的誓言。
  
  「我愛你,沁兒……」呢喃似的話語像春風般醉人。
  
  十年的等待,十年的渴望,豈會是一時就能滿足的……這場情事,在白藺塵看完那本被遺落在地上的書籍之後,就決定要延長時間和次數,至於究竟會遲續到何時,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
  
  這是什麽鬼春藥!不是說只有一個時辰的藥效嗎!
  
  


絲蘿非獨生(父子)---23~24

  「我說你也真不夠意思!你給君懷下藥,至少等我在場嘛!」藍月暘慵懶的靠在窗邊,黑髮隨意的披散在肩後,邪魅俊美的臉上是不羈的笑容,他歎口氣道:「我竟然錯過一次機會,真是太可惜了。」他多渴望見到那矜持的美人因欲望而展露絕佳風情的一面,他該死的就這樣錯失機會。
  
  我瞥了一眼隨時都在勾引人的無聊男子,道:「大叔,這句話可別讓陸大夫聽見,小心他對你下毒啊。」全身懶洋洋的,我享受著溫暖的陽光,一連三天無法下床,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懷念這感覺。
  
  想到這裏,我就想起那本無用的醫書和害慘我的春宮圖。
  
  「我真不該收下你那兩本書,應該說我根本不該相信你這個大叔。」明明知道藍月暘總是等著看好戲,選擇相信他的東西是我太蠢,很蠢,非常蠢。
  
  深刻的體誤,切身的教訓,一輩子的經驗……印象鮮明。
  
  藍月暘對於那一聲聲的大叔覺得很不順耳,抱怨道:「小語兒,我還小你爹五歲呢,都讓你叫老了。」他和白藺塵是表兄弟的關係,也是交往密切的朋友。
  
  只是這朋友關係,有那麽一點岌岌可危就是了。
  
  話說三年前,他走遍大江南北,想說來看看許久不見的表兄,所以來到悠然山莊拜訪。他當時見到坐在涼亭內吃著點心的白沁語,小小的瓜子臉精緻可愛,當時他興起了將人拐走的念頭,誰知道自我介紹完,他正打算把美男計發揮極致之時,十二歲的孩子說話了。
  
  「你的名字是月亮又太陽的,不覺得矛盾嗎?」之後是一聲甜蜜的爹爹,微涼的小手還被自己握在手裏,但終究比不過他頸上那涼進心底的刀刃。
  
  「我准你碰他了嗎?」帶有笑意卻令人不寒而慄的嗓音,是他的表兄,悠然山莊的莊主,孩子的父親,白藺塵。
  
  再多的邪念也失了執行的勇氣,他當時就明白父親對兒子有強烈的獨佔欲,誰有膽再接近那不知聰明還是傻子的人兒,反正他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真正中意的仍是一見他就沒好臉色的美麗大夫。
  
  沒想到三年過去,父親就把兒子給吃了,幸好他之前就給不知身在狼身邊的小羊一些好書,只是沒想到羊腦袋把書用在別地方去了……白白給了狼大好的機會,而他自己卻錯失了這完美的時機。
  
  我以前都喚藍月暘一聲阿月哥,大叔不過是個提醒他年齡的稱呼。我自動省略他的抱怨之語,轉換話題。我問:「我都忘了你喜歡陸大夫,這次是回來有什麽目的不成?」可能有好戲要上演了,我滿心期待著。
  
  我這些年來確實是忘了有藍月暘這人的存在,因為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背景也神秘的很,但身邊總有許多特別的玩意兒。爹爹說阿月哥的武功甚至在他之上,也懂得醫理,對於經商之道也在行,基本上是個少見的天才,且生得一副禍害人世的樣貌,只是性子古怪、劣根性難改,凡人勿近。
  
  陸大夫對他很反感,這點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不過知難而退似乎不適用於這個怪人身上,他更懂得當個難纏的討厭鬼,反正他的醫術比陸大夫更高超,不怕那些毒蛇猛藥。最重要的是,他能把左耳聽右耳出的本領發揮至極端,對於陸大夫的諷刺言語全當成甜言蜜語,我第一次見到這麽厚臉皮的人,我想也會是最厲害的一個吧。
  
  我其實很敬佩阿月哥的毅力,更敬佩他不要臉的性子。
  
  「這回可是你爹找我來的,解救我的愛人。」藍月暘燦爛一笑,而這玩世不恭笑容能見幾分真心,他想只有白藺塵看得出他的認真,所以才派人來通知他。
  
  十一年前他見到了飽受折磨的陸君懷,因而產生了憐愛之情,最後深深陷入其中,無法自拔。只可惜美人不願意相信他的真心,也或許是失了愛人的勇氣,總之這些年來,陸君懷總當他在鬧著玩就是了。
  
  玩十年嗎?誰有這麽大的本事……他只能將苦水吞進肚裏,暗自嘲笑自己的真心竟然慘遭無情的對待,說不定是上天在懲罰他以前的花心吧。
  
  「是解救你愛的人。」我糾正藍月暘話裏的錯誤,人家陸大夫的前任愛人就在莊裏,舊情未了的一對愛侶,模樣也配、性子也搭,話還沒說清楚前什麽都不算數,也就是說想把陸大夫搶過來還言之過早了些。我道:「沒想到爹爹早就在打別的主意了,不過陸大夫對你仍然不滿意,所以就算有爹爹的支持也無用。」
  
  「你就乖乖窩在你爹懷裏看戲,別插手。」藍月暘臉上充滿自信,但他心底其實很害怕,害怕陸君懷又將他的真情當成玩笑,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會把陸君懷推回那男人的身邊,害怕輸了人,又輸了心。
  
  我當然不會隨便多管閒事,他們之間的情感糾葛我不瞭解,我只想知道事情最後的結果而已,我絕對會讓人沏一壺茶,加上一盤香甜美味的點心,然後悠閒的在一旁欣賞,誰讓我這些年來沒出過幾次莊,更別說見到什麽大場面,我可是很希望阿月哥能把他的本領全使出來,好讓我大開眼界!
  
  「我精神上支持你,你自個兒努力吧!」我兩手一攤,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看見少年幸災樂禍的笑容,藍月暘心底可不平衡了,他道:「還說我,你和你爹不都那樣了,你打算怎麽表示啊?」他可真替表兄擔心,偏偏遇上了這麽一個天兵般的寶當兒子,最後還愛上了!
  
  「表示什麽?我和爹爹不就……不就……那樣嗎。」不就是在床上滾一塊了,那晚之後就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爹爹依然疼我,我也愛黏著爹爹,難道我該做些什麽嗎?為什麽阿月哥的臉皺成這樣……像是吃驚又不滿?
  
  果然不當一回事,這下可有趣了!
  
  「我問你,若你爹說要再娶,你會答應嗎?」藍月暘想試著從答案中去得知這個令人頭疼的少年,真正的想法。
  
  我點點頭,道:「當然,不管爹爹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援他。」
  
  藍月暘沉聲思考,接著又問:「若今天你爹、綠鴦、君懷、梓言四人掉入水中,只能救一人,你選誰?」
  
  這個問題有些困難,我認真考慮了一會兒,回答道:「都不救。」看見前方的臉因為我的回答而變得有些難看,我趕緊解釋:「爹爹、梓言會武功,劉青會救綠鴦,你也能救陸大夫……要我去救人,我看應該是要救我吧。」我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對極了,一點瑕疵都沒有。
  
  藍月暘突然有些問不下去,怕又會聽見什麽令人錯愕的回答,所以他忍,努力忍,堅持的忍。「若你爹行蹤神秘,但卻不肯告訴你,你會生氣嗎?」他再問。
  
  「為什麽要生氣?爹爹這樣做自然有理由,身為乖兒子的我是不會為這種小事而有所不滿的。」雖然我不懂阿月哥問這些問題有何意義,但我還是憑著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來回答。我怎麽可能去在意這些瑣事,更何況我本來就沒興趣。
  
  「那好,若你爹真娶了別的女人,有天因為那女人而罵你的話,你會怎麽做?」藍月暘不死心,再問。
  
  問題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啊,這阿月哥是吃錯藥了不成。我道:「還能怎麽樣?罵就罵吧,我不痛不癢,聽聽就算了。」反正爹爹會娶那女人的話,一定是整顆心都在她身上了,他有再多的解釋也比不過心愛女人的一句話。
  
  「若那女人要求你離開山莊,而你爹也答應了……你也會走人嗎?」
  
  這是什麽鬼問題,主人都開口了,還有不走的道理嗎?我撇嘴:「至少讓我在外頭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會這麽狠心放我一個人在外流浪吧?」爹爹應該會讓我維持好的生活,畢竟他答應我要照顧我一輩子。
  
  藍月暘沉默,他稍微摸清這個少年的想法了,就不知外頭那個可憐的男人懂不懂他兒子的回答,到底意味著什麽……不過這已經超出他能管的範圍之外,剩下的就只能由他們父子倆好好弄清楚說明白。
  
  看著邪魅的男人難得露出挫敗的神情,雖然我不清楚他的情緒由何而生,但我想開口安慰一下比較妥當。不過……阿月哥不是個會輕易接受他人安慰之言的人,他的情緒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我看自己還是不要太多事,安靜在一邊等著就好。
  
  無止盡的沉默總是讓人坐立不安,只感覺到尷尬。我擔心的盯著閉目不知是否在養神的男人猛瞧,想他的無言究竟要進行到何時。忽然,他睜開眼瞪著我。
  
  瞪這麽凶做什麽,害我被嚇到了,但又怒不敢言,只能默默承受,無辜啊!
  
  「你都不難過?若我剛剛的假設都成真了。」藍月暘態度直硬,問道。
  
  「沒必要吧?只要爹爹不討厭我、還願意養我就夠了,要我接受新的娘親或要我離開,我都可以做到。」我不認為這有什麽好難過的,只不過是一些小條件罷了。我又道:「反正我是爹爹的兒子,他心裏一定有屬於我的一個地方,我才不會因此而感到不開心,人生就是要快樂面對一切嘛!」
  
  好一個快樂面對一切。藍月暘笑道:「說的也是。」說完就離開房間。
  
  人活在這個世上,要用樂觀豁達的心情去看待這個世界,我一直是這麽認為的。遇到挫折就感到灰心,動不動就傷心難過甚至怨天尤人,我覺得很沒必要,我們應該要好好把握時光,享受這個愉快的生命,別被一些小事所絆住了。
  
  藍月暘一踏出房門,就見到白藺塵站在花園中,似乎有些落寞。他走上前想開口說幾句話,卻被對方那冰冷的氣勢給制住了腳步。
  
  他好像還是管太多了……真糟糕。
  
  「你問那些話的用意是什麽?」白藺塵出聲問。
  
  藍月暘挑眉,笑道:「讓某人看清事實。」雖然最開始只是想知道那個孩子腦中到底在想什麽,誰料到後來會變成這樣。
  
  白藺塵不語,兩眼望進自己表弟帶有挑釁意味的眼裏,喃喃地問:「是我太自作多情了嗎……我還以為他不拒絕,就是和我有相同感覺。」垂下眼,內心因為這個打擊而產生了動搖,說不出的沉悶感積在心底。
  
  藍月暘搖頭,道:「你不能說他對你沒有愛,他可能只是不明白,不單是因為他的年紀、他從未接觸過,還有他的經歷……受到那種待遇的孩子,內心或許對這種情感抱持著不信任,你不能怪他。」
  
  「這十年來我做的難道還不夠嗎?他還感受不到嗎?」失去了平時冷靜溫和的樣貌,白藺塵臉上的笑容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你只是一味的付出,卻忽略了他是否能理解,沒有人告訴他那些感動是什麽,所以他就算感受到再多,卻永遠分不清有何不同。在他的想法裏,只有好、不好,喜歡、不喜歡,愛、不愛……」藍月暘擔心的看了白藺塵一眼,才又道:「他有天真單純的想法,但有顆我們不瞭解、複雜的心。別忘了那幾年他是怎麽活過來的,沒人知道孟雪傾究竟對他造成了什麽影響。」那是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一面,或許連小語兒自己都不曾面對過的部分。
  
  白藺塵仔細思考藍月暘所說的話。這些年來他確實疼沁兒疼進心裏,他把沁兒的樂觀視為理所當然,他也曾覺得這孩子過於特別,但當年一句「她該死」,又讓他以為沁兒還是懂得憤怒、憎恨,有一切七情六欲……他錯了,徹底錯了。
  
  他認為的單純,其實是真正的情感缺陷。
  
  「阿月,我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麽。」白藺塵陷入迷惘,開口詢問。
  
  「你是想慢慢耗下去,用行動來告訴他,還是直接一點,讓他有所領悟?」藍月暘提出兩個選擇,他個人不偏好任何一種,反正他們父子的事情他們自個兒管,他還有更重要的人生大事要完成,哪里有時間陪他們。
  
  「直接一點的方法倒是有一個。」白藺塵道,「劉青。」他出聲喚。
  
  劉青從一旁竄出身,等候主人下指令。
  
  「告訴杜叔,他的提議我答應了。」白藺塵這個命令讓劉青驚訝的抬頭,遲遲不敢領命,最後迫於主人堅持的眼神,才退下執行任務。
  
  「是什麽方法?那提議又是什麽?」藍月暘在一邊聽得糊塗,好奇的問。
  
  白藺塵看著自己的表弟,笑道:「只是讓你的假設成真罷了。」
  
  
  



絲蘿非獨生(父子)---25~26

  「君懷,我們得談談。」在吃了不知第幾回的閉門羹之後,關璿終於如願以償等到陸君懷開門見他。
  
  「雖然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但你說,我會聽。」陸君懷側身讓在外頭站了許久的男人進房,心中已經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覺得不可思議,原以為會留著這個傷口,直到死去那天都無法忘懷。
  
  進房之後,關璿四處飄移的眼神落到桌上的茶壺,心中正等著一個能夠完成計畫的時機。他找了個位子先坐下,見陸君懷似乎不打算正面和自己交談,雖然難過,但這正是一個下手的機會。他從懷裏取出一包藥粉,趁著陸君懷不注意之時,將藥粉加入茶水中。
  
  為了他們之間的未來,請原諒他這麽做。
  
  「君懷,這些年來……你過得可好?」關璿悄悄收起剩餘的藥粉包,開口問話好轉移陸君懷注意力。
  
  「挺不錯的。」簡單一句回答,陸君懷其實連半句話都不想多聊,但是為了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徹底結束,他還是得回應幾句,不過他並不想拖延太多時間。
  
  他放下手邊的藥材,道:「其實我過得好不好,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我不想和你再有牽扯。」冷眼看著臉色難看的男人,陸君懷態度十分直截了當,毫不猶豫。
  
  關璿自嘲似的一笑,伸手倒了杯茶,討好的問:「那至少陪我喝杯茶,應該不打緊吧?」將茶放在自己對面的位子上,心跳因緊張而加快。
  
  陸君懷歎了口氣,佯裝出來的冷漠瞬間成了無奈,他走到桌邊坐下,道:「自你選擇不信任我開始,我們之間就不可能了。」喝了一口茶,又說:「我在悠然山莊很快樂,我想留在這一輩子,況且我也不愛你了,所以我不會跟你走。」
  
  那份愛曾經很深、很重,他的世界只有那個他深愛的人,當完美的世界出現崩裂,他的身心所受到的創傷讓他很想自我了斷。直到白藺塵伸出拯救的手,總是盡可能的照顧他,還有藍……算了,此人不提也罷,之後又有個比自己更可憐的孩子出現在生活中,他的世界有了全新的樣貌。
  
  他從未注意到,創傷早已慢慢的癒合,雖然有疤痕,但不再疼痛了。他對關璿的愛,也只是本能的想逃避,其實心中的那份情也已淡去,無法再干擾他。所以這次他想徹底擺脫過去的陰霾,好好過他現在的生活。
  
  嶄新的人生嘛,那個愛傻笑的孩子說的。
  
  「我不會把你留在這的,君懷。」關璿堅定的看著陸君懷。
  
  陸君懷忽然感覺有異,但一切都來不及了,一陣暈眩感朝他襲來,他撫著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但徒勞無功。他瞪著眼前的男人,低喃道:「你竟然下藥……」心再次被傷透,他這一生是絕對不可能原諒關璿!
  
  最可恨的是,身為一個大夫,竟然在短短幾天之內被下兩次藥,且他都沒發覺……這要他情何以堪啊!
  
  關璿接過陸君懷傾倒的身子,「我要把你留在身邊,你不再愛我沒關係,有我愛你就好了。」暗暗一笑,抱起昏迷的人兒,想趕緊離開。
  
  誰料到尚未踏出房門,一道犀利的掌風便朝關璿逼來,狼狽閃過,但原先抱在懷裏的陸君懷卻已移了位,讓一個他不曾見過的邪魅男人抱著。對方明顯的愛戀之意看在關璿眼中實在礙眼極了,這個男人到底從哪里冒出來的!
  
  「想把我未來的愛人帶走,也要看看你有沒有本事。」藍月暘溫柔的望著昏迷的陸君懷,但看向關璿的目光卻是冰冷至極,殺氣濃烈。
  
  「你是誰?憑什麽壞我好事!」關璿怒吼,想一股作氣沖上前將人搶回來,卻被毫不掩飾的殺氣震懾住腳步,他知道眼前的男子不好惹。
  
  見關璿被自己嚇得退怯止步,藍月暘心情不舒服到了極點,他竟然輸給一個這樣懦弱的男人?不過是有張還能看的皮相,功夫似乎也有一定水準,但和自己比起來可天差地遠了!不甘心啊!更何況還是個使用下三濫招數的小人!
  
  雖然不可否認小人招數在某些時刻是必要的。
  
  藍月暘懶得理會關璿,他瞧不起這個男人,連過手幾招的欲望都沒有。只見藍月暘扶正陸君懷的臉,輕輕的在美人的唇上親了一下,神奇的是,僅僅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便讓昏迷的陸君懷漸漸睜開了眼。
  
  「藍…混蛋……」意識仍有些不清醒的陸君懷,一見到熟悉的臉孔,不自覺的說出心裏的話,要不是全身無力,他根本不想靠這個男人這麽近。
  
  「你這甜蜜的稱呼,讓我不知該笑還是哭。」藍月暘似乎不太在意,或者說早就習慣了,也不差這麽一句。
  
  「……放開我。」陸君懷小小的掙扎幾下,但是懷著他的手臂卻是愈來愈牢固。抬頭瞪了笑得開心的人一眼,無用的舉動只會帶來更多不愉快,只好作罷。
  
  「君懷,你說這個人一再的傷害你,我該替你殺了他還是好好折磨他?」他一向尊重他人意見,所以他得先問過陸君懷,再來決定如何處理關璿這個人。
  
  「君懷,我只是太愛你了,我想帶你走!」關璿急著解釋。
  
  「愛?原來你所謂的愛如此膚淺,因為愛所以能一再傷害你愛的人?完全不顧慮對方的感受!」藍月暘直視著關璿心虛的一雙眼,覺得他的理由根本是侮辱了愛這個字,也侮辱了陸君懷當年付出的心意。
  
  陸君懷沒料到藍月暘會如此激動的替自己開口,還將他心中所想的話全說了出來,在他面前總是笑得一臉無賴樣的藍月暘,竟然會為了他表現出氣憤的一面,還想為了他殺了關璿……難道以前的告白,全是真的嗎?藍月暘是真的在意他?是真的喜歡他……?是他誤會了藍月暘的真心?
  
  藍月暘的外表就像個不知何謂真心的人,所以他難免有先入為主的想法。
  
  「你又是君懷的什麽人?你沒見他不想讓你抱著嗎!」關璿氣得兩眼發紅,見到陸君懷也不掙扎了,嫉妒之火燒得更是旺盛。
  
  冷冷一笑,藍月暘道:「我可是白莊主認可的人,是少莊主默許的人,更是這世間最愛陸君懷的人!」感受到懷裏的人有些僵硬,他繼續說:「你放棄他有多少年,我就愛了他多少年。我藍月暘敢向天發誓,這輩子只愛陸君懷一人,且絕不辜負他!」無比堅定的語氣,完全沒了平時不正經的模樣,他手臂收緊,要懷裏的人真真正正面對他的情感,不要再曲解他的真心。
  
  「混蛋……」別怪他在這麽感人的時刻使用這個稱呼,習慣一時難以改掉。
  
  陸君懷八成是和自家少莊主相處太久,結果染上破壞氣氛的惡習,好的不學竟然學到壞的,一開口的話如此刹風景。
  
  「如果你覺得這樣叫我比較親密,我可以試著去接受。」藍月暘低頭在陸君懷的耳邊說,語氣裏帶有三分真心七分玩笑。
  
  混蛋果然是混蛋,永遠改不了的事實!
  
  要不是他現在全身無力,他絕對會好好的在藍月暘的臉上揍上幾拳。他是絕不會承認自己因為藍月暘剛才說的那番話而有所感動,他也不會承認自己每次見到藍月暘都會失神一會兒,他更不會承認自己對藍月暘的懷抱沒有半點反感……他就是不想要有愛上藍月暘的一絲可能性。
  
  好吧,他陸君懷只是個平凡人,儘管心受了重傷,但當特別的人出現時,他還是會被影響,藍月暘就是一個好例子,只是自己一直不願意面對。一個有著完美的外貌和優秀的才能的人,竟然會喜歡上他這種臉上、心靈都有殘缺的人,且那人看起來就是個多情種,怎麽可能會真心對待一個人,還是他這樣的人。
  
  他不相信,所以他一再拒絕藍月暘那些聽似玩笑話的告白,但是內心深處仍然被吸引,況且他心中還有另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這也是他無法接受追求的原因,若自己的戀人可能還愛著其他人,豈不是太可憐了。
  
  就算現在他已確定不再愛關璿了,他也無法鼓起勇氣接受藍月暘,畢竟他被毀容的左半臉,藍月暘不曾親眼目睹過……要是看過了,肯定是一臉嫌惡吧。
  
  「該死的,我今天一定要帶走君懷,他是我的!」關璿的耐性瀕臨極限,他知道自己可能打不過眼前這高深莫測的男子,但他絕不放棄!他大喊:「十年前他是我的,十年後也是,永遠都是!」話落,沖上前迎向藍月暘。
  
  藍月暘淺笑,單手撐著陸君懷,輕易閃過關璿襲來的每一掌,只見他從容不迫的從懷裏取出一把扇子,出手如閃電,先是擋下劃過耳邊的右掌,接著點了穴道讓關璿的右手無力,再打中左手的手腕處,一股強烈的疼痛感讓關璿發出哀嚎,可憐的左手掌怕是斷了,最後優雅的展開扇子,手輕輕一揮,關璿整個人向後飛了出去,壓垮了房內的桌子,場面一片狼藉。
  
  藍月暘右手持扇,左手抱著一臉同情的陸君懷,畫有竹林的扇子扇啊扇,一派輕鬆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來他就是造成混亂的原凶。
  
  惹上傳說中「武鬼七俠」的唯一弟子,算是關璿運氣不好……連武功稱得上極有造詣的白藺塵都沒信心和藍月暘過上幾招。武鬼七俠那七位老人家可是江湖上聞風喪膽的人物,所以藍月暘自然也是怪人一枚,會讓他手下留情不過是因為關璿是他所愛之人的前任戀人……或許他應該下更重的毒手才對。
  
  「你殺了他?」陸君懷看傻了眼,他是清楚藍月暘的厲害身手,但還是第一次見識到,若關璿就這樣死了,那都是他害的。
  
  藍月暘笑一笑,道:「只是廢了他。」難得可以抱陸君懷這麽久的時間,真是幸福啊。「若我真殺了他,你會恨我嗎?」
  
  陸君懷一愣,隨即搖搖頭,他發現他無法恨一個為了他而傷害別人的人,因為那人很可能是真心愛他的。他拿開扶在腰上的手,道:「我有力氣了,放開我。」等手鬆開,陸君懷只是走到昏迷的關璿面前看一下,什麽話都沒表示。
  
  藍月暘這下可緊張了,「這傢伙的未婚妻早就懷孕了,他還想把你帶走……君懷,你不會真的要跟他走吧?」難道他為了陸君懷做了那麽多,還是一點用都沒有嗎?陸君懷就真的那麽愛關璿那個廢材?
  
  一個拋妻棄子又狠狠傷害所愛之人的傢伙,哪里值得留戀啦!
  
  陸君懷朝藍月暘狠狠一瞪,怒道:「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要跟他走啦?」他像是這麽沒自尊的人嗎?……好吧,他曾經是。
  
  但陸君懷可不打算讓藍月暘的心情好過,他又道:「我是不恨你,但我可沒說我不氣你。」他走到藍月暘面前,用手指大力戳幾下,「第一,你竟然趁人之危。別以為為了救我就可以偷吻我,你就不能換種方法嗎?」
  
  藍月暘默認,但他只是想一親芳澤,卻沒想到被形容成趁人之危。
  
  「第二,你竟然讓我最愛的古董桌成為一堆木頭!你難道不曉得我有多喜歡那張桌子嗎?還有上頭的茶壺我也很愛,全讓你一招給毀了!」
  
  面對陸君懷的指控,藍月暘覺得無辜極了。壓壞桌子和茶壺的人躺在那,又不是他……雖然的確是他造成的。「大不了再賠張桌子給你,茶壺也換組新的。」
  
  聽見藍月暘的話,陸君懷因愛物被損壞的難過心情這才有些釋懷,「這筆帳就先記著!」

  此時,一陣敲門聲打擾了兩人。劉青站在門口,態度恭敬有禮,如果忽略他嘴邊那抹曖昧不明的笑的話。
  
  「莊主要我來收拾殘局,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把這傢伙和他的未婚妻送出莊吧,殘了是殘了,但至少還有妻兒陪他渡過下半生,也算幸福了。」藍月暘道。
  
  劉青點頭,身後立即出現多位家僕將房內的慘狀整理一番,人也大剌剌的直接抬走,動作訓練有素,房內在瞬間乾淨了不少,劉青也不多留,讓陸君懷和藍月暘繼續他們的談話。
  
  「是藺塵要你到莊裏的?」陸君懷想起藍月暘曾說自己是莊主認可、少莊主默許的人,也就是說其他人都知道藍月暘是真心的,且都全力支持……只有他還質疑了半天,傻傻陷在以前的戀情中無法脫身。「他們都知道你……」
  
  「我愛你。」藍月暘接著說。
  
  紅霞染上了陸君懷的頰,心想藍月暘也真不害臊,那麽直接……也是啦,他說了那麽多年,到了現在自己才相信,也用不著再拐彎抹角了。
  
  但他還是有自己的顧慮,就是他臉上消不去的傷。陸君懷抱有歉意的說:「但我還是無法接受你……」是怕藍月暘無法接受他。
  
  藍月暘眉一挑,有些生氣的問:「不是為了那男人,是為了什麽?為了你臉上的傷嗎?你介意我可不介意!」伸手撥開陸君懷用來遮掩的長髮,讓怵目驚心的疤痕顯露出來,這個動作簡直嚇壞了陸君懷。
  
  「別躲!聽我說完。」攔住欲轉身躲避的陸君懷,藍月暘強行抓住他,道:「你不喜歡,我隨時都能替你恢復原貌,如果你那麽想要一張美麗的臉的話。」
  
  「我才不在意自己美不美!」只是這傷疤含有無法抹滅的痛苦回憶……
  
  「那就別管它!我愛你也不是因為你的美貌!」藍月暘大聲說著,他用手指抹去陸君懷的眼淚,繼續道:「其實……我寧願這些疤留在你的臉上,這樣你就會永遠記得那傢伙狠狠傷害過你,而我是全心全意愛著你。」吻,輕輕落在陸君懷顫抖的唇上,細細的品味。
  
  「你長得難看一點,也不會有人跟我搶你了,你就會只屬於我一個人。」
  
  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陸君懷破涕為笑。
  
  「就是因為你很會說這種動聽的話,所以這些年來我都不相信你真的喜歡我。」陸君懷吸吸鼻子,笑道:「但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你,最起碼你得先賠我桌子和茶壺,我再考慮看看。」
  
  藍月暘和陸君懷兩人相視而笑,就如某少年曾說的,錯的人離開才會遇見對的人,他們之間錯過了多少年,就用未來的日子來彌補吧。
  
  
 

絲蘿非獨生(父子)---27~28

  真是一個適合賞花賞月賞鳥賞蝶的怡人天氣啊!
  
  我坐在涼亭中,享受著和煦的風徐徐吹過,再配上一塊香甜可口的糕餅,這真是人生一大樂事。我靜靜聆聽著鳥鳴聲,太雜有點吵;我用力吸氣聞著花香,太濃有點臭;我隨意欣賞著花園,太花有點亂……雖然是個適合賞花賞月賞鳥賞蝶的好天氣,但這些雅致的活動似乎不太適合我。
  
  我還是認真吃點心好了。
  
  就在此時,一抹窈窕的身影朝我走來,沒印象,我不曾見過。對方是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沒有絲毫矯揉造作的感覺,彷佛天生就和優雅二字相符,外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已經能夠排進我心目中的前三名,第一自然是我娘,第二是陸大夫,第三就是這位女子了。
  
  「沁語嗎?」美麗的女子問道,原來在我胡思亂想之時,她已走進涼亭。
  
  我點頭,嘴裏仍嚼著糕點。
  
  女子嫣然一笑,道:「我是杜墨,你爹可能會娶的物件。」她直接坐下,還伸手拿了塊糕點,跟著吃了起來。
  
  我不舍的看著糕點落入美人的口中,但想想來者是客,我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點心,對方可不一定,且善心會有好報,分她一塊不應該計較太多……話是這樣說啦,但我還是很想搶回她吃的那一塊。
  
  「你聽見我是你爹的未婚妻,怎麽沒反應啊?」拍拍手中的碎屑,杜墨一個隨性的動作仍是優雅萬分,但又比一般大家閨秀來得豪放些。
  
  「怎麽每個人都希望我有反應呢?不就是莊裏多個人,沒人說我可能還不會發現呢。」阿月哥也一直期待我會生氣,但就沒什麽好氣的,這些人真是奇怪,難道不知道愛生氣容易老嗎?
  
  前些日子爹爹就和我說,他要迎娶一個女人進門,且可能就在不久之後。我替爹爹感到高興,他卻不太開心的看著我,最後只是搖頭歎氣就離開了。之後阿月哥和陸大夫來看我,阿月哥一副意料之內的表情,那是因為我告訴過他我的想法,而陸大夫和爹爹一樣,也是搖頭歎氣,道:「孺子不可教也。」
  
  阿月哥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沒救了。
  
  我真的不懂,莊裏要辦喜事不是件好事嗎?怎麽大家似乎不太樂意,既然不想又何必要辦呢?大人的世界真複雜。
  
  「可突然有個外人介入你和你爹的生活裏,不覺得討厭?」
  
  我搖頭。爹爹是爹爹,我是我,外人是外人,大家的生活彼此都會有交集,這是很正常的,也是無法避免的,何必要覺得討厭?若說介入我和爹爹,那綠鴦、梓言、劉青、陸大夫或阿月哥不就全是介入者了?就算是外人介入,相處一陣子也能成為內人嘛,哪里有差別。
  
  「是嗎……」杜墨笑了笑,問:「所以說,我把你爹搶走,你也不介意?」
  
  看著美人眩目的笑容,我有些茫了,但我可沒忽略她方才說的話,她竟然要搶走爹爹?我緊張的問:「你要搶爹爹?你很喜歡爹爹嗎?」
  
  眉微微挑高,「喜歡啊。」杜墨肯定的回答。
  
  我這下又更緊張了,我不死心再問:「你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爹爹嗎?」
  
  「若我說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爹爹,你想怎樣?」杜墨一手撐著臉頰,在夕陽照射下,側臉的陰影讓她的笑容變得有些魅惑。
  
  我頓時失了力氣,沒想到美人姐姐這麽喜歡爹爹,那我該怎麽辦?我失神一會兒,才抬眼看向她,道:「我還想說,若你沒那麽喜歡爹爹,我就要娶你的……這下子沒希望了,真是可惜啊。」難得有個讓我眼睛為之一亮的美人出現,竟然要當我娘而無緣成為我的媳婦兒,怎麽能不讓人歎惋。
  
  杜墨雙眼睜大,像是沒聽清楚剛才的驚人之語,又或者太震驚於剛才那番話才久久無法回神……這少年是說想要娶她嗎?而不是怕她搶走他爹?
  
  「哈哈……你這孩子真有趣。」杜墨大笑,不過她很快就收起笑顏,問:「若我以後替你爹生了個孩子,你爹疼他更勝你,你會嫉妒嗎?」
  
  我再次搖頭,道:「他可是我的弟弟或妹妹呢,有什麽好嫉妒的?而且爹爹也還是會疼我,這樣就夠了!」雖然就我印象中,爹爹似乎不太願意有女人替他生孩子和我爭地位,這表示爹爹只願意疼我一個嘛!
  
  「你們感情可真好。」
  
  「我最愛爹爹了,爹爹也說過他愛我。」我喜滋滋的說。
  
  「但你爹會娶我,我們之間也會有小孩,他的愛可不再是只給你一人了。」杜墨一臉同情的看著笑得甜蜜的少年。
  
  聽見她說的話,我微微一愣。是啊,爹爹有了新的妻兒,就不會只愛我一個,也不會只疼我一個,更不能天天陪著我了……這有什麽關係,就說了我不會嫉妒嘛,反正爹爹還是愛我、還是疼我、還是會陪我,身為一個乖兒子,這點體貼是應該的,因為我最喜歡的就是爹爹。
  
  「身為山莊未來的女主人,我得好好考量一下自己的未來,你不嫉妒我的孩子,但我會擔心,所以我可能會請你爹讓你搬離山莊,去外頭見識遊歷。我相信你爹會贊同,畢竟我和他是夫妻,我也是你的娘親,他會尊重我的決定。」杜墨一字一句清晰的說著,有些歉意、有些憂心,更多的是冷淡。
  
  害怕我搶了我未來弟妹的地位嗎?我或許該告訴我這位未來娘親自己的偉大志向——當只米蟲。所以說她的顧慮全是白費,但我對她的好感更深了,一個替孩子這麽著想的女人,會是一個好娘親!
  
  做不成我的媳婦兒就算了,反正得了一個好娘親。
  
  「好啊,我無所謂。」米蟲不管到哪里都可以是只米蟲。我說:「我絕對支持爹爹的所有決定。」像我這樣的乖孩子真的絕跡了。
  
  杜墨這次不再笑了,美麗的眼靜靜看著從容自在的少年。
  
  「一個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個說最愛你的人,他不再只愛你、只疼你,還要娶別人、讓你離開,你都能表現得毫不在意……」杜墨開口道:「不知道該說你豁達還是體貼,我覺得你令人……毛骨悚然。」
  
  「看來是童年的回憶讓你的個性扭曲成這樣。」
  
  她在說什麽?說我的個性扭曲?拜託,我只是樂觀而已。
  
  「你活在當下,開心的笑、快樂的享受每一天,所有的東西你都看在眼裏,卻沒有任何一個留在你心裏。你會呼吸、你有生命,但你的心在哪里?」杜墨屈身靠近少年,「你說你們父子相愛,但你真的懂其中的含意嗎?你到底在害怕什麽?只想當個不哭不鬧、乖巧聽話的好兒子,以為這樣你爹才會對你好,你平時都願意相信他對你的情,為何在面對更大的問題時,你就選擇不信任他?」
  
  杜墨直視著臉色發白的少年,「你真可憐。」留下這麽一句話就離開了。
  
  她到底在說什麽啊?原來也是個怪女人。我何時不信任爹爹了?在我刻意撒小謊時,我知道爹爹會陪著我鬧,不會責備我;我玩心大起時,明明是我犯錯,但我知道爹爹會站在我這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哪里不信任爹爹了……
  
  「梓言。」我出聲喚,我知道他都會在我附近守著我,代替爹爹。
  
  梓言默默踏進涼亭,發現自家少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你聽見那些話了吧,不覺得很好笑嗎?」我笑著望向梓言,卻被他眼中少見的憐憫嚇到了。「你幹嘛這樣看著我?難不成你認為她說得是真的?」
  
  「是啊,她完全沒說錯。」梓言很直接的回答。
  
  我無法置信的看著梓言,但他認真的神色讓我說不出話來……他們好像在說我不正常一樣,我只是感覺不到痛而已,哪里奇怪了!
  
  「你太樂觀,堅強到不像個孩子。」
  
  有沒有搞錯?這樣是優點而不是缺點吧!
  
  「樂觀不好嗎?堅強不好嗎?開心不好、快樂不好嗎?我不哭不鬧、當個聽話懂事的乖孩子又哪里不對了!你告訴我啊!」我從來沒有這樣大聲說話過,從來沒有。因為不需要,因為沒機會……因為我不能,身為乖孩子所以沒資格。
  
  好像有什麽東西流出來了……從心底,從腦海。
  
  「莊主從沒要求過你要當個乖孩子,不是嗎?」梓言蹙眉,開口道。
  
  大家都寵著這個有著悲慘童年的少莊主,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希望這份愛能讓他幸福開懷的大笑著。但他從一開始就是笑的,在來到悠然山莊之前,在莊主找到他之前,在他還處在那要命的環境時,他就笑著,他就樂觀,他就堅強。
  
  沒有人敢戳破那張紙,薄得不能再薄的表面。
  
  「少爺,你也該認真面對自己了。」
  
  我看著梓言離去的背影,很想叫他留下來陪我,但發不出一絲聲音。
  
  面對自己?好難,我辦不到。
  
  記得很小的時候,娘親曾每日親我的臉和我道晚安,曾用好聽的聲音說故事給我聽,只是不知道到了何時,她開始打我、罵我,最後乾脆將我綁起來,方便她隨時出氣。一開始我會哭,因為很痛、真的很痛,也因為害怕,怕那個換了一個模樣的女人,我知道以前的娘親徹底消失了。
  
  我知道我愈哭,娘親打得愈兇狠,所以我不再哭,開始笑著面對她,順便說些嘲諷的話,往往到最後她都會打不下手,因為覺得我的笑臉很惹人厭。我也會不斷告訴自己傷口不會痛,忍一下就過去,不知不覺中,我再也感覺不到疼痛,省得我每天都要花力氣去說服自己,算我幸運吧。
  
  我很想死,但每當我看著窗外的花草或鳥兒,我就幻想著自己能再聞到花香、用手去碰觸鳥兒的羽毛;每當我望著娘親的背影時,我也會幻想著她恢復以前的溫柔,那個我曾深愛的母親。
  
  樂觀、堅強……那是因為我不這樣想、不這樣做,我就活不下去。一切都在無形中形成,所以我忘了最初的自己,也找不到了。
  
  我只希望有人能再對我付出,讓我有撐下去的動力……愛?我不知道有什麽不同,只知道那是個維持不久的東西。我說愛爹爹,因為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道曙光;他說愛我,我對他而言又是什麽呢……
  
  我在害怕什麽?說不定我在怕爹爹有一天,會像娘親一樣把我扔開。到時我又得再找棵大樹攀附上去,又或者找不到了,只好等待死亡。
  
  「你這樣刺激他想做什麽?」藍月暘從暗處現身,對一臉淡漠的杜墨說,話裏有明顯的責備。
  
  「難不成像你們一樣幫他逃避?別再害他了!」冷眼一瞪,杜墨片刻也不想停留,反正任務達成就可以了。
  
  「該死的!」那個小傢伙會不會崩潰啊……這樣死的就會是他自己了,誰讓他要想出一些有的沒有的點子,這下可完蛋了。
  
  夜晚,和平時同樣寧靜的夜晚。
  
  「啊————」一道淒厲的叫聲從少莊主的房裏傳出。
  
  白藺塵飛快的速度沖往白沁語的臥房,從未見過的慌張。
  
  「沁兒!」打開房門,只見自己擔心的人兒安穩的坐在床邊。
  
  「啊,爹爹。」我驚訝的望著闖進房裏的人,立刻猜到是剛才的慘叫聲將爹爹引了過來。
  
  白藺塵仔細的看著看似安然無事的兒子,但方才的叫聲明明是沁兒的聲音……總不會是他幻聽吧。「你做惡夢了嗎?剛才的聲音……」
  
  「那個啊,我是做惡夢沒錯,夢到被鬼追,好可怕。」我尷尬一笑,實在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
  
  撫著冰涼的小臉,看得出來受到很大的驚嚇。白藺塵心疼的將兒子抱上床,緊緊的將他摟在懷裏,道:「我陪著你,安心睡吧。」
  
  我把臉埋在爹爹的懷裏,貪戀著這熟悉的溫暖……剛才夢見的畫面好真實,孟雪傾狠狠鞭打我的樣子,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沁兒,相信我,我只要你相信我,信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承諾。」
  
  我信,我相信……因為我只能相信。
  
  一個決定悄悄在我心底浮現。
  
  
  隔天,書房中,三個人。
  
  「確定離開了?」白藺塵問。
  
  「是,確定離開了。」劉青肯定的回答。
  
  是嗎……和他的計畫一樣,讓沁兒離開就行了。
  
  「我說白莊主,要讓你的兒子離開,用說的一聲不就成了?何必讓我去刺激他?最後你又心疼的不得了。」杜墨用手指把玩著自己的長髮,問道。
  
  「你會不瞭解我的用意嗎?至少是他自己想走,若是由我提出來,他會捨不得離開的,沁兒就是這樣。」
  
  杜墨撇撇嘴,「是是是,當爹的自然瞭解兒子。」
  
  白藺塵淡笑,不再回應。
  
  眼下他還有很多事要忙,就讓沁兒好好去玩吧。
  
  
 


絲蘿非獨生(父子)---29~30(有H)

  「我說梓言啊,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偷偷溜出來,換個稱呼會比較好嗎?」我從茶樓的二樓往街上望去,人群雜遝、熙來攘往,好不熱鬧。
  
  「少爺就是少爺,沒有換的必要。」梓言態度冷漠的喝著茶,發現桌上那一大盤點心幾乎沒什麽動過,實在不尋常。
  
  「可是這樣會透露出我們不同一般人的身份啊,不是嗎?」我刻意放低說話的音量,「你這是什麽眼神啊?」看著眼前的貼身侍衛(現在是落跑共犯)一臉驚訝的盯著我,且眼神充滿懷疑,讓我有種被瞧不起的感覺。
  
  梓言悄悄收回視線,小聲道:「只是有點驚訝你也會想到這個問題。」看不出來自家少爺還有這種腦子,看來是自己太低估小主子了。
  
  被侍衛如此看扁使我頓時無言。縱使我資質平庸,但並不代表我真的是個笨小孩,看來人太韜光養晦、不讓鋒芒太露果真會造成不必要的誤解,其實說多不多,我想我既然是爹爹的親兒子,至少會有他一點點小聰明吧!雖然我曾說過愚鈍是天生的,基本上是沒救了,但我希望自己能跨越天才和蠢才之間那一條線,我想我已經成功跨越了……或許剛跨過去?可能掛在上頭?呃……我想就快了吧,不然梓言不會表現得這麽驚訝。
  
  「回歸我們的問題,我想你就叫我小沁,我就叫你阿梓吧!」這麽一來,我就能毫不顧慮的喊梓言的小名,也不用怕他的冷眼了!
  
  梓言奇跡似的沒開口拒絕,因為他正擔心若再堅持的話,難保不會遇見蕭家的眼線,姑且讓主子喊上這麽一陣子好了。他道:「隨你高興吧。」名字是個問題,面相更是個關鍵,幸好上頭的人出門前給他好幾副人皮面具,不僅能遮掩住他和少爺的容貌,若遇上麻煩還可以換其他面皮。
  
  既然這麽擔心自個兒寶貝兒子的安全,為何要讓他離開?想必是莊裏即將有一場大變動,且有可能會讓少爺陷入危險,就連莊主自身也難以兼顧的大事。
  
  所以白莊主才會千叮嚀萬交代,要他這個貼身侍衛好好看著。
  
  「阿梓,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啊?」我摸了摸有些不自然的臉,是一張極為平凡的長相,雖然不太習慣,但梓言堅持這樣比較安全。若說他這樣做還情有可原,我則認為自己應該沒差,不過梓言似乎完全不認同我說的話。
  
  梓言聽見自己一直不願承認的小名,心中還是有些疙瘩。他歎了口氣,道:「是我要問你想去哪才對,是你自己想離開山莊的。」見少爺仍是一臉茫然,梓言又問:「你到底為什麽要出莊?」這些問題應該早在離開之前就想好才對。
  
  聽見梓言的問話,我才領悟到自己的所有決定都下得太突然了,有很多細節還是梓言替我想好的,好像他早就知道我會離開一樣,真是奇怪。其實會想離開也不過是一時興起,這些日子被人問了許多類似的問題,我雖然不太瞭解,但我知道自己應該要去尋找答案才是,得靠自己去想通那些很困難的事。
  
  那夜作了惡夢之後,雖然有爹爹的陪伴,但我心裏就是靜不下來,好像這個熟悉的懷抱又變得不熟悉了,或者說我無法像以前那般自然窩著,爹爹還是爹爹,我也還是我,但我們之間卻起了變化,我到現在還不清楚的微妙變化,我猜就從我和爹爹發生了那件事之後……阿月哥說這種行為會有幸福的感覺,當然前提是兩人互相有好感。我聽是聽明白了,但依然無法理解,過程中會讓人舒軟發麻,至於幸福……只要有爹爹在我就很幸福了。
  
  如果我真的想找某個問題的答案,大概是「愛是什麽」吧。我要的不是口頭上說說,而是親眼目睹,甚至分個清楚。
  
  「阿梓,我們去找什麽是愛好不好?」我滿心期待的問著梓言,他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但只是點點頭並不反對。
  
  我開心一笑,快速拉起梓言要離開茶樓。
  
  「等等,少……小沁,你的點心還沒吃完!」
  
  「沒胃口啦!」那種難吃的東西也叫點心?根本不及我可愛婢女的一半手藝嘛!我想是連一半的一半的一半都沒有!
  
  什麽是愛?梓言說有友情、親情、愛情……很多很多種,我又問他為什麽愛情就能用個「愛」字來稱呼,這題他倒是被我給問倒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原因。他告訴我,還有能愛所有人的「兼愛」,但這點很難辦到,因為人性始終是自私的,愛是不能夠平等分配的;他也說君王必需要愛天下人,但和兼愛不太一樣,不過這並不重要。
  
  什麽是愛?梓言說父母細心呵護孩子,是親情之愛,像爹爹對我那樣;朋友兩肋插刀,是友誼之愛,像爹爹對陸大夫那樣;至於劉青和綠鴦兩人有的則是愛情之愛,阿月哥和陸大夫也稱得上是,還有爹爹對我也是。
  
  「爹爹對我是親情又是愛情?」都是愛,傻傻分不清楚。
  
  梓言瞥了我一眼,才道:「可能一開始是單純的親情,後來逐漸成了愛情,現在應該是兩種相融吧……你只要知道莊主很愛你就好了,而你要去搞清楚你對莊主是親情還是愛情,我想只要是常人多少會介意兩者其中的差別。」
  
  我們兩人在人群中穿梭,梓言緊緊抓著我的手,小心不讓我們兩個被人群擠散。我聽他又說:「也有老夫老妻相處了數十年,愛情也會變成了親情,那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其實誰也無法用簡單的言語去說明愛是什麽,那要用心去慢慢體會,但我儘量找些例子讓你能瞭解。」他蹙眉避開一個又一個行人。
  
  娘親教訓不聽話的孩子,那叫「愛之深,責之切」,我有點難以理解,因為孟雪傾對我絕對沒有愛,她是「恨之深,傷之重」,至於爹爹根本捨不得打我或罵我。所以在我看見街上一個婦人罵小孩時,有點羡慕……當初瘋女人對我也這麽好就好了,下一刻我見到婦人把孩子緊緊抱在懷中,以免他被賓士的馬車撞傷了,似乎可以瞭解當娘的這種矛盾反應就是愛。
  
  不過那輛馬車真是過份,在熱鬧的大街上快速駕駛,他不要命旁人還要啊!竟然這樣目中無路人,要不是我偷溜出來不能亂惹事,更不能壞了我這乖小孩的好紀錄,不然我早沖上去踹那馬車好幾下了!
  
  另一個前提是,梓言沒抓了我往巷子裏躲的話。
  
  「阿梓,我們為什麽要躲啊?」我問正在偷瞄路上動靜的梓言。
  
  雖然梓言做事大部分都不問我的意見,但有緊急事時還是會先告知我一聲,若我反對他依然不會理我。只是這次有點反常,竟然強拉著我往巷子躲,實在是太突然了,像是見到鬼一樣。看不出來膽大的梓言也會怕鬼呢……也是啦,他都會計較我喊他小名了,男人都會礙於面子,隱藏一些外表看不出的小秘密。
  
  我懂,我真的懂。
  
  「沒什麽,我們先回客棧。」梓言臉色異常,帶點不安的拉著我繞路走。
  
  怎麽會在這裏遇到那傢伙的馬車呢?明明已經五年多了,自己還是不敢面對那個人啊,真可笑。是出來辦事嗎?還是發現了他的行蹤?應該不可能吧,他這些年幾乎沒出過莊,那人不可能會這麽輕易找到他的,但願他的擔心是多餘的……畢竟他身邊還有個小鬼要照顧,要是他出事了,這小鬼要怎麽辦?
  
  怕是視小鬼為命的白藺塵會殺了他吧。
  
  我看梓言一會兒擔心一會兒苦笑的,難不成他真的被鬼嚇到了?這下換我要擔心和苦笑了,不知道荷包的錢夠不夠,聽說請道士來收鬼要花一大筆錢,該不會我的這趟「尋愛之旅」要提早結束吧?若是如此,我狠心放梓言不管會不會太沒人性了,好主子似乎不能這樣做。
  
  錢和人性之間的抉擇,好困難啊。
  
  就這樣被強行帶回客棧休憩,梓言整個人惴惴不安,我真的在考慮要不要讓小二去找個道士來,不過荷包歸梓言管,我要用錢都需要向他報備,若我說了這理由,他肯定會狠狠把我踹到大街上。
  
  「阿梓啊,你……還好吧?生病了嗎?」我小心翼翼的問,誰當主子當得像我一樣這麽窩囊的,連關心下屬都要用這種口氣詢問,怕惹出了火花。看梓言飯也沒吃幾口,雖然他本來就不胖,但食量絕對比我大,現在竟然吃得比我還少。
  
  搖搖頭,他一言不發,還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呃,是不希望我為他多操心。有必要這麽見外嗎?自我帶他回莊後,兩人之間的革命情感就已經建立起來了,還需要主子侍衛分得這麽明嗎?有心事應該要說出來一起討論一起解決,這樣才不會鬱悶積於心中,會悶出病來的。
  
  哪里找得到像我一樣體恤下屬的好主子,真是不懂珍惜!
  
  「那你自個兒慢慢吃,我回房了。」既然人家擺明不想理我,那我也用不著拿熱臉去貼冷屁股,我現在比較想把臉上那張面皮給撕下來,貼整天真不舒服。
  
  梓言是真的沒太多胃口,他讓店小二將房裏剩餘的飯菜收走,又讓人送來熱水,準備沐浴洗淨身體。確定窗戶和門都落了閂,他才把臉上的面皮撕了下來,露出原本清秀的容貌,動手解開衣帶,雪白的背後有一朵蓮花的圖樣,血紅的痕跡,明顯是被人刻畫上去的。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像受了誘惑般,撫上了那朵栩栩如生的紅蓮,感受著身體主人發自內心的顫抖,不知何時出現在房內的人笑出了聲。「這麽怕我啊?你還是一樣可愛呢,二哥。」
  
  梓言止不住懼意,任不速之客的手在自己的背上放肆,但最後他還是鼓起勇氣,回過身躲開了那只他所憎恨的手,兩眼對上身後人的一雙冰冷嗜血的眼。「還是讓你找到……我的運氣似乎用盡了。」聲音的脆弱背叛了他臉上強裝的冷靜與堅強,多年累積而成的恐懼不是說消去就能消去的。
  
  身前比他高一個頭的男子,一頭墨發隨性的披散在肩上,身著他所熟悉的青衣,和他有著極不相似的冷峻面貌,五年的時間讓男子少了五年前的清澀,多了身為當家淩人的氣勢。他的三弟,蕭家堡的當家,蕭瑾珩。
  
  也是他此生最怕、最恨、最不想再見到的人。
  
  「你很會躲,這五年來我完全沒有你的消息。」蕭瑾珩伸手想將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摟進懷裏,卻被靈敏的閃避,他有些吃驚,笑道:「也是,這麽多年來你的身體也恢復了,武功也增進,能躲過我的碰觸很正常……膽子大了不少。」一瞬間緊緊掐住梓言的後頸,發現人兒只是狠瞪著自己,沒有掙扎。
  
  「怎麽不掙扎?這樣少了點樂趣。」
  
  梓言冷笑,道:「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我身體恢復、武功增進,還是打不過你,那又何必自討苦吃?」後頸傳來的疼痛比起當年,根本不值得一提。
  
  被小自己三歲、從小相處在一起的親弟弟強暴,親眼看見自己身邊的好友一個個慘死在自己面前,甚至被迫喝下他們的鮮血……他快被逼瘋了,他寧願真的成了個瘋子,但這個曾是他疼愛的弟弟比他更瘋狂,絕對會讓他清醒再度面對現實,面對那扭曲恐怖又殘忍的愛。
  
  「這是不是表示,你肯乖乖和我回去?」手的力道仍然沒有減輕,但蕭瑾珩說話的口氣卻是溫柔得動人。
  
  「你怎麽找到我的?」沒有回答那答案早已確定的問話,梓言選擇問了一個令他想不透的問題。
  
  蕭瑾珩不介意話題被轉開,因為不管他得到的答案是什麽,既然人找到了,他一定會帶回去。他道:「若我說是白藺塵告訴我的呢?他說不想再幫你了,因為他沒這個多餘的精力和時間。」
  
  「放屁……若是全天下最會撒謊的騙子跟我說這句話,我寧願相信騙子也不會相信你,因為你比騙子還惡劣。」感受到後頸的痛感愈來愈劇烈,梓言繼續說:「更何況我有絕對的理由相信白藺塵,他的寶貝還要靠我保護呢,怎麽可能會透露我的消息給你,好讓你把我抓回去。」
  
  「不幸的是你得和我回去,這樣你要怎麽保護那個少年?」鬆開了對頸子的桎梏,蕭瑾珩移動到梓言的後方,雙臂親密的摟著他。
  
  回想起他曾經歷過的一片血紅,也想起濃烈血腥味充斥著他的嘴鼻,就算少爺再怎麽惹人生氣,但他不願意看見那天真的少年和他的朋友一樣……「不可以動他!不然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梓言吼著。
  
  身後傳來無所謂的笑聲,「你早就恨我入骨了,我也不盼望你會原諒我,所以多一條少一條人命,對我來說沒有差別。」蕭瑾珩冷冷的說。
  
  他的人心裏只能有他,要是有了別人,他一概不會放過。
  
  「不可以!你想和整個悠然山莊作對嗎?」
  
  「蕭家堡不怕悠然山莊,白藺塵也不會是我的對手。」狂妄的自信讓他不把任何人放進眼中,也可以說他強烈的獨佔欲使他能與任何人為敵。
  
  梓言緊張得心都快跳出胸口,「要不是白沁語救了我,我早就死在街上了!看在這點你放過他吧……」不要再傷害他所看重的人了!他受夠了!
  
  「是嗎?他救了你啊……那我就放過他吧。」蕭瑾珩的手滑過梓言的胸口,手指擒住小巧的乳首,揉捏著。
  
  「不過,真讓人嫉妒。」
  
  將人把床鋪上一推,蕭瑾珩強行扯下梓言的褲子,人覆了上去。
  
  「不要!」梓言狼狽不堪的掙扎,熟悉的壓迫感讓他整個人強烈戰慄著。
  
  男子不顧身下的反對,握住了敏感的分身,緩緩搓柔起來:「看來你的身體還記得我,這麽快就有反應了。」
  
  不僅是因為五年來都不曾受到這樣的對待,更是因為沒人比蕭瑾珩更瞭解他的身體,習慣也是可怕的因素……只要一被男子碰觸,身體很快就有了反應,羞恥感讓他的自尊一再的瓦解,卻又逃不過也無法反抗。
  
  「嗯……嗚……」
  
  在熟練的技巧下,梓言臉頰火熱的發出淫靡的呻吟聲,最後在蕭瑾珩的手中達到了高潮。深深的憎惡感,但於事無補,沾滿他液體的手指伸入了他體內,許久不曾受過外物侵入的後穴痛得他驚叫出聲。
  
  「真緊。」雖然蕭瑾珩的態度非常強硬,但在體內愛撫的手指卻很溫柔,靈活的轉動、搔括著內壁,一點也不粗暴。
  
  「把手…拿開……」梓言喘著氣,完全使不上力。
  
  蕭瑾珩曖昧的笑了笑,真的將手指抽離了體內,但取而代之的是比手指更粗大的兇器,抓住不斷亂動的腰,堅挺抵著後穴,緩緩地進入他的身體。
  
  緊蹙著眉,梓言發出了無聲的叫喊,如鐵般炙熱的碩大,幾乎要將他吞噬掉的壓迫感,讓他感到無止盡的絕望,不論他逃到了何處、不論過了多少年,這種痛苦仍然追隨著他,擺脫不去。
  
  硬挺深入體內,毫不留情的律動,猛烈的佔有直抵深處,狠狠的撞擊敏感的部位,欲浪將他淹沒,止不住的呻吟、流不盡的淚、消不去的苦……只能沉淪。
  
  蕭瑾珩抱起昏睡的梓言,看著他臉上清晰的淚痕,那是他最不願看見的,卻是自己給他最多的東西。
  
  「我這麽愛你,為何你就是不懂呢……」
  
  房內,只留下歡愛的痕跡,沒了人影。
  
  
  




絲蘿非獨生(父子)---31~32

  「已經正午啦……」我揉揉眼,從床上坐起身。
  
  真是怪了,以梓言的個性來說,他不可能任我睡到中午,他一向秉持著「早睡早起身體好」、「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種觀念,曾大聲罵過我說到底是出來玩的還是出來睡的……總而言之,梓言沒叫我起床是件怪事。
  
  我自動自發的將衣服穿戴好,看著擱在一邊的面皮,沒有藥物輔助也不能貼在臉上,雖然梓言一再強調我要貼了面皮才能見人,但不過幾步路而已,我看我直接去找他好了,這樣還比較省事。
  
  我從房間探出頭,因為是午飯時間,二樓其實沒有人走動。我快速溜到梓言的房前,禮貌性敲幾下,喊道:「阿梓!我進去羅!」我推著門,但門上了閂。
  
  「阿梓!你在裏面嗎?」我大聲喊著,但裏頭沒人回應。
  
  我都起來了,照理說梓言不可能比我晚起,真的很不對勁!但無奈房門打不開,房內又沒半點聲響,在無計可施之下,我只能轉而找他人幫忙了。走下樓,我正想往櫃檯方向走去時,就發現原本在吃飯的客人們全盯著我猛瞧,我長得很奇怪嗎?這就是梓言要我戴人皮面具的原因?再難看也還是一張臉啊,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就算我沒有爹爹的俊雅、沒有孟雪傾的傾城、沒有陸大夫的絕美、沒有綠鴦的俏麗也沒有梓言的秀氣,但至少不是坑坑疤疤會嚇死人啊。
  
  怪人,一群怪人,一群不懂禮貌的怪人。
  
  「老闆,你能幫我開房門嗎?」我問同樣望著我發呆的老闆,見他沒反應,我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老闆!你在嗎?」我大聲叫,企圖讓他回神。
  
  「呃!是、是!」終於醒了的老闆一陣慌張,搓著手掌問道:「這位元客人,您需要什麽服務嗎?是用餐還是住店,小的馬上讓人替您準備。」
  
  我本來就住在這間客棧啊,還住了好幾天呢……啊!一定是因為我沒貼上面皮,這老闆才認不出我來。我取出面皮往臉上放,指著自己臉說:「是我啦!老闆你有印象嗎?」臉都露出來了,總該熟悉些了吧。
  
  老闆大驚,道:「原來是三號房的小公子啊!我認得了!」拍了雙手,又喃喃地說:「長這麽一張臉,難怪要遮起來了……」
  
  老闆詭異的表情讓我有些疑惑,我又聽見後方有人說:「原來是男的……」怎麽我長得像女的嗎?我不禁有些好奇自己到底長什麽模樣,畢竟從小到大我還不曾照過鏡子呢……這都不是重點啦!眼下應該要叫老闆開門才是。
  
  「老闆,我朋友怎麽叫都不開門,我怕他昏死在房裏之類的,能不能麻煩您替我開個門呢?」我想既然是做生意的,理應以顧客至上,所以老闆不至於會狠心的拒絕我,況且有客人出事也會對生意有所影響,這是他們不願樂見的吧。
  
  只見老闆一臉為難,躊躇的說:「這……似乎不太好吧?」隨意打開房門對客人是種大不敬,有職業道德的人是不會這樣做的。
  
  「哪里不好?人命關天呀!」我蹙眉,雙手叉腰對著老闆吼。
  
  「不是啊,門是從內上閂的,要打開除了爬窗不然就是要撞門了,但撞門恐怕得支付一筆修繕費用……不好吧?」見眼前的小客人面露不滿,他也是百般個不願意,一旁的客人都用眼神在指責他了,這年頭老闆難當啊!
  
  這臭老闆腦袋真笨!虧他還長得一副尖嘴猴腮、超級大奸商的樣子,怎麽腦袋這麽轉不過來。我壓下心中的怒火,儘量心平氣和的提出意見:「不需要爬窗也不用撞門,你只要找把刀從門縫間穿過,將閂板挑起就好,這總辦得到吧?」
  
  記得以前我躲綠鴦時,劉青就會用這招打開我的房門,好讓親愛的妻子能把我這個少爺抓回書桌前,乖乖念書。
  
  有許多的知識都是從生活中的經驗習得的!
  
  「原來還有這方法啊!」老闆恍然大悟,趕緊讓人去找把刀來。
  
  折騰了好一會兒,小二替我開了門,我將人隨意打發走後,才進入梓言的房內。左看看,右看看……沒人,真的沒人。房內擺著浴桶,桶內的水是冰涼的,可見擱置一段時間了,也沒喚人來收走;床上淩亂不堪,憑梓言那愛乾淨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不整理,又不是我……只剩下窗戶是開著的。
  
  梓言不在房裏,他丟下我,跑了……我想應該不可能,一個比娘親還娘親的人會放我一個人不管嗎?我平時待他不薄,雖然事情他來做、出事他來擔、危險他來擋、凡事一肩扛,我則坐享其成、一旁待著看就好,但、但他領的還是山莊的薪俸啊!且爹爹很看重他。
  
  嗯!我絕對相信爹爹的眼光,我不能懷疑梓言的忠心。
  
  「咦,這是什麽?」目光瞥見桌上擺放的一張紙條,我疑惑的拿起來看,好在我不再是從前不識之無的笨小孩了,現在我也會讀會寫。
  
  「人我帶走了……蕭。」就這樣短短五個字再加上一個署名,不過要寫就寫清楚一點,留個姓氏是想怎樣?以為全天下就一個姓蕭的不成?不過依照這紙條上的意思,可以解讀成……梓言被綁架了!
  
  「天啊!綁架?」我倒抽一口涼氣,我現在該怎麽辦?報官不知道有沒有用?記得綠鴦和我說過,這世上沒幾個清廉的好官,要是沒幾個錢的人,那些大官往往都不理他們,很不要臉的,吃人民飯、拿人民錢,卻不肯做事。
  
  沒用,與其報官我還不如自己去找,只是人海茫茫上哪兒去找,姓蕭的當然不可能只有綁架犯一個人,說不定這蕭字還是亂留的呢!
  
  現在要做的就是冷靜,冷靜!
  
  我撫平激動的心情,告訴自己:「現在只能靠我自己了!」不過還真是不可靠啊,我苦笑。活了十六個年頭,除了前六年靠自己苟延殘喘、死命活拖的在長期暴力下存活,但後十年我過的可是十足的米蟲生活,且還是最高級的那種。
  
  梓言,我想我應該要向他道歉,我可能沒辦法救他了,我看還是回莊裏搬救兵還實際一些,團結力量總是比較大。
  
  我將梓言的東西收拾乾淨,尤其是錢袋,目前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之後我又匆匆忙忙的跑回我住的房間將自己的物品隨意收拾,基本上我除了衣物之外沒帶其他的東西,梓言說腦袋記得帶出門就好。
  
  住宿費之前就已經付清,所以我不用多做片刻停留。離開客棧後,我準備租輛馬車回山莊去,但我卻面臨了人生最大的困境,我完全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或許我應該讓店小二替我跑個腿,我真是蠢到家了。
  
  欲哭無淚,血淋淋的教訓,沒了梓言等同於沒了支柱,赫然發現梓言在我的人生中扮演了多麽重要的角色,至少此刻我很需要他。
  
  「找個人問好了。」
  
  前方不遠處,聚集了一大群人,且大多數是女人。我朝人群所在位置靠近,總會有個人願意指點我一條明路,我相信這個世上還是會有好人的。我發現眾人的目光全放在前方,還仰著頭往上瞧,就是沒人肯施捨一點餘光給我,我連發問的機會都找不到,還找得到回家的路嗎?
  
  終於,人群一陣吵雜,且開始緩緩移動腳步。我跟著抬頭一看,一個物體越過天空,正在往下落,似乎……就朝著我飛過來,一團紅紅的,不知道打到人會不會出事?大家看起來都很想要接到似的,那我應不應該接下呢?
  
  街上鴉雀無聲,全部屏氣凝神的看著空中那個不明物體究竟誰會接住,想要上前去搶的人都止住了腳步,因為得主明顯已經出現了,就等接下的那一刻,這時有不少姑娘紅了眼眶,她們錯失了難得的機會……恨哪!
  
  就如同不吃陌生人給的食物一樣,莫名其妙的東西還是不要亂碰的好,況且其他人很想要的樣子,我就發揮善心,讓給別人好了。紅紅一團來到我的眼前,我往後退一步,球團直接落地,我這才知道大家想要的不過是一團紅布罷了,被這種輕飄飄的東西砸中肯定不會痛,方才我白擔心了。
  
  小樓上,有一男一女倚在欄杆邊,目睹了所有事情的發生。
  
  「公子,你被拒絕了。」身著黃衣的少女冷冷說著。
  
  「我有眼睛。」紅衣的年輕男子看著大街上的混亂,目光其實只追隨愣在人群旁的小身影。他生平第一次遭人當眾拒絕,真想聽聽自己被拒絕的理由為何。
  
  「你不接就早說,擋在那邊幹嘛!」
  
  「就是啊!真討厭!」
  
  左一句,右一句,看他們狂怒的臉,很明顯都是針對我而來的,這下我站著也不是、走也不是,都怪那個鬼東西,沒事幹嘛往我這裏扔啊!我又不想要,純粹只是迷路想問個路,卻得被人罵得狗血淋頭,曾幾何時我被這樣凶過?莊裏的人頂多小念個兩三句,也不會真的開口大罵。
  
  我想回莊裏,我好想爹爹,好想悠然山莊的一切。梓言說的對,我到底為什麽要離開?乖乖待著不就好了……對不起梓言也無所謂,我想回家,不想再出來了,就讓爹爹派別人去救他回來吧。
  
  「依規定,彩球一旦落了地,這場招親便無效,大家請回吧。」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邊的一名黃衣少女,用一張冷臉對那些罵我的人說。
  
  黃衣少女看著我,道:「你,我家公子有請。」
  
  我?她家公子有請?我何時跟她家公子扯上關係了?該不會是為了我放棄接那顆什麽彩球的要暗算我吧?這世道真是黑暗。
  
  雖然陌生人食物不能亂吃、莫名其妙的東西不要亂接,當然臭臉女人的邀請最好也拒絕……但迫於現實無奈,我只好乖乖跟在少女的背後,一起去見她家公子,我心裏忐忑不安,孤身一人可能真的比較容易遇到麻煩。
  
  我愈來愈想念爹爹了。
  
  我和黃衣少女進了一個名為「雅閣」的小樓,害怕歸害怕,我還是好奇的四處看看。有很多穿著很涼快的男子盯著我看,其實他們長得大多和女人差不多,有些甚至比女人還美麗,只是我見過更美的就是了,我猜想他們會只穿一件薄紗大概是太熱了吧,我現在也有點熱,或許是太緊張了。
  
  最後來到了三樓的一間房內,明亮的房內有著舒適好聞的薰香味,一個男人慵懶的躺在軟椅上,他那身紅好刺眼。
  
  「人已帶來,我先走了。」少女交待一聲,就留下另外兩人獨自離去。
  
  「你好紅。」我忍不住說。
  
  「你很白。」他笑著說。
  
  「我大多穿白色。」我解釋。
  
  「我平時不穿紅色。」他跟著解釋。
  
  沉默在兩人之間劃開,沒有火爆的衝突場面,也沒以大欺小的惡意行為,名為和平的寂靜在此刻發揮了最大的作用。
  
  他長得還滿好看的,我這樣覺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笑得彎彎的,俊秀的五官看了很舒服,尤其是他的笑容,讓我的不安感消失無蹤。他的發色很特別,是淡淡的褐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透明,很漂亮。
  
  他走到我面前,道:「我是慕容雲洛,你呢?」禮貌的自我介紹。
  
  「白沁語。」一開口我就後悔了,虧我還和梓言說為了不曝露身份,要以小名互稱,現在我直接將名字告訴陌生人……但他也告訴我了,應該沒關係吧。
  
  名字比我長一個字的男人,他的笑容是我見過最爽朗的,他驚訝道:「姓白的不多,你和悠然山莊有關係嗎?」
  
  他知道悠然山莊!這下可好辦了。我說:「我要回家!」
  
  「回家?」面對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句,慕容雲洛感到困惑。
  
  「回你剛剛說的悠然山莊啊,告訴我怎麽回去。」
  
  就表示這少年真的和悠然山莊有關係,話說得真轉彎。
  
  慕容雲洛看著面前的白衣少年,他從遠處看時,發現少年有張出色的臉蛋,真不曉得少年哪來的勇氣,頂這麽一張引人側目的臉在街上走。這次近看,何止用出色來形容,這張臉比他樓裏的任何一個小倌都來得美麗,讓他大為驚豔。
  
  被這麽一個小美人拒絕,也不是太難過的一件事了。
  
  「好啊,只要你陪我喝個茶、吃個點心。」慕容雲洛爽快的答應。
  
  
 


絲蘿非獨生(父子)---33~34

  
  
  慕容雲洛脫下一身鮮豔的紅衣,換上他平時喜愛的紫衣,淡褐色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整個人有說不出的魅力,舉手投足散發出絕對的自信。等他回到接待人的客廳時,只見小客人正在努力的吃點心,看起來似乎已經餓上一陣子了,還因為噎著喝了一大口茶。
  
  見慕容雲洛回到位子上坐好,我也不管嘴裏塞滿的食物,急著問他:「這誰做的點心啊,真好吃!」再喝一口茶,我把口中的食物吞下,「外頭的說多難吃就有多難吃,這樣還敢出來開店,害我好想回莊裏。」每次吃了一口我就不敢再吃第二口,梓言那詭異的眼神我也注意過,但我懶得和他那種不懂得欣賞美食的人多作解釋,我自己心裏明白就好。
  
  「就你剛才見到的丫頭,她叫尋虹,架子擺得比我這主人還大呢。」說到那總擺出一張臭臉的貼身侍女,慕容雲洛苦笑搖頭,真不知當初自己怎會看上這麽一個冷冰冰的孩子。「她的手藝只有我能嚐到,你啊,算是賺到了!」見點心幾乎要見底,慕容雲洛只是再倒一杯茶往前遞。
  
  他並不是個愛吃點心的主子,但比起其他食物,尋虹較擅長做點心,只是平時沒什麽發揮的餘地就是,若讓她見到有一個人能將她的點心吃光,還讚不絕口,她那張臉可能會出現罕見的笑容吧。
  
  我笑著接過遞來的茶杯,說到架子大的僕人,綠鴦、梓言都算,沒想到也有人和我一樣當主子當得這麽苦命,我還以為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麽體貼、放任下人的好主子呢,原來眼前就有一個。
  
  現在點心吃完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我看該開個新話題來聊聊,反正他說過只要我陪他聊個天,就告訴我怎麽回山莊,如此簡單的事情。
  
  「你穿一身紅,難不成剛才是在丟繡球招親?」那我不接,豈不是害他臉丟大了?……不對,我若接住,不就表示我要嫁給他?兩個男的要怎麽成婚?好在我聰明,往後退了一步。
  
  「那只是我們雅閣的一個小活動罷了,還不是其他人抱怨我這閣主只負責坐享其成有失公平,要我也陪客人聊天喝茶,體會他們的辛苦。」想到被一群充滿怨氣的人包圍還威脅,慕容雲洛只覺得可悲,他接著說:「只是時間得加長,一個月之內,客人有什麽要求我都得答應。」堂堂一閣之主要淪落到陪客,還不得收半毛錢,除了可悲還很可笑。
  
  「我?」被動的讓人把嘴擦乾淨,我狐疑的看向服侍我的男人。
  
  笑著點了頭,慕容雲洛道:「遇到這麽可愛的你,其他人都嫉妒死了。」他們哪個人不是希望他的客人是個油膩膩的豬頭或者是個大花癡,雖然沒人接到繡球,但有一個小美人明顯可以接住,當然要把人請來作客。
  
  反正他是閣主,一律由他說了算。
  
  「所以雅閣到底是什麽地方?妓院嗎?你是老鴇?」一個我只在書上看過的名稱,難道我真的進了妓院?不,應該說是小倌樓,我剛才見到的都是男子。
  
  傳說中的小倌樓,面前的則是小倌頭兒,真是太令人興奮了!
  
  慕容雲洛一陣大笑,整個人趴在我身上,笑得好像快抽搐一樣,我跟著乾笑幾聲,難不成我問了好笑的問題?我完全不理解為何他要笑得這麽……過頭。
  
  「若你覺得我應該強調這是小倌樓不是妓院,可以直說嘛……」幹嘛笑得這麽誇張,真不給人面子。
  
  又是一陣大笑,我有點生氣,但無可奈何。笑就笑,非得抱著我笑,讓我想推開也不是,想罵人又不好意思。
  
  「雖…雖然雅閣的確類似那種地方…哈哈……但我頭一次聽見有人…呵…叫我慕容雲洛……老、老鴇……哈哈……」慕容雲洛整個人笑癱在生著悶氣的人兒身上,他用手指戳著人兒軟嫩的臉頰,道:「沁兒,你真可愛!」
  
  叫這麽親密,我跟他很熟嗎?揮開那只討厭的手指,「別叫我沁兒,只有爹爹能這樣喚我。」既然爹爹這樣喚我了,就只有他能。
  
  慕容雲洛喔了一聲,坐正身子,問道:「那我要怎樣叫你?小語兒?」
  
  「阿月哥這樣叫我,你要這樣喊我沒意見。」反正就是不能和爹爹一樣。
  
  聽見也有人這樣喊,慕容雲洛挑高了眉,再問:「小沁兒呢?」他就是想要一個專屬自己的小名,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是沒人這樣叫過。」但總覺得像叫小孩子一樣。
  
  「那只有我能這樣叫你,其他人都不可以。」慕容雲洛執起我的手貼在他的臉上,柔聲道:「小沁兒,我不該大聲笑你的,所以別生我的氣。」
  
  看到他討好似的笑臉,心中的怒氣一下子就消去了,就像我一看見他,不安感立即消失無蹤是同樣的道理,他給我一種安定的感覺,讓人覺得只要有他在身邊,就什麽都不用怕,和爹爹那種將我保護得滴水不漏有些不同。
  
  「隨便啦。」明明才第一次見面,我們的相處情形像是認識了很久一般。
  
  「不過,小沁兒真的沒聽過雅閣嗎?我自認還挺有名氣的呢!」慕容雲洛好奇的問,要說不曾聽過雅閣名號的人,已經不多了。
  
  「我第一次離開山莊到這麽遠的地方,莊裏也不會有人向我說外頭的事,不知道是很正常的……更何況雅閣是否出名,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在山莊裏活得快樂,山莊外發生了任何事,對我來說沒有太大的影響。
  
  慕容雲洛無奈的笑,這要他如何接話才好。他道:「雅閣除了讓人來尋歡作樂,也從事另一項生意,那才是我們真正有名的地方。」若說開花樓是他個人的興趣,這另一項生意就算是展現他個人的本領吧。
  
  「生意?」
  
  「是啊,消息的買賣生意。」這可是能為他帶來大把銀子的不虧本生意。
  
  消息買賣?意思不就是說慕容雲洛知道很多事情,有任何想知道的事情問他就對了!說不定可以靠他幫我找到梓言……真是太幸運了!我一把抓住慕容雲洛,一屁股坐到他的腿上,現在只要好好拜託他,我就可以把梓言救回來,我就不用那麽早回莊了,要知道這是我盼望多久的難得機會啊!
  
  「小沁兒,你突然這麽積極主動,讓我有些害怕……」已經說過客人有任何要求他都必須答應,小美人要貼上來他自然高興,不過真看不出來小沁兒這麽開放,讓他有些震驚。
  
  「你剛才說我是你的客人對吧?」我甜甜的問。
  
  慕容雲洛發現事情並不是往他所想的方向走去,雖然有不好的預感,但他還是乖乖點頭了。
  
  「你剛才也說凡是客人要求,你都得答應是吧?」我繼續問。
  
  慕容雲洛有些遲疑的點頭。完了完了,這小傢伙不會提出什麽恐怖的要求吧?都怪那幫愛看好戲的人,把主子推到懸崖邊很快樂就是了。
  
  「你很自豪雅閣在消息買賣這方面很厲害對吧!」我扯住他的衣服,大力搖晃他,情緒似乎有些激動過了頭。
  
  「別、別晃,你有什麽事就直說,但我不保證能幫你,畢竟花樓和情報的事業是分開的,這也關係到我們的規定和信用。」慕容雲洛抓住兩隻拼命晃動的小手,帶著歉意的笑容,先表明自己的立場。
  
  「難不成要收錢?我身上沒太多錢……」錢不是我在管,梓言究竟帶了多少錢出門我不清楚,我乾脆拿出來算一算比較快。
  
  正當我要從慕容雲洛的身上爬下來時,原本抓住我兩隻手的大手不知何時繞到了腰上,緊緊摟著我,讓我動彈不得。他的眼神牢牢鎖住我,嘴角那抹總帶點頑皮的笑容變得有些曖昧,我發現他的瞳色比一般人都來得淡,就和他的發色一樣,皮膚也很白,和我有些病態的蒼白不一樣……他真的很漂亮,還是獨一無二的好看,走在人群中會發亮的那種與眾不同。
  
  「看呆了?」慕容雲洛趁人兒發呆的時候,偷偷在他唇上親一下。
  
  當我回過神,才意識到他做了什麽,我驚訝的捂住被偷襲的唇,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滿臉發熱,我對上他那雙充滿笑意的眼,道:「我們不能親嘴的。」
  
  爹爹說過要兩個感情很好很好的人才能親吻,也說過親吻是為了增進兩人之間的情感。我和慕容雲洛第一次見面,感情自然不可能很好很好,難道他是想要和我增進感情不成?這……我是沒意見啦。
  
  「為什麽不能?」方才見小沁兒發愣的模樣實在可愛極了,紅紅的唇也很誘人,他想要親所以就親了,誰管他能不能,大不了被賞一巴掌就是。
  
  但小美人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沒有厭惡、沒有受驚,雖然臉紅但又不像害羞,反而像是……困擾?
  
  「因為要兩個感情很好很好的人才能親嘴,而且親嘴不是為了讓感情更好嗎?所以我們不能親嘴。」我認真的告訴他這個觀念,爹爹教的絕對不會錯!
  
  真的是傻得很可愛,慕容雲洛在心中悶笑。「別人告訴你的?」
  
  我點頭,「嗯,別人告訴我的。」
  
  慕容雲洛撫上微紅的嫩頰,問:「那人和你感情很好很好?」所以才會說出這種騙小鬼的話,也真的有個傻孩子上當了。
  
  「是啊,和我感情非常非常好。」我肯定的回答。
  
  「所以……他吻過你?」慕容雲洛又問。
  
  「是啊!因為我們感情好嘛!」
  
  慕容雲洛眯眼,神情有些不快。他終於體會到什麽是嫉妒了,因為一個單純美麗的少年,一個初次相見、談不上認識的少年……真的很讓人不愉快,只要一想到有人先嚐過這甜美的唇,他就氣得想立刻殺了那個人!
  
  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他得先想辦法讓小沁兒多留一些日子。
  
  「你說親吻能增進兩人感情,如果我說我吻你是為了增進情感,我以後能再吻你嗎?」慕容雲洛將臉埋在人兒的白衣裏,偷偷吸取幾口屬於少年的芬芳。
  
  「增進情感?可是我們感情沒有很好……」所以不能親吻啊。
  
  「只要多親幾次,我們感情不就可以很好很好了嗎?反正我們感情都會變好,現在和以後哪有差別呢?」慕容雲洛試圖用這個莫名其妙的觀念擾亂原先的認知,只要讓小沁兒處在不明不白的狀況下,其他都不構成問題。
  
  似乎有點道理,反正遲早感情會變好,以後能親所以先親也無所謂……好像又有點怪怪的。「誰說我非得和你增進感情不可?」
  
  「難不成小沁兒不喜歡我?你剛才還看我看到呆住了不是嗎?」慕容雲洛瞬間露出一副哀怨的表情,水汪汪的眼睛如同被人拋棄的小狗,好不可憐。
  
  頭一次見到一個大男人泫然欲泣的樣子,還真是動人,真不愧是小倌的頭兒,雖然平時不用抛頭露面陪客,但也有很大的本錢呢。我自認自己還不到他這種眼淚要掉不掉的高超境界,真想留下來向他討較幾招,我裝可憐都是擠不出半滴眼淚的,演技始終無法更上一層樓,讓我抱持著極大的遺憾。
  
  「我沒有不喜歡你啊,只是沒那麽喜歡而已,我們認識不到一天,這也難怪嘛!」忍不住摸摸他的臉,滑滑嫩嫩,怪不得一堆人總愛捏我臉了,這會上癮。我又道:「因為你漂亮我才會看到發呆,雖然我還認識不少好看到無法形容的美人,但你是頭一個讓我呆住的人喔,但我不曉得原因。」
  
  「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肯不肯幫我?」扯了一大圈,原先的目的都忘記了,梓言啊,是我對不起你,我一而再的忽略你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先說你要我幫你什麽,報酬再論。」慕容雲洛恢復商人的態度,一切都講求最大的利益,他也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將小沁兒拐過來,何樂不為?但要是要求太過棘手,他可得想清楚才行。
  
  「幫我找人,他被綁架了!」我從懷裏拿出綁匪的字條,道:「我朋友叫梓言,綁他的人姓蕭……你看!」我將字條遞到慕容雲洛眼前。
  
  只見慕容雲洛一副輕鬆簡單的模樣,似乎在說這問題也太容易解決了。果不其然,他開口:「你真的是與世徹底隔絕呢,這個問題只要去路上抓個人問,他都能回答你。」
  
  什麽態度啊,真過份。我不滿道:「但你還沒回答我!」
  
  「蕭家堡當家找蕭二公子蕭梓言多年,既然人找到了那一定是回蕭家堡。」蕭家堡能找到人也是靠雅閣的力量,基本上蕭梓言會被帶走算是他造成的。
  
  「怎麽去?我要把人救回來!」既然有目標就好辦了,哪有人會半夜擄走自己兄弟的,真是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的確沒有把我放在眼裏的必要。
  
  「要去我可以陪你,但貿然行事是很危險的,所以再等一陣子吧,我保證蕭梓言不會有性命上的憂慮。」但身體上他可就不敢隨便保證。
  
  說的也是,像我這個拿不起劍、扛不起刀的人,還不能跑,隨意亂闖只會被人轟出門吧……「要陪我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要求。」要請得動慕容雲洛這位雅閣閣主似乎不容易,有些事還是先撇清較好。
  
  「知道了,你剛才的兩個問題我也不計較費用,我人這麽慷慨你是不是要給點鼓勵啊?」慕容雲洛的身體向前貼近,手臂牢牢鎖緊不讓人兒逃掉。
  
  「鼓、鼓勵?你想做什麽?」我的手抵在他胸前。
  
  看見那不懷好意的笑容,我很想用力推開他逃跑,但他早已預料到所以我完全動彈不得,被他緊抱在懷裏。我不曾和別人如此親蜜過,一直以來都只有爹爹一人,現在我有些困惑了。我沒有感到不舒服,也沒有感到害怕,我盯著那張緩緩靠近我的唇,反而有些期待……看來我也想和他增進感情吧。
  
  四片唇碰觸在一起,和白藺塵有些冰涼又柔情似水的觸感不同,慕容雲洛的吻是溫暖而充滿誘惑的,畢竟身處在花樓,連接吻的技巧都得知道如何勾引人。
  
  慕容雲洛懂得拿捏分寸,一個連接吻意義都不瞭解的少年,太過度的進展只會把人嚇壞,他用舌挑逗著小嘴內的每一處,感受著不知所措的顫抖,耳邊傳來細細的悶哼聲,要不是有過人的自製力,他還真想繼續下去。
  
  不知道那位和小沁兒感情很好很好的人,還做了些什麽……那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人現在在他懷中,沉醉在他的吻裏。
  
 


絲蘿非獨生(父子)---35~36

  「信送出去了?」
  
  「廢話。」甫進門的尋虹,毫不客氣的回答。
  
  慕容雲洛對侍女愛嘲諷人的態度習以為常,但有時候他還真不曉得誰才是誰的主子。「有消息了嗎?」他再問。
  
  尋虹簡單點個頭作回應,她環顧整個房內,沒看見另一個人。她問:「他睡了?」有些事情,外人在總是不方便開口。
  
  「睡了,他似乎很容易累。」想到白沁語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的模樣,真的是很惹人憐愛,怪不得白藺塵這麽多年來把人看得緊緊的。
  
  「睡哪?」尋虹幾乎沒什麽高低之分的嗓音,更為低沉了。
  
  「我房間。」
  
  「……那你睡哪?」脾氣一向不太好的侍女,有情緒暴發的跡象。
  
  「廢話,當然是我房間。」慕容雲洛燦爛一笑。
  
  尋虹深吸一口氣,冷眼瞪著自家主子,道:「公子,請你今天滾去客房!可不要因為你一人的任性,使得雅閣被移為平地!」
  
  有這麽嚴重嗎?不過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白藺塵寵兒子寵上天,是他多年前就知道的消息,雖然沒有親眼認證過,但他也不敢拿生命和事業作賭注。
  
  「別生氣嘛,我開玩笑的,我怎麽可能讓他睡我房間……你說是不是?」慕容雲洛不敢隨意招惹發怒中的尋虹,下場通常會很淒慘。
  
  「以公子你的個性,完全無法讓人相信。」尋虹歎了一口氣,才又道:「算了,我要向你報告傳回來的消息。」她懶得和無賴成精的慕容雲洛多計較。
  
  慕容雲洛收起玩鬧的表情,慵懶的躺在軟椅上,閉起雙眼準備靜靜聆聽尋虹的報告內容,他這副樣子就像個對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的謀略者,平時玩世不恭的表相只是他的武裝,身為一個掌握各方消息的買賣家來說,精明、狡猾和難以捉摸,就是說明了慕容雲洛的存在。
  
  但在尋虹眼中,外界對她家主子的形容似乎高估了,慕容雲洛充其量不過是個玩心頗重、胡鬧加上愛耍小聰明的笨蛋主子罷了。
  
  「婚禮將在下月中旬舉行,明顯是在對白藺塵施壓,只要拿到公子你提供的剩餘名單,他就可以展開行動……不過這樣好嗎?真的不收任何報酬?」
  
  「怎麽可能!我請他的寶貝多住上幾天,這就是我要的報酬。」
  
  說到底還是為了私心。
  
  「白藺塵為了脫離皇帝的控制在暗中籌備著,原本以為會等到更適當的時機再行動,看來有某些因素讓他不得不提早動作,那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弱點……要是能抓到這把柄,會是一大筆銀子進帳。」慕容雲洛開始計算著,嘴邊詭異的笑容看在尋虹眼裏,只覺得頭疼和無奈。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對白藺塵不利,還滿腦子進行一些無用的思想。
  
  「他想金盆洗手確實是怪事,我們也只能猜測他想過平凡人的日子吧。」
  
  慕容雲洛搖頭,他可不這麽認為。「白藺塵長得一副人畜無害,但性格上卻讓人不敢恭維。當年孟雪傾父女倆背叛他,他的手段殘忍到我光聽轉述就頭昏,而皇帝交待的任務對他來說比吃飯還容易,更何況這是他母親和先皇的約定,他沒理由拒絕才是……」手指輕撫著下顎,他繼續說道:「身為一個上位者,需要的是一個無弱點的強者替他效命,一旦有了弱點,就沒有利用的價值。」
  
  既然失了價值,又是知曉無數秘密之人,勢必會想盡辦法剔除。
  
  「白藺塵和皇帝彼此心照不宣,各自有計畫。但我想皇帝深知白藺塵的性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就算無法全力抵抗,至少兩敗俱傷。」慕容雲洛低聲一笑:「要解決白藺塵,可會這麽簡單。」
  
  「所以才逼他成婚。」尋虹推敲出結論。
  
  「是啊,就算白藺塵不再為他所用,但底下的基業可都得來不易,大不了換只更忠心的狗。以前安插在白藺塵身邊的暗樁,應該都掌控了一部分的權力,只要讓新任的白家夫人利用身份,將僅剩的掌控權奪過來,白藺塵就成了一隻空有實力,卻無立再吠的喪家之犬。」傾身接過尋虹好心遞上的熱茶,慕容雲洛舒服的大歎一口氣,再一次窩回軟椅中。
  
  一雙淡眸閃著光芒,慕容雲洛瞅了一眼身邊的尋虹,道:「說是這樣說,所有事情鐵定都在白藺塵的預料之內,他一定是想趁此機會,將所有麻煩事全數解決,然後躲得遠遠的。」以那人冷情的個性一定會這樣做。
  
  「公子還真瞭解他。」尋虹語帶諷刺的說。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誰想和他打交道。」要不是因為……算了,事情已成定局,就別再提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是嗎?但終究是對上了。」尋虹冷冷的說,「我很疑惑,公子你是真的不清楚那能讓白藺塵不惜放棄一切的因素為何嗎?虧你還是雅閣閣主。」不冷言冷語嘲諷幾句,不是她這貼身侍女的作風。
  
  「哼,我可是個守約的人,既然當初有了協定我就會遵守,太深入的事情我不會刻意探查。」慕容雲洛別有深意的看著尋虹,道:「不過……今天見到了小沁兒,我倒是有幾分明白。」
  
  十一年前自己曾見過慘不忍睹的白沁語,但當時白藺塵想知道的只是孟雪傾的藏身處,至於其他的消息他沒有必要多透露,況且他並不認為白藺塵有多餘的同情心,儘管是親生孩子。這些年來,他早忘了白藺塵還有個兒子,他對白家的家務事沒太多興趣,只是後來傳回來的消息,讓他有些吃驚。
  
  白藺塵很疼兒子?這真是令人意外。
  
  因為和白藺塵的約定——不能任意透露有關悠然山莊的一切,既然無法透露,就沒必要花時間調查。他沒見過白沁語,甚至不知道名字,所以在見面時他完全認不出來,也不曾想過會在這遇到。
  
  「什麽意思?」尋虹不解。
  
  「他很單純,我想他對白藺塵在暗地裏的行動是一概不知,可以說是無憂無慮、快樂的長大。不是不信任他,就是過度保護他,悠然山莊裏四處埋伏眼線,出莊其實比較安全,因此白藺塵讓蕭梓言陪同小沁兒離開。」絕不是不信任,而是希望白沁語毫無生命堪憂,所以才不讓兒子接觸黑暗的一面。
  
  「你怎知白藺塵不是把兒子丟出去當餌,好把暗中敵人一網打盡?」
  
  「真不愧是尋虹,如此聰明。」慕容雲洛露出讚賞的眼神。
  
  讚美的話聽在尋虹耳裏,刺耳極了。
  
  「白藺塵寵兒子,所以白沁語自然是拿來威脅的好人質,這點白藺塵很清楚。在他人眼中,小沁兒是私自出莊,身邊只有一個蕭梓言,就算貼身侍衛的武功再厲害,總有疏忽的時候,只是那些人不知道自己也是被虎視眈眈的物件。」
  
  「蕭瑾珩。」尋虹全聽明白了,這餌還不只放一隻。
  
  慕容雲洛從容淡笑,態度是肯定的。
  
  蕭瑾珩眼裏只有蕭梓言,在得知蕭梓言的行蹤後,肯定會強行將人帶走。就在他等待時機的同時,發現有人準備對白沁語和蕭梓言兩人不利,就算目標明確來說只有白沁語一人,但任何有危及蕭梓言人身安全的事情,蕭瑾珩會毫不猶豫先處理妥當,他就是這麽一個心狠手辣、囂張跋扈的傢伙。
  
  白藺塵就是看准蕭瑾珩對蕭梓言的執著,才放心讓兒子出門。
  
  心機真深沉啊,尋虹蹙眉想著。「就算蕭瑾珩處理了第一批,還會有後續不是嗎?沒了蕭梓言的保護,白沁語豈不是很危險?」雖然現在白沁語進了雅閣,但雅閣沒有必要替悠然山莊將人看顧好。
  
  慕容雲洛不急著回答,他拿出一張字條遞給尋虹。「你先看看這個。」
  
  尋虹接過字條,看了一眼尾端留的「蕭」字,立即明白卻又有些遲疑。「蕭瑾珩留的?可是……」
  
  「可是他不像會留字條的人?」慕容雲洛接話,他能理解尋虹的質疑。「這是當然,他出了名的我行我素。」因為他也不信蕭瑾珩會這麽「有心」。
  
  「有人替他留的?」尋虹問。
  
  「說明確些,字條是專門留給小沁兒看的。」怕他會因為擔心而到處亂跑,乾脆給他一個正確的方向。
  
  尋虹不再發問,因為她收到慕容雲洛給的指示,要她先行退下。
  
  慕容雲洛等整個房間恢復徹底的寧靜後,開了口:「既然有客人造訪,就該讓我這主人招待才是,麻煩現身吧。」
  
  先是一陣拍手聲,一抹人影從暗處走出,「閣主不愧為閣主,真厲害!」來人拍手讚揚道。
  
  「原來是你啊,怪不得我直到方才才發現有人偷聽。」慕容雲洛驚訝道,他沒想到白藺塵會派了個大人物來保護白沁語。
  
  「哪里哪里,能聽見慕容雲洛精闢的推論,是我藍月暘的榮幸。」邪魅俊美的男人靠在窗子邊,黑髮被夜風吹起,在他身後飄揚著。
  
  慕容雲洛把玩著自己的發尾,緩緩道:「讓你出馬,白藺塵真的很保護小沁兒呢,真不像他。」何時變得如此有父愛了?
  
  藍月暘苦笑,有表兄和愛人的兩方脅迫,要他不願意也難啊!
  
  「聰明如閣主,真會猜不到?」
  
  不是猜不到,而是不願相信。太過大膽的假設,他慕容雲洛還不敢隨便妄下定論,可是會對一個人的名聲有過大的影響。不過如果是白藺塵,再多的世俗道德、禮義廉恥對他來說都是無用的束縛吧。
  
  「戀子嗎……」才會用盡心思扮演一個好父親。
  
  藍月暘笑得曖昧,道:「大可去問小語兒,看他爹爹對他的『戀』,究竟到了何種程度。」見慕容雲洛一臉猶豫,他又說:「有空就開導開導他,小語兒的遲鈍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或許當頭棒喝是不錯的選擇。」
  
  「聽你的回答,我想我沒有再去詢問的必要,幾乎可以肯定了。」
  
  原來已經從好父親要進展為好愛人了,那份愛也絕非一般,所以小沁兒口中那位感情很好很好的人大概就是他爹爹了吧……但小沁兒明顯還未開竅,是否代表要將他從白藺塵身邊搶過來,還是有機可趁?
  
  「你也真有膽,敢隨便對小語兒出手,不怕我告訴我表兄?」藍月暘的一句話如同潑慕容雲洛一大桶冷水。
  
  慕容雲洛乾笑兩聲,道:「你不會的,你想讓白藺塵蠟燭兩頭燒嗎?他現在可沒多餘的心思管我的事。」
  
  「你低估了小語兒在我表兄心中的地位,就算他現在沒空處理你,日後一定會想盡辦法整垮你,請慕容閣主好自為之。」藍月暘壞心一笑。
  
  他慕容雲洛可不是被嚇大的,才不會因為一些話而有所害怕。「既然小沁兒在白藺塵心中無可取代,那他說的話白藺塵絕對會聽吧?我親他不過是索取應有的報酬,我只要趁這些日子讓他替我說些好話,不就成了。」
  
  藍月暘愣了一下,才道:「或許讓小語兒留在這兒不是個好辦法。」就算慕容雲洛稱不上狼,但也是只狡猾的公狐狸。
  
  白藺塵倒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來了?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藍公子可有比雅閣更好的選擇?若有的話,現在就能將人帶走。」其實他們都清楚目前沒有比這還安全的地方,雅閣畢竟和悠然山莊有些過往,他慕容雲洛也不是個會對有主的花下手的爛人。
  
  有個小美人在身邊,能看卻不能吃,挺讓人難受的。
  
  「那就有勞慕容閣主了。」慕容雲洛是個信得過的人,就是性子不安定,真怕白沁語會受到他不良的影響。
  
  藍月暘在操心的同時,似乎忘了自己也給過不適當的書籍。
  
  「藍公子還是快點回悠然山莊幫忙吧,解決後再把人接走。」這段日子就由他來陪伴可愛的小沁兒,這難得的機會他可要好好把握。
  
  藍月暘點個頭表示感謝之意,轉身就要從窗戶離開。
  
  「等等。」慕容雲洛即時叫住了人,「我還有些事想問。」
  
  藍月暘回過頭,等著他發問。
  
  「對於我剛才個人的推論,和事實相差多少呢?」手邊沒有過多的訊息,慕容雲洛始終抱持著好奇。
  
  「幾乎八九不離十了,只是有些牽扯到私人問題的部分,我想那就不是外人需要知道的。」藍月暘婉轉的拒絕透露半點消息,「小語兒麻煩你了,再會。」
  
  私人問題?白藺塵到底佈置了多少棋子,皇帝究竟想怎樣對付悠然山莊?
  
  「若演變成手足相殘,會不會太誇張了……」慕容雲洛低喃。
  
  小沁兒一直傻傻的被蒙在鼓裏,也真可憐呢。
  
  



絲蘿非獨生(父子)---37~38

  
  「你幹嘛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對我有不滿大可說出來。」
  
  我用手掌往慕容雲洛的臉上拍下去,但還沒碰到他手就被抓住了。
  
  「我問你,那和你感情很好的人是你爹?」經過強烈的內心掙扎後,慕容雲洛認為還是找人親自確認比較妥當。
  
  「是啊。」
  
  得到如此肯定的答案,慕容雲洛知道下一個問題沒有問的必要,但他終究還是問了:「所以你和他接吻?」
  
  我皺眉,這什麽笨問題?我昨天就已經說過和我感情很好很好的人才能和我親嘴,爹爹和我感情超好,當然能親啦!
  
  「是啊。」
  
  慕容雲洛陷入沉默……他快速站起身,一把拉起還來不及反應的少年往房外沖出去。
  
  兩人到了二樓,這樓層和一樓加起來共有三十六間房,每個小倌都有一間單獨的房間,至於要在裏頭做什麽,門一關,就沒人知道了。
  
  慕容雲洛尋著聲音,來到一間不停傳出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的房前。
  
  「好棒……快、再快點……嗯……」比女人還嬌媚的聲音毫不掩飾,可以想像房內有人在大白天就上演活春宮。
  
  慕容雲洛大力推開房門,問道:「那你們也做過這檔事了?」
  
  「啊!要死了慕容雲洛!沒事闖進來幹嘛!」
  
  一個披散著秀髮、全身赤裸的男子正坐在一個壯碩男人的身上,白皙的肌膚透著粉紅色,整個人散發出十足的誘惑力。只不過他只想誘惑身下的男人,好死不死有兩個無聊人士偏偏選在這個時候闖進房裏,讓原本完美的氣氛全被破壞。
  
  「讓你快死的不是我。」慕容雲洛回嘴,絲毫不感到抱歉。
  
  我傻傻盯著眼前的畫面看,耳邊還殘留著方才的呻吟聲,我似乎也曾發出這樣的聲音。漂亮的男子雙腿大張,坐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我似乎也強行被爹爹擺出這種姿勢過,還有更誇張的。
  
  總之,我沒想到這種事情那麽讓人害羞,我還以為沒什麽大不了的……
  
  慕容雲洛把門重新闔上,不忘道:「你們繼續。」
  
  我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燥熱感散不去,我清楚的想起爹爹和我做那件事的完整過程……我好像一直忽略了什麽。
  
  「有沒有想過你爹為何對你做這件事?那是因為他已經不把你當兒子,他也不希望你把他當成爹,他想要的是情人的關係。而你什麽都不懂,乾脆一點,我直接教你好了!」慕容雲洛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同一旁的少年也拉下。
  
  「你爹下個月就要成親。」
  
  「什麽!」太快了吧?我還沒回莊就已經決定,未免太不尊重我了!
  
  「我告訴你,一般人聽到自己的情人要娶或嫁給別人,都會先痛哭一場;再者就是去找情人理論;最後就放棄或者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把情敵解決後再和情人玉石俱焚。」
  
  天啊,有必要這麽激烈嗎?真都如此的話,是要我效法不成?
  
  「那我也要……」
  
  慕容雲洛哼笑一聲,「你簡單一點,回山莊和你爹說:『不可以娶別人!你是我一個人的!』眼淚最好流多一點,哭到昏過去那就更好了。」
  
  聽起來確實比剛才的還好做到……不過,那是對情人才要做的事吧?
  
  「我和爹爹是父子,雖然你說爹爹想要的是情人的關係,但我……」
  
  慕容雲洛用兇狠的眼神直接打斷我要說的話,他道:「到底是不是情人不重要!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我保證你爹爹疼愛你一輩子,不離不棄。」
  
  我不用說那些話、做那些事,爹爹就曾說過只愛我一個人。感覺方才的對話沒什麽實際效用,我到底該不該聽慕容雲洛的話呢?好猶豫。
  
  見一旁的人滿臉為難,慕容雲洛終於瞭解藍月暘所說的「天怒人怨」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怪要他直接一點。他剛才的舉動還不夠直接嗎?白藺塵到底是如何教小孩的,怎麽會教出一個這麽難溝通的。
  
  「我問你,你爹娶後娘你都不難過?不擔心她打你、罵你、找人教訓你?還厲害到你告狀你爹不相信你。」
  
  「爹爹不相信我……」心莫名一緊。
  
  「女人發狠都是很可怕的,更何況你爹有錢、有勢又好看也年輕,你一個小孩在那除了礙眼,還真找不到其他字眼來形容你的存在。」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之前在涼亭裏,杜墨姑娘對我說過的話。她說以後會有她和新生的孩子來分享爹爹的愛,我當時回答無所謂,她又說我竟然不相信爹爹會只愛我一個人,說我在害怕,害怕爹爹會不喜歡我……
  
  「你有沒有被喜歡的人拋棄過?」我問慕容雲洛。
  
  「沒有,但我拋棄過別人。幹嘛沒事問這個?」
  
  我搖搖頭,「其實我很喜歡我娘的,她美麗又溫柔,是個好娘親。」只是後來都變樣罷了,而我就是那個無辜可憐的受害者。
  
  慕容雲洛吃驚張大嘴,完全沒想到溫柔和好娘親可以套在孟雪傾身上,還是從被打得無比淒慘的兒子口中說出來的評語。
  
  「你瘋了?她幾乎快把你打死了!」
  
  沒想到連我被虐待這事情他都知道,真不愧是做消息買賣生意的。
  
  「但她沒打死我,不是嗎?我一直覺得她還把我當成她兒子,但漸漸的我知道她拋棄了我,拋棄了我對她的喜愛,她是真的不再愛我了。」我喃喃地說,眼前彷佛出現孟雪傾一再打我的景象,可說是深深烙印在腦部,想忘也忘不了。
  
  「小沁兒……」
  
  「爹爹來接我,我知道他對我很好,也說會永遠愛我。但誰知道他不會跟娘一樣,拋棄了我對他的依賴和喜歡,說不定等他娶了杜墨,他就再也不看我一眼了,可我又能怎樣?他照顧我那麽多年,確實寵我疼我,我不可以任性讓爹爹覺得困擾……杜墨說得沒錯,我是在害怕,害怕爹爹眼裏不再有我,害怕他和娘一樣,愈來愈討厭我,甚至是恨我。」
  
  慕容雲洛的手摟住我的肩,沒有開口。
  
  「你不覺得愛這種東西真的很奇怪嗎?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為什麽愛可以變得這麽快?就算愛分再多種也是一樣……孟雪傾的母愛在那四年裏我完全看不見;爹爹對我的父愛在過了十年後,你又告訴我他不希望只有這樣;關璿愛陸大夫卻可以狠心的對他……像你,還不是拋棄別人!」我朝慕容雲洛大吼。
  
  「我……」怎麽話題扯到他身上了?
  
  「變來變去的,要我怎麽相信……」
  
  再樂觀也無法消去心底的不安;再聽話也無法保證爹爹的寵愛真有一輩子那麽久;再懂事也無法說服自己不能自私;再堅強也無法輕易修復心中的傷口。
  
  「你知道嗎?我明明沒有痛覺的。」我緩緩開口說,「但現在我卻覺得這裏好痛好痛……」我捂著左胸口,真的很痛。
  
  我想我有些理解了,應該說我敢面對真正的自己。
  
  我曾對梓言大聲質問過,問他我這些年來的生活態度有什麽不好?樂觀、堅強、懂事、開心,卻沒想到把自己逼進角落,找不到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麽。
  
  梓言說我太堅強了,不像是個孩子。
  
  但我想當爹爹眼中永遠的孩子。
  
  淚,從眼眶中流出,滑落了臉頰。心中好像有某種東西隨著淚水,悄悄在瓦解,似乎松了一大口氣。
  
  梓言問我離開莊要做什麽,我說要找愛。
  
  但我此刻終於明白,我要找的……是自己心中真實的感受。
  
  「不要隨便坐在別人房門前的地上聊天,還上演這種可笑的戲碼好嗎。」
  
  身後的門不知何時開了,穿著紅色薄紗的漂亮男子一臉不屑的看著兩人。
  
  我發現他的視線轉到我身上,他道:「我是沒聽清楚誰要成親,但既然是你喜歡的人,當然要全力阻止啊!你還杵在這做什麽?」他質疑的看著我,問:「難道你希望他娶別人?那我也沒辦法了。」
  
  我拼命的搖頭,「才不咧!」我承認自己真的不想見到爹爹娶別的女人。
  
  「小湘,原來你都在偷聽。」慕容雲洛邊替我擦眼淚邊說。
  
  名為小湘的男子一腳踹過去,大聲罵:「去你的!你以為我想聽啊!不知是誰亂開別人房門打擾別人的好事,還很不要臉的在門口聊天聊那麽大聲!」
  
  「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別再踹了啦!」連續被踹了好幾腳的慕容雲洛,趕緊開口道歉。
  
  我見到慕容雲洛和小湘之間的互動,就可以知道雅閣中每個人之間的感情都是很要好的,就算是打打鬧鬧,也很令人羡慕。
  
  「笑什麽笑!叫你快點走人沒聽見啊?要是我就拿把刀子威脅,敢背著我娶別人,我一定會把他切掉!」小湘一臉兇狠的模樣,看起來是認真的。
  
  真是替他的男人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那我不是要很注意了?睡覺前都要先看你有沒有藏刀。」房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話裏玩笑的意味居多。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瞞著我什麽事啦……」小湘偏過頭回話,在關門前還狠狠瞪了慕容雲洛一眼:「快滾!」說完就將房門徹底鎖上。
  
  我和慕容雲洛相視而笑。
  
  「走吧。」他拉起我。
  
  「去哪?」
  
  慕容雲洛白了我一眼,道:「你不是要回山莊嗎?在回去之前別忘了還有一件事要先完成。」
  
  「什麽事?」我愣住了,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
  
  慕容雲洛受不了,再次翻了個白眼。「蕭梓言啊!你不要救你的侍衛啦?不要也好,省了一大堆麻煩。」
  
  糟糕,我又忘了一次,我真的是很對不起梓言……
  
  「當然要救!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再走,今天要先準備。」慕容雲洛露出詭異的笑容,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出現這麽好玩的事,這次他可要好好大玩特玩。
  
  硬闖蕭家堡,這樣驚險又刺激的事情絕非一般人敢做,非得由他這種有膽量又有智慧的人才能夠進行。
  
  回到三樓房裏,尋虹已經等待多時。
  
  「尋虹,把莫卿找來。」慕容雲洛隨口交代一聲。
  
  「莫公子回家鄉參加他姐姐的婚事,你忘了嗎?人都離開近半個月了。」
  
  「是嗎?怪不得最近都沒見到他的人……等等,他哪來的姐姐啊?他明明是獨生子不是嗎?」
  
  尋虹面無表情的回答:「誰說一定是親姐姐了。」
  
  我疑惑的聽著他們的對話,這個莫卿一定很厲害,不然慕容雲洛不會想到要找他。不過人離開那麽久了,慕容雲洛都沒發現也很可笑。
  
  「那算了,待會你把大家集合到大廳,我要親自挑人。」
  
  「公子真的要去?」尋虹問。
  
  慕容雲洛自信笑著,道:「廢話!這麽有趣的事情,非得湊上一腳不可。」
  
  尋虹邊歎氣邊搖頭,冷冷地說:「請記得寫下遺囑,把事情交代清楚後再出發。還有,不見得有人會跟你去,只怕去了就回不來。」
  
  「我們雅閣的實力有這麽差嗎?他們應該要有冒險犯難的精神才對!」
  
  尋虹淡淡瞥了主子一眼,「白癡。」
  
  見有膽罵自個兒主子的侍女離開後,我小聲的說:「小洛,你被罵了。」
  
  只希望他不要太難過,我們這種被屬下欺壓的主子就是要有足夠的韌性去抵擋那些傷人的言語,或者說習慣就好。
  
  「我有耳朵。」
  
  我拍拍他的肩,給予無聲的支持和鼓勵。
  
 



絲蘿非獨生(父子)---39~40

 
  真如尋虹所說,沒有人願意隨我們硬闖蕭家堡。
  
  「真是一群死沒良心的,虧我讓他們吃好住好。」慕容雲洛抱怨道。
  
  「是你做人失敗又沒保障,誰會想跟啊。」小湘冷冷嘲諷,他削了一片梨子往身旁的男人嘴裏送,兩人之間的甜蜜互動看在慕容雲洛眼裏實在刺眼。
  
  「那你們為何要跟來?繼續關在房裏培養感情不就好了。」
  
  「因為無聊,當作打發時間。」小湘又送了一片梨至男人嘴裏。
  
  這趟不要命之旅,只有六個人。
  
  我、慕容雲洛、被迫跟來的尋虹、打發時間的小湘和他的情人以及替我們駕馬車的無辜車夫一位。
  
  「你是悠然山莊的少莊主?」嘴裏嚼著梨子的男人問我。
  
  我點頭,總覺得這人長得和爹爹有一點神似,但爹爹比較好看。
  
  「我是李霖,和你爹是舊識,你就喚我聲霖叔吧!」
  
  看著面前閃爍著期待光芒的眼,我只覺得怪異。這人明明不老,卻很希望我喊他一聲叔叔,哪像阿月哥死都不肯面對自己的真實年齡。
  
  「霖叔。」我乖巧的喊了一聲,果然見他滿意的笑了。
  
  「瞧你這模樣,讓我想起你爹小時候也是個小美人。一群男孩見到他都以為是哪家的小姑娘,各個爭先恐後要和他說話、遊戲,只是最後都不敢再接近他。」李霖說完放聲大笑。
  
  「為什麽?」我好奇的問。
  
  「因為都被他一拳給打跑啦!他啊,最討厭有人說他長得像姑娘。」李霖噙著笑道,「小時候他還肯和其他人說上幾句,但後來就變得拒人於千里之外,每天板著張死人臉,看了晦氣,他那人有夠難相處。」
  
  「才不呢,爹爹總是對我笑得很溫柔。」我反駁道。
  
  爹爹的笑容很好看,淡淡柔柔的,都會把我抱在腿上喂我吃飯,還會陪我練字、睡覺,也會帶我飛高高,絕不讓任何人欺負我……總之爹爹完美到沒話說,我不允許有人隨意批評爹爹,就算爹爹真的曾是那樣的人。
  
  「溫柔?」慕容雲洛和李霖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呼聲,彷佛聽見天底下最不敢置信的事情。
  
  兩人對看了一眼,又一齊往我這望來。
  
  「那種陰森森的笑容叫溫柔……那我這叫什麽?」慕容雲洛扯了一個笑,「散發出母性慈愛光輝的偉大笑容嗎?」
  
  「小朋友,你一定是看錯了,那傢伙才沒有所謂的笑容,心情好肯瞄你一眼就該偷笑,絕對是你看錯、看錯了啦。」李霖企圖說服我。
  
  我狠狠瞪著他們兩個人,他們怎麽可以譭謗爹爹,先不論在背後惡意非議他人本來就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在崇拜那名被非議之對象的人面前不停灌輸他們錯誤的理論更是一件不道德外加沒人性的事情。
  
  「那是因為爹爹沒有對你們笑的必要,理所當然你們會驚訝成這樣。」我不服氣的說,爹爹的笑容只有我能看見。
  
  帥氣的爹爹、體貼的爹爹、溫柔的爹爹、狠戾的爹爹、替我擔心的爹爹、生氣的爹爹……各種面貌的爹爹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他都是我從小就喜愛的爹爹,以後也會賴著不放的好爹爹。
  
  看見他們的態度,實在讓我很……難過。
  
  「小沁兒,你沒見過你爹沒人性的那一面,他在你面前可都藏得好好的!」慕容雲洛有乾脆把他和白藺塵之間的舊帳翻出來說一遍的打算。
  
  「就是啊,他可是一人單獨挑戰三十位身經百戰的士兵,還毫髮未傷的恐怖傢伙,那一年他才剛及志學呢!」李霖再度回憶起往事,道:「解決完還說:『就這點程度?別說打江山,連只蟲子都打不死。』我和其他人都傻在原地,等人都消失了才回神,不管你爹會不會笑,他很強倒是真的!」
  
  「天啊!他真的是個怪物。」慕容雲洛讚歎道。
  
  「別說他是怪物,頂多是變態。」李霖在旁補一句。
  
  「是啊,沒血沒淚的大變態……」兩人有志一同的點頭。
  
  看見他們的態度,聽完他們的廢話,我真的是……非常難過。
  
  「你們這兩個沒腦袋的,人都快哭了看見沒有?」小湘出聲阻止他們,深怕他們自顧自的將無意義的話題持續下去。
  
  尋虹冷冷瞥了兩人一眼,道:「你們等著收屍吧。」
  
  眼前一片霧茫茫,臉頰也被淚水沾濕了,我不喜歡他們在我面前說爹爹的壞話,但我又插不上話,別說替爹爹抱不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這叫我怎能不沮喪呢?這叫我怎能不氣自己呢?
  
  「小、小沁兒,你怎麽哭了?」慕容雲洛緊張問道。
  
  「白癡,就是被你們弄哭的。」小湘毫不客氣的開口罵這兩個不懂得見好就收的傢伙,一個是他的閣主、一個是他的男人。
  
  「你快點想辦法,他是你客人……」李霖推了慕容雲洛一下。
  
  「他是你侄子!你還推給我?」慕容雲洛低聲吼回去。
  
  就在兩個大男人爭執不下的同時,尋虹默默遞出手帕。
  
  我接過手帕將眼淚擦乾,很少哭的我沒想到連續兩天都哭了一次,且都是為了爹爹而流的。我看著手帕,又看向尋虹,再看向還在吵鬧的慕容雲洛。
  
  我決定了。
  
  「尋虹,如果我救不回梓言,你跟我回悠然山莊好不好?別理小洛那個笨蛋,跟著他沒有前途,既不欣賞你的甜點、又喜歡惹你生氣。」我抓緊尋虹的雙手,努力的說服她,但我擔心她會因為忠心而拒絕我。
  
  幾乎毫不猶豫,尋虹乾脆的點頭答應。
  
  「我早就想離開了,跟在白癡的主子身邊,我怕有一天我也會變白癡。」
  
  就這樣,我和尋虹達成了共識,在沒有經過慕容雲洛這前主子的同意之下。
  
  
  
  
  
  夜晚的風挾帶著不寧靜的氣息。
  
  「解決了?」白藺塵問。
  
  一抹和黑夜相融的人影進入房內,跪在白藺塵面前。
  
  「是。」黑衣人回答。
  
  白藺塵手揮一揮,示意完成任務的黑衣人離開,人果然一瞬間就消失了。
  
  「莫卿,準備一下。」
  
  「還用你說。」
  
  從暗處走出來的是脂粉未施的杜墨,一身緊身的黑衣勁裝,平坦的胸口洩漏了他實際的性別。他向雅閣告假一個月,假扮成杜老的義女,成為白藺塵的未婚妻,其實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白藺塵安排好的一出假戲罷了。
  
  白家世代化為皇帝的影子,暗中替皇帝除去政治上的絆腳石。
  
  這是白家的命運,也就是白藺塵的命運。
  
  白藺塵的曾祖父,白家的前兩任當家,生下了三個女兒。長女在一次刺殺任務中失敗而喪命,次女接下了掌管白家的重要使命,成為新任的當家。幾次與皇帝有所接觸,皇帝愛上了這位堅韌美麗的女子,與她生下了一名男嬰,也就是現任當家白藺塵。前任當家和皇帝作約定,這名男嬰只能是白家的人,他將要擔下白家所有重責大任,未來的皇帝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他的主子。
  
  母親因毒而亡,年紀僅十三歲的白藺塵成為新任的當家。
  
  他拓展了白家的事業版圖,增加白家在江湖上的名聲,目的是替白家製造煙霧,讓外人轉移注意力。他創了培訓殺手的「風樓」,改變白家歷代由自家人親自出任務這一點,大幅減低了秘密曝光的機會,也讓人丁單薄的白家得以維持。
  
  沒人知道風樓真正的掌控者是誰,這讓專門做消息買賣的雅閣閣主慕容雲洛好奇不已。他派了手下第一愛將莫卿前往調查,雖然成功查到了最後,但那也只不過是白藺塵刻意放任的結果,目的就是要抓穩雅閣這一個幫手。
  
  慕容雲洛非常重視莫卿,那當中帶有連他本人都不清楚的情感因素,但那些看在白藺塵眼中不過都是可以拿來利用的工具罷了。白藺塵成功利用莫卿讓慕容雲洛答應不再管白家的事,白家的秘密絕不能讓第三者知道。而莫卿為了感謝白藺塵不殺之情,決定替白藺塵效命,最後他成為風樓名列前茅的殺手。
  
  就白藺塵所瞭解,慕容雲洛和莫卿之間的關係就只是不斷重覆拋棄與被拋棄這種無聊幼稚又可笑的行為。
  
  白藺塵這次會找回莫卿,就是看上他的實力和在雅閣生活多年的經驗,要扮成女子展現柔媚的姿態,對他來說就如吃飯一般簡單。若皇帝有心要查他的背景也只會是一片空白,就算皇帝懷疑那也無所謂。
  
  「喂喂,別忘記我啊!」藍月暘趕緊現身,深怕自己真的被遺忘了,他才剛趕回悠然山莊。
  
  「阿月,事情辦成了?」
  
  「我辦事你放心。」藍月暘自信說著。
  
  白藺塵低頭寫字,再問:「沁兒還好嗎?有沒有被嚇壞?」
  
  「慕容雲洛照顧他照顧得可上手,還親了小語兒兩次呢。」慕容雲洛認為他不會說,他就偏偏要說。
  
  啪滋!白藺塵手中的毛筆應聲斷成兩半。
  
  一旁的牆壁也裂出了大縫,莫卿悄悄收回了拳頭。
  
  有必要如此氣憤嗎?藍月暘冒著冷汗。
  
  「莫卿,人交給你處理,要讓我滿意。」白藺塵扔掉手中的筆,重新換了一隻,彷佛剛才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
  
  「絕對會讓您滿意的。」莫卿咬牙切齒道。
  
  人在遠處的慕容雲洛打了個冷顫。
  
  過了一柱香之後,白藺塵擱下筆,將紙張對摺交給藍月暘。
  
  「簽名、畫印,你沒有拒絕的資格。」
  
  白藺塵越過藍月暘步出書房,後頭跟著莫卿。
  
  藍月暘一臉狐疑的打開紙張,迅速將內容看完的他臉色大變。
  
  「不是吧?親愛的表兄,你不是認真的吧?」他快步追出去。
  
  白藺塵來到了山莊大門前的空地,近二十位黑衣人跪地待命,一身白衣的他在眾人顯得突出但氣勢更加淩人。
  
  「今晚,沒有限制。」
  
  「是!」
  
  藍月暘來到白藺塵身邊,低聲問:「我真的不能拒絕嗎?你也知道我這人沒定性,要我永遠待在同一個地方是不可能的。」
  
  「我說了,你沒有資格拒絕。」白藺塵態度堅持,「況且為了君懷,你非得這麽做不可。」

  藍月暘被堵得無話可說,他的確是該為陸君懷想想,那人寧願與藥為伍一輩子,絕不可能離開寶貝藥材和他四處旅行。
  
  事情就在白藺塵的強行和藍月暘的被迫之下決定了。
  
  大門被人從外頭撞開,屬於士兵的整齊步伐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印證了風帶來的不寧靜。
  
  白藺塵一雙如深潭般的黑眸照映出了火光,火焰晃動的影子讓他冰冷的面容看起來更不容侵犯,壓倒性的氣勢在見到了為首的黃衣男人之後更是驚人。
  
  當今的聖上,李昂。
  
  「不知皇上大駕光臨寒舍是為了何事?」語氣聽起來有些愉悅,白藺塵的臉上卻是面無表情。
  
  「捉拿殺人犯。」與白藺塵相對,李昂是滿臉笑容。
  
  「哦?我怎麽不知道山莊裏有殺人犯呢?」
  
  「白莊主,最近你莊裏少了不少人,別說你沒發現。」
  
  白藺塵優雅淡笑,「我還真沒發現。」
  
  李昂挑高了眉,道:「十一條人命啊,你這莊主真是失職。」
  
  「身為這十一人主子的您不就更失職了?」白藺塵反問。
  
  李昂用力甩了下衣袖,大聲斥喝:「白藺塵,你好大的膽子!」
  
  兩邊排列整齊的士兵「唰」一聲擺好了戰鬥架勢,只要皇帝一聲令下,隨時都能沖上前將人拿下。
  
  白藺塵和其他人皆處變不驚,那些士兵的實力他們還不放在眼裏,再來一倍的人數結果也是一樣,他們都能在短時間內迅速解決,他們見過的場面可比這些養在宮中的無用之人多上不知多少。
  
  「看皇上這般陣仗,想必已經知道誰是那殺人犯羅?」藍月暘笑著問。
  
  「那殺人犯就站在你身邊啊,藍公子。」
  
  藍月暘大笑數聲,完全不給皇帝面子。
  
  「你們這些當官的不就愛講求證據,麻煩請皇上拿出證據來證明我表兄就是你說的——『殺人犯』。」藍月暘帶著狂妄放肆的笑容大聲說著。
  
  一旁的太監立刻拿出一疊信紙,李昂接過然後高舉著道:「這就是證據!全都是白藺塵寫的,他派殺手去刺殺這十一人。」
  
  要殺人還用得著寫信這麽麻煩,他們都清楚白藺塵只會直接下令,根本用不著紙筆來往,因為這樣做只會留下把柄。
  
  所以那疊紙不用說,絕對是造假。
  
  「可核對過字跡了?」
  
  「藍公子這話意思是你不相信朕?」李昂沉下臉。
  
  藍月暘聳肩,道:「皇上哪里值得草民信任?」
  
  太監聽見這樣無理的話,氣得想上前訓斥,但被李昂一手攔下。李昂搖搖頭,太監只好退回原位。
  
  白藺塵向前走一步,兩旁的士兵也跟著向前一步,像是在說他一旦有多餘的舉動,他們也會立即有所行動。
  
  「當年你促成我和孟雪傾,害得白家陷入一片混亂。之後你安插了人進悠然山莊,暗中破壞我的生意,你圖的是什麽?」
  
  面對白藺塵的質問,李昂閉口不語。
  
  「是害怕吧?皇上你不願意承認的兩個字。」
  
  「朕從不害怕。」
  
  白藺塵只是輕笑了一聲,又道:「我把沁兒接回山莊的這十年,你就沒了動作,到了這半年來你又開始行動。」
  
  白藺塵一步飛躍至李昂的面前,兩旁的士兵來不及護駕。
  
  「我的實力讓你害怕,你一直擔心我遲早有天會將你從龍椅上拉下來。而我將沁兒帶回來,讓你覺得自己可能多想了,其實我是有心培育下一任當家,就算我有異心,只要將還不懂事的沁兒帶走,你就會有新的棋子,也可以除掉我了。」
  
  「這只是你的猜測。」
  
  「只是你發現事情和你所想得不一樣,我沒有教沁兒任何東西,他連我平時做什麽生意都不曉得,你認為我有企圖,所以停擺的動作重新展開。」
  
  「我還知道了一點——」李昂道,「你對親生兒子有特殊的情感。」
  
  白藺塵眯眼瞪著李昂,李昂堅定的看向他。
  
  「我要你成親可是認真的,天底下能容許父子相戀嗎?」李昂激動的說,「我從不擔心你貪圖皇位,因為你根本不是那種人。你將白家的事業拓大,我知道你有想過要脫離白家的命運,不再受皇室的控制,但這種日子維持下去也無所謂,你是這麽想的吧?」
  
  白藺塵微愣。
  
  「但自從你接回兒子之後,我發現他加深了你的決心,他影響了你。我想若將你的權力架空,你仍然為我所用,但你沒辦法過想要的生活,這樣就夠了,我要的就是你那無人能及的能力。我也曾想過殺了你兒子,但我知道那只會讓我們反目成仇,加大我們之間的仇隙。」
  
  「你明白就好。」白藺塵冷冷地說。
  
  「你為了他好,決心拋棄一切,包括家族的使命。我現在只要抓了你,毀了悠然山莊,我相信你的小寶貝一定會奔回家,到時我只要想辦法讓他來說服你改變心意,那我就達到目的了。」
  
  白藺塵帶著嘲諷似的笑容,道:「我只要一句話,就能改變他的心意,你這招對我沒有用。沁兒是能影響我,但我也能影響他。」
  
  李昂氣憤的漲紅了臉,「我們是兄弟,你就那麽不願意幫忙我完成霸業嗎?」
  
  「我姓白,你姓李,我和你沒有關係。」
  
  「你打算捨棄家族的榮耀?」
  
  白藺塵往後退回藍月暘身邊,臉上的笑容是李昂不曾見過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只為一個人而有的笑容。
  
  「這輩子,我只要沁兒。」




絲蘿非獨生(父子)---41~42

  李昂不曾見過白藺塵的兒子,聽聞有天人般美貌的少年。原先以為白藺塵對兒子的保護是出於一個父親的立場,雖然他並不像個懂得何謂父愛的傢伙。沒想到這高傲冷情的男人,連世俗的道德常理也不放在眼裏,竟然愛上自己的兒子,還因此決心拋棄責任打算遠走高飛。
  
  「看來你是認真的了。」
  
  「皇上,要開打就快點,別再廢話了行不行?」藍月暘一手搖著不知從何冒出來的扇子,嘴裏打著呵欠催促道。
  
  李昂手一揮,兩旁士兵訓練有素的上前,手中的武器一致朝向白藺塵他們。
  
  他從未逼迫白藺塵,反而是白藺塵一再的挑戰皇威,看在白家歷代對皇室犧牲奉獻,這些年來白藺塵確實也替他穩住了龍位,所以他忽視白藺塵那虛有其表的忠心,只希望這樣的人才,能永久為他所用。既然白藺塵不顧一切堅持離開,那他也用不著再裝仁慈!
  
  一個知道皇室無數秘密的人,只有死才能永遠閉嘴。
  
  儘管白藺塵的為人他再清楚不過,儘管白家對他的勢力是有益無害,儘管他們是有血緣的親兄弟,儘管他可以就這樣讓白藺塵離開……
  
  但他是一國之君,而白藺塵只是個背棄君王的叛徒罷了!
  
  「來人啊,以企圖判亂之名義,將人全給我拿下!」李昂大聲下令。
  
  士兵們接到指令,全數沖上前。
  
  「這是莫須有的罪名,惡意栽贓、惡意栽贓,是欲加之罪啊!」
  
  藍月暘以異常興奮的嗓音高喊著,手中的紙扇已化成利器,將襲來的長槍削成一半,右手狠狠抓住士兵的頸子,隨著骨頭分離的喀啦聲,人成了魂。
  
  「太脆弱了、太脆弱了!」藍月暘發出詭異的嘖嘖聲,不用一招半式就解決了數個不要命想找他麻煩的傢伙。
  
  風樓的殺手們則化成如風般的黑影,快速穿梭於兵陣之中,直截果斷的殺人手法往往是一刀即斃命,就算只有一人,想必也能夠對付這群烏合之眾吧。此起彼落的哀嚎聲,殺手們以幾乎不眨眼的速度讓士兵的人數銳減,這場宛如鬧劇一般的打鬥,對他們來說只是個無聊至極的任務。
  
  白藺塵只是靜靜的矗立於混亂的人群之中,和身著皇袍的男人對視。
  
  李昂早已料到自己帶來的兵將是不可能如他所願將人全數捉拿住,只要回想起當年白藺塵一人對付三十位大將卻輕鬆從容的場景,他就知曉這次的行動不過是笑話性質的家家酒。白藺塵手下的人自然是高手如雲,他的蝦兵蝦將豈能隨意將人擊敗?是被那些高手們耍得團團轉吧。
  
  說到底,他也只是不甘心罷了。他不信白藺塵真能為了個少年而放棄多年的事業,一個男人就該要有雄心壯志,他就是要江山而不愛美人!
  
  他要的是霸業!而白藺塵竟然不屑一顧!
  
  「喂,親愛的表兄,你不是要站在那然後要我們打吧?」藍月暘忍不住抱怨道,現在是為了誰才開打的啊?
  
  「這邊交給你,記得簽名、畫印,我會讓劉青來取。」
  
  白藺塵轉身往別處走去,在經過莫卿身邊時,道:「自動解散。」
  
  「是。」
  
  白藺塵將刀光劍影的世界拋之腦後,隻身離去。
  
  他已經讓劉青將悠然山莊的僕人們帶往新的地點,也是他送給藍月暘和陸君懷的禮物——懷月山莊。他將自己所有的產業全讓藍月暘去打理,他不擔心藍月暘將他辛苦的基業打壞,說不定會做得比他更有聲有色。
  
  他有足夠的能力供沁兒吃好住好,他想帶沁兒四處看看,補償這些年來的遺憾,總是讓沁兒一個人悶在山莊裏。遊山玩水、欣賞各式各樣的風俗民情,沁兒身體雖然比一般人差,但心可是活潑的很。
  
  他將會把心力花在沁兒一人身上,只為了沁兒。
  
  白藺塵來到兒子住的院落,想著有好些日子沒走進這兒。他推開房門,看著空無一人的室內,似乎仍殘留著與那孩子身上相同的淡淡藥香。他曾在這房裏吻過沁兒,也在這房裏抱了沁兒……一個小小的人兒,轉眼間在這房裏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年,一個深深住進他心裏的重要之人。
  
  這間房,有他們之間太多的回憶。
  
  白藺塵打開衣櫃,裏頭幾乎全是白色的衣物,那孩子穿衣的習性八成是被自己給影響了,衣櫃裏還放了幾件青色的衣衫,是他特地讓人挑的。因為沁兒的膚色較為蒼白,所以比起白衣,他更愛看沁兒穿上能讓氣色看起來更好的青衣,也能讓本就美麗的人兒更為出色。
  
  拿了條布巾,白藺塵將除了白衣以外的衣物全包了進去,他決定未來多替沁兒買幾件顏色鮮明的衣衫,一定會很適合。拿起了最後一件,白藺塵情不自禁的將衣物貼近臉頰,鼻間嗅到的是熟悉的香味,屬於人兒獨特的味道。
  
  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想念那一聲聲動聽的叫喚聲,想念那愛撲進懷裏的柔軟身軀,想念那雙會說話的靈活大眼,想念那甜美的笑顏……天殺的他根本不願意讓沁兒離開他!
  
  從何時開始,那孩子就進入他的心裏了?
  
  印象很深刻,當沁兒來到山莊後喚他的第一聲爹爹,那時燦爛的笑容重擊了他的心。他很驚訝,一個長時間被虐待的孩子為何還能夠展露如此純淨的笑?為何還能夠保持如此透徹的一雙眼?
  
  在見到的第一面他就感覺到這孩子的與眾不同,能樂觀面對自己的處境,絕對是有一顆成熟的心,但他以為那只是強裝出來的假像。因為要讓自己有活下去的動力,因為要讓自己有撐下去的毅力,所以得不停的武裝自己,得不停的提醒自己,只要還活著就會有希望。
  
  只要自己還活著,或許有一天會有人來救他。
  
  是的,他這父親最後終於出現,救走了沁兒。
  
  既然脫離了那樣的環境,強裝的堅強應該可以卸下,但那孩子是打從心底不以為意,是真的沒放在心上,就像風拂過水面,泛起輕微的波紋後立即恢復了平靜。所以沁兒的笑容不帶有任何雜質,乾淨得讓他這父親自慚形穢。
  
  也是因為那獨特的純真,吸引了他,引出了他的獨佔欲。
  
  他黑暗的背景確實不堪,但他不會讓沁兒受到污染,他會將沁兒收在自己的保護翼下,全心全意守著。
  
  當沁兒說出了孟雪傾該死這句話時,他震撼住了。但那不減他愛護的心意,反而加深了他要讓沁兒遠離黑暗面的決心,也就是他和皇帝決裂的因素。
  
  十年的時間,足夠讓一份單純的喜愛變質,他甘願接受這樣的改變。
  
  面對沁兒,時常有種無力感。
  
  雖然沁兒口口聲聲說愛他,若說其他人事物是風拂過水面一下子就消失,那他的存在也僅是石子落入水裏,激起了瞬間的水花但同樣會回歸平靜,石子沉入水底,存在卻不再有動靜。
  
  「我愛你沁兒,你也會愛我嗎?真正的愛。」
  
  他知道自己很貪心,卻無法阻止自己不去奢求更多。
  
  白藺塵拎起裝有兒子衣物的包袱,離開了。
  
  數把火,在一夜之間燒光了所有,名聲遠播的悠然山莊被人燒成了灰燼。
  
  
  
  
  蕭家堡的地理位置非常偏僻,於兩座直立高聳的陡峭山壁之間,外人不易進入此地,進入了要脫逃更是難上加難,是個以天然屏障為堡壘的地點。
  
  「蕭家堡」因而得名。
  
  我望著壯麗的風景歎為觀止,要是純粹來遊玩的,我可能會很開心,但此時我是來救人的,我只會擔心。
  
  「要怎麽進去啊?連條縫都找不到。」
  
  李霖一手摟著小湘的細腰,輕鬆的態度彷佛真是來出遊的。
  
  慕容雲洛搖搖手指,道:「哼,這種小事難不倒我雅閣閣主。」
  
  「就算成功進去了,又要怎麽出來?」小湘問。
  
  「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慕容雲洛不負責任的回答。
  
  「呿,虧你是閣主,真沒用。」
  
  進去和出來的問題我不擔心,因為其他人都比我厲害,總會有法子解決。但問題是到了裏頭,蕭家堡這麽廣大,要找一個人可會這麽容易?待愈久危險就愈多,到時逃不掉那大家都死定了。
  
  「小沁兒,這有個東西你拿好。」
  
  慕容雲洛把東西放到我手中,一大串的鑰匙。
  
  「這要做什麽?」我看著一大串形狀詭異的鑰匙,問道。
  
  「蕭瑾珩要把人看牢,自然會找個堅固的鎖。蕭家最近買了個特殊製造的鎖,這一堆凸起的就是那鎖的鑰匙。」慕容雲洛拿起一把我光看就發毛的巨大鑰匙說,「其餘的像這小把的能開任何的門,這把能開各種手銬腳鐐的鎖,當然太特別的例外。」
  
  我努力的記住剛才所說的,既然小洛把這偉大的任務託付給我,我一定完成才行,更何況是我把大家給拉下水的。
  
  「總之你就跟著尋虹去找蕭梓言,有鎖就試著去開,這樣就行了!」
  
  我大力點頭,我都聽明白了。跟著尋虹走,不要隨便亂跑,有鎖就用鑰匙開,打不開就跳過……大概是這樣。
  
  「還有還有!」慕容雲洛拿出一個小布袋扔給我,道:「這裏頭裝的是很危險的東西,要小心拿好!若遇到壞人想對你不利,你就拿出一顆、一顆就好!然後朝那人扔過去,扔完就快跑,知道嗎?」
  
  我點頭。扔完就跑,扔完就跑……我在心裏默念好幾遍。
  
  慕容雲洛交代完小事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進去吧!」
  
  只見慕容雲洛往山壁上輕悄一推,一片石壁自動往旁邊開啟,一個足以讓兩個人同時通過的寬大岩洞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怎麽會知道這裏有秘道?」小湘以異樣眼光瞥了慕容雲洛一眼。
  
  要取得蕭家堡的消息並不容易,因為一旦讓蕭家查出洩露者的身份,下場可不是只有死這麽簡單。就算慕容雲洛管道再多、人脈再廣,能將蕭家堡內部地圖弄到手已是困難,更何況知曉秘道的正確位置。
  
  「笑話,我可是雅閣閣主……啊嗚!」慕容雲洛皺眉撫著被踢疼的小腿骨,改口道:「這地方是我曾祖父賣給蕭家的,我敢保證這個秘道只有我們慕容家知道。套句老頭子的說法,在重要時刻就會派上用場。」
  
  明明都賣給別人了還隱瞞他們有一條秘道的存在,沉府真深啊。
  
  「讓我們知道了這樣好嗎?」李霖擔心的問。
  
  「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進去?就說是重要時刻嘛,誰管得了那麽多。」慕容雲洛將人全部推進岩洞中。
  
  一行人進入了只有慕容家知道的秘道中,走在最前頭的尋虹拿出有照耀功能的夜明珠,瞬間秘道內的景象全落入眼中。
  
  「小洛,你知道梓言被關在哪嗎?」我問。
  
  我是希望快點將人救出來就快點走人,最好不驚動任何人,方才慕容雲洛扔給我的的小布袋也用不著,這樣就太完美了。但我認為老天並不會這麽眷顧我們,就算我是幸運的,有慕容雲洛在也會變得很不幸。
  
  「呵,我不知道。」
  
  一行人陷入了沉默。
  
  「你不是閣主嗎?你再一次證明了你的沒用。」小湘毫不留情的批評。
  
  果然和我想得一樣,有小洛在所以老天捨棄了我們。這下我們要花時間在尋人上頭,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我有想打道回府的念頭。
  
  梓言啊,看來我還是讓爹爹派人來救你比較好。
  
  「短時間內打聽太多關於蕭家的消息,當然會引起蕭家人注意,要再打聽自然是困難重重羅!況且才短短幾天消息能多到哪去?」慕容雲洛替自己的實力不足作解釋。
  
  「分成兩組人吧,這樣找得快。」李霖提議。
  
  說得也是,太多人引起注意的機會也比較大。
  
  「我們要喬裝嗎?扮成下人應該很方便吧?」我也提出自己的意見,記得有很多書都是這樣寫的。
  
  慕容雲洛摸摸我的頭,道:「小沁兒真聰明,但不需要。」
  
  沒想到我的意見就這樣被一句話給否決了,真令人沮喪。
  
  「反正蕭瑾珩不是把人關在房裏就是關在牢裏,分兩組人確實剛好。」
  
  當小洛話說完的同時,我們也走到了秘道底端。門,開了。
  
  「小沁兒和尋虹去找蕭瑾珩和梓言的房間,李霖和小湘就去牢裏看看吧!」慕容雲洛簡單分組,又道:「至於我就隨便晃晃。」
  
  五個人,展開了蕭家堡一日遊的行程。




絲蘿非獨生(父子)---最終回長篇

  
  
  慕容雲洛單獨一人走在寬大的走廊上,這宅子雖大但人極少,繞了幾個彎卻沒見著半個僕人。
  
  因為將僅有的兩張地圖給了其他人,慕容雲洛只得憑著印象在宅子裏晃。他來到一間關得死緊的房間附近,強烈的好奇心讓他停下了腳步。靠太近絕不是明智的行為,很容易就被人發現,所以他選擇偷偷地藏在柱子後頭。
  
  慕容雲洛的武功底子僅是中等,連貼身侍女尋虹都比他好上一截,不是他習武不認真,而是沒那個必要。他身為雅閣閣主,需要的是豐富的好奇心和想像力以及打聽消息的能力,而打聽消息卻不讓人發覺更是需要高超的技術。
  
  武功弱不打緊,內力強就行,這樣從遠處偷聽才夠清楚!
  
  房裏頭的對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蕭瑾珩,你根本沒有資格坐上當家的位置!」
  
  「哦?這話是什麽意思?」冷酷狂傲的口氣,蕭瑾珩面對眾人的指責與批評沒有太多的反應。
  
  「當年你下毒謀害大少爺,又軟禁二少爺多年,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蕭家堡的當家!」
  
  蕭瑾珩冷哼一聲,「這位置你們要就拿走好了。」他完全不希罕。
  
  那時會想要奪得這位置全是為了一個人,他需要更多的權力、勢力,這樣才有資格擁有那他愛了十幾年的人。
  
  因為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軟禁嗎……自己也不願意關住他,只是更不願看見他離開。
  
  就像放紙鳶,他和梓言之間只剩下一條細繩維繫著,只要天氣一變化,這條唯一的繩隨時都可能會斷,不堪一擊,脆弱得連他也覺得悲哀。
  
  反對的人沒料到蕭瑾珩如此乾脆,說放棄就放棄,當年他可是踏著多少人的屍體才爬上這當家之位的。既然他不屑,就表示要再推派另一適當人選來擔任此大位,其實也只有那麽一位人選。
  
  「你必須先把二少爺放出來,等他承接了當家,你將永遠被逐出蕭家,不得再踏入蕭家大門。」
  
  「不行。」蕭瑾珩直接拒絕,「要走我也會帶著他走。」
  
  他要的始終只有蕭梓言一人,要離開當然得帶著最放不下的這一人。
  
  接著又是一陣批評,混亂的人聲讓慕容雲洛失了聽下去的興致。
  
  『看來蕭瑾珩也沒有傳聞中那麽無情嘛,怎麽和某人挺像的?都是只對一個人有情,其他人一律不放在眼裏。』慕容雲洛在心裏小小嘀咕道。
  
  「接下來要去哪呢?啊,去書房好了!有錢人的秘密都在書房裏,這可是百年不變的慣例。」慕容雲洛興奮的說著,抬起腳步往書房移動。
  
  當慕容雲洛不怕死到處亂晃的同時,李霖和小湘也依照地圖找到了地牢。
  
  「剛才路上沒瞧見半個人,蕭家這麽缺人手嗎?」小湘感到疑惑。
  
  照裏說這種大宅子裏少說也要幾百位奴僕才是,這樣才足夠顯現他們的財大氣粗,有錢人都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有錢。
  
  「地牢外頭有兩個人看守,我想蕭梓言就被關在這。」李霖壓低聲音說。
  
  他仔細觀察四周,確定只有兩個人。
  
  「我還以為蕭瑾珩會把人關在房裏,他不是很寶貝蕭梓言嗎?竟然捨得讓人待在不見天日的地牢,還配喜歡人家嘛!」小湘氣憤難耐,出口抱怨。
  
  李霖笑著摟住情人的腰,道:「說不定地牢佈置的極漂亮舒適,人待在那除了行動被限制住,其餘都有人服侍,要是我就會這樣安排。當然,若人關在我房裏的地牢,探望會比較方便,蕭瑾珩這一點就做不好。」
  
  他這一番話招來小湘的肘擊。
  
  「無藥可救的變態。」小湘狠瞪著李霖,道:「快點決定誰去解決那兩個。」
  
  「湘兒,你忍心讓虛弱尊貴的我去對付壞人嗎?」李霖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說,讓小湘簡直倒盡了胃口。
  
  就體格上來說,李霖還真是「虛弱」得讓人完全不用擔心,反而要害怕;就立場上來說,他們身為入侵者,現在更為偷襲者,把對方自動歸類為壞人似乎不太正確;就身份上來說,小湘從不曉得小倌還得保護恩客!
  
  氣歸氣,小湘還是得認命去解決「壞人」。
  
  動作如閃電般迅速,小湘化為一道黑影朝地牢守衛的方向沖去。
  
  守衛發現有人襲來,抽出長劍要迎擊,瞬間黑影已來到面前,一張漂亮的笑顏使守衛微愣,就是這空隙讓小湘奪得機會,長劍沒入了守衛的身體。另一名守衛從後方攻擊,小湘壓下身體躲避,一個完美的跳躍,右膝迎上攻擊者的下顎,小湘用奪來的長劍刺入守衛的胸口。
  
  「把人擊昏就好,何必取人性命呢?」李霖走向小湘道。
  
  小湘將長劍留在死者體內,解下系在腰間的大門鑰匙後扔給李霖。
  
  「這可是你教我的。怎麽,換你心軟了?」
  
  李霖歎口氣沒說話,用鑰匙將地牢大門打開。
  
  兩人進入地牢,發現此處空間明亮,環境不潮濕,也沒有難聞的臭味,甚至有燃燒檀香的香味。
  
  整個地牢只有最後一間關了人。
  
  小湘發現牢裏的佈置還真如李霖所說的「漂亮舒適」,沒想到他和蕭瑾珩有共同的嗜好及想法,真是令人頭皮發麻。
  
  「你們是?」梓言發現進入地牢的並非平時的那個人,神情驚訝。
  
  「我們頂著『解救蕭梓言』之名義,實際上是來替某人傳話給你,至於我們是誰不重要,總之不是壞人。」李霖笑得一臉誠懇。
  
  「某人?」梓言滿臉疑惑。
  
  他下了床榻,腳踝處特製的鎖鏈發出輕脆的響聲,他走到牢房門口,和不認識的兩名陌生人面對面。
  
  「他說為了感謝你照顧他兒子多年,決定給你一個全新的生活。」李霖遞出一張紙條,交給了梓言。
  
  「是莊主……」看著寫了地點的紙條,梓言心中充滿複雜的感受。
  
  「那裏有人替你打點一切,你會有全新的身份、名字和背景,你可以遠離蕭家的一切,過你想要的人生。」
  
  「不再是蕭梓言,也不認識蕭瑾珩……屬於我的人生。」梓言緊握紙條,情緒有些激動。
  
  這是他夢想了多少年的事情啊,而白藺塵給了他實現的機會。原來白沁語是他的福星,雖然有時煩得讓人很生氣。
  
  「但我現在出不去,說這些又有何用呢?」
  
  「這就不是我們的問題了,要怪就怪我侄子動作太慢。」李霖撇清責任。
  
  「你說的侄子是……」梓言問題還未說完,就被地牢外頭的聲音給打斷。
  
  「呃,是屍體。」
  
  我嫌惡的避開兩具屍體,不知道是小湘還是霖叔下的手,怎麽這麽狠啊?雖然小湘脾氣不太好,但他應該不至於下殺手。而霖叔笑容雖和藹,說不定殺起人來不眨眼,看他體格就知道,我認為人一定是他殺的!
  
  方才去了蕭瑾珩和梓言的房裏看過,但都沒瞧見人。我猜想或許有機關,還刻意轉轉書、動動花瓶,但尋虹說我想太多了。她建議與其耗時間尋找,不如先去地牢看看,若梓言也不在那,再拉小湘和霖叔一同來找機關,這樣省事多了。
  
  尋虹真是聰明,不愧是被我看上的人!
  
  一進到牢裏,我就看見小湘和霖叔,也見到了被關在裏頭的梓言。
  
  李霖一見到人立刻開口:「你們真慢呢,就等你們的鑰匙!」就像他和梓言先前的對話完全不存在一般。
  
  「少爺,這牢門的鎖只有蕭瑾珩才有,你怎麽會有鑰匙?」梓言問。
  
  我拿出小洛給我的一大串鑰匙,挑出那把能開任何門的,然後對準鎖孔插下去一轉,還真讓我給打開了呢!
  
  「有用就好,至於哪來的就別在意了!」小洛怎麽得到的我當然不曉得,反正他是厲害的雅閣閣主,能變出任何東西。
  
  蹲在梓言的腳邊,我挑出那把有一堆凸起的鑰匙,真的和梓言的腳鍊孔符合,我再一次為小洛的能力感到佩服不已。
  
  「我們快走吧!」我將梓言拉出牢房,因為完成任務而開心。
  
  梓言愣愣的點頭,完全搞不清狀況。少爺什麽時候變這麽有能力了?應該說他什麽時候認識這麽有能力的人了?
  
  幾個人快速離開地牢,但一出去才發現大事不妙,不知何時地牢外頭圍了數十人,且光憑氣勢就知道和地上那兩具屍體的實力是天差地遠。
  
  梓言見了為首的男人,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梓言,你又想要離開我。」蕭瑾珩注視著梓言道,淡然的口氣裏帶著冰冷和不愉快,還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絕望。
  
  「才想說這宅子裏沒見到半個僕人實在奇怪,原來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裏。」李霖表面鎮靜的說,腦中卻不停思考著該如何突破重圍。
  
  「幾隻小蟲子,讓你們嚐點甜頭就夠了。」蕭瑾珩冷著臉,道:「現在你們該將人還我了。」
  
  梓言搖頭拒絕,蕭瑾珩臉色愈發難看。
  
  「梓言,別任性!你乖乖過來,我可以考慮讓他們安然無事的離開。」
  
  梓言頭搖得更是劇烈,他道:「我不要!你才是最任性的那個人!我受夠了,你不要再逼我,總有一天我會被你逼死的!」
  
  「和我在一起真有那麽痛苦?」蕭瑾珩不解的問,神色痛苦。
  
  我真的是聽不下去了。
  
  「梓言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幹嘛死纏著不放啊!我要帶他走!」我朝蕭瑾珩大吼完,拉了拉梓言的衣袖,在他耳邊道:「你有體力背我嗎?」
  
  我劍舉不起、刀扛不動,腳更是跑不了。要安全撤退當然需要一個足夠背負我的人,而最佳人選自然是跟了我多年的侍衛。
  
  梓言點頭,彎下身讓我趴上去。
  
  蕭瑾珩眯起眼,怒氣升到了最高點。
  
  「你們別想離開!尤其是你,梓言。」
  
  我才不管那瘋子說了些什麽,再多威脅我都不怕。我從懷裏取出慕容雲洛給我的小布袋,裏頭裝了無數顆黑色、石子般大小的物體。
  
  小洛說扔了就跑、扔了就跑……我抓起一把,往那群壞人的方向扔過去。
  
  「快跑!」我大喊著。
  
  不管有沒有扔中,不管那黑色的東西有什麽功用,總之在這種危機時刻先跑再說,就算是沒什麽威力的武器,嚇嚇他們也是可以。
  
  數十顆的炸藥威力一次爆開!
  
  我們使出全力往別的方向逃,身後的強烈爆炸聲和爆炸後的勁風加快了我們的速度,這可是好事呢!
  
  「少爺,你扔的是什麽鬼東西啊?」梓言震驚的問。
  
  「我哪知道啊!別人給我的,他說扔出去就對了!」
  
  李霖開口大罵:「笨小孩!慕容雲洛說扔一顆、扔一顆!你沒聽見嗎?」
  
  我委屈的看向李霖,從小到大沒人罵過我笨!
  
  「是沒聽見那又怎樣!還有我不是笨小孩!」我大聲回嘴。
  
  「好好好,你不是笨小孩。」李霖敷衍說,「最該罵的還是慕容雲洛,他哪來這麽危險的東西啊!」
  
  幾個人在逃跑的過程中還不停推卸責任,不知不覺就看見蕭家堡的大門。
  
  「其實誰害的都不是重點。」梓言開口,「重點是你們知道這是哪里嗎?」
  
  「蕭家堡,你家。」我回答,這問題太簡單了。
  
  「還說你不是笨小孩,他不是在問這個。」李霖再罵一次。
  
  我乖乖閉上嘴不說話,第二次被人罵笨使我的自尊心嚴重受創。
  
  「是山谷。」尋虹答道。
  
  梓言點頭,解釋道:「對,剛才的爆炸恐怕會造成可怕的後果。」
  
  山谷?爆炸?難道說……
  
  腳下一陣強烈的搖晃使我們不得不停下腳步。
  
  「不會吧?」我們異口同聲的驚呼。
  
  剛才的爆炸讓地質本來就不穩定的山區產生了山崩,有些零碎的石子從兩邊的山壁落了下來,接著是一大塊巨石落在幾個人的正前方。
  
  梓言驚險的背著我避開了石頭,我心有餘悸的看了巨石一眼,心中有濃濃的懊悔感。雖然炸藥是小洛給我的,但扔出去的是我,所以真要追究起來,害事情便成這樣的正是我。
  
  「我錯了,對不起。」知道錯就要真心懺悔,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
  
  「知道錯就好。」梓言看著被巨石壓壞半棟樓的家,心裏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不舍,畢竟在這的回憶大多都是他不願意再想起的。
  
  「趕快走吧。」小湘催促道。
  
  我們繞過大石往不遠的大門跑去,發現已經有個人在那而等著我們。
  
  是我們最不想看見的蕭瑾珩。
  
  幾個人和蕭瑾珩對視著,當然他眼中只看著梓言一人。
  
  「梓言——」
  
  「別說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梓言將我放下,站在我們一群人的最前頭。所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所以該由他自己去面對、去解決,不能再逃避了。
  
  「……你堅持要走。」
  
  蕭瑾珩態度放軟,臉上表現的是梓言不曾見過的疲憊感。在他的印象裏,蕭瑾珩始終是霸道、強勢,這樣的神情他是頭一次看見。
  
  不知道該如何作回應的梓言,最後只擠得出一句話:「對不起。」
  
  蕭瑾珩笑了,不是以往嘲諷的笑容,而是充滿無奈的笑,甚至看起來像在哭似的,梓言的心緊抽一下。
  
  「該道歉的是我吧?你何必向我說對不起。」
  
  「我……對不起。」還是只說得出這一句。
  
  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糾纏到分不清誰對誰錯,蕭瑾珩確實對他做了許多過份的事,但他也說了不少傷人的話。不斷的傷害與被傷害,到最後就是兩個人都很痛苦,卻也無能為力。
  
  其實他一直都明白,瑾是真的愛他。
  
  蕭瑾珩這次的笑容更燦爛了,他道:「梓言,你總是那麽固執。」
  
  梓言很想反駁說他沒有,但他不太想和蕭瑾珩再多說話。
  
  看梓言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明白他在想些什麽的蕭瑾珩只是將大門打開,道:「你們走吧,我不攔你們。」
  
  其他人面面相覷,不懂蕭瑾珩為何改變這麽大?除非他在耍什麽陰謀。
  
  「梓言,我真的不希望你離開我,但因為我很愛你,所以才讓你走。」蕭瑾珩也猜到他們會有所顧慮,開口說。
  
  「我累了,不想再追著你的身影跑……我什麽都不要,也不打算再愛下去,所以你快走,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之前。」臉色有些蒼白的蕭瑾珩深深看著梓言,彷佛想把他的人刻進腦海中一樣專注。
  
  這人一看就知道是個說話不算話的傢伙,我用力扯梓言的衣袖,說:「我們快走吧,趁他還沒反悔前快走!」
  
  「等一下,我有東西要還他。」梓言拿開我的手,往蕭瑾珩走去。
  
  梓言攤開手心,看著從聽見瑾說不再愛的話時,就一直被他握在手裏的玉佩,小時候瑾送給他的玉佩,他一直都留著。
  
  他記得瑾說這是求婚的信物,他始終當成是玩笑話,沒想到是認真的。兄弟怎麽能成親呢?在恨瑾之前,他們的感情是最好的……最好的。
  
  我擔心的望著梓言的背影,就在此時,山壁落下了小石子,我看見上頭有顆巨大的石頭落了下來。
  
  「梓言危險!」我大聲喊著。
  
  蕭瑾珩動作迅速的朝梓言撲過去,兩人有驚無險的滾到一旁,石子落到地面,幸好沒有壓傷人。
  
  「咳!」蕭瑾珩咳出了一大口黑血。
  
  梓言愣愣地看著身體上方的男人捂住嘴的指間內流出愈來愈多的血,且是有中毒跡象的黑血。
  
  蕭瑾珩從梓言的身上爬起身,狼狽的用衣袖將血抹去。
  
  「你為什麽會中毒?」
  
  梓言站起身想扶住身形不穩的蕭瑾珩,卻被避開。
  
  「哼,還不是那幫老傢伙幹得好事。表面上說要將我逐出蕭家,讓你坐上當家之位,其實是想將我和你都解決了,他們才能掌大位。」
  
  「所以你才要我趕快走?」梓言追問。
  
  蕭瑾珩躲避梓言關心的眼神,朝蕭家堡的裏頭走去。
  
  「反正這裏不適合久留,所以你快點走。」
  
  我們默默的看著蕭瑾珩漸漸消失的背影,我們都確切感受到他對梓言的愛。
  
  「你們站在這發什麽呆啊?這裏快變廢墟了還不走!」
  
  突然出現的慕容雲洛朝我們奔來,都快忘記他的存在了。
  
  「你去哪?你為什麽不和我說那是炸藥!」我看見真正的罪魁禍首,馬上大聲的質問他。
  
  這裏要變廢墟說到底都是他害的!
  
  「不是叫你扔一顆就好了嗎?看這情形我猜你扔了一把。」慕容雲洛伸手彈了我的額頭一下,還真的被他說中了。
  
  「你和我說清楚我就不會這樣了。」撫著額我喃喃地說。
  
  「隨便啦,反正現在說這些都來不及了。」拍拍我的頭,慕容雲洛道:「快走吧,這裏快塌了。」
  
  我趕緊牽起梓言的手要他快點走,卻發現他一直盯著蕭瑾珩消失的方向,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樣。
  
  我覺得自己能理解梓言在想什麽。
  
  「梓言,你是不是想回去找他?」不然就不會露出這麽後悔的表情了。
  
  「我……怎麽可能。」梓言愣了一下,搖頭道。
  
  這時我和梓言相牽的手被慕容雲洛強行分開,他塞了一個小瓶子給梓言。
  
  「這裏頭有一顆堪稱解百毒的藥,我沒試過所以不確定是否有效,就送你啦!」慕容雲洛大力拍了梓言的肩,道:「快點去吧。」
  
  梓言緊緊握住瓶子,對慕容雲洛點頭致謝。
  
  他接著看向我,說:「少爺,你一直在找愛是什麽。而我現在想告訴你的是,愛若能說清楚,那就不是愛了。」
  
  我點點頭,笑著看梓言用輕功快速追上去。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轉頭問小洛:「對了,你怎麽知道蕭瑾珩中毒?你那麽慢才出現。」
  
  「不小心發現的,那不重要啦!」慕容雲洛背過身朝其他人走去。
  
  我鼓著臉頰,總覺得一直被慕容雲洛耍得團團轉,每次都不把話說仔細一點,好像只有他一個人把所有事情看在眼裏。
  
  這樣的主子一點也不好,我要快點把尋虹帶回莊裏才對!
  
  「沁兒!」
  
  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我抬頭一望,一顆大石頭朝我滾下來。剛剛是梓言,現在是我,但他有蕭瑾珩救而我沒人救啊!
  
  就在我雙眼緊閉,等待著被巨石壓扁的同時,我被人擁進一個溫暖且無比熟悉的懷抱裏,我也想起方才似乎聽見了叫喚聲。
  
  「爹爹!」我懷念的用臉頰在爹爹的衣服上搓幾下。
  
  白藺塵笑著看兒子孩子氣的動作,剛才那驚險的一幕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而那顆該死的石頭已經被他化成碎屑了。
  
  「沒受傷吧?」白藺塵擔心的問。
  
  我搖搖頭,繼續賴在爹爹的懷裏。
  
  「爹爹你怎會在這出現呢?你不會因為我亂跑生氣吧?」我還沒忘記是我私自帶著梓言出莊,說不定爹爹他是來帶我回去的。
  
  但已經過了半個多月,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來接你的,還有……」白藺塵冰冷的視線移向躲在李霖身後的慕容雲洛。
  
  我疑惑的看著爹爹,等他把話說完。
  
  「不,已經沒事了,我們走吧。」
  
  「嗯。」
  
  一行人離開了已毀一半的蕭家堡,雖然此行的目的並沒有達成,但也算是有個好結果。
  
  當我們回到停放馬車的地方時,天色都已經暗了。馬車旁多了一匹馬,我知道那是爹爹的馬。
  
  「再見了,小湘、霖叔。」我朝要上馬車的兩人揮別。
  
  接著我朝小洛招招手,但他卻遲遲不朝我走來。
  
  我只好遠距離和他說:「小洛,謝謝你!還有——」鼻子有點酸所以我停頓了一下,才道:「記得將尋虹送到莊裏,她現在是我的侍女不是你的!」
  
  「爹爹,我們走吧!」
  
  白藺塵抱著兒子一同上馬,將許久不見的人兒牢牢鎖在懷裏。他還沒和沁兒說悠然山莊已經不在了……
  
  「爹爹。」我輕聲喚一路上保持沉默的人。
  
  「怎麽了?」
  
  「你真的要娶別人嗎?」我鼓起勇氣問。
  
  白藺塵靜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會在意嗎?」
  
  我點點頭。何止在意,是快被氣死了!
  
  雖然我之前一直不肯面對自己心中的想法,但和小洛談過之後,我有了很大的轉變。我絕不會讓爹爹被別人搶走的,爹爹是我一個人的!
  
  「爹爹,我不知道我的愛和你是否相同,但我想一輩子跟你在你一起!」我緊緊摟住爹爹的腰,把臉整個埋在他的胸口。「我不要有其他人來干擾!所以我不希望你娶別人,更不希望冒出弟弟妹妹。」
  
  雖然小孩子很可愛,但白家只要有我一個就夠了。
  
  白藺塵聽見兒子稱不上告白的告白,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或許他的貪心過不久後就能被滿足了吧。
  
  「我不會娶別人的,只要沁兒你一直陪著我就好。」
  
  「嗯!」我開心的點頭,喜滋滋的在爹爹懷裏傻笑。
  
  
  
  路程又持續了一段——白藺塵下定決心。
  
  「沁兒。」他輕聲喚了一路上保持沉默的人。
  
  「怎麽了?」
  
  「山莊因為一些因素……再也不能回去了。」他鼓起勇氣說。
  
  我靜了一會兒,才問:「那爹爹你還養得起我嗎?」
  
  他點點頭。養三輩子都不成問題!
  
  「嘻嘻,其實只要爹爹還在,其他都無所謂。」
  
  「我說過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你不需要我。」
  
  我仰頭在爹爹的唇上印下一吻,道:「我永遠都需要你。」
  
  
  
  就像菟絲和女蘿,需要攀附在大樹上才得以生存。
  
  而我需要爹爹永遠的陪伴,才能開心快樂的生活下去。




絲蘿非獨生(父子)---尾聲

  於三年前,南方的一座小山丘上多了一座不大的莊園。
  
  前院種滿了桂花,每到夏季總會彌漫著濃烈的桂花香。後院則種植了許多不同種類的大樹,依循大自然的規律,變化著繽紛的色彩。
  
  一抹白衣由莊園的後門進入,如墨的黑髮簡單束起,潔淨的衣襬隨著主人的腳步在風中飄揚著。他先將從市集買回的書本收進書櫃,進了隔壁房卻只見淩亂的床鋪而不見人影,瞥見掛在一邊的外衣,他拿了衣服便往外頭走去。
  
  視線於一片綠意中穿梭,一棵開滿白色花朵的大樹上,露出一截明顯的青色衣角。噙著笑,邁開步伐朝目標走去,有張俊雅面貌的男人抬頭向上望著。
  
  「沁兒。」
  
  樹上著青衣的小人兒動了動,一張美麗的小臉兒探了出來,眉目與樹下的男人有七八分相像,明明是近滿弱冠的年紀,身型依然是那麽嬌小可人。人兒露出讓四周花景皆失色的燦爛笑顏,輕脆的嗓音在靜謐的空間裏更是動聽。
  
  「爹爹!」
  
  小人兒毫不畏懼,將懷裏的點心用衣服包好,就自顧的往下一跳。瀑布般的秀髮在身後披散開來,小人兒準確無誤的落入展開雙臂迎接的溫暖懷抱中。
  
  將手中的外衣包裹住小小的身軀,深怕他著涼了。
  
  「又讓綠鴦做點心?」白藺塵溫聲問,話裏帶有滿滿的寵溺。
  
  「很好吃,爹爹也試試。」
  
  白沁語笑著拾起一塊糕餅咬了一半,粉嫩的唇疊上了男人有些冰涼的薄唇。小舌將糕餅遞出,另一靈舌卷上了糕餅後再追逐著刻意躲避的小舌,兩人在明亮的陽光下,陷入醉人的漩渦中。
  
  看著懷裏的寶貝一張粉臉紅得可愛,白藺塵喑啞:「沁兒,可以嗎?」
  
  昨晚有些激烈,不知道小人兒的身體是否承受的起。
  
  白沁語嬌羞的點了頭,最喜愛的糕餅不知不覺落了滿地,在他眼中只剩下俊美的男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何況這男人還勾著引誘人的微笑,叫他如何拒絕呢?就算會爬不起身他也甘願。
  
  白藺塵在白皙飽滿的額上親了一下,便抱著白沁語進了屋裏。
  
  將人放在尚未整理過的床鋪上,纖長的手指緩緩解開身下人兒的衣衫,看著因為害羞而微微顫動的睫毛,水盈盈的大眼直視著自己,白藺塵只覺得腹部愈來愈脹熱,而他也沒打算將欲望給忍住。
  
  忍住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俯下身吻住紅唇,室內一片旖旎春光。
  
  
  
  前院和後院之間的大門被人悄悄關上,誰讓有人辦事連房門都不關的。
  
  「也不想想我們和孩子住在前頭呢,莊主真是的……」綠鴦對著丈夫小小抱怨道,後者只能微微苦笑。
  
  他們過得幸福就好,也用不著管上別的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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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蘿非獨生(父子)番外---當小白變小黑

  
  「爹爹回來了?」我問,手中拿著市集的書攤上買回來的雜書。這是我近幾年所養成的好習慣,我可不再是那個成天愛吃零食、像個小白癡一樣過著無憂無慮生活的單純小鬼了,書本是增長知識的好工具。
  
  「回來了,還帶個女人。」跟了我幾年的婢女尋虹回答,她正翻閱著我已看完的書籍,臉上露出不高興被打擾的表情。
  
  我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書,道:「那本有點無聊,最下面那一本還不錯。」我給了我的建議,但她似乎不領情。
  
  「我的好少爺,你建議的哪一本不是一堆那種情節,你要我這黃花大閨女噴鼻血到死嗎?」翻了個大白眼,尋虹不再理會自個兒主子。
  
  好一個黃花大閨女,從小生在妓院的姑娘這樣形容自己,我不予置評。
  
  「女人打哪兒來的?」我繼續方才未問完的話。
  
  「送的。」尋虹對這種對話已經厭煩了,但礙於主子愛問,所以她必須重覆這千篇一律的答案,明明就知道她的回答了還要問!
  
  「老頭真的是不膩啊……」我喃喃道。
  
  又是女人,不斷地送女人,他不煩我都看煩了!全天下的男人是死光了不成,拼命往爹爹身邊推是想怎樣啊……看那老頭身強體健、還是一條活龍,幹嘛不全部收進自己後宮,一天一個或許到死都還沒見過全部女人呢!
  
  「是不膩啊,他和你杠上了嘛!」尋虹幸災樂禍一笑。
  
  我連他長什麽鬼樣都沒見過,就是要和我過不去就是了!我冷冷一笑,現在的戰績是我全勝,那個老頭還是滾邊去作夢比較實際一點,就憑我娘是聞名天下的傾國美人,就憑我是孟雪傾和爹爹的兒子,那些花瓶是憑哪一點能跟我搶爹爹啊?我就算睜隻眼閉只眼、眼不見為淨,她們早註定要輸了!
  
  我擱下書本,從自己的衣櫃底層拿出一件白衣,尋虹看見我的舉動,便自動的跑來幫我的忙,就是這麽機靈的丫頭,當初我才會想把她拐回莊裏。待我慎重的整理過後,我朝著鏡中人微微一笑,非常滿意我自己的這身打扮,多虧了有尋虹這丫頭的一雙巧手,完美得找不到一絲缺陷。
  
  「走吧,上戰場了。」我伸出手讓尋虹扶著,優雅的步出房門朝大廳前進,我的拿手好戲可要上場了,全莊裏誰不是就等著這一刻呢?我敢大聲說,這局肯定又是我贏了,臭老頭!
  
  尋虹眉一挑,「是啊,女人的戰場。」但卻註定要輸給一個男人。
  
  遠遠的,我就看見爹爹的背影,老樣子,恭敬有禮卻冷冰冰,我知道他只會對我一個人溫柔,那雙似水的眼裏只會注視我一個人。他身後,是個穿著明顯比之前幾位更貴氣的女人,看來這女人的身份不太一樣,原來老頭豁出去了。
  
  我頭一偏,悄悄問尋虹:「她誰啊?」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孫子兵法嘛。
  
  「是十六公主,但是和皇族沒血緣關係。」尋虹低聲告訴我。
  
  幸好,我還以為老頭腦子提早不中用了,竟然讓人送妹妹來……我還怕是自己把他逼到極限,已經瘋了。
  
  我緩步朝兩人接近,我示意給我聰明的小婢女,讓戲開演了!
  
  「姑娘,小心慢走啊。」尋虹小心翼翼地扶著自家虛弱的主子,語氣緊張叮嚀道,直到眼神和白藺塵接觸,才慌張行禮:「奴婢見過莊主。」
  
  白藺塵的眼神始終停留在尋虹後頭的人兒身上,盈波明亮的水眸、淡施脂粉的小巧臉蛋,那張融了自己和孟雪傾的絕美容顏,一身白衣將人兒本就天仙般的絕塵氣質襯托得更加完美無暇,說是神仙下凡沒人不認同的。
  
  我怯生生的望著爹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我小聲開口:「莊主,多日不見,妾身因思念才會……忍不住……」話還未說完,我咬了咬下唇,「真抱歉,看來妾身出現得不是時候。」淚珠懸在眼睫上,哽咽的嗓音聽了無人不動容。
  
  白藺塵上前將自己兒子拉進懷裏,輕柔的吻去那滴未落下的淚水,用大手捧著美人兒的小臉,道:「水心,身體不好就別出來吹風,我會心疼的。」
  
  水加上心,不就成了個沁字嗎?爹爹這名字取得可真好啊,我和爹爹之間的默契可是極好,無人能匹敵的!
  
  「水心太想您了,所以……」我用手撫著頰上的大手,爹爹反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我又說:「我只是怕您這些日子來,早忘了水心。」刻意瞄了被冷落在一旁乾瞪眼的公主,我撲進爹爹的懷裏。
  
  透過爹爹的肩膀,我朝公主挑釁一笑,她的臉色立即成了豬肝色,想必沒有人敢像我一樣,對她如此大不敬吧。
  
  「沁兒,她可是公主,別玩過火了。」白藺塵悄聲道。
  
  我在心底冷哼一聲,「皇帝老頭我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一個不自量力的女人!」別以為頭頂有千年狐狸罩著,我就會怕了。
  
  白藺塵得到這樣的回答,只能在心中默默感慨,當初要沁兒儘量任性、儘量像個孩子般胡鬧,沒想到真讓自己寵得無法無天了……但他喜歡,樂意繼續將懷裏的人兒寵上天,只要能永遠快樂就好。
  
  我離開爹爹的懷抱,踩著柔弱似風一吹就倒的步伐,來到我還不知叫啥名的公主面前。「小女子水心,不知姑娘貴姓大名?」
  
  十六公主仰起下巴,完全瞧不起眼前只是一個下賤的陪侍女人,她驕傲的說:「我堂堂當今十六公主,我的名字可是你一個卑賤的下人能知道的!」
  
  卑賤的下人……?我從未用這麽囂張加欠扁的口氣和下人說話,也不曾把架子擺這麽大過,不過這種氣勢還真是不錯,改天也來試試好了。
  
  但現在得先處理我面前的臭丫頭。
  
  「你要說我還不想知道呢,我怕會作惡夢。」我柔柔一笑,繼續道:「是龍椅上那還不死的臭老頭要你來的吧?不知他有沒有告訴過你,在你之前還有二十多個女人跟你一樣,像個禮物不斷往莊裏送?然後又一個一個被退貨?」
  
  看眼前的女人正準備要開口大罵時,我打斷了她:「知不知道為什麽那些還稱得上能看的女人全被退了回去?那是因為她們沒我美,她們沒我得莊主歡心,她們沒我受莊主疼愛……簡單一句,只要有我,你們和路邊野草沒什麽不同。」
  
  我狂妄一笑,瞄見一邊有個下人朝我比了個鼓勵的手勢,我也悠哉的回比。
  
  「你竟敢這樣出言侮辱我!」
  
  我搖搖頭,「錯了,我不只侮辱你,每個來和我搶男人的女人都這樣被我羞辱過。」我抓住她的手,她死命的想掙脫,但好歹我也是個男人,力氣絕對比她還大,更何況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公主。我說:「你嫉妒我的長相吧?是你見過最美的對吧?是不是很想說皮囊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在?」我哼笑一聲。
  
  「我告訴你,我琴棋書畫樣樣不通,歌曲舞蹈全都不會,更別說作詩吟誦,就連字我都寫不好了。」看她眼裏的鄙視又再加強,我又說:「但你們就是輸給我這種沒內在,光有外貌的角色。」
  
  「更重要的是,」我用力抓著她的手,往我的胸膛一摸,「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看一個公主嚇得花容失色頗有趣的,可見她根本不曾摸過男人,還是一個比自己更美麗的男人。
  
  「真令人不舒服,一個男人竟然長這樣!」
  
  「雖然我是這張臉,但我終究是個男人,你想不想試試?」我用手定住她的下巴,唇準備印上去,想讓她明白男人和女人的差別。
  
  只是下一瞬間,我已經落入熟悉的懷抱中。
  
  「爹爹,我玩得正開心呢。」噘嘴,我不滿的抬頭抱怨。
  
  十六公主瞪大的杏眼,對於剛才聽見的稱呼,整個人愣住了!
  
  「我可不允許你吻別人。」白藺塵輕點兒子的巧鼻,才告訴他不要過火,竟然還大膽挑戰他的容忍度,他可沒有寬容到這種地步。
  
  見爹爹似乎真的不太高興,我才小聲咕噥道:「開個玩笑嘛。」只是玩笑開得有點過頭,讓爹爹的醋勁大發。
  
  「你們是父子!?」
  
  都忘了這位高貴的公主還在呢,我看看她,再看看爹爹,心中突然有了新的點子。我拉下爹爹的頸子,用力吻上他的唇,不能吻別人就只好吻他了。
  
  吻完,我朝公主燦笑道:「我們是非常『恩愛』的父子。」見她一臉嫌惡的跑開,有種玩不夠的失落感。
  
  白藺塵捏了捏兒子的臉頰,問:「沁兒,你這招又是看書學的?」
  
  「是啊,書裏可不只這幾招呢。」那些果然都是好書啊!
  
  一陣失笑,白藺塵再問:「那還有哪幾招呢……我挺好奇的。」
  
  至於書裏還有哪些不為人知的招數,就讓我和爹爹回房「慢慢研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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