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流雲
受:流夕(淩夕)


文案
澀澀靜蕾,幽幽含香
佳人何處,一笑驚夢
蕭蕭秋颯,輕輕歌泣
刹那綻開,絕世獨立

表問我......為蝦米瞎子可以做殺手?
這個問題......我今天終於想到了不用我解釋一大堆的話啦,就一句:啊,同學們可以去看看飛俠小白龍。第一章 前世篇[上]

從出生開始,我的世界就是除了黑暗還是黑暗的世界。
瞎子兩個字,將追隨我一生。
我姓淩,單名夕,淩夕。
安然說這個名字很美,淩晨,夕陽西下時,都有很美的景色。
我迎風而立,感受著陽光的溫暖。冷風寒露共淩晨,夕陽無限好,卻近黃昏,垂垂老矣,臨死掙扎。
我有一個外號,血色夕陽。只是沒人知道血色夕陽是個睜眼瞎。
安然說我的手很好看,我笑了。沾滿了鮮血的雙手,能好看到哪裡去?
二十歲生日,我在李政的攙扶下去參加別人的生日晚會。
李政和往常一樣在我耳邊說著這裡的佈置,環境,目標人物的方位,保鏢的分散,監視器的盲點。
我拿起一杯酒讓李政扶著去給那個壽星賀新道賀。
"賀先生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那個賀新聽了哈哈哈的大笑起來,"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特別的賀詞了!"
我微微一笑,"這不是最平常的嗎?賀先生說笑了,淩榛愚笨,想不出別的。"
賀新與我手中的杯子一碰,"哪裡哪裡,淩總這最平常的賀詞卻是我最想聽到的。我是沒想到‘界戰'的總裁淩榛竟然這麼年輕,性情也是直爽,不像其他人一般做作,令賀新刮目相看。"
"賀先生過獎。"他的味道,我記住了。
"不過可惜......"
"淩榛眼盲,心不盲,沒什麼可不可惜的。"
"哈哈,好,眼盲心不盲!淩總的心性我喜歡,來,我們獨聊去!"賀新大大咧咧的牽過了我的手,而李政沒有放開我,倒是攙著我臂膀的手緊了緊。
我朝著他所站的方向微笑,"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如果賀先生想和我秉足夜談那麼你就先回去吧。"我知道李政懂我的意思,他在這做接應,我殺了賀新就會出來,如果出什麼意外,他就先走。
配合多年,李政明白的笑了,"好的,還請賀先生多加照顧我們淩總。"
"這是當然,當然!"
賀新牽著我的手,我跟著他上了樓梯。二十九階,樓梯口有兩個人,左轉十六步,右轉二十三步,一路無他人。賀新開了門,帶我過門進去,關門。隔音效果很好,樓下的吵雜全被關在了門外。
他扶著我坐下,觸感很柔軟,應該是沙發,"賀先生?"我試探性的問,適當的裝出一點一個瞎子到陌生環境應有的不安表情。
"別賀先生賀先生的叫,太見外了!"賀新估計在倒酒我聽了液體的聲音。
"賀先生是商界霸主,淩榛很是佩服,自然要尊為先生。"
賀新放了一杯酒在我手裡,"你太客氣了,你年紀輕輕就有這番做為,若到了我這年齡,這霸主之稱定是為你所有。"
"您說玩笑話了。"
"少年有成,又不自大,謙虛有禮,淩榛,我真是相當看好你。來,我敬你一杯,若不嫌棄,以後稱我一聲大哥好不好?"
"這......"他都四十有幾了,我才剛滿二十,叫爹還差不多。
"怎麼,是我當不了你大哥嗎?"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沉悶。
"不是,是淩榛高攀了。這就叫一聲,大哥。"我舉杯一飲而盡。
賀新大概是見我喝下酒大笑起來。"真是沒想到,原來血色夕陽也像淩弟這樣的年輕!"
"什麼血色夕陽,賀先生怎麼了?"我面不改色,心中奇怪他怎麼會突然提及這名號,莫非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淩夕,你還要裝嗎?剛知道這消息的時候我真是大吃一驚,在商界也算是有名的界戰竟然只是洪盟旗下的一顆棋子,而你,界戰的少年總裁,是洪盟陪養的殺手。"賀新的語調一改方才的爽朗,變得銳利萬分。
我輕聲笑了,"我看低了你,不過,雖然不能毫髮無傷的殺了你,能把你重傷也無防。"
"你就這麼自信?"
我微笑,不說話,右手習慣性的撫摸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賀新也輕聲笑著,"你的槍不在,你的戒指已經沒用了,腰間常用的小刀不在,難道你沒有感覺嗎?"
我微愣。
賀新笑聲漸大,"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今天你要來殺我的?又是怎麼知道你就是血色夕陽的?"
"不可能,他不可能......"
"這個世界,沒什麼不可能。李政也只是棄暗投明罷了。"
眉頭微皺,我一腳朝他踢去,耳邊風動,我知他向左閃,一個左勾拳追擊,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怎麼樣?還有力氣鬧嗎?"
"剛剛,剛剛你的酒[明明沒有問題的,怎麼會?"适才動手打他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手腳發軟,渾身的力氣像被抽光了似的,而此刻,我只能軟綿綿的被賀新扼在他懷裡。
"我的酒是沒問題,不過剛才李政給你的酒就有問題。只怪你自己對他沒有防備之心,那麼點氣味及味道只因為那是李政給你的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就忽略掉。"他說完將我狠狠一拋,我為將要跟來的疼痛做了心理準備,可是卻跌入了片柔軟裡。我想那是床。
賀新將我的手舉過頭頂,手腕上冰涼堅硬的觸感讓我知道我的雙手被他用手銬銬在了床頭上。
"淩夕,你的眼睛真美。"賀新嘴裡吐出的熱氣呵在我耳邊。
我不語,輕輕的磕上了眼皮。心想安然說過今晚等我回去給我過生日。
賀新粗暴的撕裂我的衣褲,"我想過很多懲罰你的方式,想來想去,還是這種最好了。"
"我不是女人。"皮膚觸碰到了空氣,真想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可是不冷,氣溫剛好。
"是男人才好,被男人強上了,比女人更羞恥。"腿被分開了。
"你殺了我吧!"他的手握著我的那裡套弄著,讓我渾身一顫,對我來說,這確實是很大屈辱!
"殺了你?"賀新停止了動作,食指輕輕勾起我的下巴,"嘖嘖,如此動人的姿色,殺了你未免也太浪費了。"
安然說今晚有很大的蛋糕。安然說要送我一份很大的禮物。
很奇怪,在被巨痛弄得失去知覺前,我腦子裡想的是這個。

第二章 前世篇[中]

很奇怪,在被巨痛弄得失去知覺前,我腦子裡想的是這個。
我沒死,瞎子的生命力還真強。
我回想起昏迷前的恥辱,不動聲色。
賀新找來了醫生,這讓我很吃驚。嗯,還有一個護士,擦著Caleche的香水。
他們不知道在我的靜脈裡注射了什麼,只是後來我的腦子特別的清醒。
我在睜開眼睛前就想,我太強的話,賀新不會輕易放過我。於是我一醒就哭了。
賀新很得意,他說,"難得的尤物,味道比女人還好。賞給兄弟們嘗嘗鮮。"
我開始掙扎,儘管我知道沒用。我開始發瘋般的亂踢亂咬,結果四肢被四個人壓住。
我大喊著不要不要不要,眼淚,求饒,暈厥,全套都用上了,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在想,我記住你們了,我會讓你們後悔今天碰了我的。
還是這個房間,這個味道,我記得,會記一輩子。
我想活著,我不想死,我要活著。
房門被推開,我仍躺著一動不動。我依然可以分辨出休味,是賀新,還有醫生和護士,今天她換香水了Diva牌子的,我想她一定跟賀新關係不淺,只是一個護士,用的全是名牌香水。
靜脈又有液體注入,不多久我的精神開始好轉,我想我差不多該醒了,於是我也意思意思的睜開眼睛。雖然這沒區別。
沒人碰我,沒人出聲,但我知道他們都在看著我。
我動了動,開始默默的坐起身子,往後縮去,抱成一團,微微的顫抖著身體,一臉的恐慌。
"淩夕。"
不好意思,我沒聽到。
"淩夕!"
我真的沒有聽到。
"淩夕。"我不知道有人在向我靠近,其實床背挺舒服的,很軟。
在我的手臂上有只爪子攀上來那一刻,我開始尖聲叫喊:"不要!不要!不要碰我......不要......"唉,裝個瘋子其實不是很難啊。
"他怎麼這樣子?"賀新估計在問那個醫生,我繼續叫我的喊我的哭我的。
"這個,怕是刺激過度,精神失常了。"
"精神失常嗎?"賀新的話裡有著笑意。
"受激過度,患者腦內的生物化學過程發生了紊亂,出現精神活動及行為的不正常。"
"哦。"他們不再說話。
我鬧騰久了,也累了,便安靜下來。
賀新突然轉變了一個態度,摟著我很溫柔的安慰著。
"乖,不要怕,沒人會傷害你的。"我像找到了依靠,縮在他的懷裡。
"渴嗎?"
我迷茫的睜著看不見的雙眼,小心翼翼的學著他的話。"渴渴、渴嗎?"
"來,喝水。"玻璃製品觸碰到我的唇。
我毫不猶豫的喝下了裡面的液體,然後將眉頭皺成一團。
房裡的人全都爆笑了起來,我將身子往賀新懷中縮去。
"我看是真瘋了,不然他也太能忍了。"不陌生的聲音。
"這樣剛好,叫李政過來把他帶回去。"賀新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我的臉。"讓洪盟裡的人看看,他們的血色夕陽變成什麼樣子了。哈哈......"
李政過來了,我跟他們又是一翻鬧騰才乖乖的被李政抱走。
我的腦子一直很清醒,但並不代表我的身體也很好。
我知道我的乳首被他們留下了恥辱的記號,一個金屬扣在那裡,應該閃閃發光,時刻的炫耀的它的存在吧?
而我的腳腕被弄脫臼,沒有癒合。肛門那裡不舒服的感覺及隱隱的疼痛也讓我不想動,剛剛與他們鬧騰時就因為動作幅度太大而扯裂了,很疼。
我是殺手,我經過很多的訓練,可是我很怕疼。
在李政懷裡,我睡著了。
雖然是李政,但我知道,我暫時安全了,心裡終於放下了那塊大石頭。
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賀新,你也低估了我,不過是尿而已,與命相比,喝尿就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我相信你們會後悔,後悔在今天把我放走,後悔讓我活了下來。
"禽獸!畜生......"
耳邊的傳來沙啞的聲音。是安然,他哭過了。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他。"是李政啊,哈,竟然還說對不起?
我動了動,他倆估計一直在看著我,馬上就發覺了。安然沖上來就抓住我的手,我很不配合的開始叫喊著躲他。沒辦法,李政在嘛,總還是要將戲做到底,如果我現在恢復正常了,恐怕不止我,連安然也會有危險。
"不用怕,不用怕......沒有壞人了,乖,別鬧,乖哦。"李政抱住我,開始在我耳邊低語哄著我,見我漸漸安靜下來,他似乎在我耳邊輕輕的歎了口氣。"他現在,很怕別人碰到他......我也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讓他接受我的。"
李政,為什麼你的語氣裡有著愧疚?為什麼你的語氣裡有著傷感?原來你演戲的天份也不差嘛!
"淩夕,是我,我是安然......你不要怕我好嗎?"安然用著很溫柔的語調在我耳邊說著,我睜大著眼睛在李政懷裡發抖,充分的表現出恐懼的樣子來。
"夕,夕......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
傻安然,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傷害我,可是我不想你被牽扯進來。
安然溫暖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給我安心的感覺,但我還是用力的甩開了他,然後開始哭泣。
在李政的勸說下他不再碰我,也不再說話,我知道他還在房裡。
李政說,"好了,淩夕,沒別人了,不用怕了。"
我聽了似懂非懂的眨眨眼,搖晃著頭像在仔細的聽周圍的動靜,確認沒人後,窩在李政懷裡傻傻的笑了,嘴裡呢喃連著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音節。
李政似乎沒什麼耐心陪我,開始哄我入睡。
其實裝瘋很簡單,但要做得沒有絲毫破綻就很累,所以我很乖的選擇睡覺。
李政說,"好了,安然,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可......"安然遲疑不定。
"我知道你擔心他,可是他現在能接受的只有我,醫生說不能再讓他受什麼刺激了。放心吧,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界戰的事務,你總要幫著打理。"
"我知道了。"安然又呆了一會,才離開房間。
我感覺到床邊的微陷,我想是李政坐下了吧。他抓著我的手,撫弄著我額前的髮絲,許久,似乎是確定我真的睡著了,他才站起身,在弄些什麼。
過了一會,他又回到床邊,輕輕的笑了,"淩夕,不管你是真瘋也好,假瘋也好,都逃不出賀新的控制了。"然後挽起了我的衣袖。
冰冷的針頭刺入了我的皮膚,我皺眉嗚咽一聲。從氣味,我隱約可以辯出他給我注射的液體裡有麻黃堿的成份。
它吸收迅速排泄亦快,約在24小時內排除,中樞興奮作用較強,較大劑量可以興奮大腦皮質,也能興奮皮質下中樞和血管運動中柢及心血管系統,抑制平滑肌,成人最小致死量為600mg。
中毒表現一般有面部潮紅、口幹出汗、神經過敏、煩躁不安、大聲喊叫、譫妄震顫、痙攣、眩暈頭痛、寒戰、發熱、瞳孔擴大、嗜睡、軟弱無力、吞咽不能、呼吸困難、血壓上升、心前疼痛、心動過帶及其它心律失常等等。
我在心中冷笑,我是有比較變態的記憶力,多虧了有這樣的記憶力才可以讓我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處境。
"你好好睡吧。"李政收拾了東西,離開房間。
現在沒辦法導瀉,以溫濕敷或溫浴來緩解血管收縮也是不可能的,我只有鎮靜,再鎮靜。
我知道我在自己的房間,這裡本來是沒有監視器的,但是現在不知道有沒有。
我想李政和賀新應該都有著人監視著我,所以我不能輕舉妄動。
我從假睡到真睡,再醒來的時候李政已經在了。他說,"該吃晚飯了。"我才知道原來已經到晚上了。
他拿著筷子夾了一口菜給我,家常小菜,青菜豆腐,很清淡的食物。是醫生囑咐過,因為我後面現在不方便。
我吃得津津有味,然後在他往我嘴裡送入一口粥時,我受驚般的將它吐了出來,我知道一定吐在了他身上,也許還滿臉。
不能怪我,這粥真的讓我想到了那些噁心的精液。
"夕,怎麼了......"
沒等他問完,我就在一邊又哭又吐起來。
假裝幹嘔,可嘔到後來胃裡一陣泛酸,還真嘔出了點東西來。
李政先是愣在一邊沒有動靜,也許在清理他自己的衣服什麼的,後來他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邊拍著我的背幫我順氣邊自言自語的說著,"我怎麼沒想到呢?"
"小可,過來收拾一下。"李政朝著門外喊。小可是我的傭人,很機靈的一個女孩子。
她進來後就默不作聲的收拾東西,我想應該是李政有囑咐她不要出聲以免嚇到我吧。
"你過會再去弄點吃的,記住不要再做流質的食物了,夕......不想吃。"
沒回應,小可應該是點頭了。
李政拿了紙給我擦了擦嘴角及眼淚。"不哭,不怕,以後再也不吃粥了。"
我愣然,將臉轉向他。"怕......"
"嗯,不用再怕了。"
"怕。"眼中尚未流盡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夕......"他抬手幫我擦去我臉上的淚水,我感覺到他的氣息在接近我。兩片溫暖落在我的唇上,那是很膽小的觸碰,我在心裡嗤笑。
似乎見我沒有反抗,他大膽了些,撬開我的牙關,探入了我的口中。
"唔嗯......嗯......"我皺眉出聲抗議,並開始小心的往後退去。我知道,床頭下有小刀。
"夕,不要怕,我跟他們不一樣,夕......"
哼,好一個不一樣!
你還親?還親?再親我就殺了你!

第三章 前世篇[下]

你還親?還親?再親我就殺了你!
就在他的手脫掉我的襯衫,手指開始玩弄我的乳首那一刻,我從床頭下抽出小刀就攻擊過去。
自然,為了不讓人起疑,是裝做在受了強烈刺激下失控傷人。
脖子上最先的一刀讓李政失去了反抗能力,倒在一旁任我宰割。
千刀萬剮,把你千刀萬剮!
我就殺你,光明正大的殺你!
李政,配合了五年,你竟然背叛我!
不用借他人手,我要親手殺了你!
鮮血濺了我滿身,可我沒有停下手,依舊緊緊的握著刀,刺,拔,插,拔!
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認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結果的,不負刑事責任。感謝你們給我冠上精神失常這個名詞。所以我不需要任何算計,我可以直接殺了你。
我發瘋的喊叫引來了別人,如我所料,不是小可,還有別人在這房子裡。也還好不是小可,不然那個女孩不知道要被這樣血腥的場面嚇成什麼樣。
兩個人一左一右的牽制住了我,我自然是用盡全力的掙扎,之後,頸後被人一手刀打下,我暈過去了。
醒來後是安然在我身邊,但不是在我家,這個地方充滿了藥味,我想是醫院吧。
"夕......"f
我身體受驚般的一顫,他馬上閉嘴了。
大約一分鐘後,我聽到了抽泣聲。
我想安然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臉色憔悴,長胡茬了,眼睛肯定有血絲。
"嗚嗚......"我哭得比他大聲多了。
"夕?"他小心翼翼的,很輕很輕的問。
"嗚......吃吃......嗚嗚嗚......"肚子真的很餓,沒辦法。
"吃?你餓了嗎?"
"吃嗚嗚......"
"好好,你等等,我去買,我馬上去買!"開門的聲音,"護士小姐,麻煩你了。"
"照顧好病人是我的職責。"很甜美的聲音。
安然離開了,然後又有人進來。
"淩榛。"是男人的聲音,沒聽到過。"我們是員警。"
哇,好怕怕......唉,可是這是多麼老的一套啊,好歹我也殺了那麼多人了,難道在聽到你是員警的時候還會讓臉上的表情露出馬腳來?
我不是良民,就算我是良民,我也非得在殺了賀新之後再跟你們去懺悔,伏法。
我以為他們還要說什麼問什麼的,他們卻不再出聲,空氣很沉悶。
我有點嗜睡,剛剛還哭鬧著要吃,沒過幾分鐘就帶著未幹的淚痕入睡了。
"夕,夕,先別睡,先吃點東西吧。"安然溫和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手輕輕的搖著我的肩。
病房裡沒有他人,那兩個員警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我不滿的哼哼,還是在他的攙扶下坐起了身。然後在吃到他喂我的食物後滿足的發出噓唏聲,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可以向安然示好不用再假裝怕他了。
我朝安然單純的笑笑,安然,安然,我們會自由的。安然,對不起,我必須得裝下去,因為我想離開洪盟。
安然,我知道你很擔心我,但是對不起,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真正的身份。
安然也在界戰做事,可他不知道界戰其實是一個傀儡。
隔天,安然沒有來看我。
又隔一天,安然還是沒有來醫院看我。
我知道那兩個員警來過幾次,可什麼也沒說又走了。我似乎聽到了歎息聲。
第三天,安然還是沒來。我哭了,他肯定出事了。
護士在一邊安撫著我的情緒,可她不告訴我安然的事情,我鬧得更凶。
"安然......然......"
"不哭了,他會來看你的,你再哭他就再也不來看你了。"
"嗚......然......嗚嗚......"安然,安然,你會沒事的對吧?
哭累了,我躺下睡覺。當然只是假像,我不過是為了護士能夠離開。
我在等人。
那兩個員警果然不出所料的,又來了。
我在確定沒有他人後,開口,"喂。"
他們呼吸一滯,顯然愣了一愣。
"安然呢?"
"你?"
"安然呢?"我好脾氣的再問一遍。
"安然他......他死了。"
"哦。"我很平靜,真的很平靜。
"淩夕?"其中一個試探性的叫我,不再叫我淩榛,而是淩夕了。
"我累了。"說完徑直躺下睡覺。累了,真的累了,安然你這個笨蛋!
我想是隔天的傍晚時分吧,賀新來了。
我那個時候坐靠在床上,發著呆。
賀新說,"淩總我來看你了。"
賀新說,"前幾天有個人來找我,不知道淩總你認不認識?"
賀新說,"那真是一個熱血青年啊,他問我是不是我對淩夕做了什麼,我說是啊,他沖上來就想揍我,不過我的保鏢們也不是吃素的。"
賀新說,"你知道嗎?我帶他去了房間,你應該記得的,就是你待過的那間。我給他看了一段錄影,你不知道他當時那個表情,嘖嘖,一般人看了絕對會被嚇到,就像一隻嗜血的野獸。"
賀新說,"我知道他很愛那個淩夕,我就想,情人們之間的愛情是很堅貞的,榮辱與共嘛,所以,我就覺得,淩夕受過什麼樣的痛苦,這個青年人應該也要嘗嘗吧,那樣,才配得上愛這個字。"
賀新說,"啊,我想到了,那個青年的名字好像叫安然呢。"
賀新說,"你竟然沒反應啊?難道他在你心裡一點地位也沒有?如果是這樣,那我也就放心了,我的夕就不會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而傷心了。這個安然啊,還是個員警呢。你,早就已經被警方所懷疑了,其實他到你身邊,是為了進一步的確認你就是血色夕陽,還有為了調查一些洪盟的事情。"
賀新捉著我的手腕,很疼很疼,疼到我都麻木了。"你如果是真瘋,那麼算你幸運,如果是假瘋,我相信這件事情不會讓你好過的。"
賀新大笑著站起身,他要走了。
我拿起了昨天夜裡手下暗中給我槍對準他,"你別動。"
他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移動了腳步。
下一刻我想他應該後悔他的舉動了。我相信子彈打中了他,只是腿而已。
"你!"
我笑了,"我是洪盟的走狗沒錯,我是員警拘捕的對象沒錯,可你忘了,洪盟能把界戰給我這個瞎子打理,自然也是有理由的。賀新,我想跟你慢慢玩個遊戲的,可是目前看來, 這個遊戲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我知道醫院裡有三批人,二批要我的命,一批想保我的命,想保我的,卻正是要拘捕我的警方。
因為這裡的槍聲,外面已經亂成一團了吧?
"原來你對洪盟也並非忠心不二嘛。"他說話有些吃力。
"很疼嗎?不算吧?相比起我的,你這樣的疼算什麼?賀新,我原本,想讓你十倍奉還,可是你很幸運,可以很舒服的死去。"我從來沒有如此的在意過自己眼睛看不見這一事實。如果,我的眼睛看得見,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賀新,不要想著你死後還能冠上業界君子這一詞,你的身後名,只會是強姦犯,變態狂,殺人魔,販毒走私者!不要以為,只有我身邊的人會出賣我,你身邊的人就不會出賣你!"
"淩夕,你這只野貓。"他的語氣沒有多大的起伏,我無法知道他的臉色是否平靜如常。
"我沒有讓你先一無所有,再身敗名裂受盡奸辱而死已經很仁慈了。"我持槍的手很穩。
"是嗎?那真要謝謝了。"他在笑,"我死後,眾人都知道被我壓在身下的人是你,也足夠了。而且,你不也馬上就會來陪我不是嗎?"
在走廊上亂糟糟的腳步聲逼近時,我沒有再廢話,手指一扣,朝著那個有著呼吸聲的地方連連開槍。
子彈射中血肉的聲音,我聽得出來。
我沒有浪費一顆子彈。
安然,安然......對不起,我不能替你好好的出氣。
在賀新氣絕身亡後,我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不是裝,這次是真的失控的大哭了。
安然,安然你知道嗎?當我剛到你死的消息時,我恨不能立馬把害你的人削骨剔肉剖心挖肺!
安然,謝謝你一同承受了我所有的苦痛。
安然,我好想看你,真的好想看你,哪怕只是一眼。
安然,我不會恨你,我不會在意,真的,你是員警,可你沒有背叛過我。
員警是最先到的,所以我沒有立馬被滅口。
我上了法庭,我很平靜的指證賀新。
賀新的辯護律師還想為他保名聲,說我一個瞎子,哪能認人,而且受激過度,就算再次清醒也難免不會出錯。
我笑了。我說我們來做一個實驗吧。
我讓在場所有旁聽席上的人一個個在我面前走過,順便說上自己的名字。
然後打亂順序再一次一個個的從我面前走過。
"你是王波。"我笑,聽到人群中發出一片唏噓聲。
"你是趙志浩。"
"你是李婷。"
"王清。魏子言。周舒。葛雲。上官少甫......"
總共一百餘人,我有自信我沒有出錯,"不滿意我的認人效律的話,我不介意聽審席及律師席的人也再來讓我確認一遍。"
四圍只有抽氣聲。
"因為天生是瞎子,所以也天生對氣味比較敏感,接觸過我的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指證了賀新,但我沒有透露半點洪盟的事情。
賀新的的辯護律師是律師界的頂尖好手,言語是自是犀利萬分,可他的對手也是出秀的律師,而且原告不是別人,是我,淩夕。
在家裡的時候,那兩個員警來過,原來他們與安然是舊識。
他們說,於公,希望我指證賀新,於私,卻是不希望的。
他們說,安然愛你,肯定不想你被世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我笑笑說,我有我的打算。然後就不客氣的請他們走人。
我把小可叫來,給了她一筆錢,"這是工資,你拿著吧。"
"淩總要辭退我嗎?"她的語氣有些傷心。
我對她微微一笑,"嗯,我以後,要到國外去了。"
"哦,可是淩總,我的工資沒有這麼多的。"
"小可工作很認真,那是獎金。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小可在第二天就走了。我去陽臺曬了一下午的太陽。很溫暖。
曬著曬著就睡著了,夢到了安然,夢中的他,是我為他勾勒出的輪廓,很清秀乾爽的男孩,微笑的時候就像陽光。
"淩夕。"
其實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假寐,直到他按奈不住叫我。
"來了啊。"
"為什麼不逃?其實以你的......"
"累了。"
"你又何必?"
"我的決定。"我淡淡的笑了。
對方在歎氣。
"落雪,看在朋友的份上,下毒吧,我不想身上有個窟窿。"落雪,也是洪盟的殺手之一。
他走過來,喂我吃了顆藥。
剛剛睡醒,又困了,恍惚中,我對落雪說,"我想葬在安然旁邊。"

第四章 轉生

在我再次有知覺的時候,我發現我依舊處在黑暗中,唯一不同就是很溫暖,可在一下刻這溫暖就離開我了。
腥味,藥味,體味,汗味,香味,哭泣的聲音,呼吸的聲音,吵雜的聲音,充斥我的耳鼻。
"小姐......"是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
"霞兒......快、快帶我......孩子走......"無力的聲音,可分明就是個稚嫩的聲色。
"小姐,小公子很虛弱......小姐,霞兒不會丟下你的!少爺他還在外面......"
"霞兒!"雖然呵責的很輕,卻不失幾分威嚴。"雲哥哥......在外面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你帶他走。記住,他的名字叫流夕。流夕。夕陽的夕......"她在下一刻沒了聲息。
"小姐......"少女泣不成聲。
外面......外面聽聲音,好像是在打架吧?我?我這是在哪?
慢慢的睜開眼,我愣住了。
眼前。
眼前......
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接著我被移動了,我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臉,很秀氣,眼睛紅紅的,淚水還在一個勁的往下流。
"小公子......別怕,霞兒,霞兒會保護你的!"
小公子?在說我嗎?
誒?耶?咦?她看樣不過是一個小女孩,怎麼能把我抱在懷裡?
等等,等等等等,我看到的是什麼?雲羅紗帳,雕樑畫棟,再看一眼這女孩,雖然以前我眼睛看不見,可我也知道女孩子絕對不是這種打扮!
試著舉起手來,我看到一隻爪,濕濕的爪子,然後認出沾上面的應該是血液,原來,紅色是這樣的。
不慌張,我冷靜了下來。在那個小女孩子在為我擦拭身體,再包上塊布後。我大概也想清楚了。
我投胎了。轉世?
可是,不是要喝什麼孟婆湯遺忘前塵的嗎?那為什麼前世的事我記得如此清楚?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霞兒!小姐怎麼樣?"一個清冽的聲音從房外傳來,再一眨眼,門外已閃進一個人來。
是個少年,只是衣服有點怪怪的(其實那是淩亂),還沾著血跡。
"少......少爺......"那被喚做霞兒的女孩子一看到他,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如洪水般湧了出來。"小姐......小姐已經......不過,還好小公子能活下來......本來......以為小公子......"
"能活下一個,總是好的。"少年的語氣有著不符他年紀的滄桑。
然後我腦子一個靈光。
他是我這一世的父親???
"少爺......"
"霞兒,帶他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聽聲音,連青春變聲都沒到,看樣子嘛也就十五六歲。
"少爺不走嗎?"
"走不掉的。我留下來,也許他會饒你們一命。"他走過來抱過了我,嘴角上揚,眼睛微眯,這個叫微笑,安然告訴我的。
少年對著我微笑,"流夕,夕兒,很早就為你取好的名......夕兒,爹爹不能養你長大,對不起。"然後把我往霞兒懷裡一塞,"快走!"
"再不走都得死!"少年將那霞兒一推,我只聽到卡一下,眼前的光線就暗了許多。
然後就是霞兒的一路奔波,我在她懷中聽得到她的心跳聲,很快。她應該很緊張。
也趁這一段時間,我再次理了一下思路。
我出生在古代。從衣服及環境上來判斷。還沒出生時家裡就出事了。也許我不是重新投胎,而是靈魂附在了這個胎死娘腹的嬰兒身上。
嗯,家裡慘遭滅門之災,然後在這個夫妻倆都信任的丫環護送下離開,然後要麼去投奔他們,要麼就是有遇到高人看中收為徒弟傳授絕世武功然後回去替爹娘報仇血恨!
唉,都是因為安然那麼喜歡看武俠劇,令我聯想豐富。
眼前的光線再次亮起來的時候,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很好,破廟!
誒,小孩,等等!別出去,外面有很多人!我真想對這個女孩這樣說,可是我怕嚇到她,畢竟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一直不哭已經很奇怪了。
"還要跑嗎?"冷冰冰的稚嫩的聲音。我頭疼,為什麼古代的小孩子都喜歡裝酷呢?(其實人家是早熟,也不想想,女孩子家十三四歲就當娘了。)
霞兒渾身一顫,"冷、冷......"
唉,我說你就算真的很冷也沒必要喊出來吧?大敵當前,丟人啊。算了,你是小孩,不過記得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十二歲吧......
"把他給我。"又是那個冷冰冰的聲音,我轉頭抬眼看去,真是小孩子一個。
"霞兒,不會把小公子給你的!"好女孩,我看好你,剛才的害怕已經沒了!
"霞兒......"那少年眼帶笑意。
"少爺都已經自行留下了,小姐也死了!冷少爺你難道還不能放過小公子嗎?"
"霞兒,這樣吧,你可以帶他走,不過,雲以後如果不聽話的話,我是不會輕饒他的。"
"你......"
"我答應過雲,不會傷他的性命。跟我回去,你如果不放心,我把他給你照顧。走吧。"
說完看也不看我們一眼轉身離開,料定這霞兒就會跟他走一樣的。
霞兒不負眾望,跟著那個姓冷的走了,抱著我。
那個眾,是圍著我們的眾人。
之後的生活很無趣,我和霞兒被扔在了一個偏僻的院子裡,除了每天送飯的幾乎沒有別人靠近。
這是變相的囚禁。
我喜歡閉著眼睛,醒的時候也一樣,也不喜歡出聲。霞兒看著我總是歎氣。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我也是該爬的時候爬,該走的時候走,該出聲的時候也是不吝嗇我的聲音的。
霞兒抱著我在院子裡曬太陽的時候,我在辨認顏色。紅色,是血的顏色,藍色,是天空的顏色,綠色,是草的顏色。
原來,那就是粉紅色,原來,那就是黃色,原來,那就是棕色......
真的很美,安然,你沒有騙我。
安然,我看得見了,你知道了一定會高興吧?
我知道安然喜歡我笑的樣子,我知道安然一定希望我幸福。
安然,我重生了,所以你放心,我不沉溺在過去的傷悲裡,我在這個時代,我不是淩夕,我是流夕。是呢,很湊巧,同一個字。
在我兩歲多的時候,霞兒被帶走了,她死活不肯離開,帶她走的那人說,"主子說了,他已經長大,不需要人照顧了。如果你還想見到他,就乖乖的走。"
霞兒抱著我哭了一會,才依依不捨的離開這個院子。
太好了!我的心情竟然是大晴天。
不要說我沒心沒肺,其實霞兒離開我也挺難過的,可是霞兒走了,這小院也就只有我一個人了,我可以不用再顧忌什麼,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所以,還是高興勝過了離別之情。
飯還是天天有人送,不過裡面加了多餘的東西就是了。
我皺眉想了很久,沒辦法,還是得吃。不然很快會餓死。而吃了,不會馬上就死。
我每天都鍛煉身體,當然,我的聽覺跟嗅覺和味覺也是不容許退步的。
我不知道古代的那些內功心法怎麼練,所以我只能儘量的在招式上變花樣。
古代,江湖。安然,都是因為你影響了我,才覺得古代這個地方很危險,才讓我沒有藉口偷懶。
我不想就這樣被囚禁一輩子,所以一定要逃。
如果逃出去,外面的世界是我所不知的,所以我需要能力,可以保護我自己。
如此一直平安無事的過了十一個春秋。抱歉我不會計時,我不知道是那是幾月幾日,我只能以季來計算時間。
暖了,春天來了,熱了,夏天來了,涼了,秋天來了,冷了,冬天來了,一年也就過去了。
牆上的劃痕也有十一道了。
那麼,我,流夕,今年十三了。
送飯的走後,我開始打包。這樣我就有三天的時間離開,並不被發現人不在了。
我也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送飯的也變懶了,三天才來一次。
不過也還好這院子緊挨著一個小湖,我時常抓些魚來烤著吃。不然這身體肯定瘦弱得不行。好吧,我現在走也實在是因為,這個湖裡現在,很難再找到什麼大魚的說。
只剩下些小魚苗。罪過,弱肉強食,希望你們能懂,不要怪我。
看看屋裡,唉,還真是寒酸,我實在是沒有什麼家當,只有幾件破舊的衣服,至於錢就更不用說了。
找了只破鞋子放在湖邊,再在那里弄出點下腳印,下滑的泥痕,我拍拍手。
好了,這樣應該可以蒙一下他們,當我失足落水而死。
至於屍體......湖中沒有屍體,這古代靈鬼神怪的故事多了,沒有屍體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還不一定就有人會在意這事。
翻出牆外,我小心翼翼的走著。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走的,反正一路上也沒讓人發現我,走出很遠後我回頭,哇,真是雄偉的一個地方呢,玉宇瓊樓便是如此吧。
再看它一眼,雖然我只在它其中的一個小小小角落待過,但畢竟也有十三年。
我,流夕,新一世開始了!
嗯,只是不知道,我的那個爹爹,現在是不是還活著。還有霞兒。
套一句老話,有緣自會再見。
生我者父母,流夕這名字我不會丟的,算是,報答你們給我血肉之軀吧!

第五章 初落塵[上]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白天黑夜其實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區別。
碰到的第一個人,是個青年,挑著擔柴。
我真想大叫著神仙撲上去,但我忍住了,我試著對他微笑,打算向他問路的,結果看到他的表情我就放棄了。
一臉的驚恐之色,感覺我要吃了他一般的。蒼天,我現在也才一個十三歲孩子而已,他都一個大人了還怕我!
我想了想,還是對他笑,走進他,想表示我的友善,結果他大叫著"妖怪啊妖怪!"就扔下柴擔跑了。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他飛奔而去背影,思前想後,得出一個結論,大概是我長得太難看了吧,所以他把我當成了妖怪。
十三年來,我是沒有照過那個叫鏡子的東西,可我偶爾在捉魚的時候也會在倒影裡模模糊糊的看到自己的樣子。其實我是覺得還好,看了也不覺得怎麼恐怖,也許時代觀不同吧,這樣的長相是恐怖的,很醜的。嗯,我記住了,下次小心些。
我又走了很久的時間,中間吃的嘛,捉捉野生動物野生水果也就解決了。對於餓肚子的事情我是一點也不擔心。
只是,腳很酸......
皺眉。我知道我的行程很慢,真的很慢很慢......
這不能怪我啊,雖然我在那小院裡也算是吃好穿好(至少我是那麼認為的),可他們送來的飯裡那多餘的東西從來沒有斷過,所以這身體基本上來說還不是很健康的。
終於碰到第二個人,一臉奇怪的表情看著我。
我一看他那表情就打消了問路的念頭,老老實實的從他身邊走過,不打擾他。這個人也奇怪,不大叫著妖怪跑了,只是一直向我行注目禮。
算了,故意忽略身後的視線,我走我自己的。我想也許應該快要進入正常人類的居住區了吧?雖然不能確定到底是我不正常還是我碰到的這些人不正常。
破廟!
看到那間破屋子,我有種想要痛哭流涕的感覺。當然它不是當年那間。
咬咬牙走過去,進入破廟,走到角落,我終於支撐不住暈暈沉沉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外面陽光普照,真是個好天氣啊!我伸伸懶腰,肚子很不配合的在這個時候叫了。
"好餓......"想站起來,卻發現有些吃力(你已經睡了三天半了)。
終於讓我站起來,走到破門外,又不由的順著柱子坐下,大口大口的喘氣。
有人過來了,我聽到了腳步聲,可卻不想睜眼,真的好累。
"娘,娘,他好可憐......"嫩嫩的童音。
"乖,把這個拿去給他吧。"
"嗯。"噔噔的腳步聲,在我面前停下,然後在我手裡放了點東西,熱乎乎的。
"好了,乖,我們走吧,給爹爹送飯去。"
"好。"r
一大一小的腳步聲遠去。我睜開眼睛,手裡是熱熱的包子。
被當成乞丐了呢。
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很軟,很香。
一個包子算不了什麼,可體力還是恢復了一點。
走了一段路,找了條小河,掬水洗臉。
呀呀!真髒,水都成黑色了!
咦......好臭。聞聞身上的味道,再看那結成一團團的長髮,我皺眉,難怪被當成了乞丐。
找了叢高大的灌木遮著,我稍微清洗了一下身體,換了一套衣服,整個人頓時清爽了許多。將未來幹的濕發隨意折成幾重用布條綁起,心裡尋思著進城後就要找把剪刀什麼的把這頭髮給剪了。在那小院什麼利器都沒有,這頭髮發沒辦法就這樣從出生起就未剪過,真是煩死了!
又使勁的擰了一下發上的水,才拿起破包袱搖晃晃的開始上路。
路上遇到的人漸多,卻是一個個都對我露出驚訝的神色。
"小孩......"一個高大的人攔在了我面前,我皺眉,我不喜歡這個人的氣味。
"小孩,你爹娘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兒?"這臺詞,怎麼有點熟?
本來一走了之不理他,可我聞到了香味,他手裡提著一隻烤雞!
口水......口水......
"怎麼?想吃嗎?"他拿著雞在我眼前晃晃。
當然想吃了!我都快餓死了!於是我勇猛的點頭。
就在他眼慈目善的想要將說些什麼把手中的雞給我時,突然臉色一變,拿著雞撒腿就跑!
我的雞......
"算你跑得快!"一個人在聲音響起的同時落在我的身後。"小孩,一個人在外面可別讓人騙了去,剛才那混蛋想將你賣去當小倌你知道嗎?早點回家去吧。"聲音在我身後喋喋不休。
我慢慢的轉身,用無比哀怨的眼神看著站在我身後的人。你陪我的雞......我雖然很想大聲喊出來,可喉嚨累得發不出一點聲音,然後在那人滿臉的驚愣中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你醒啦?"一睜開眼睛,那個人就出現在我眼中。
真是討厭,我對那只雞耿耿於懷。
"呃......"大概是看到我不善的眼神,他有些尷尬的朝我笑笑,"身體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我叫秦宣。你呢?"
得饒人處且饒人,如果他能讓我暫時吃飽,就算了,我也朝他笑,我想告訴他我叫流夕,結果開口時自己卻愣了,我......發音好像有些困難?不准?是啊,都十一年沒聽別人說話了呢,而自己,也有好幾年沒有開口說話了。以前抓魚的時候還會說一些話,到後來,都是直接在心裡說了。
那個叫秦宣的愣了愣,然後小心的看著我,"你......不會說話?"
真想翻白眼,我在心裡念了很多遍,終於吃力的說出了一個字,"餓!"
"鵝?"
"蝸......哦......我餓!"
秦宣又是一愣,然後才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我已經吩咐人準備好吃的了。"
我聽了朝他感激的笑笑。
他竟然臉紅了......那個應該是叫臉紅沒錯吧?
我下床,跟在他身後走出了裡屋。
房裡陸續有人進來,在桌子上擺上了吃的。我看著桌上的菜色,口水直流。
往常的也聽安然說過一些菜名,什麼水晶肘子、扒肘條兒、汆三樣兒、燒紫蓋兒、燉鴨雜兒、三鮮魚翅、栗子雞、尖汆活鯉魚、糖蒸八寶飯、芙蓉燕菜......
可惜我只聞其名不見其樣。
如今怕是真個一道道全然擺在了我面前,色澤香氣皆上品。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撲到桌邊伸手扯只雞腿就往嘴裡塞去。
許久,自覺腹中已有飽意,抬眼看向一直站在旁邊的秦宣,但見他瞪大著雙眼愣愣的看著我。
估計是被我的吃相嚇到了,可憐的孩子。
輕咳一聲,我拉回他的神智。
"那個......吃的還好嗎?"他笑。
我朝他滿意的點頭,順便喝了一口湯。
秦宣一時無話,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邊看著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秦,宣。"說話真是不方便啊。
"啊?"聽到我叫他,他又是一愣。
"多謝。我......香,借鈴,銀。日後,奉還。"真的好吃力,看來要好好練發音了。
"你是說你想借銀子?"他皺眉。
我急忙點頭,身無分文實在是麻煩。"我,叫流夕。"
"銀子自是沒問題,不過......"他皺眉看著我,"你身子虛弱,家中人應該好生照顧你才是,為何讓你一個人流落在外?"
這次換我皺眉,這人好生厭煩,知我說話不便還問這麼多的問題!"家人,死了。"
"抱歉,我......不該問這些。"秦宣面露欠意。
我笑著向他伸手,"銀子。後還。"
秦宣也笑了,"你的性子倒真有趣。"爾後從懷裡拿出一張紙,我拿來看了看,心想這便是銀票吧。
"多謝,告辭!"學著古人的樣兒拱了拱手,站起身便向門外走去。
"等等。"
止住腳步,心中一緊,怎麼?他是要後悔嗎?也是,畢竟我跟他本來就不認識,何必白白借錢給我這個不認識的人?我回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你後悔了?你要是說後悔了我馬上跑,那這錢就不是借而是搶了。
"大夫說你身體虛弱,而且,身上中了不知名的毒,已入肺腑,若不好生休養,恐怕對你的身子不是很好。你......何不在寒舍多留幾日,好好養了身體,到時再走又有何不可?"
天呐......這就是古代人的俠義之心?看他這人也算老實,既然他主動開口,我又何必推卻?留在這兒剛好可以問他些事情,熟悉一下這個時代。
於是便沖他感激的一笑,長篇大幅的謝詞實在說不出來,只能簡單的說幾個,"如此,打擾了,多謝。"
秦宣聽了,眼裡有掩不住的笑意,看得我心裡一陣悶慌。好吧,我承認我的發音跟語調很怪,說話也是一字一頓,可我有什麼辦法?
"那麼,如果你累了想要休息,就回床上躺著吧,如果睡不著,換上衣服我帶你出去走走。"
經他一說,我猛然發現我身上的衣服是不倫不類的,很單薄的衣褲,白色。質料是上好的,應該是絲綢之類,可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裡衣?又想到方才想穿著它就走人,臉上不由一陣熱燙。
秦宣大概也知我想到了什麼,並不點破,只是笑笑,然後叫了個丫環進來,"綠兒,好生服侍公子更衣。"說完就走出了屋子。
"是。"被喚綠兒的人對他低眉順目。這秦宣,身份不簡單,從剛剛給我吃的東西來看,就知道非富即貴。
綠兒帶著我走到窗邊的檀木桌前坐下,我看了一下,應該是所謂的梳粧檯。我眼尖的發現了剪刀,這可是我一直想要的東西啊!
二話不說,拿起剪刀拉過身後的頭髮做勢要剪。
"公子,你這是做什麼?"豈料那個綠兒攔住了我。
"剪了。"
"公子的頭髮這麼長,剪了不可惜嗎?"
"煩!"
這綠兒倒也不像是個拘泥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人,見我神色不耐,便從我手中拿過了剪刀,"那讓綠兒來幫你剪吧,綠兒會拿好分寸的。"
她細細的為我剪了頭髮,再拿起梳子為我梳頭,手在我頭上弄來弄去的,最後見她從桌上的盒子裡拿了根青綠色鑲銀玉簪插到我了頭髮上。
然後讓我站起拿起衣服為我穿上。我才發現我的頭髮還是很長,及至在臀下。又看一眼地上黑漆漆的一大堆頭髮,想想算了,留著就留著吧。
"公子,好了。"綠兒退到了一邊站著。也還好以前眼睛看不見,有的時候衣服也是安然和小可幫我穿的,如今讓別人服侍倒也沒有不自在的地方。
這衣服樣式倒也簡便,穿在身上不覺繁重,質料又好,很是舒服。粗衣麻布的日子,已經要遠離了嗎?
"多謝。"禮貌性的朝綠兒笑笑,她也對著我笑,可我怎覺得好彆扭?但只一會,這種奇怪的感覺就沒了,她好像又正常了。"公子,那麼隨小婢出去吧。"
我有些納悶的跟在她身後,腦子卻想到了我外出後第一次碰到的人,對著我喊妖怪。

第六章 初落塵[中]

一路跟著綠兒七彎八繞的走過回廊進入了個園子。我心中暗歎古代園林之美。如果安然看到肯定很激動。
秦宣看到我的時候,我也注意到了他眼裡閃動的不明光芒。我微笑著朝他頷首。
其實以前只有在殺人前我會笑。記得有一天,我在想到要去殺人的事情而笑了,恰巧被安然看到,安然就說,夕,你應該多笑笑。然後我就習慣了經常掛著這副假面具。
十三年,我有一半以上的時間是在回味過去,回味有安然的過去。我不承認我是放不下,只是太過無聊,沒有回憶會悶。
秦宣大概為了製造一點氣氛,挑開了話題,當然,是單方面的。我說話不方便。他大概也看出了我對那些奇聞趣事有興趣,在一邊講得唾沫橫飛,我也聽得津津有味。
"......國稱熾炎,當今乃是永合甘六年......堪稱盛世......"
"......武林尊者為正派空門,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他還有月華宮,出岫宮,雲初閣,紅顏閣,彌煙閣,稱一門二宮三閣......"
好了,浪費了一個下午,我真正聽進耳的也就只有這麼一點,明白了這是一個在歷史上沒有的朝代,處於盛世,每一位君主都算得上是明君。
而所謂的武林江湖也是相當安寧的。所以,一般來說,我只要找到了個寄主當寄生蟲,那麼日子會過得很舒服平淡。但基於有人說我長得像妖怪,白吃白喝基本上是很困難的,因此就需要找份工作。
其實我這個人是挺懶的,看著秦宣,我又微笑,他好像會是一個不錯的主子,所謂送佛送上西,幫人幫到底,不如在他手下謀求一職,也未嘗不可。心裡打定這個主意,便想著這些日子在這裡要表現得良好一點,被同意留下工作的機率才會更大一些。
秦宣大概是個很好客的人,修養也挺高,我喜歡!
因為他修養高,所以待客之道也好,我更喜歡!吃的穿的用的皆是上品,
用了晚膳沐浴後就躺在床上休息,感覺入了雲端,床下墊了好幾床單子,錦被是絲綢,很滑很軟很暖,到了後半夜,我實在是熱得不行,噌噌幾腳把被子床單踢到了地上。
夢到了安然,輪廓很清晰。
"夕,櫻花真的很漂亮呢。"
"什麼樣子的啊?"
"你摸摸就知道了。"
我接過他給我的花朵,握在手心,軟軟涼涼的,氣味很清新。"安然,像桃花呢。"
"哪裡像了?不像!"
"那像梅花。"
"......"
"安然,粉色,很漂亮嗎?"
"嗯。"
"安然,以後陪我住在日本好不好?"
"好啊。"他摸著我的頭,眼裡滿是寵溺。
安然......安然......
隔天一早,我醒來的時候綠兒已經候在一邊等著了。
她熟練的幫我更衣梳發,女孩子真是心靈手巧,一頭長髮我都搞了十三年了還是搞不定,只會把全陪都挽著隨意的在腦後紮個低馬尾。她們那些頭髻髮辮什麼的梳起來也不嫌煩。
用早餐的時候,秦宣問我過會要不要出去逛逛。
"好。不過......樣子,遮下。" 我想了想,在自己臉上比劃。
"為什麼?不過遮一下也好,免得出什麼麻煩。"秦宣點頭,他現在已經可以完全的明白我只說一半的話了。我想真是難為這孩子了,面對我還能吃得下這麼我東西。
長得難看不是我的錯,嚇到人就不好了,秦宣這人真好。他的下人也不錯,不歧視異類。"你,謝謝。"我拍拍他的肩,咬一口晶瑩剔透的小包子。
吃完後從綠兒手裡接過為我準備的紗笠就拉著秦宣出去了。
他的家還真是大啊......走出大門,我無限感慨。候門一入深似海,真當是這樣子的。裡面跟外面,那就是兩個世界。
我在前面,秦宣跟在我的後頭。
我興致勃勃的東竄西竄,很像個農民大娘進城。
"這個......"我手指身前的東西。
"喜歡嗎?"秦宣在旁邊輕聲的問。
"嗯。"點頭。
秦宣毫不猶豫的掏銀子。
"啊,那個......"
"喜歡?"
"嗯!"
感覺,跟以前有點像。
以前我一個人走的時候,後面也有人跟著,只是要撞到前沒有人提醒我,摔倒了沒有人來扶我。
碰到安然的時候我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的走路了。不用再怕會碰到什麼人,只是依然會被靜物所絆倒。
安然說過,"夕,你的眼睛真的很美,所以上帝不想讓塵世間的陰暗污染了它。"
我笑笑,"瞎子就是瞎子,幹嘛這麼虛偽的找一個美麗的理由?"
安然用手指輕碰我的睫毛,很癢。"不虛偽,是事實。"
一想起往事,街道上的東西已然不能吸引我了。
直到秦宣注意到了我的分神,"怎麼了?好像你興致不大了啊。"
我朝他搖搖頭,"累。"然後又發現剛才還在他手裡的大堆大堆東西一件不剩。咦?
"我叫下人先拿回去了,我們好方便繼續。"他看到我眼裡的問號,笑眯眯的搖著扇子說道。"好了,你累的話我們先去坐坐。"
秦宣帶著我去了一個地方,我看著像是一個酒樓。門外牌扁上那歪歪扭扭的字我很難認識它,不過中間那個看起來是個"玉"字。
剛進店門,門口那小廝就機靈的走到秦宣身邊,"爺,還是雅閣吧?需要些什麼小的馬上就送過來。"
秦宣牽著我的手,往樓上走去,"隨意上點糕點就是,無須麻煩。"
"是。"
我跟著秦宣進了一間雅閣,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牽住我的手的,只是發現後又不好意思掙開,也就由著他去了。反正在他眼中我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孩。
其實在我心中也是長輩牽著晚輩的手,當然長者是我。
我倆臨窗而坐,在這裡的視線很好。窗下一湖,湖邊垂柳青青,湖對岸又是一條繁華的街道。我心想他真會找地方。不過看剛才那個小廝對他那恭敬樣,這酒樓八成是他旗下的。
流夕流夕,不能想太多,平平凡凡的過日子挺好。
"那,是什麼,地方?"我指著湖對岸的樓閣問秦宣。
"嗯?怎麼?你有興趣?"他的笑容有些不懷好意。
"說。"還吊胃口,真沒意思。
"世人用錢買得一夜春宵,樓裡人為錢博人一笑的地方。"
哦,我明白的點頭,紅燈區嘛!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得瞭解一下這個世界的人的審美觀,不然出來一個醜女我說姑娘你好美,來一個美女我說姑娘你長得真是有違市容,這樣就不好了,容易得罪人。"裡面,人,美嗎?"
"若百花園,美人當然是有,並是各有風味,美則美矣,不過......"他說著一雙眼烏溜溜的看著我轉。
我也不管他不過什麼,"我要去,見美人。"豈料秦宣嘻嘻笑了,"你是要去與她們一爭高下?難道還是想要奪得花魁之位?亦或者,平日裡她們得罪了你,所以要去讓她們無地自容一番?"
我黛眉,"此話,是何意?"莫不是嘲笑我不成?我還以為他不是那種會歧視他人樣貌難看的人呢!
秦宣歎口氣,"我是真不懂你了,你要戴個紗笠是為何?"
"醜,怕嚇到人。"
噗......秦宣一口茶噴了出來。"你......你說你醜?開玩笑也不用如此,若你醜,這天下可說再無美人了。"
我聽了他前半句毫不遲疑的點頭,他後半句一出,我愣住了,他這話的意思是......我,是帥哥?
"你不會真不明白你自己容貌的定位吧?難不成你從未外出一步,而且小時候家人都跟你說你個樣子叫做醜?"秦宣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心中一股悶氣油然而起,我拍案而起大吼出來,"那為什麼那個上山砍柴的人一見到我就嚇得半死我對他笑的時候他還大叫著妖怪啊妖怪的跑掉了害我接下去的時間都以為我自己會嚇到人弄得躲躲藏藏髒兮兮的好吧我承認我沒有躲躲藏藏的可我的心裡還是在意了很久鬱悶了一些時間!"
"小、小夕......"
看到秦宣被嚇到的樣子,我很認真的反省,"我不是,有意的。"人在小宇宙爆發時分潛力果然是無窮的,瞧我現在說話又不流利語調又有問題了。
接下來的幾天,秦宣陪著我將這個城的東南西北,裡裡外外都逛了個遍。我看古代的建築物人情風俗也看了個爽。
"小夕,今天我為你請了個大夫,給你看看你身上的毒。"秦宣從門外進來的時候我正打算睡午覺。
"哦。"真是麻煩,無奈的下床,心裡卻滴詁著為什麼不把大夫給叫到這裡來。
"宣!"門外一聲爽朗的聲音響起。"中毒的人就是在這裡嗎?"
我看到秦宣的臉色一變,急急忙忙的拿過紗笠給我戴上。
這是怎麼了?奇怪......
我正想著,那人已經進了屋來。
"燼揚,怎麼自己過來了?"秦宣很明顯的說著客套話。
"怎麼啦?我不能自己過來?你這裡又不是沒來過,早熟路了!"那人滿臉的笑容。
"小夕,我給你介紹,這就是江湖人稱的神醫,劉燼揚。"
"久仰。"其實我是第一次聽到這名字,這個總不能不給秦宣面子嘛!
"呀,是個小孩子啊,宣,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劉燼揚笑嘻嘻的看著秦宣。我心想敢情這秦宣十來歲就可以讓女孩懷孕了。
"你就儘管胡說八道吧!"秦宣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快點給小夕看病。"
"嘖嘖,還是這麼凶,將來會娶不好老婆的。"劉燼揚慢悠悠的拿起我的手給我把脈,我看他剛才還笑容可掬的表情變得僵硬,秦宣也發現了他的變化,估計原來是想罵他的話也收了回去。"燼揚,小夕怎麼樣?"
劉燼揚鬆開我的手,拉過秦宣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這少年是什麼身份?"
"怎麼了?"
"他中的是我們空門的一世情。"
"什麼?"
"說啊,他是什麼身份?"
"這......他只是一個孤兒......"
因我經常有練聽力,聽得一清二楚,不過他人竟然不想讓我聽到,我也不好意思再聽下去了,便往床那邊走去,拉開與他們的距離。
可我不想聽呢,偏偏就是要讓我聽到,這裡太安靜了,他們兩個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是那麼的突兀。我神遊太空了一會,回神只聽那個劉燼揚說道:"一次性服食的量多,人會直接斃命。若量少,外表看起來則是沒有什麼影響的,但人的身體會逐漸變得虛弱不堪,而且日後必須每月服食數次,否則就會五臟潰爛而亡。"我聽著怎麼有點像吸毒?再者,我離開空門,也有些天數了呢,也就是說我一直都沒有再吃這什麼一世情,那我豈不是就要完了?
難怪開始有些精神不振,我那時還真當我自己是餓暈過去的,丟臉。
"他只是一個孩子,是誰要這麼做?"
"宣,一世情......不可能外傳,而且......有此藥的人,除了我就只有空門門主了。"

第七章 初落塵[下]

"宣,一世情......不可能外傳,而且......有此藥的人,除了我就只有空門門主了。"
"不可能!小夕怎麼可能跟空門門主有關係!他不過是平凡人家的孩子,從小無人帶養,如今連話都還說不清楚。"秦宣雖這樣肯定的說,可我卻意外的發現了他語氣中的一絲驚慌。
空門......難道那個地方就是空門?
"宣,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對不對?"劉燼揚顯然也發現了他的異樣。"這少年,到底是誰?"
"我先問你,空門最近可有什麼人失蹤?"
"沒有。"
"此話當真?"
"我何時騙過你?"
"好,我信你。那麼如果你到時要把小夕帶走,我絕不允許!"我和劉燼揚都是一臉疑惑的看著他拉著劉燼揚向我走來,然後伸手拿去了我頭上戴著的紗笠。
這人怎麼啦?一下子不讓別人看到我,一下子又改變主意讓別人看我。
我在莫明其妙的時候,劉燼揚的表情卻全然是另一回事。先是呆愣,然後震驚,再是懷疑,接著皺眉,最後了然。"若是如此,便也說得通他為何會中一世情了。"
"怎麼?你想回去上報領賞?"秦宣一臉鄙夷的看著他。
我睜著眼睛看看秦宣再看看劉燼揚。難道我成了通輯犯?
"門主沒有發話前,我睜隻眼閉隻眼就當沒見過他。不過,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此人,想必門主也是不想讓外人知道此事,宣你呀,還是放心好了。"
"哼!"秦宣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劉燼揚笑著看向了我,"跟我說,你是不是空門的人?"
我搖頭。
"那麼,你可認識空門門主?"
我迷茫的再搖頭。
"那這毒是誰給你下的?"
我還是搖頭,我很本份的當個十三歲不成熟的小孩。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肯說?"劉燼揚終於皺起了眉,看來修養沒有秦宣好。
"不~~知道。"
他又看了我一會,若有所思,從腰側的錦袋裡拿出一個小瓷瓶,"這個,給你,月服一次,想必你自己清楚。"
"這是一世情的解藥?"秦宣好奇的先我一步接過那瓶子。
"不,不是解藥。"
"那是?"他看向劉燼揚,問出了我的疑問。
"這就是一世情。"
"你說什麼?那你給小夕這個幹什麼?"有點類似獅子吼,可怕的秦宣......我無辜的掏掏耳朵。
"一世情,沒有解藥。他也只能飲鳩止渴,你還得慶倖我此次外出恰巧帶了一世情,否則你就等著他若干天后病斃吧!"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可沒辦法,就算我站起來,還是比他矮。
秦宣的氣勢弱了下來,嘴唇動了動,看看我又沒有把話說出口。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想說下毒的人明擺著想讓我死。
一世情,倒真是個好名字,一生一世,只要想活著,就脫不了干係。
可我上輩子已經被束縛夠了,所以這一世,無論如何,我要自由,我不會因為想要活得長久就回去那什麼空門。
我笑著從秦宣手中拿過了一世情,拱手道,"如此,多謝,劉神醫。"
他們倆個見狀,眼中的神色均是一閃,隨後劉燼揚先笑開了,"我想我知道為何宣你這般護著他了。宣,我答應你,只要他不與空門門主有關,且門主不讓他死,我就不會讓他因為沒有一世情而五臟潰爛而死。"
"小夕......"秦宣沒有為他的話而歡喜,反而擔憂的看著我。
"我,沒事。"我朝他笑笑,我自己都不擔心,你又何必為我擔心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必在乎活多一時活少一時?
之後劉燼揚就拉著秦宣出去了,想必又有什麼私話要說了吧。
我隨手將瓶子塞入了衣襟,然後往後一仰閉目養神,腦中卻閃過以往的畫面。
"安然,你許了什麼願望啊?"在他吹完蠟燭後,我好奇的問他。
"不告訴你。"
"小氣!"我轉過頭去打算不再理他。
"好啦,我說就是了,夕不要生氣了。"安然拉過了我的手,"我的願望呢,就是我要長命百歲,活得一定要比你久!"
"為什麼?"e
"這樣子,我才可以時時當你的眼睛啊,不然,如果我死得比你早,你就沒有我這第二雙眼睛了。"
安然,我沒有怪過你食言,真的。你的願望沒有實現,肯定是因為你在許願的時候神在睡覺,所以沒有聽到你的禱告。
安然,知道嗎?其實這一世跟我在遇到你之前的那一世一樣,沒有絲毫讓我留戀的東西,不管是人,事,還是物,都沒有。
我想看古代的這些東西,我想吃的那些食物,安然,只是因為你感興趣。
我既然能重生,那麼或許,也還可以遇到安然,就算是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我也願意為這個萬分之一的機率做準備。
隔天一早,我向秦宣告辭,他顯然很詫異。"小夕,怎麼要走呢?這裡不好嗎?"
我笑著搖搖頭,"這裡很好,只是,我有事。必走。"如果我有一生的時間,那麼我會慢慢的耗著,可是據劉燼揚說的,我這一生並不長命,所以趁我還走得動,我要去看盡這天下美麗的風景,然後在以後遇到安然的時候好告訴他。
"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我叫人替你去辦就是了。"
"別人,不能辦。"
"可是......"他眼珠子轉了轉,"如果方便的話,我們一起去辦好嗎?"
於是我笑眯眯的看著他點頭。"無妨,不過是,遊山玩水。"真是送上門來的肥羊啊!說白了我也就是去旅遊,一路上銀子啊什麼的肯定是要花的,雖然這裡了過了幾天的日子,可也只有這個城池有點熟悉,到別的地方也不過是一個初到異世界的人,身邊有他照應著也好。
見我點頭,秦宣樂了,"燼揚,一起吧!你上次說陪我過些日子,可馬上又回空門去了,這次一起出去吧。"
劉燼揚似乎不是很感興趣,不過看著秦宣那一臉期待的樣子還是答應他了。
這兩個人......哦呵呵呵呵......我笑得更開心了。
"那小夕,等我一會,我和燼揚去收拾點東西,即刻便走。"
"好的。"
他們兩個辦事的效率真是不錯,不一會就一人拿著一個包袱出來了。然後帶著我出了門,便見門口已經有兩個下人各牽著一匹馬在等著了。
騎馬?哦,沒汽車,騎馬也好。不過為什麼是兩匹不是三匹?我們有三個人啊,我看向秦宣,沒想他笑眯眯的拉我過去。"我是猜想小夕你不會騎馬,所以只能委屈小夕跟我們中的一個同乘一匹了。"
哦,原來是我不會騎馬啊。"是,我不會。"
"那麼小夕就跟我一塊吧!"秦宣說著上馬,然後向我伸出手。
我笑著把我那可憐的小手放在他的手掌上,然後一腳踩上馬蹬,跨坐在秦宣的身後。
馬蹄撒開,我緊緊抱住秦宣的腰,背後兩道熱辣辣的目光射過來,我抱得更緊。
"小夕,別怕,不會把你摔下去的。"秦宣以為我緊張,我在心裡猛笑,原來這種惡作劇這麼好玩啊!
秦宣問我要去哪,我表示隨他的便。爾後就是整整的在馬背上過了一天,中間休息的時候劉燼揚對我說,"小夕我教你騎馬吧。"
我當然是點頭說好了。然後他就讓秦宣去弄吃的,他自己拉著我就去教我騎馬,看他那個樣子,巴不得我馬上就學會。
其實劉燼揚你放心,我真的沒有想要吃秦宣的豆腐,只是覺得你吃醋的樣子有點好玩罷了。當然我沒有告訴他這一點。
等晚上到了一個城鎮,秦宣扶著我下馬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兩條腳酸痛得不行,直打顫。不過幸好有個神醫在,給了我點藥擦擦也就沒有那麼難受了。
唉,找個神醫當伴侶真不錯。秦宣的福氣真好。
我們三人於是就這樣慢慢的四處逛著,沒幾天我就學會了騎馬,劉燼揚馬上就把他自己的馬讓給了我,結果他還沒有上秦宣的馬,就讓秦宣一句話給說了回來。"小夕是孩子,體重輕,與我一匹有什麼不好?還有,我們兩個大人共乘一馬你不覺得彆扭嗎?"
真是彆扭,很彆扭。想想吧,兩匹馬三個人,一個小小個的少年一個人一匹,兩個成年的大人一匹,這畫面,有點詭異。
於是我朝劉燼揚乾笑幾聲,在他如火如荼的視線下爬上秦宣的馬。
後來......
"小夕,快看,美女!"秦宣興奮的聲音。
"哪裡?"我東瞧西瞧。
"就是那裡啊,怎麼樣?與上次那個相比如何?"
"嗯,上次的好看。"
"不錯不錯,你的審美觀終於被我糾正回來了。"秦宣一副得意的樣子。
"怎麼?你看上了?我去幫你說媒如何?"劉燼揚不知何時如鬼魅的出現在我們身後,陰森森的問道。
"啊,那啥,小夕哈,今天想吃什麼?"秦宣每次都拿我當炮灰。
又或者。
"小夕,如何?我就說嘛,這裡的美人是最多的。"秦宣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無言的點頭,有點想打噴嚏。這個香味我真是受不了。
"來嘛,公子,奴家再敬你一杯......"
"好好,本公子陪你喝......"秦宣毫不推託。
"小公子,來,奴家也敬你一杯。"
喂喂喂,敬酒就敬酒你的手到處亂摸做什麼?我閃,我再閃。
酒醉半分後,一聲怒吼把我和秦宣嚇得發抖。
"秦宣!!!"
"小夕,不好!燼揚來了,我們快跑!"秦宣拉起我就往青樓的後門跑去,然後用輕功帶著我快速的回我們住的客棧。
如此打打鬧鬧雞飛狗跳的生活,在劉燼揚接到傳說中的飛鴿傳書而離開後結束了。
我看得出秦宣因此而鬱悶了幾天,雖然他在我面前笑的時間很長。
但是,在劉燼揚走後的第五天,秦宣就又拉著我找樂子去了。他顯然是不把燼揚的警告放在眼裡。

第八章

"小夕,小夕!"迷迷糊糊中,聽到秦宣的叫聲?
"幹嘛啊?"這大晚上的他還讓不讓人睡覺啊?吵死了!
"不要睡了,起來啦!"他估計見我沒動靜,伸手掀開了我的被子。身子一冷,我立馬睜眼瞄準被子就往回拉扯,"我困死了,你不要吵!"
"已經天亮了,你不要睡了,我們要走了。"
"不!我困。"天亮?天亮了又怎麼樣?昨天晚上還不是你玩到那麼晚!我倒奇怪他哪來那麼多的精力。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爭,你繼續睡,我做我的事情。"秦宣又把我的被子給掀了,然後一把拉我坐起,給我穿衣服。
我的睡意就這樣被他趕走了,心中不滿,不由嘀咕起來,"你投胎去啊?"
"是我今天臨時有事情,必須要走。又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所以想想也只有把你帶上了。"
我掩嘴打個大大的哈欠,"你能有什麼事?"還不就吃喝玩樂,典型的紈絝子弟。
"這回是正事。"他看穿了我心裡的想法。"好了,走吧。"幫我把腰間流蘇帶一系,再拿著濕巾子往我臉上一抹,他拉著我就出去。
眼看就要被他拉上馬去,我想到一件事情,"等等。"
"有什麼東西忘了拿?"
"早飯沒吃。"
"我幫你準備好啦,拿去。"他塞給我一包熱熱的東西,於是我乖乖閉嘴不再囉嗦,隨他上了馬。
秦宣一路帶著我上了一座高峰,然後將我一個人扔在了山頂,說是這裡視線好,叫我好好的看風景,他去辦事一會就回來,還有不要亂跑。
我在原地看了一會,卻發現這裡並不是什麼最佳視角,左看右看,我繞道往另一邊走去。那裡有幾個高大的樹木,及鬱鬱蔥蔥的灌木叢,竟然就遮掩了一條拾級而上的小道。
所謂爬得更高看得更遠,我不假思索就沿著那小道走上去。
呼......好累,不過總算是爬到了。走了幾步,再用手撥開了眼前橫著的幾叢密密麻麻的樹枝,踏上岩石,視線闊開朗。
我在看到遠處如黛如墨如畫的山峰的同時也看到了一個秀美絕倫的背影。青絲隨風揚,衣帶同風舞,單單一個背面的影子便是如此的吸引人,美人,肯定是美人!
他動了一下。
我眨眨眼,他真的動了一下。
耶?又動了!
可是,不對勁啊,他往外走幹什麼?不怕掉下去嗎?
猛然,一個念頭從腦中飛過,這美人他想跳崖自殺!於是我邊喊著"腳下留人!"邊沖上去將他往裡面拉了回來。
美人似乎完全不知情況,被我這樣一拉腳步不穩,眼看就要往我這邊倒過來,我心想完了,要被壓扁了。我知道以我的力氣是扶不住他的,只有被他一同帶著摔倒的份。
心正想著,身子也已經因為慣力住後傾倒。
就在我想著會有多疼時,美人的身體卻突然如蝶般來了一個優美的旋轉,我的手腕在這一瞬間反被他握住,然後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我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懷裡。
我睜著眼,直直的盯著他的臉看。
秦宣,快來看仙女......我腦中一片空白,只閃過這麼一句話.
"你是誰?"許久,他開口問我,卻沒有將我放開。
聲音,很清冽,卻帶著幾分慵懶,如同天鵝絨般柔軟溫膩。
"流夕。"像受了盅惑般的,我毫不猶豫的開口回答他。
他聽了後,抱著我的手臂緊了緊,眼中也閃過一絲亮光。"告訴我,是哪兩個字?"
"流水的流,夕陽的夕。"
"夕兒......真的是你,夕兒!"他口中呢喃的說著,鬆開了手,微彎下身體,細細的看著我。
我腦中短路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知道為什麼剛才覺得他看著眼熟了,因為我長得與他有幾分相似。再看他的反應,那麼此人......"父親?"我試探的叫出口。
"夕兒。夕兒!你沒事......沒事!"他像是大大的松了口氣,再次將我緊緊的摟進他的懷裡。
我愣了愣,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緊張,他的恐慌......心裡在此時莫明的泛出一絲溫暖來,這個人,這一世是我父親的人,流雲,是真的關心我。
親情,這就是親情給人的感覺嗎?真的,很舒服呢。
他就這樣一直的摟著我,沒有說話。我知道他思緒此刻是千回百轉,卻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麼。我便也一直沉默任由他摟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陣悠揚的蕭聲。
"夕兒,我們走。"他說著將我抱起。
啊?不公平,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啊!我這身體明明都十三了為什麼只有那麼點高?他用的竟然是標準的抱孩子的姿勢!
我的內心在強烈的抗議,結果在我還沒有說出叫他放下我,讓我自己走的話前,他已經足尖一點飛一樣的往半山腰掠去。
輕功......又是讓我眼紅的輕功!
遠遠的,我看到了山腰幾處屋簷若隱若現。看來那裡有不少房子。
在我們還沒有到半山腰的那些房屋前,我就看到了房子的空地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手中還拿著一根蕭。
原來秦宣也會這些風雅之物?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秦宣見到流雲抱著我,稍微驚訝了一下就恢復正常。
"主子。"秦宣恭敬的欠身行禮。流雲是他的主子?這倒讓我有些好奇。
"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總之,以後我不希望空門中的任何一個人出現在我眼前。"他的聲音還是很性感,可是與剛才和我說話時卻全然不同,感覺很冷,給人以無形的壓力。
"我知道了。"秦宣說著看向我,"那小夕......"
"小夕?怎麼,你們認識?"流雲看著我,眼中有著笑意。
我朝他點點頭。
流雲見我點頭,一雙美眸看向秦宣,"是你帶他到這的?"
"秦宣知錯。但小夕是我的朋友,身無自衛之力,我怕他一個人會出事,所以帶他一同上山來。秦宣保證今日之事小夕不會透露半分。"秦宣是怕流雲會傷了我嗎?
流雲將我放了下來,輕輕的摸了摸我的頭,"你知道他是誰嗎?"
"屬下......不知。"
"他,是你的少主子。"不管秦宣震驚的樣子,流雲牽著我的手就帶我朝那房子的朱紅大門走去。
牌扁上的字我不認識,不過思及剛才所看到的範圍,想必這裡應該可以稱之為一個什麼什麼山莊了。
我回過頭,看到秦宣跟在後面,於是對他笑笑。
一入大廳,流雲便喚了一個下人過來,"魏格,你帶少主子去我房裡休息,再著人把落雪居收拾出來,以後少主子就住在那兒了。"
落雪居?落雪?他怎麼成一房子了?我忍著笑意,實在憋得難受。
"是。少主子,請跟我來。"魏格臉上的應該是職業性的微笑。
我看流雲跟秦宣還有些話要說,而我剛好肚子有點餓,便也沒有說什麼,乖乖的跟著魏格走了。
流雲的房間有股淡淡的清香,跟他身上的差不多,聞起來很舒服。
我爬了那麼高的山,確實也累了,吃了點東西就躺床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臉上癢癢的,又暖暖的,睜開眼睛,看見是流雲正笑看著我。
"醒了?肚子餓了吧?"很溫柔的聲音,感覺像柔軟的白雲,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陷進去。
"嗯,有點。"伸手揉揉眼睛,我笑著點頭。
"那起來吧,我已經命人準備好晚膳了。"
睡前衣服沒脫,所以起來洗了把臉清醒一下,他就牽著我的手帶我到一個偏廳吃飯去了。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吃的,比在秦宣那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宣呢?"流雲讓我坐了他的旁邊,我看著這麼一大桌的吃的心想兩個人是肯定解決不了的,不免有些浪費。
"我叫他去辦些事情,過幾天他就會過來。"
"哦。"其實我是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比如這流雲我記得那個時候他不是被別人抓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比如他跟空門到底是什麼關係。
可我不是一個喜歡探人隱私的人,所以他們不說我也是絕不會問的。
好奇心,我沒有。因為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情。
而且還有一句至理名言,好奇害死貓。
"夕兒,這是魚翅,你多吃點。"他在差不多給我夾了滿滿一碗魚翅時開口說話。
"嗯。"
"夕兒,你怎麼會離開空門的?"
"這個,我不想在那裡待下去了,所以就走了。"吃魚翅,傳說中的魚翅。
"你不想待下去?這麼說,是你自己走的?"他的眼神很是疑惑。
我看著他點頭。
"當真是你獨自離開空門的?"他挑了挑眉,很酷。誒?我在想什麼?都是被秦宣傳染的!
"嗯,那個小院裡只有我一個人,雖然這沒什麼關係,可是我不想被囚禁到老。所以才跑的。"我要做個孝順的孩子,所以對父親不能撒謊。
"不愧是我的孩子。"他微微笑了,這一刹那我似乎聽到了劈哩啪啦的聲音,然後在他的周圍,若有百花齊放。
"姓冷的一定想不到他引以為傲的鎖仙陣竟然讓你給破了!"
啊?什麼鎖仙陣?什麼東西?什麼跟什麼......我萬分迷茫。"父親,你說的是什麼?"
他一愣,然後我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夕兒不要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可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的嘴角再次抽動了一下,我知道他很想笑,於是我很認真的對他說,"你想笑就笑吧,這樣憋著對身體不好的。"
他笑了,只是不是像我想像中的那種豪爽的笑,而是冷笑,"當真是最大的笑話。鎖仙陣,竟然被一個不知八卦為何物的孩子給破了!如果佈陣的人知道,豈不活生生的氣死?"
五行八卦?我在現代的時候是聽過什麼易經什麼天干地支的,可是真有這麼神奇嗎?
大概是看不過我一臉呆相的樣子,他伸手點了點我的鼻子,"在想什麼?"
"沒什麼,算是我瞎貓碰上死耗子吧,讓我糊裡糊塗的走出那什麼鎖仙陣。"
他看著我,眼中閃動的應該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慈愛之色吧。"夕兒,我知道這些年你吃了很多的苦,你本應該是在金屋玉堂裡長大的......夕兒,既然今日我們能夠重逢,那麼我就不會再讓別人搶走你,我這一次,會保護好你的。"
"那沒什麼,習慣了就好。"我無所謂的笑笑。
他摸著我的頭,滿臉溫柔的直盯著我看,眼裡有著歉意。

第九章

我被他這種眼神盯得心裡發毛,低頭猛扒了幾口飯就放下了筷子,"那個,我吃飽了。"
"吃飽了?"他微微皺眉。
"嗯,真的吃飽了!"我食量是不大,這麼點也差不多了,可看他皺眉的樣子我就怕他再叫我吃,於是一個勁的點頭。
他笑著摸摸我的頭,"那走吧。"說罷牽上我的手。
我心想他也只是吃了那麼一點,甚至比我還要少。抬頭看他,他正對著我笑。
被人當孩子的感覺,有點怪怪的。
流雲帶我回他的房間,先是找了個人過來給我量尺寸,說是要給我做些衣裳。然後又拉著我走入了裡屋,裡面候著好幾個下人。見他進去,紛紛朝他行禮,為守的那一個說道:"主子,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你們下去吧。"
"是。"那幾個人有條有序的退出房外,我也跟著就要走。
"夕兒,你要去哪?"他牽著我的手還沒放開。
"啊?出去啊。"
他似笑非笑的拉著我走到了屏風後頭,只見裡頭那個大大的木桶裡盛滿了水,冒著白氣。"帶你進來是讓你沐浴,秦宣說你身子弱,估計你今天也累了,洗洗身子早點休息。"
"嗯,好。"我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
"那個......你不出去?"等了一會不見他有離開的意思,我小聲的問。
他一笑,沒有說什麼,轉身就走了出去。
寬衣,解帶,入水。
水溫剛好,泡著很舒服。
在昏昏欲睡時我深吸了口氣,然後整個人滑入水中。
眼前有些水光閃動,時爾有幾個水泡冒上來。
安然,安然,安然......我其實,好怕......
我很懶,有很多事情我不想去想。可是......往往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因為如果不去想不去瞭解真相,那麼到最後便會被傷得體無完膚,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給我像安然給我的那種感覺。那種安心,那種溫暖,在他面前不需要面具,不需要掩飾。
秦宣,雖然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不簡單,卻沒有想到他會跟我有間接的關係。那麼當初與他相遇,是冥冥中註定的嗎?
而流雲......這個流雲......很危險,這是我的直覺。
安然,我還想要走遍大江南北的,可是我沒錢。
入商,我已經厭倦商場的你爭我鬥。
入士,我不認識這裡的字,更不用說書寫,而且官場亦是爾虞我詐,步步艱險。
當個普通的農民,我自認我不懂得耕種,況且也賺不了什麼錢。
安然,如果你在,也一定見不得我吃苦,對吧?
整理了一下思緒,我從水底出來,擦乾身體後換上放在一旁的單衣就走了出去。
流雲坐在桌邊,手裡拿著一個什麼東西看得入迷,見我出來,隨手將東西放入桌上的紫檀木盒,然後落鎖。
他似乎也洗過澡了,穿著月白絲質單衣,領口有點寬,可以看到他頸下白皙的皮膚,及若隱若現的優美的鎖骨。
"夕兒,過來。"他叫我過去,然後讓我坐下,手裡拿著塊幹布替我擦頭髮,這讓我想到了安然。
"父親......"其實我心裡真的挺彆扭,突然就蹦出個人對我這麼好。
"夕兒,不要叫我父親,聽起來很生份。"
"那......叫爹?"
"好。夕兒,我知道的,畢竟我們分開了十三年,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沒有撫養你成長,你心裡怨我,也是應該的......"
"沒有,我沒怨過你,你......"那個時候自己都被人抓了。一想不對勁,這話不能說出口,急忙改口風。"你不要這麼說。"
身後人沒再說話,我只聽得到他平穩的呼吸聲。
我們一直沉默,直到我的頭髮幹了。他說,"早點睡吧。"
我看著房裡唯一的床皺眉。
"怎麼了?"流雲走到床邊看著我。
"我,我睡哪?"
"睡這啊。"
"那你呢?"
他輕輕笑了,"自然也是睡這兒了。"
"可......可我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甚至是討厭!
"落雪居還沒收拾好,今天晚上就跟我擠一下吧。"
"沒有別的房間了?"你不要告訴我說沒有!這麼大一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沒有所謂的客房!
流雲看著我,然後走到了我跟前,微彎下身子看著我的眼睛,"夕兒,你長這麼大,爹爹從來沒有陪過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好不好?只此一晚。"他說完微微一笑,似乎是在做保證。
"可是我......"不喜歡!
"夕兒......"
"好吧。"我認了,真是可惡,他那是什麼眼神!脫掉鞋子上床,我往角落裡縮去,結果流雲一上來就把我拉入了他的臂彎,在他一句"別動,讓我好好抱抱你。"的話後,我就不好意思再掙扎。也還好他身上有股特別人清香,聞著聞著我就全身放鬆昏昏欲睡了。
在徹底的入睡前,我腦子裡一直想著白天的那個時候,他是不是真的想要跳崖自殺,其實我有想過問他的,可是總不能直接"喂,你是不是想自殺?"這樣太沒禮貌了。而且再看後來的情況又是沒有那個可能的。
晚上又做夢了。
在夢裡,我枕著安然的腿躺在草地上睡午覺。
早上醒來的時候流雲已經不在了,有下人侯著,是魏格。
"少主子,主子吩咐了,等您用好早膳就帶您去居處,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屬下好遣人去改去做。"
"嗯。"隨他走了大半個園子,再有幾個拐彎,便入了一僻靜處,桃林深處,隱約可看到一幢二層的閣樓,入內看得清楚了,就發現這房子很別致幽雅。
一樓是個空廳,二樓是一間臥房跟書房,臥房的佈置較簡單,一張床,兩張桌子,床左側有幾步臺階,裡頭是個小小的套間,兩臂長的通口上掛著珠簾,裡面是整排的屏風,不用看就知道後面肯定是洗澡的地方。而門邊就是連著的好幾個窗戶,打開來就可以看到下方的桃樹,遠處的亭臺樓閣。有一個窗櫺外還掛著盆吊蘭,很漂亮。
書房,很大。紙墨筆硯不用說自是有的,檀木桌上放著。旁邊的古董資器裡放著不少畫,桌後有好幾排的書架,牆上掛著弓箭,牆邊的木架上依次好幾把古琴,並排的桌上放著一個小架子,上面則放著寶劍。窗邊的小幾上放著茶具,幾下有圍棋,象棋......
"少主子,還需要些什麼嗎?"魏格立在門口,看我逛遍了整間屋子,想必是我這個領導視察完畢,他開口詢問意見。
"不用,這裡我喜歡,謝謝。"我朝他客氣的笑笑。雖然這裡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用,可那好歹也是他們的一番心意是不?而且,就算我是外行人,我也看得出這些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
"這些是屬下應做的,少主子不用道謝。"魏格回敬我一個完美的微笑。"那麼,屬下就不打擾您了,告退。"
魏格前腳剛走,流雲後腳就來了。
"夕兒,還滿意嗎?"他走到桌前,動手研磨。
"嗯,爹爹費心了。"
"你怎麼又這麼客氣了?"
我笑了笑,望向了窗外。
"夕兒,從今日起,早上我教你讀書識字,午後我教你修習武功。"
"啊?"可是我一點也沒有興趣啊。
"識字是必須的,武功你若不願意學我也不勉強你,但是內功心法是必須的,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
"那好。"我走了過去。
他笑著拿了一根毛筆,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雖然我不認識,但我也看出那字蒼勁有力,筆鋒瀟灑,有幾分桀驁不羈的味道。也聽說過字如其人,人如其字,是否真有其事。
"這是什麼字?"
"你猜猜。"
我細看之下,後面那個倒有些像夕字,"我的名字?"
"嗯。"他笑著點頭。
"原來是這樣寫的啊?"我一時興起,走到流雲旁邊,拿起另一根毛筆,臨摹起那兩個字。寫好後看看紙上的四個字,自覺滿意,真不錯,就像同一個人寫的。不過也真是奇怪,雖是一樣的字,可看出的感覺卻是不同的,莫非真是人如其字不成?
"你真讓我驚訝!"流雲帶有幾分寵溺味道的點點我的鼻子。
"不就依樣畫葫蘆,誰不會?"
流雲走到我身後,握住了我拿筆的手,在紙上又飛快的寫下了一字,"夕兒,我希望你字裡的味道變成這樣,歡快輕盈,瀟灑如風。不要再孤獨,不要再彷徨。"
"我,孤獨?"是嗎?有嗎?為何我自己都不覺得是如此。
"不,以後你不會再孤獨了,我不舍,也不允。"
我沉聲悶笑,"為什麼?"
"你是我的孩子。你若不好,我自是會心疼。"
"那如果,我眼睛看不見,或者我是啞巴什麼的,你也會心疼,會對我好,而不會扔掉我嗎?"會嗎?會嗎?會跟那一世我從未見過面的父母一樣嗎?
"你在瞎說些什麼?你不是好好的嗎?夕兒,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孩子,所以不管如何,我都會對你好,懂了嗎?小傻瓜,不要再亂猜想了。"他轉過我的身體,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清楚。
從他眼裡,我看出真誠,他說的,是真話,沒有騙我。他跟他們不一樣。
因為是瞎子,所以父母狠心把我丟棄,卻被洪盟的人給撿了回去。他們把我陪養成殺手,用他們的話來說,看似孱弱的殺手其實更容易得手,因為對手會因此放鬆警覺。
洪盟裡,也有家庭,遠遠的,我總是會聽到屬於孩子的天真笑聲,洋溢著滿滿的幸福。而這,是我所沒有的。
無所謂,我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誰知道,那是因為渴望久了卻得不到,而變得麻木不仁。誰又知道我一直希望有一對夫妻能對我說,"孩子,跟我們回家吧。"
流雲說得沒錯,我孤獨,寂寞。洪盟是有同伴,可我總是不能融入他們,與他們一起打鬧,我依然是我一個人。
安然,直到遇見安然。
安然陪我了幾年,可如今,他畢竟是不在的,他不真實,這點我清楚,我不會自欺欺人。
我就怔怔的盯著流雲看,感覺鼻子酸酸的,想哭了,真是丟臉。"爹爹......"這一次,是我主動抱住了他,在他懷裡,我感受著我未曾有過的親情。

第十章

他一下一下的撫著我的頭,靜靜的沒說話。
許久,我說,"爹爹,開始教我識字吧。"
"好啊。"他淡淡的笑。
這一上午他教會了我近千個常用字。拜我那變態的記憶力所賜,我全都記住了。
下午他開始教我心法,當然之前先讓我瞭解了一下人體的穴位分佈。因為不感興趣,我沒有深入研究,只是各位置記住了,把心法的口訣記住,按流雲說的,這些也是需要一定悟性的,我慢慢的來,不急。
每晚睡前我花幾個小時去打坐,漸覺入定後腦中一片空明,心無萬物又包萬物,這種感覺很舒服,漸漸的便迷上了修習心法,有時一坐就是一晚上。
流雲只有白天的時候會過來,在書房時他會坐一邊審閱他自己的什麼帳本之類的,而我則在一邊看書,遇到什麼不認識的字或不懂的地方再去問他,他會很耐心的解釋,直到我弄懂為止。
而我們的飲食則是由魏格送來。
練武的時候是在落雪居前的桃林裡,流雲有時會在書房裡辦事,有時也會到下面來,撫琴助我修練內功。
他偶爾興起時還會舞弄劍術給我看,身形很美,如蝶如雲,起起伏伏,勁風過處,帶起落葉飛花漫天飄舞,讓我看得入迷,久久都無法移開視線。可是很奇怪,我從來沒有想過去學。
運行完一個小周天,我睜開眼睛,流雲正笑看著我,一雙手還在奏出動聽的琴音。
"爹爹,有沒有曲子叫廣陵散或者高山流水啊?"聽說這可都是名曲呢。
"未曾聽聞,怎麼了?"
"沒什麼。"果然是不相通的,按照這個時代的紡織術印刷術,此時應該已有名家古曲及詩詞歌賦,可是沒有,秦始皇沒有,詩經沒有,李白杜甫沒有,蘇軾沒有......那麼,無論我做些什麼,都不會改變什麼歷史吧?而我,又可有那個心去做一番大事業?
"夕兒有興趣?要學嗎?"
"不,不想學,我聽就好了。"我嫌煩。琴這種東西,還是女孩子學好一點。
如此差不多過了七天多的時間,秦宣來了。
他看到我,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少主子。"可我聽著就咋彆扭的,而且他那語調說不出的陰陽怪氣。
"叫我小夕。"
"少主子,屬下不敢。"
"叫小夕。"
"屬下知曉尊卑之分。"
"你少裝了。"
"屬下惶恐。"
"算了吧,你平時對我爹都是以我自稱,在我面前還用屬下二字,不免好笑。"
秦宣依舊恭敬的欠著身子,不過臉上有了笑意,"小夕,我沒記錯的話,你這可是第二次跟我說一句超過十個字的話。"
我一愣,"是嗎?"
"當然!"
"你記得可真清楚。"這人好生無聊。
"那是!不過,我真沒想過你會是他的孩子。"秦宣走到窗邊看著遠處,"想來主子對你是極為看重的,把落雪居給你住。"
這落雪居很特別嗎?我怎麼沒有看出來?最多不過是清靜了一點罷了。
"你身上的毒......我一定會讓燼揚想辦法的。"
"世事不能強求,沒關係。"我淡淡一笑,他不提,我倒是忘了。
"小夕,你看得太開,這世間,其實有很多東西都值得我們去留戀。"
"留戀?"我輕輕笑了,這秦宣,有一個燼揚,能不留戀嗎?而我,又有什麼?"秦宣,我們繼續去玩吧。那些日子,我很開心,還想去看看其他的地方,陪我吧。"
"好!不過,如今不比往日,你得跟你爹說一聲我們才能走。"秦宣臉上的笑有點像狐狸,我覺得我被他算計了。眯起眼,我上下的打量他,"你在想什麼?"
"啊,我有想什麼嗎?"他裝出一副莫明其妙的樣子。
"秦宣,做別的事情不一定比做我跟班累的。"我想到這傢伙八成是藉口陪他所謂的少主子出去玩,而推掉一些他要去做的事。
"少主子明鑒,屬下甘願跟著少主子您吃苦受累。"他又裝出一副奴顏。
我看著他呵呵的笑,到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看我怎麼整你!
秦宣也看著我呵呵呵的笑。
於是我們兩個人就這麼兩兩相對的傻笑,直到流雲過來這裡。
"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秦宣說他小時候被狗咬了。"我借機收起笑容,揉揉發酸的臉頰。
"秦宣被狗咬?"流雲顯然不信,那麼估計秦宣很小的時候就練武了,一隻狗算不得什麼。
"是啊,不過那只狗很是可愛,我被他咬一下沒什麼關係。"秦宣依舊笑眯眯的看著我。
我聽了真想汪汪汪的就朝他吼去。不過想想算了,不跟他計較,以後有的是時間跟他慢慢磨,他去過幾次勾欄院我可記得一清二楚,到時候向燼陽說說,保證他會很爽!
"爹爹,我明日想跟秦宣一起離開這兒。"
"離開這兒?"
"嗯。"
"為什麼?"他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我想去開開眼界啊。"
"這樣啊,夕兒,以後再去如何?"他的眉頭舒緩了下來。
"可我想現在就走。"以後?是多久以後?又有多少以後?
他習慣性的摸我的頭,"夕兒,等過些時間空下來,我陪你去,你再等等好嗎?"
"爹爹若有事情,儘管忙去。有秦宣陪我就好了,不會出什麼事的。"
"秦宣,你先去做你的事吧。"流雲將我擁入懷裡,我似乎聞到了那麼一點佔有欲的味道。
"那我先告退了。"秦宣乖乖的離開,走前還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自動將它理解為曖昧。
"爹爹答應了?"我抬頭看他,滿心歡喜。
流雲的眼睛很深邃,我總是看不懂那裡面寫著什麼,可這一次,我在裡面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那一絲異光。我心中一怔,然後等著他生氣,結果他還是淡淡的笑了,"夕兒,不是我不想讓你出去,只是,我剛逃離空門不久,空門現在正滿天下的尋我。況且空門裡藏龍臥虎,高手如雲,你出去,我實在是不放心。"
他是從空門逃離的?我倒真沒想到一個在逃的人還會如此悠閒的住在這種地方,吃好喝好。若沒有自信已經全然的脫離空門,又怎會對秦宣說出那番話!從今後不想看到空門中的任何一個人。那種語氣,是根本不把空門放在眼裡。
再者,他對空門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空門也不會很快就放棄對他的尋找,那我豈不是要在這裡住上N年才可以外出?"好吧,算了。我不出去就是了。"知道他肯定不會同意,我也不多費口舌,佯裝同意,日後再想法子。
"夕兒真乖。"流雲笑開了。
只覺頭頂上陰影突然加重,然後,我的腦子短路了。他,他竟然親我!雖然在現代來說這只是一種西式的禮儀,很普遍,可我也從來沒有以這種方式跟別人打過招呼。就連安然都沒有親過。
可是流雲......他是個古代人啊,古代人不是很保守的嗎?女子被看到只手臂就貞節不保了,被親一下就要死要活了......難道這個時代風情要開放許多?
"夕兒?"
"啊?"不就被他親了一下臉嘛,我想這麼多幹什麼?
流雲又笑了,也用一種別具深意的眼神看著我,他的危險係數在我腦中直線上升。
這一晚我輾轉反側,想想不行,我還是必須離開這裡。離開,明天一早就走。
天沒亮,我就起床,收拾了一點細軟就走。
秦宣是不能去找的,如果去找他八成會壞事,我看得出他還是挺服從流雲的命令的。所以我先自己一個人走了再說。而那些空門的人,找的是流雲不是我。
咦?天沒亮,霧氣濃,是我走錯了,我不動聲色,繼續走。
耶?我不死心,轉身繼續走。
事不過三,在再一次看到眼前的落雪居時,我想這不是我的問題了。我看著漂亮的桃花林,皺眉。莫非現代人碰到的鬼打牆什麼的就是古人留下來的什麼什麼五行八卦陣?早知道我就問清楚安然射雕英雄傳裡面那桃花島的陣法該如何破解了。
然後我又想到,這流雲弄這些東西,到底是為了把我困在這落雪居裡還是防外人。若是防外人,怎麼可以無論我怎麼轉到最後都是轉回到這裡!若是困我,我也實在是想不出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困的。
流雲有很多事情都瞞著我,我不知道他說的話裡有幾分是真的,可他對我的好是真的,讓我有些貪戀。我有時對他總是有幾分惱火,因為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若真若假的樣子,讓我感到很不安。
所以,離開,不僅僅是因為想要代替安然去遊歷,還想逃離他的掌控。
亂花迷眼人。我籲口氣,閉上眼睛走入林中。
其實流雲說的空門的那個鎖仙陣,我當初走出來時全然不知那是假的,中間我還躲過好多暗器。雖然我是沒有學過什麼五行八卦,可是到底是哪五行哪八卦卻也是知道的,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這點基本也是清楚的。再加上現代的九宮演算法,X假設法,等高線,點間距等各種方法,在我的揣摩下也讓我出了那個陣。
這個桃花林,最多是個迷宮,對於我這個前世是個瞎子而專門受過訓練的人來說,不難。
出了桃林,我直接翻牆出去,還得感謝流雲教的心法,不然若是平時,這麼高的牆我是翻不過去的。
許是心理作用,這牆裡牆外,空氣就是不一樣!
只是才走到山腳,我就聽到身後有動靜,不過是在上空,應該是鳥吧。可我還是不放心的回頭去看了,結果就那樣的呆在了那裡。
是流雲。一身青綠色的衣裳,就這樣淩空的飛過來。是飛,沒錯。
如果我不是知道這個人就是流雲,也許我會認為他是哪只樹精竹妖。
"你要離開我嗎?你昨天才答應過的,你說你不走。"他落地無聲,開口問我。不是責怪的語氣,平平淡淡。
我抿抿唇,沒有說話。
"我們回家吧。"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向我伸出了手。
我遲疑了一會,還是將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他轉過身,牽著我慢慢的往回走,沒再說話。可他的手卻越握越緊,握到我的手生疼。

第十一章

流雲牽著我直接回了落雪居,魏格早已送了早膳在那候著了。
他說已經涼了,要不要再去做一份過來。
我說不用了。魏格似乎嗅到了空氣中不尋常的味道,見我這麼說馬上落跑。
流雲牽著我坐下,方才鬆開我的手,"肚子餓了吧,先吃早飯吧。"
我略微動了動手,被他緊緊握得久了,血液不流通,有些僵硬蒼白。
早餐的食物和往常差不多,是一些糕點加上碗小清湯。我從來不吃粥類,心裡還是有那麼一塊骯髒的陰影在,無法忘卻那種噁心的感覺。
流雲一直盯著我看,不像往常一樣帶著笑意,臉上沒有表情。
"夕兒。"在我快吃完時,他叫我。
"嗯?"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
他又望著我許久,才將目光移到了窗外,慢慢開口。
"有一個人,他生在空門,那是個武林人都敬畏的地方。他的武,是空門裡最強的人教的,他的文,亦是空門裡最優秀的人教的。他們對他都很滿意,說假以時日,必定會超過他們。
可他因為惹得長輩們疼愛讚賞,也就惹得同輩們嫉妒憎恨。只是他生性高傲,別人不理他,他也不會理別人,就算對方是空門門主的兒子也是一樣。
他在十四歲那年娶了他師傅的女兒,沒什麼感情,不過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婚。此後不再住在空門,離了那住回了自家。
他十五歲,妻子有了孩子,懷胎六月時,空門門主去世,新任門主既位。他去了一趟空門,一為弔喪,二為賀喜。
妻子懷胎九月時,新任門主大架光臨,卻是來者不善。
兩方動起了手,妻子被那門主一腳踹中了肚子,動了胎氣,被丫環帶走生產,而他留著與空門的人糾纏,拖延時間。
只是,他終究不是門主的對手。負傷落跑,回了後院,妻子已經死了,孩子卻出人意料的沒事。他抱過那個孩子,軟軟的,小小的,髒兮兮紅通通的很醜,可是他很安靜,沒有哭,只睜著一雙眼睛靜靜的盯著他看,他被那雙眼睛所吸引。當時他就想,無論如何,他要保住這個孩子。
他讓丫環帶著孩子跑了,他自己回去引開那些人。
之後,他被空門的人帶回了空門。e
他住在空門門主專門為他所建的閣樓裡,叫留雲閣。
第一天,門主對他低聲下氣。
第二天,門主對他好言好語。
第三天,門主對他無話可說。
第四天,門主對他冷眼看相。
第五天......第五天嘛,留雲閣這一稱法對他來說已是萬般侮辱,可那個人,在第五天終於耐不住性子,露出了本意,把他的尊嚴踩在了腳底下,當著留雲閣十個下人的面把他壓在身下強暴了。
以他的性子,任何殘酷的刑罰都沒有這樣來得絕,他在次日門主離開時便撞牆自歿,可笑的是,因為門主對他做的事情而沒力氣,撞得輕了,沒死成。
門主知道後暴跳如雷,拿根千年寒玄造的鏈子就將他鎖了,還封了他的內力,並派人時刻看著。
可是沒用,他開始絕食。
門主說,你再不吃東西我就殺了你的孩子。
孩子,他想保住的孩子也被他抓了回來。
他當時笑了,笑得很癲狂。他說,你殺吧,殺了他吧。有這樣一個爹是他的恥辱,殺了他省事,免得他被人笑話。殺了他,好去陰間與我作伴。
那人見他求死心切,態度軟了,說以後不再碰他,只要他不死。
留雲閣的十個下人,在那天全都死在了他面前。
那人說,我知道你在意,如今我把他們都殺了,沒人再會知道了。但要我放你,下輩子也不可能。
而他,也從那天起決定接下‘無'。
空無空無,很少有人知道其實空門是由兩部分組成的。
明‘空',暗‘無'。
‘無'的人數要比‘空'少,可‘無'的能力卻比‘空'要強大。而能成為空門門主的人,是不知道‘無'的存在的。
因為要成為‘無'的主人,他開始練碎空訣。只有練成了,才有資格去號令‘無'的人。
於是一年,一層功力。
練碎空訣是很痛苦的事情,層數練到越高越是艱難。
他自那次之後就不曾再笑過,直過了兩年,當年送他孩子走的丫環被遣到了他身邊。
丫環跟他說這兩年來那孩子的一點一滴,他聽後笑了。腦中浮現的是那雙沉靜如淵的眼睛。
空門門主也不知為何,同意讓那丫環暗中去瞧他的孩子,回來後再說給他聽。
他知道他的孩子很是頑皮。會爬樹,會抓蝶,會捉魚,會光著腳丫子坐在樹上蕩啊蕩......
碎空訣五層後,就會出現心魔,因為痛苦,所以總會想著一死了之。
碎空,要無情又有情。無情,對他來說一點問題也沒有。可後者,沒有事物在他心中能有那種地位。
他第一次受不住心魔的教唆,正想運功自斷經脈時,那丫環剛從小院那邊回來,遠遠的就喊著,少爺,少爺!小公子今天摔倒了......
孩子,他的孩子。
沉靜如淵的眼似乎正看著他,一下子就趨走了他心中的魔障。
被困空門十三年,在那些時間裡,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想過自斷。可是每一次,都因為及時被那丫環提醒而想到了他的孩子,然後險險闖過。就像那丫環說的,少爺,想想小公子吧,小公子還等著你去救他出來,等著你跟他團圓......漸漸的,在他每一回快熬不住了時候,他就想到了那個孩子,夕兒。時間久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要為他而活,找不出任何理由,他只知道,這個世上有流夕這個人,是他的孩子,他活著,他也要活著,一直活著。"
我聽著,暗暗吃驚,這些事情,我都是不知道的,在那兒,我只活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裡。
流雲依然看著窗外,語氣平淡,可眉目間添了幾分憂傷。
"他還記得那天,當他知道他的孩子不見時,那種慌亂那種無措那種焦急。
他六神無主去找空門門主,他說,我的孩子呢?你把他藏到哪去了?
那人說不知道,他沒動他。
他第一次去小院,很簡陋,進了房,很寒酸,這,是人住的地方嗎?他的孩子,這些年過的都是什麼樣的苦日子?他還注意到了牆過狗洞旁的一碗飯,他問空門門主,那是給誰吃的?那人吱唔著沒回答。
他當時,真想一掌就將他打死。可是,他看到了湖邊的一隻鞋子,注意到了細微的痕跡。他什麼也沒想,就跳了下去。可怎麼也找不到他的孩子,可他不甘心,找不到,他就不上來。
那人發話了,叫下人把這湖的水給弄幹。
他守在一邊,兩天都沒有閉眼。可湖底,空無一物。
其實他在這之前兩年,就已經練成了碎空訣。只是他破不了鎖仙陣,無法救出他的孩子,所以他一直沒有離開空門,只是暗中跟無的人聯絡了一下。
但這一次,空門沒有東西再可留住他了。
他離開了空門,正式成為無的主人。
一個月,兩個月。他處理著事務,可是,他食無味,夜無眠,滿腦子都是他的孩子,只見過一次面的孩子。
碎空訣已經練成,可他在高處俯瞰遠江曲溪,遠眺群山層雲時,著了魔般,竟覺生無可戀,想著自毀,去找他的孩子。
可是,他的孩子來救他了。
但他的孩子,卻用陌生疏離的眼神看著他。所以不管他當時想做什麼,他也只能抱抱那孩子,以父親的身份抱著他。"流雲看向了我,握住了我的手,"他的孩子,他的一切,就在他的身邊,他好希望時時刻刻都抱著他,牽著他的手,永遠都不放開!"
流雲,他對我的感情......不是親情嗎?我瞪大了的眼睛。而他微垂下了雙眸,"夕兒,每一次見到你,我都想緊緊的抱住你,跟你說我對你的感覺,可是我不敢,我怕嚇到你,怕你因此而離開我,所以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無論如何都留不住你......"他笑了,對上我的目光,可我看到他眼裡有著淚光點點。"說與不說,都是一樣......只是不說,也許就錯過這一次機會,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說了,日後,我便沒有遺憾。"
他緩緩的放開了我的手,"走,留,我隨你。"
我看他,站起了身。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說與不說,都是是一樣......只是不說,也許就錯過這一次機會,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說了,日後,我便沒有遺憾。
安然愛我,我知道。
可他不知道,我也愛他。
只是我一直都沒有說,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然後安然,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是愛著他的。
安然,你是否也用過與他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充滿著期待,充滿著柔情,眼裡的歡喜,眼裡的憂傷只為我而流露?
安然,只是那時我看不到,我若看得到,我一定不捨得讓你等候。
站在門口,我仰頭看著藍天白雲。
外面的世界......其實也沒什麼。
"我要走。"我微微的偏過頭,對著房內的人說,"你,就不留我嗎?"

第十二章

"夕兒!"只片刻後,我就被溫暖的懷抱包裹住。
抬起頭,我對上了他的視線,然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知道他講的故事未必全都是真的,可我相信他的感情不是假的。
夕,你很寂寞,讓別人愛你吧。夕,我不會怪你。
那麼安然,我想讓他愛我。安然,我很自私是嗎?我不奢求什麼,我只是想再好好的過一段被人愛著的日子。
挑明瞭的愛,不是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愛情。
流雲的吻輕輕的落在我的唇上,很軟很清新,溫溫的。我不討厭。
只是吻,很單純的吻,他並沒有多做什麼。
我微閉著眼,直到他的唇離開。
"夕兒,謝謝你,給我一次機會。"他此刻略微低沉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我知道你還不愛我,但我會努力握住這次機會,讓你愛上我的。"
我悠然的靠在他的懷裡,微笑著。
流雲,他是個聰明人。明白何時進何時退。與他相處,只有幾天的時間,所以我知道的他,僅僅是一個慈父。
可是從他說的故事裡,我知道了另一個他。性格剛烈,愛恨分明。
他愛我,那麼我就算要走,又真能走得掉嗎?
知道風箏嗎?永遠的被一根線拉著,能飛的範圍只有那麼個地方。
風箏,總是想要掙脫那根束縛著它的線,好飛是更高,飛得更遠,離開那根線的掌控,就得到了自由。
可是風箏,它不知道離開那根線,它遲早會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再也飛不起來。
跟著流雲去偏廳用午膳時我看到了秦宣,他的臉色不是很好,有些蒼白。
"你怎麼了?"
他扯出一個無力的笑容,"沒事,身體有些不舒服。"
"是我打傷他的。"流雲在一旁淡淡的說道。
秦宣聽到這話明顯愣了一下,抬頭看著流雲。他是沒有想到流雲會當著我的面這麼說吧?
我夾了一口菜,細細的品味著,沒有說話。是呢,我早猜到是流雲打傷的他。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能生什麼重病。秦宣平時也沒有什麼隱疾。再者,流雲能安然的住在這個山莊裡,別人肯定是不能輕易接近的。而以秦宣的身份,這莊子裡能傷他的怕也只有流雲了。
"夕兒若是生氣,就罵我吧。"流雲定定的看著我。
"此事因我而起,要怪就怪我一聲不吭走了。錯的是我,我生什麼氣?"我平心靜氣的說。"而且,他人沒死,不過是受了點傷,休養些時日就會好的。"
"小夕......"秦宣可憐兮兮的看著我,他的表情讓我想到了貓。
心情突然大好,"乖,秦宣,來......吃魚。"
"夕兒暫時不會離開這裡,也就不用你陪著了。你繼續做你該做的事。"流雲一開口,秦宣的臉又垮了一半。
"呐......我是傷患,小夕說了我要休養些時日的......"
"好,沒問題。"流雲的笑容一直都是很蠱惑人心的,他這麼說的時候我想秦宣心裡一定樂開了花。"不過該你做的事情還是你做,沒有別人代替。如果你願意堆著那就堆著吧。"
我同情的拍拍他的肩,結果似乎力道重了點,拍得秦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這流雲,下手也太狠了點吧。
對我來說,日子就是這樣平淡如水的過去了。
流雲每天都會陪著我,望著我的眼裡滿是寵溺。而我似乎已經習慣了他溫暖的懷抱,輕輕柔柔的親吻。
我有時會無聊那是肯定的,落雪居裡,下人不會進來,偶爾我去前院,下人們見了我也是恭恭敬敬的,甚是無趣。
而秦宣,每次來,都是與我互看著傻笑半天,然後才會開始講些有的無的,天上地下的事情。相對來說,我就成了那只坐在井底的青蛙。
輕眼就到年關,我很高興這半年裡我的身高猛竄,在這吃得好睡得飽,幾乎可以與豬的生活相媲美的情況下,我長到了流雲的肩頭。
我因為這件事情在心裡樂了好一陣子。
秦宣在臘月二十左右的時候還在這莊子裡,然後出去了幾天臘月二十八的時候又回來了。我問他年三十要留在這兒嗎?他說不。
我微眯起眼斜睨他,"是不是燼陽來了?"
一提到這名字他就一臉的喜色,"嗯,今年他說陪我過年呢!"
"我叫爹爹買了很多煙花過來,到時候會很好看的。"
"啊?是嗎?不過無所謂啦,燼陽才是最好看的。"
我從此刻起嚴重鄙視這人。"你跟燼陽相處的日子也不多,在一起的時候都幹些什麼啊?不會無聊嗎?"
秦宣聽了我這話竟然破天荒的臉紅了。"也,沒什麼......就是吃吃飯,逛逛街,還有那個......"
真惡,那不就是小夫妻倆的生活嘛。那個?"那個是哪個?"
"你這孩子真壞!"他嗔怒。
我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說啊。"
秦宣送我一個白眼,"小夕,告訴我,你是在上面還是下面?"
"什麼上面下面?"
"你不說沒關係,我知道你肯定是在下面。"
"你這人有毛病,說點我聽得懂的話好吖?"
秦宣一臉奇怪的表情看著我,"你真不明白?"
我點頭。然後他就用很曖昧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我看他一臉淫蕩的表情,色眯眯的眼神,心裡有了些猜疑。
"喂,秦宣。"
"幹嘛?"
"你說的那個,不會是做愛吧?"
"什麼做愛?"
"就是那個啊......嗯......洞房?"
"啊哈哈......你到底還是明白了。我就說嘛,主子那麼愛你,怎麼可能沒有跟你那個那個!"秦宣拍著自己的大腿大笑了起來。
我托著下巴想了想,"你說我爹啊?他是沒有跟我那個過唉。"
笑聲嘎然而止。"真的假的?"
"真的。"他最多就抱抱我吻吻我,沒有再近一步的舉動。
"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呃......啊,沒事沒事,也許是你還小哈。"秦宣開始跟我打哈哈。"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我把他剛剛送我的白眼還給他,"秦宣,在落雪居吃個晚飯再走吧。"
"不了,燼陽還在等我呢。"
我再一次飛過白眼,"你就那著急著回去讓他把你那個那個了嗎?"
秦宣差點摔倒,然後看向我,咬牙切齒的說道:"留下就留下!"
吃飯的時候還是跟往常一樣,比較的沉默,流雲會給我夾些我愛吃的菜,我在我吃得差不多的時候瞄了秦宣一眼,然後笑眯眯的看向流雲,"爹爹,為什麼我們都不那個啊?"
噗......秦宣嘴裡的飯噴了滿桌。很好,要的就是這效果。
"嗯?哪個?"流雲很顯然的不明白,放下了筷子,無視眼前被秦宣糟蹋了的食物,修養真好。
"秦宣說的那個啊!爹爹不知道?那叫秦宣跟我們說說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呢。"我一臉急切求教的表情看著秦宣。
秦宣眼裡迸出了火光,個死小孩!想陷害我!
怎麼?怎麼?不行?有種你就說!
"秦宣,你跟夕兒說什麼了?"我喜歡流雲說話的方式,不怒自威,簡稱溫柔的陷阱。
"哈哈,哪有什麼,沒什麼,不就外面的一些奇聞佚事嘛!"他好像要流汗了。秦宣也算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偏偏怕流雲就怕得要死,燼陽的話他敢不聽,可流雲的話他一定聽到心裡去。
"這些不算呢,我問的是‘那個'。"將手肘撐在桌上,我支起下巴,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咳咳......這個‘那個'就是‘那個',所謂那個也就是這個,此那個彼這個,這個那個其實是一個道理的,那個也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合的,那個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這個那個很難說得清楚,明白了嗎?"
我暗笑,虧他說得出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來。
"其實吧......那個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小夕你日後自會知道。"他說著站起,"适才失禮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未等我們說話,火燒屁股般的一陣風閃人了。
我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卻在下一刻因為看到流雲眼中閃動的莫明火光而止住了笑聲。"爹爹,怎麼了?"
我話剛問完,只覺得眼前影子一閃,身下騰空,還未來得及換口氣,就被流雲壓在了床上。
"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我們都不那個嗎?"流雲淡淡的笑著。
啊?他明白那個的意思?
"是因為,我覺得你的心還沒有真正的完完全全的給我。我不想逼你逼得太緊。而且,你人還小,我怕傷了你。"他的指腹輕輕的在我臉上遊移著。
我伸手輕輕撫著他眉峰,"為什麼,要為我想這麼多?"
"因為,我愛你啊。"
只是這個理由,就值得那麼多的人不顧生死。愛。只因是愛。
我將唇湊了上去,"我們,那個吧......"
"夕兒,夕兒......"
流雲很溫柔,很溫柔的吻,很溫柔的撫摸,我沉浸在他這樣的溫柔裡。
不知何時上衣已經被脫了,肌膚露在冷空氣中卻不覺得冷,反而有些發熱。
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我那裡,一刹那間我身上所有的溫度傾刻間褪盡。
那個房間,那些味道,那些聲音,那些人......
無論我如何掙扎都沒有辦法躲過他們的淩辱......
我曾經撕心裂肺的喊叫求饒,可是都沒有用,傳入耳中的是那些得意淫穢的笑聲。那種錐心入骨的疼痛,我銘記在心!
那個時候我不想再接近他們,不想再聞到他們的味道,我感謝上天讓我的眼睛看不到,沒有記住那些人醜陋的面孔。我知道這將成為我這一生中無法消去的陰影,不然,我一定會親手殺了那些人。
我知道他們都死了。而且死得很難看。洪盟是要殺我,可是他們也決不允許污辱了他們的手下的人活著。
死了!那些醜陋的人已經死了!而我還活著......
這世上沒有鬼,你們不可能再來騷擾我了!
是假的......眼前這些黑影都是假的。放開!放開我!
"夕兒!夕兒是我......是我啊!別怕......"
我不知道何時,耳邊傳入了溫柔似水的聲音,眼前漸漸的亮了起來,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張絕美的容顏,臉上滿是擔憂之色,眼中還有著隱隱的怒火。
流雲?
我頓時記起了剛才我們本應做的事情。
而再看現下的情況,明顯是我因為心中的陰影而發起瘋來,對流雲又踢又打,整個的人也縮到了床的角落去。而流雲現在正緊緊的抱著我,扼制住了我的手腳。
"爹......爹爹。"我微偏過頭錯開他的目光,大口大口的喘息。
"夕兒,告訴我,他們是誰。告訴我,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是怎麼生活的。告訴我,你究竟受過多少的苦。你告訴我,我替你,一點一點,十倍百倍的討回來。"他的手指勾住我的下巴,轉正我的頭讓我正對著他。
我看著他眼裡的擔憂,心疼和怒氣,突然笑了,"沒有誰,不過是一個惡夢,一個惡夢而已。"
流雲看我許久,抱著我一起躺下,拉過了被子蓋上,"夕兒,不要再怕不要再哭,記得一切有我在。早點睡吧。"
哭?我哭了嗎?
流雲暖暖的體溫隔著單衣傳過來,我窩在他的懷中安心的閉上眼睛。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回想起來,已是那麼的遙遠,我又何必讓它在我的心裡埋下暗樁呢?就像刺,忍住一時的疼痛挑了出來,才不會越刺越深,越深,越疼。

第十三章

臘月二十九,我坐在高高的閣樓上看著莊子裡人影匆匆,忙裡忙外,閑得整整嗑了一天的瓜子。
流雲說要給我看最好看的煙花,親自操辦去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很冷,手腳冰得就像雪地裡的冰塊一樣,沒有一點溫度。
迷迷糊糊的暖和了起來,手和腳都有人捂著。
是熟悉的味道,我笑了,輕輕的叫了一聲"雲",又逕自睡去。
年三十的時候,流雲陪了我一天。b
莊子裡的下人也三三兩兩的在一起談天說地的,時不時還可以聽到一兩聲鞭炮聲,很是熱鬧。
上午我牽著流雲的手,逛遍了整個山莊。
然後花了一個中午的時間去弄了些紅包,接著又拉著流雲滿莊子的逛,碰到一個下人就笑著打招呼,送他一個紅包,僕人們起初都是不敢接的,直到我身後的流雲笑著說,"這是少主子的一番心意,都收下吧。"
我還跑去了前方院子的花園裡,跟幾個年輕一點的僕人們玩起了堆雪人。他們幾個堆的雪人只是上面一個小圓球,下面一個大圓球,呆板得很。
我去找了些小石頭過來,給雪人上了眼睛及鈕扣,又拿了把掃把插著,最後叫人從廚房拿了根胡蘿蔔當了個鼻子。
嗯,還缺點什麼,眼珠子一轉,我很無賴的從一人頭上搶下帽子給雪人戴上。
流雲一直在旁邊看著,滿臉的笑意,使他整個人看起來若春風煦陽,牢牢的吊住了圍觀的下人們的視線。
"夕兒堆的雪人雖然怪異,但是很生動。"他走過來,將我通紅的雙手捂在手掌中,暖暖的溫度從我手心直沖心肺。
當初我雖然沒有看到過雪人是什麼樣子的,可是安然的描述也是活靈活現呢。它早早就在我腦中有了圖像。
"那是當然!"我嘻嘻一笑,後退幾步,彎下腰抓起一把雪就搓成了球,然後朝最近的目標,流雲偷襲而去,結果他很不給面子的閃開了。
我聳聳肩,當沒看到,連著又搓了幾個,附近站著的人全都遭了殃。
因為已經一起玩了很久,再加上我一直在說無需顧忌什麼,他們此時也不再講什麼主僕之禮,個個抓起雪球就扔了回來。
我笑嘻嘻的左躲右閃。這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想當初也是這麼練聽力的呢。
聽,物品被扔過來在空中帶出的風聲,以判斷出物品的位置。
這些人一鬧開,我馬上就流雲拖下了水。
直到魏格來叫我們去用膳時才曉得天色已晚。
回房換了套潔淨乾爽的衣服,就去了前廳。那裡擺了好幾桌酒菜,所謂與民同樂,所謂人多熱鬧嘛。
我看著吃得歡的那些人,心想這山莊日後應該不會如往日般死氣沉沉了吧。
平日裡流雲是不讓我喝酒的,可是今日也破了例,讓我喝了幾口。
本來呢,只是那麼幾口的話應該是沒什麼的,可我的的精神不知為何的就特別的好。也許是真的喝醉了。
我放下酒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們來玩遊戲吧!"
"遊戲?"有人好奇的發問。
"對啊,擊鼓傳花,成語接龍,什麼都行!輸的人就要罰,罰表演節目吧。"
"表演?"
"呃......就是獻藝,可以呤詩作詞,唱歌跳舞,只要是你特長的就行了。不過,我們玩刺激一點的,輸的人就得做擊鼓者要他做的事情!"
"好啊!少主子,那是怎麼個玩法?"
我微微一笑,問一個女僕借來方帕一塊,"呐,我們剛好一桌,大家已經圍坐成了一圈,現在呢,我把手帕給你,你要馬上把他傳給你右手邊的人。"我拿起一根筷子,"你聽到筷子敲碗的聲音就開始傳,聲音停你們也停,到時候手帕在誰手裡誰就算中頭獎了。"
我叮咚一聲敲開了。他們開始慢慢的傳。"對,就是這樣。我不會偷看的。"說著閉上了眼,並加快了敲打的節奏,然後又馬上停下。
耳邊很安靜,睜開眼一看,那手帕正在流雲手中。
我笑了,"你們,想要我爹爹做什麼呢?"
很安靜,沒人回答。
"說啊,我可是把我的機會讓給你們了耶!"
又等了一會,我有點不耐煩了。這些人怎麼這麼不懂情趣。
"夕兒,讓他們自己玩吧。"流雲站起來,牽著我的手就走。
"啊,怎麼可以走呢,還沒有罰你呢!"我被他推推攘攘的到了門口。
"我們去放煙花吧。"他跳開話題,不理會我,拖抱著我出去。
我被外面的冷風一吹似乎清醒了些。默默的任他牽著我的手朝落雪居走去。"你生氣了。"
"我生氣?生什麼氣。"
"好吧,我知道我錯了。"
流雲突然停下了腳步,害我差點撞上。
他轉過身,微笑著看向我,"你哪裡錯了?"
"我只想我自己開心,沒有想過你嘛......"流雲生性高傲,平日子跟人說話都不屑多說幾句,今天已經為了我在莊子的僕人們面前笑了整整一天,而剛才那樣,肯定不高興了。
下人們之所以那麼安靜恐怕就是他臉色不好吧?而我卻沒發現。
"夕兒,我沒有生氣。真的,只要你開心,什麼都好。只是,你要給我些時間適應,我會努力做個平易近人的主子,好嗎?"
"不用,你做你自己就好。走吧,你不是說放煙花去嗎?"我跑到了他前面去。平易近人又不一定好。
主就是主,僕就是僕,如果主和僕交心後,再遭到背叛,那就會很心痛很難過。
主就是主,僕就是僕,僕怎麼可能跟主成為出生入死的兄弟。
我已知道這一點,又怎麼會去為難流雲?
他還是適合當高高在上的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煙花。
安然說過煙花很美。雖然綻放的時間只有那麼短短刹那。
我看到了,真的很美。而我相信,那個時代的煙花要比這樣更美更華麗更絢爛。
我靠在流雲懷裡,看著夜空中閃爍的光芒,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歎息。
安然,我過得很好,你呢?在某個地方某一處,過得可好?
曾何時起,那張我自己在腦中描繪出來的臉孔已經漸漸的模糊,越來越清晰的是眼前的人。
可是我知道,我不會忘了安然。永遠都不會。就算,不再愛著他。
轉眼又是到了草嫩花嬌的陽春三月。
這期間秦宣破天荒的一次也沒有來過,說真的還有點想他了。
其實,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句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我剛拉著流雲說要出去莊外去踏踏青呢,就看到秦宣風塵僕僕的來了。只是懷裡還抱了個人,不是燼陽,還是個美人。
又被我抓到根小辮子了吧?不過那人臉色好難看,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
"顏譽?"流雲看著秦宣懷裡的人,皺起眉頭。
"主子,水纖雪死了,顏譽他......"
"誰幹的?"
"是......空門。"
"為了得到我的下落?"流雲的眼神變得冰冷。
秦宣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
"哼,看起來他很閑。"流雲冷冷一笑。"魏格。"
"在!"本來不在這兒的魏格突然冒了出來。
"傳令下去,對空門各處商鋪封殺,能壟斷就壟斷,不能壟斷就破壞。"
"是。"
我好像,聞到了火藥的味道了。日子要開始不平靜了嗎?
"秦宣,你先帶他進去。"
"知道了。"秦宣抱著那人進了莊子,流雲看向我時候臉上已是平和的笑容,"夕兒,等過些天我們再出去好不好?"
"沒關係。那個人好像受傷了,我們去看看吧。"
"嗯。"
流雲帶著我去了客房,秦宣此時已將顏譽放至了床上,而那顏譽似乎也已經醒了,正兩眼直愣愣的看著床頂發呆。
我扯扯秦宣的衣角,示意他跟我出去。
顏譽跟水纖雪都是‘無'的人。兩個人好像有些不對頭。
幾日前被空門的人盯上,兩個人被空門門主抓到逼問流雲的下落。可是這兩人都是鐵忠心的人,硬是一個字也不說。
不過空門門主的眼神也是特銳利的,喂他倆吃了毒藥,只留一顆解藥下來。結果顏譽被水纖雪騙了,把解藥吃了。
別人知道了當是兩人平日裡雖然是對頭,可到了生死關頭,這同門情義真是殆露無疑。可我從秦宣嘴裡知道的,卻是顏譽愛著水纖雪,可水纖雪從來只把他當成兄弟看待,而且已經娶妻。
那日顏譽惡言惡語逼著水纖雪將解藥給吞下去,然後自己等死。
哪知水纖雪只將解藥含在了口中,然後騙得顏譽一個吻,就生生的將解藥讓顏譽給吞下了。然後他看著水纖雪在自己眼前死去。
唉,可憐有情人,總是無情收。
顏譽是很漂亮的一個人,瓷娃娃般的。
蒼白的臉,憂傷的眼神,看了讓人不由的心疼。
他不理人,最多只會跟流雲說幾句話,然後整天失了魂般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中了什麼邪,三天兩頭的跑去看顏譽,只是看他而已,因為他從不會搭理我,而我也不會自討沒趣的跟他說話。
而每一次從顏譽房裡出來,我立馬就去找流雲。
我發現我自己最近愛粘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想多一些時間跟他在一起。
顏譽來的五天后,我從落雪居搬到了流雲的房裡,把落雪居給了顏譽住。這些都是我主動要求的。

第十四章

秦宣再次回莊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他眉宇間可以用意氣風發來形容的神情。
他向流雲稟報著一些情況,‘無'與‘空'的較量,已經開始了。
空門的存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所以能力也是不可小覦的。
"空的各主要商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大的損失,但是有些貨源已經被我們牽制住了,相信到時候只要主子一聲令下就可以使他們整道商線癱瘓。"秦宣看似很認真的在說著這些正事,可他那一雙桃花眼老是朝我飛來,我知道他一定有事情要跟我說。
不過看他眼裡閃動的光芒,我猜想八成是沒有什麼好事。
"無裡的人都通知到了嗎?"
"主子放心,已經全都落實了,至於空門裡的那幾個人,我特別吩咐過,有什麼情況他們一定會及時告訴我們的。"
他們又陸續說了些事情,我的耳朵開始自動封閉。不想聽,沒興趣。
所有的爭奪與陰謀,都和我無關。我只願過我平淡的生活。
秦宣說完出去後,我馬上也從流雲懷裡站了起來,"爹爹,我出去下。"
"好。"流雲是知道我跟秦宣之間的那點交情的,基本上也知道我們兩個在一起除了吵吵鬧鬧弄得山莊裡雞飛狗跳的外,也沒什麼別的事情會發生。
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對於秦宣嘛,他是睜隻眼閉隻眼,因為秦宣已經有燼揚了,可是對於顏譽,他總有種酸溜溜的味道。
也許我真的跟著秦宣學壞了,他越酸我就越喜歡去找顏譽。
我去了我跟秦宣之間約定的老地方。遠遠的抬頭看去,就看到秦宣已經坐在了山莊裡最高閣樓的屋頂之上。
足尖一踮,我也躍了上去,坐到了他的旁邊。
在我沒有輕功以前都是秦宣帶我上去的。
秦宣曾經問過我為什麼只學了輕功,不學別的,白白可惜了那一套內力。
我說,其實我什麼都不想學,只是輕功嘛,走路什麼的省力一點。
他就說我是豬。
我說他是養豬戶之一。
"你今天是抽風了還是撿到寶了?"
他笑嘻嘻的說,"什麼寶我沒見過啊?我這次得到的可是比寶還要寶的東西。"秦宣已經學會了對不好的話一概自動過濾掉的本領。
"是什麼?"
"呵呵,我和燼揚打賭,結果他輸了。下場就是他讓我XXOO。哦呵呵呵呵......"
這人真不是一般的變態,我嗤之以鼻。"你不要發出這麼變態的笑聲好不好?會嚇到人的。"
他禁聲,但依然滿臉笑容的斜視著我,"小夕,我聽說你搬到主子房裡去了?"
"嗯 。"他消息可真是靈通。
"做了?"
"做什麼了?"
"嘖嘖,你又裝傻了。"
我翻白眼,"你的腦袋裡難道住了一隻淫蟲?成天就只有這種黃色的東西!"
"說嘛說嘛。"
"沒有......"
"啊?啊??你不是吧?"
"幹什麼?"
秦宣眯起眼,摸著下巴想了想。"你們之間有問題。但是問題一定不會出在主子身上,那麼這問題就是出在了你身上。"
我不理他,看遠景。
"小夕。"
不理。
"小夕。"
"幹嘛?"
"我給你點東西你要不要?"
"你會給我什麼好東西。"
秦宣左看右看,我們旁邊除了偶爾的有幾隻鳥飛過,人是沒有的。他從衣袖裡掏出了個紙包,"呐,這個是我從燼揚那裡劫過來的。吃了之後就會......哦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我乾笑。說白了不就是春藥嘛。
"我看你絕對不是主子的對手,所以,來,再給你這個。用了這個就會渾身無力......小夕,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在下面!哦呵呵呵呵,我想起燼揚被我壓在身下那滋味我就興奮......"
"平時都是燼揚壓你的?"
"你閉嘴!哼,從今後他休想再讓我在下麵!"
"我記得燼揚不是有著神醫的稱號嗎?怎麼會有這種下三濫的藥啊?"
"你說什麼?哪裡下三濫了?這還是我專門叫燼揚做的呢!"
我看他一眼,這人八成是想把這些藥用在燼揚的身上,不過他也忘了燼揚的身份,恐怕最後都是弄到他自己身上了吧。
"小夕啊......"
"又想幹什麼?"
"你今晚就,就跟主子那個吧。"
"好啊,你先去把我爹放倒我就上。"
"嘖嘖,你這小孩還真是壞心眼,如果我把主子放倒了,主子醒來後還不把我大卸八塊。"
"你也知道啊?"
"小夕,你聽我說......"
我和秦宣兩個人就這樣整整磨嘰了一個下午。
三四月的天氣應該是很涼快的,可我就覺得越來越熱了。
懶懶的斜倚在床上,我兩眼看著眼前發呆。
秦宣說,美人斜臥,香肩半露,鎖骨隱透,玉頸輕偏,下巴側揚,朱唇微啟,鳳眼稍眯,風情萬種,盡在此時展眸一笑。
酸......
他怎麼還沒有洗好?
累......
我受不了了......
真是受不了了!一個翻身我坐了起來。卻就在這時,珠簾一掀,流雲走了進來。
只見他此刻一頭如瀑青絲隨性的披散在身後,眉若春山目如秋水,兩腮泛著微微的紅暈,菱唇紅豔誘人,衣領微敞,露出大片的如玉肌膚,一側過身,衣內的朱果若隱若現,又因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長袍,只在腰間用玉帶稍稍一綁,下擺寬鬆得可以,走一步就露一次他那白皙修長勻稱的美腿......
他走至窗邊關上了窗戶,然後回頭看向我,微微一笑,慢慢的朝我走來。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我只覺得心頭一熱,呼吸也變得混亂起來。
"夕兒,你怎麼流鼻血了?沒事吧?"流雲近在咫尺,我伸手一拉將他帶倒在了床上,然後翻身壓住了他。接著就吻住了他誘人的紅唇,雙手笨拙在他身上開始撫摸挑弄起來。
"夕兒!"流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看著我的眼中有著隱隱火光。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不安的動了動身體。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只是想做點什麼,和流雲,做些什麼。
流雲似乎明白我眼底的話,了然的笑笑,主動的送了香吻。吸吮,啃噬,輕舔,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我心底激起千層浪。
流雲的手在我的身體上點起一處處的火源,我急促的喘息著,下腹燃燒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那雙帶有魔力般的手滑進了我的大腿內側,我猛然一驚,緊緊夾住了雙腿。
"夕兒,是我......別怕......"流雲溫柔性感的聲音讓我漸漸的放下心來,體內的熱浪又是一波接過一波。
在流雲的撫弄下,我那裡已經腫脹起來,什麼記憶,什麼以住......淹沒在了如潮如水的快感之中。
腦中迷迷糊糊的記得枕下放著什麼東西,秦宣還千叮萬囑的要我一定記得用。我摸來摸去,終於碰到了滑滑的瓶身。
"夕兒?"
"這個,要給你用......"
"給我?"
"嗯,不然,那裡會痛......"
"我知道了......"他笑著從我手中拿過了那個瓶子,一隻手也沒有空下來,握著我那裡微微一用力,引得我又發出一聲驚叫。
流雲一腳介入了我雙腿間,撐開了我的雙腿,一手從我腰後側滑過椎尾骨,進入了股間,我身子輕輕一顫,流雲馬上就發覺了。"夕兒,我不會傷害你的......不要怕,不要怕......"
手指,帶著清涼的膏狀體進入了我的後穴。
"爹、爹爹......"身體的顫抖越來的越明顯,就連聲音,我也控制不住的帶著顫音。
"夕兒,你看著我,是我。放鬆......是我......"
"是......是你。流雲......"
"對,是我......所以不要怕......"
是流雲,是流雲......精神一放鬆下來,那裡微熱微癢的感覺立即變得清晰起來。
我接受著他給我擴張,直到他完完全全的進入了我,雖然疼痛,可我感覺到的卻是安心,那種充實、滿足的感覺。
搖曳的燭光下,是兩具抵死纏綿的身體。
雖然我整個人雲裡去浪裡來,腦子也沒有了思考的能力,但我知道,床上的景色一定很美。
不是那種醜陋不堪的強暴,而是最美的合歡,是最原始、最純美的歡愛。
微動了動身體,渾身的酸痛立即讓我皺起了眉頭,就像被一輛大卡車輾過一樣的。
"夕兒,你醒了?"流雲一貫溫柔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
我馬上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我想哭......明明我是在上面的......為什麼後來會莫明其妙的到下面去了?要是被秦宣知道肯定會被他笑死。
說到秦宣,我咬牙切齒。這個傢伙!肯定設計我,給我的是什麼藥?明明說是預防傷痛的藥,為什麼會變成引燃欲火的春藥?!我隱隱約約的還記得,到後來是我纏著流雲要......
臉上一陣發熱,好尷尬,還是裝睡吧。
"夕兒,醒了就快起來吃點東西,你都睡了一天了。"流雲大概確定我是醒過來了,沒有放過我,坐到了床邊,將我的頭轉向了他。"怎麼?夕兒臉紅了,還害羞嗎?夕兒昨天晚上可是很熱情哦。"
我估計我的臉已經成了蒸蝦,也知道裝不下去了,索性就睜開了眼。流雲笑意盈盈的臉就映入了我的瞳孔。
"水......"我立馬被我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沙啞的。
流雲拿過了一杯茶,將我扶起,細細的喂我喝了幾口。我也想我自己動手,可實在是渾身乏力。
"想吃些什麼?我吩咐下人去做。"
我搖搖頭,沒什麼想吃的,雖然肚子是有些餓。
"不行,一定要吃點。你再躺會,我去看看什麼合你味口。"流雲一走,秦宣那傢伙竟然就閃了進來。
"小夕啊,我不是叫你在上面嗎?你怎麼跑到下面去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
"你別這樣嘛,我也是關心你嘛!"
"哼,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麼?"
"唉呀,你的聲音......呵呵也難怪啊,昨晚小夕你那叫聲真是......太美妙動聽了,害得我鼻血直噴,欲火直升,回去泡了個冷水澡才熄火呢!"
"秦宣!"
"別生氣別生氣......其實我不是告訴過你嘛,就是可以治那裡傷的藥啊,不過還有催情成份在裡面就是了......想我那第一次也是躺了整整一天,小夕你身體弱了點,昨晚估計......呵呵也不知道你們做了幾回,我看你八成要躺上好幾天呢......不過沒關係,我問過主子了,主子說你那裡沒有受傷,這還好啦,食物方面不用有什麼大的禁忌......"
我終於忍無可忍,掄起剛才流雲放在床頭的茶杯就往秦宣腦袋上招呼過去!
"啊......痛痛......小夕你幹嘛砸我?"
"老子高興!"
......

第十五章

我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又整整過了兩天才能行動自如。
秦宣自那天被我砸了後,估計是瞄到了我的火藥味,早早開溜離開了山莊。
其實我心裡是有準備的,有了第一次,必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只是我沒有想過流雲這樣神仙般溫柔的人兒,做起那個來......呃......那麼的,那麼的那個......
"顏譽,顏譽,我來啦!"進入房中卻看不到人,我正納悶著走出屋子,就看到顏譽從屋頂上下來。他也跟秦宣一樣喜歡爬房頂?
"小夕。"顏譽淡淡的笑了一下。
還好我沒有那麼惹人厭,隨著來看顏譽的次數增多,他也會跟我說上幾句話了。
"你的傷好些了嗎?"
"已經全好了。"
"全好了嗎?那只是外傷吧,你的心傷,又何時會好?"
"小夕。"顏譽皺起了眉頭,顯然不高興我提到這點。
"逃避是沒用的,顏譽,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要坦然面對,日後過得才會舒坦。"這一點,是從我自己身上可以得出的結論。
"是嗎?"他無奈的笑笑,然後摸摸我的頭,"謝謝你小夕。有很多事情,我希望你日後不需要去理解懂得。那樣,你才都會像現在這樣過得開心了。"
我在心裡猛翻白眼,還是把我當成小孩。其實我比你們都要大你們知道嗎?知道他不會去思考我說的話,我也懶得再去說教。
"小夕,主子說你在這,果然在這!"
"秦,宣!"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我轉身惡狠狠的盯著來人。"你完了。"竟然還敢回來!
"小夕你不要衝動,衝動不是好事。"他往後退了一步,中間的空余還朝顏譽打了個招呼。
"不要衝動?"g
"是......不要......"秦宣一見我朝他撲去,機靈的轉身就跑。
"站住!"誰給我把菜刀!
顏譽看著我們的背影笑了笑,笑容消失後,神情間滿是落寞。
"啊呼......呼......小夕,我不跑了,不跑了!"秦宣扶著門框大口大口的喘氣。
我距他十步之遠,扶著柱子大口大口的喘氣。"不跑......你都說了,好幾遍了!"
"真不跑了......這都,繞莊子,第十圈了......我進去喝口茶......"
我深吸幾口氣,也進了房間。
秦宣遞給我一杯茶。"謝謝。"
秦宣今天只是笑笑,沒了平日裡的油腔滑調。"這個,拿著吧。"
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瓶子,笑眯眯的接過。"秦宣呀,你可真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小夕,你這樣......我看了難受。"秦宣難得的露出擔憂的神色。
"我都說了好幾遍了,你不用在意,不是有燼揚在嗎?我暫時死不了。"
"燼揚叫你平日裡注意身體,還有,這裡是五個月的份量。"
"嗯,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
"嗯。"我也不留他,曉得他現在再待在我面前只會讓他更難過。
秦宣一走,我看著瓶子出神。
一世情。
這些日子以來,都是秦宣暗中帶來給我的。
平時嘻皮笑臉的他,在給我藥的時候總是特別的正經。
每個人的生命都在流逝,只是我的要快一點而已。
也許,我從顏譽身上更加清楚的認識到要珍惜眼前人,所以,儘管平時總是想不到這個一世情,也會有意無意的粘著流雲,想跟他相處的日子久一點多一點吧。
"夕兒。"正想著,流雲來了,我慌忙將瓶子藏好。
"你在藏什麼呢?"他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我鎮定的朝他笑笑,"沒什麼啊。"
"真的沒什麼嗎?你的神色很不對勁呢。"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哪有啊,你別疑神疑鬼了!"我站起來,想離開這個地方。可是流雲卻一把將我拉入了他懷中。
"我知道,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是不讓夕兒藏秘密......但是,做為交換的條件,夕兒是不是要做些什麼呢?"他朝我挑挑眉,嘴角微揚。我說我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這個人的惡劣品性呢?我心裡不滿的嘀咕,輕輕的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飛快的輕啄一下。
"還要。"他側過另一半臉。
無語,順他意再親一下。
"還要。"一張突然放大的俊臉。
我無奈的翻白眼,"你怎麼能這樣?這樣不......"話沒說完,嘴就被他堵住了。
流雲的吻總是那麼美妙,我沒多久就癱在了他懷裡。
"壞東西,這一次,又從秦宣那裡拿了什麼藥?"他一手緊緊的抱住我,另一手裡拿著的竟然是我剛剛藏好的瓶子。"是用在你身上呢?還是我身上?"
"不是!"眼看他推開了那木塞,我急忙喊道。
"那這藥,是做什麼用的?"他捏著瓶頸,細細的打量著,然後將瓶口放到鼻下聞了聞。
"我身體不好,爹爹也是知道的,這藥是給我吃的。"我很想伸手去拿過來,可是我不能,如果我這麼做就是告訴流雲這瓶藥有很大問題。而此刻,我只能想著一世情並不為人所知,也許流雲不知道。
"是嗎?"他看向我,眼眸如一汪深淵。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些心虛。"是,是的。"
"夕兒什麼時候變得百毒不侵了?這毒藥,能當補藥來吃。"他周身的溫度驟然下降。
他知道一世情?
"我說過,我不會逼你。你不願說,我不會問你。"流雲鬆開了我,將瓶子放下,轉身走了出去。
我的拳頭緊了松,松了緊。
糟了,秦宣!
我急忙去找他,我知道流雲一定會想到他的。
遠遠的,我就聽到大廳之中的一聽重物撞擊的聲音,然後是流雲冷冽的問話,"說!"
透過窗戶,我看到秦宣沒事,他好好的垂首站著,倒是他旁邊有著一堆廢木,仔細看去,就看出那原來是一張椅子。
"請主子放心,真的沒什麼。"秦宣曾經答應過我,不將此事告訴別人。
"沒什麼?秦宣,你好大的膽子!"流雲冷得讓人結冰的聲音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秦宣不敢。"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秦宣,你知道這世上為什麼會有一世情嗎?我告訴你,是他讓劉燼揚專門為我做的!除了我,就屬你跟夕兒走得最近,你還敢說你不知道夕兒身上的一世情是怎麼來?"
"主子......"秦宣頓了頓,"我剛遇到小夕的時候,他身上就已經中了一世情的毒了。燼陽說已是數年之症。"
"數年......他竟敢......竟敢拿夕兒試藥!"流雲身上的殺氣頓時上升數倍,就連在屋外躲著我的也感覺到了。
"試藥?"
"劉燼揚雖然研毒之術高超,可也有不能確定之時,一世情就是。雖然這藥是專門為我研製的,可到最後還是沒有用到我身上來,是因為它到最後會至人於死地,所以姓冷的不敢讓我服用!"
"這一點,我知道......燼揚告訴過我......"
"秦宣。他不可原諒......"流雲的聲音很輕很柔,可我卻看到秦宣的身體明顯的震了一下。
"請主子開恩饒過劉燼揚!"秦宣這次竟然跪下了!
"我是說他。"流雲在笑。
"燼揚已經在配解藥了,請主子寬恕!"
"好,如果他配出解藥,另當別論。"流雲拂了拂衣袖,示意他退下。秦宣出來時那雙桃花眼銳利的朝我這個方向射來,卻沒有什麼動作,只看了一下就走了。
"夕兒,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不會。"流雲的眼神也若有似無的透過窗戶朝我這裡看來。
我心裡一陣納悶。
這些人真是奇怪,明明就知道我在這,還要裝做不知道的樣子。
之後流雲一直悶不出聲,我想再待下去也是無趣,就回房在床上躺著發呆。
其實,我並沒有那麼的無動於衷。以前,可以說不在意什麼樣的生活什麼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會離去,可是現在,我開始有點留戀了。
有了留戀,走的時候就會不舍,徒增些煩惱憂鬱。
魏格見我一整個下午都呆在房裡,晚膳的時候也沒有來叫我,只是靜靜的給我送了點到房裡,我懶懶的起來吃了一兩口就放下了筷子,看著窗外的天空發了一下呆,只覺心情從來沒有這麼煩悶過,抓起一碟子菜就往窗外砸去,然後氣呼呼的的再躺到床上,兩眼一閉,逼著我自己睡覺。
夜半的時候因為身體難受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的腰上正擱著一隻手,身體蓋上了被子。我轉了個身,流雲沒有動,又輕了個身,他還是沒動。
輕輕將他的手移開,我從床內側爬到了外面,然後下床。
上次的藥已經吃完了,秦宣這次送得很急時,不然恐怕有我受的了。
其實本來每一回總會有多出那麼一兩次的份量以防萬一,可之前因為流雲,白白的浪費了一次。記得那天我在茶裡下了一世情,正準備自己喝,卻臨時有事走開了。回來時就看到流雲端著茶杯就要喝的樣子,我嚇了一跳,急忙假裝從外頭跑著回來,沒止住腳步撞到了他,把那茶給打了。
從此後我不敢再馬虎,都是現泡現喝,當然,房中一個月要被摔好幾個茶杯是因為我怕有餘毒,所以每次喝完那茶水都會把杯子摔了,以免他人再誤用。
其實也不能怪我每次喝的時候都拖拖拉拉,誰會明知道那是毒藥還會心甘情願的將它吞了下去。
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流雲,見他睡得正熟,我才拿出瓶子,倒出了點粉末在杯子中,再用水溶了,吸口氣,端起來就一飲而盡。
然後走到窗邊,把茶杯扔到了外邊打碎。
現在估計是進入了梅雨季節了,外面下著雨,如綿針,很細,打在手上卻也是涼涼的,有些冰冷。
剛掩上窗戶想要躺回床上,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爹......"一轉頭,就被流雲堵住了嘴。他今晚的吻,有些狂亂,一下子就讓我喘不過氣來,幾乎窒息。
什麼也沒說,他就把我帶回了床上,三兩下解了我的衣裳。
我的身體,他似乎比我還要熟悉,所有的敏感地帶他都一清二楚,沒一會就被他挑逗得欲火焚身。
流雲今天很奇怪,不像以住的溫柔,甚至可以用粗暴二字來形容。
我知道他生氣,我知道他剛才,一定是看到了我服用一世情。
在他進入時,我流眼淚了。真是丟臉,才那麼點疼,現在竟然就受不了了。以前,以前比這樣疼好幾倍我都沒有流淚。難道真是舒坦的日子過得久了,受不了苦了嗎?
痛,可是,還有快感。
流雲緊緊的扣住我的腰肢,衝撞得我覺得內臟都隨著他的律動在翻湧。
"流夕,我不會讓別人主宰你的命!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流夕,你聽著,你要開心,要無憂無慮!我不允許有任何陰影跟隨著你!"
我的手死死的抓著身下的被單,含糊的回應著他,一開口,發出的全是破碎的呻吟,連我自己都聽不出那裡面的意思。
次日醒來的時候腦子昏昏沉沉的,流雲不在,看天色,很暗,也不知道是下雨的關係還是我又一直睡到了停晚。
身子很難受,動了動,酸痛不說,還粘乎乎的。
扯牙咧嘴的坐起,掀開被子想下床,卻看到床上亂七八糟,被單上還都是紅的白的乾涸掉的液體,雙腿上也是。
我愣了愣,腦中閃過的竟然是原來歡愛過後是這樣子的啊,真是狼狽呢。以前一覺睡醒,床裡床外以及身體都是乾乾淨淨的,全是流雲親自動手清理的。
吃力的撿起床下的衣袍穿上,我下了床。走動幾步,雙腿會打顫,後面那裡也疼得不行。想想,好像還是第一次出血。
正想走出去叫人,魏格恰巧就來了。
"少主子醒了?"
廢話。
"我爹呢?"
"主子有事外出了。"
"哦。我要洗澡。"
"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醒來呢。"他說著上前一手扶住了我,一手幫我把衣服拉嚴實起來。
我看他一眼,沒再說話。反正他們都已經知道了,我平日裡也接受著莊子裡投過來的怪異眼光,沒啥大不了的。
我先將自己的身體洗乾淨了,對於殘留在裡面的東西,是有點尷尬,可是慢慢的也讓我清理出來的,好好的一桶水就變得紅白交加,充滿情色的味道,我叫下人把這個倒了,然後再準備一桶乾淨的,整個人才享受般的泡在了裡面。
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掬捧水,然後再灑掉。我就一直在裡面坐著,偶爾哼一兩句以前那個時代的歌。
直到水涼透了我才爬出浴桶,然後直接把自己拋到了已經被清理乾淨的床上,閉上眼不理會在一邊問東問西的魏格。
夜半醒來,雨下大了,床上還是空空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看著窗外的雨,一直到天亮。

第十六章

流雲離開了山莊,秦宣也一直都沒有來。
而我,因為之前被秦宣的話嚇到,那裡受了點傷裂了,幾天來一直沒敢吃些什麼東西,只喝了些水。
魏格有些著急,我也不是什麼好心的人,沒對他說什麼,讓他幹急著。
我躺了四天,今天外面的雨下得特別的大,還打悶雷,心情也煩了起來。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我乾脆起床,隨便的穿上件衣服,找了把傘就往落雪居走去,也許我走路的樣子還是有些彆扭。
一走入桃林之中,我就聽到了雨中夾雜著的其他聲音。像風聲,卻又帶著金屬振動發出的聲音,有些尖銳。
再走進些,我就看到了一個身影在雨中閃動著,手裡拿著一把劍。
顏譽?他還真有興致,在大雨中練劍。我也不想打擾他,靜靜的在一邊看著。可漸漸的,我聽到他的呼吸開始有些混亂起來。
不對勁呀。
"顏譽。"我叫他,他似乎沒有聽到,全神貫注的繼續揮著他的劍。
"顏譽!"他不會出現那種叫什麼走火入魔的狀態吧?我心裡一急,在地上摸到顆石頭,就注上內力朝他打去。
他果然沒有察覺,輕易的就讓那石頭打中了他的手上的麻穴,然後啷鐺一聲他手中的劍掉到了地上。同時的,他雙腿一彎癱坐到了地上。
"顏譽!你沒事吧?"我急忙走上前去,俯身蹲到了他身邊,同時將傘往他那邊挪去。
他目光渙散的看向我,良久才將焦距集中起來。"小夕......"
我想他必定是又想到了那水纖雪了,不然也不會如此。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開導他安慰他。
"唔......"顏譽突然伸手掩住了嘴,可我還是看到了從他指縫間流出的紅色液體。
"你剛才不要命了是不是?你這個笨蛋!你是學武的,怎麼會不知道那些禁忌?"我想也不想,劈頭蓋臉的就朝他罵去,雖然我是不懂什麼武學道理,但剛才那情況就算我不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偏頭不語。
"顏譽......你要知道你這條命是那個人用他自己的命換回來的!他那麼做,不過是想你能好好的活著!竟然你那麼愛他,你就該好好活下去!怎麼還能如此的不自惜?"
"你知道什麼?"
"我......我也許,什麼都不知道,可如果我是你,我就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因為這命有一半,是他的。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他。顏譽,你過得好活得好,死去的人,才會安心。"
顏譽看著我,突然笑不可止,很瘋狂。
"顏譽?"
"死去的人,才會安心?"
"對。"
"死去的人......那死去的人,知道活著的人的痛苦嗎???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以為犧牲自己很了不起很偉大嗎?他能明白......能明白活著的人,要比他死所受的煎熬要痛苦幾萬倍嗎?"他失控的朝我喊著,刹那間淚流滿面。
"顏譽......"
"小夕,他跟我說,要我好好活著,找個人好好的過完這一輩子,要幸福,要開心哦......顏譽,這是我最後的願望,你能幸福......了不起,他是了不起!他不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有如一把利刀狠狠的刺入我的心口......他真偉大,偉大到連我這個專門與他做對的人都要救!不顧他自己的妻子,不顧他自己的父母!呵,呵呵......我會好好活著的,好好活著!可是,我不會那麼沒有良心,我要把他妻子殺了,給他黃泉路下作伴!我要守著他的牌位,一輩子,活給他看。"
我看著他搖晃晃的站起,走入了雨中,步伐不穩的離開。我呆呆的蹲在原地,腦中一直迴響著他說的話。
死去的人,知道活著的人的痛苦嗎?
不知道,一定不知道。
而我,終究是不能與人相伴到老的,終究是要成為先走的那個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居室的,也不知道手中的傘是什麼時候掉的,我的精神從來沒有這樣的恍恍惚惚過,一直以來,就連生病時腦子也是清醒得很。
"少主子!這是怎麼了?小萼小瓏,快來服侍少主子更衣洗浴。這天氣,很容易得風寒的啊!"魏格見我落湯雞的樣子,在一邊嚷嚷開了。
我只是擦乾了身體,換上乾爽的衣服就倒到了床上去,然後打了個不小的噴嚏,嚇得魏格大叫著讓人去喊大夫。"這主子要是回來,看到少主子如此,都少不了一頓罰!"
"你們出去吧。"在耳邊實在吵得很。
魏格聽了我的話,帶著幾個下人出了房屋,但還在是門口留了兩個,我當做不知道。
在我快入睡時,門又被打開了。
"少主子,先喝點姜湯驅驅寒吧。"是小萼。
"我不喝。"
"少主子,請喝點吧,不然主子知道你這樣會很擔心的。"
我一陣沉默。
流雲,我必須離開他。不然以他的性子,不知道日後會怎麼樣。
流雲,我可以不討厭你,可以喜歡你,但是對不起,我不能愛你。如果我愛你,你以後只怕會更傷心更難過。
我知道他這幾天去了哪,他一定是去找那個空門的門主了。
為了一世情的事。
"我餓了。"
"是!我知道了!這就去準備吃的,請少主子稍等!"聽得出魏格話裡的欣喜,我無聲的笑笑。
也不知,是真的關心我,還是怕流雲責駡他。
吃了些食物,體力恢復了不少,之後我就遣退了所有的人。
他們見我吃了東西也喝了薑茶,似乎也放心了許多,沒有再特意的留人在門外。
要走就走,我不喜歡拖拖拉拉的。
所以下人們一離開,我就找出幾套衣服包起來,然後從盒子裡拿出了那瓶一世情,緊緊的握了握,把它塞到了衣內。再從房中找了些值錢的小物件加上現有的銀兩,我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真是很久很久沒有幹這種事情了,可是這個身體也不算遲鈍,讓我很順利的避過眾人的耳目出了山莊,怎麼說,也是一出生就擁有的身體,也許,本身就是我的。
我下山時連頭也沒有回。直到山腳才想起來,在那裡住了那麼久,我竟然連那個山莊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因為無的耳目眾多,因為我長得太像流雲,因為我不會易容什麼的,所以沒辦法,我只得把身上穿的衣服弄得破破爛爛的,然後再抓了些泥把臉弄髒,裝就要裝得像一點,頭髮自然也是弄得亂七八糟的,還有那雙破鞋子,是我從一個真乞丐那兒換來的。
我堅信走得遠些,再找個地方住下來就好了。
所謂大隱隱於市。
在這個時代,沒有電視電腦,沒有相片,沒有電臺,沒有報紙雜誌,我就不信尋人能神乎到什麼地步!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選了比較偏僻的小道。我不曉得這都有哪些地方,思考了一會後就決定一直往西走去。
世道還是不怎麼太平的,比如我曾經遇到過六夥山賊五個小偷三夥騙子。
在離開山莊後的第五天我就去買了一匹普通的馬過來,衣服也穿得乾淨了些,布料是平平常常的,尋常百姓家都穿得起的,頭髮又長了些,可我這麼久了還是不會束冠,就會三種方式,一是用手隨意的全部合起在頸後處一綁,二是全部合起梳得高高的就像現代的女孩子紮的那種高馬尾,三就是將頭髮的上半部分挽住用根帶子在腦後一綁,也只有這種比較像古代人的髮型,不過亂一點就是了。
差不多十來天后,我找到了一個"世外桃源"。
OK,決定了就住在這兒了。
其實這個地方離一個小鎮是比較近的,有一個現成的房子,看起來被人拋棄多年,但是我檢查過了,可以遮風擋雨,收拾一下住人其實挺好的。而且地方也很隱蔽,一般別人是發現不了的。
另外,我還是不能遠離人世的,因為我不會種菜什麼的......
況且......
把帶出來的東西變賣掉,再折合原來帶著的銀兩,總共加起來的錢,除了平日裡買些柴米油鹽什麼的,就算再買別的很多東西也夠熬上五個月。而一世情,也只有五個月的份量。
解藥?
呵呵,如果燼揚配得出解藥的話,也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多日來的雨終於停了,天氣放晴,我心情大好,去鎮上買了些吃的,然後牽著馬到附近去溜噠。
我在一個峭壁下駐足,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在這個角度,剛剛好可以看到完整的一條彩虹。曬著太陽,我舒服的躺在了身下的草地上。
流雲,現在在幹什麼呢?回到山莊了嗎?
那麼,發現我不在了吧,然後呢?會生氣吧,莊子裡的下人們都會被罰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能在這裡說聲抱歉了。
流雲,你......會怪我狠心嗎?
對不起......
就連我愛你這三個字都沒有對你說過。對不起......讓你,和安然一樣了......
嗯,都已經好久沒有去想安然了呢。
安然,你現在在哪呢?都還好嗎?
安然,其實,好想看看你的。
也許,你在天上,正在看著我是不是?
正想著,突覺得上方一下了黑了下來,睜眼一看,就看到一個人從上面急速的掉下來。
從......天上?掉下來的?
我一下愣住了,竟然不知道閃開,直到那個人重重的身體把我的肺都快壓出來時,我才哀嚎出聲。
過了好久,我終於從疼痛中緩過氣來。
看著峭壁上橫出的樹,我對它是千恩萬謝。若不是它緩解了這個人下降的力道,恐怕我已經被這人給活生生的砸死了。
呃......好痛,估計肋骨被他給弄斷了幾根......該死的!
"喂,喂......你沒事吧?"我碰了碰他,他沒有動。
聽他氣息微弱,現在肯定是暈過去了,我忍痛微吸口氣,用力的把他給推到了一邊,然後吃力的坐了起來,這才看清楚那個人身上有好幾處劍傷,鮮血直流。
我伸手轉過了他的臉,看了過去。
眼前這張毫無血色的面孔與我記憶中那個模糊的影像似乎可以重疊了起來。我愣愣的看了他許久,才回過神來。"安然?"

第十七章

殺手會救人嗎?
也許不會。
可我還是殺手嗎?
不是!肯定不是了。
我只是一個平民,一個普通老百姓而已。
而我救的這個人,我知道也許是涉及到什麼江湖恩怨,會惹麻煩,但是,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以我還是把他給帶回了我住的地方。也還好,我有一匹馬,可愛的馬。不然我一個人是無法走那麼遠的路帶他回去的。
之後我還不辭辛苦的去鎮上抓了些治外傷的藥,當然是順便的,我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去看我自己的傷,因為再不治會死人的。
大夫把了脈,然後為我的胸處綁了胸帶加壓,再在說了一大堆的叮囑的話後,我終於提著藥走出了藥店。
我在想我是不是要買一本黃曆什麼的回去看看,以後出門可以挑個好日子,要不再來幾次這樣的飛來橫禍,我恐怕連五個月都熬不過去。
這人挺幸運的,那麼高個地方摔下來,沒有摔死,別說前頭還受了重傷了。
我知道他那些外傷不是讓他昏迷不醒的原因,而是他的內傷。可惜,我不懂得如何用內力幫他療傷。
我也不敢叫大夫,這樣很容易洩露我這個地方,而且,如果他有仇家追殺的話,也容易把他們引過來。
他在昏迷的時候嘴裡總喊著一個人的名字,叫什麼雙兒?霜兒?反正就是這個讀音就是了。我在無聊的時候就坐在床邊看著他發呆,然後想他著口裡那個人的名字。
銀雙,吟雙,淫雙(這個基本上是不可能,九層機率是不可能的)寅雙,銀霜,吟霜,垠霜......回頭等他醒來我一定要問問,我就不信這裡面沒一個對的!
熬好藥,我端到了床頭。"來,喝藥了,我幫你吹吹涼......"
自言自語這一套,也就是因為他我學會了。喂他的藥每次都是浪費了一半,我看得心疼,怎麼說我也熬了那麼久的時間。
"雲......"
嗯?不是雙兒了? 我剛喂完藥,把碗放下,他就又開始說糊話。
"霜兒......"
難道那個霜兒姓雲?
"吟霜......不要走!"他動了,雙手在空中亂揮一氣。
我往後挪了挪,免得他抓到我。
"吟霜......吟霜......不許離開我......不許......怎麼可以......愛上別人?"
我看著那雙無助揮動的手,再看看那張與安然應該有一分相像的臉,有些不忍。於是伸手握住那雙手。
"那個,我在這裡,不離開。"
這種做法有些用處,他果然安靜了下來。
我歎口氣,又是一個被愛情所傷的人呢。
為什麼,總是愛得那麼深?想起流雲,心口有著隱隱的疼痛。
我也沒有想過,那一次,會是最後一次,相互擁有,相互擁抱。
我知道,我想去愛流雲,或者說已經愛上了,可是,我不敢去愛。亦或者說,我,有這個資格去愛嗎?
愛情對我來說,好像還是太過遙遠太過美麗。
握著那人的手被反握住了,我抬眼一看,只見他正睜著他那雙黑不溜秋的眼睛看著我。
我立馬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呀,你終於醒啦?"
"你是誰?"他雖然還處於生病狀態,可是那雙眼睛卻是淩厲得很,這人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哦,我叫淩......榛。你那天從懸崖上掉下來的時候我剛好在下面,就把你救回我家了。"
他坐了起來,似乎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也打量了一下我,然後對我說,"多謝相救,來日在下定會厚報!"
"嗯?來日厚報?"我眼珠子一轉,"不如這樣吧,不用來日了,你只要從現在起留在這裡,陪我過五個月,就算扯平了。"
"五個月?"他的聲音好冷。
我見風使舵,"太多了?要不四個月吧?"可他還是皺著眉。
"那三個月?"為什麼還不答應?
"好,就二個月!行了吧?"嗯?還沒反應?"我告訴你,二個月已經極限了,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我就......"
他微微一挑眉頭,似乎在說,"我要不答應,你如何?"
"就當沒救過你這人。知恩不圖報,也不是什麼好人,哼!你走,這是我家!"我站起來,手指向門外。
他沒動,只是看著我。
"你走啊!"
他起床,穿衣,走出門外。卻一直站著沒動,只是頭轉了轉,難道在看地形?
或許,他還不相信我吧。
"半個月,如何?"他轉過頭,突然開口。
我盯著他半響,緩緩說道,"隨,便!"然後轉身,誰知轉得太用力了,帶動了胸腔,喉嚨又是一陣發癢,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呀呀呀呀......好痛!!!
完了,痰液阻塞氣道了......呼吸困難了......
"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還不都是你!我扶著床沿,無力的癱坐了下去,繼續咳得天昏地暗,感覺那肋骨都要刺進心肺裡去了。
那人似乎也看不下去了,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拍著我的背,想幫我順氣。
我狠狠的掐住他的手臂,咳嗽更用了一分力,終於那口痰被我給逼了出來。竟然還是紅的!
我松了口氣,往後一倒就躺到了地上去。
"誒,你沒事吧?"
我笑了,當然不敢大聲大力度,不然會疼。"沒事,還沒死呢。不過,你如果那時候再壓得重一點,我就可能當場喪命了。"
"抱歉。"
"沒必要,是我自己倒楣,躺在那看風景還會突然從上頭掉下個人來要我的命。"
"你放心,我會叫人醫好你的。"
"呵,醫好如何?醫不好如何?"反正都是將死之人,有區別嗎?
"不會醫不好的。"
"你有深愛的人吧?"我沒理他的話,而是問起我感興趣的話題。
他的眼神馬上警覺起來。
我拉著他的手坐了起來,"你一定很愛很愛那個人對吧?就算她不要你了,你也還愛著她。"
"你......"他有好像生氣了,一副要發怒的樣子。
"我並沒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我想愛人......"
"什麼?"
"要不我們打個賭吧。"
"賭什麼?"
"你讓我愛你,看你會不會愛上我。"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逼視著我。
我皺眉,"放手,很疼。"
"說,你是什麼人?"他沒有放手,還加重的了力道。
"淩榛啊,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不是問你的名字!"
"那就是住在這裡的平民百姓啊。"
"哼!一個平民百姓家中的娃兒,會有此等內功修為?"
"唉喲,原來你就是懷疑我嘛,真是的。我好心救了你還要被你懷疑成要害你的人!我要是想害你,還會傻傻的等下懸崖下,等你掉下來壓斷我好幾根肋骨,差點性命不保?我何苦來著我?"
他安靜了一會,似乎在想什麼,然後把我的手放開了,只是看著我的眼神突然變得複雜起來。
"打賭嗎?"他的嘴角上揚,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好啊。"
"嗯?好......爹爹,從今天開始愛你。"
"爹爹?"
"我喜歡這麼叫。"
"隨你。"
"安然,爹。"
沒反應。
"喂,你也配合的應一下嘛!爹爹。"
"無聊。"
"啊,你......你這人......真不厚道。"咦?什麼味道?啊,糟了,藥!我急忙站起來,朝外面走去。
那人也跟了過來。"怎麼了?"
"熬的藥幹了。"我翻白眼,"都是你,又得重新再熬。"
"關我什麼事。"
"好好,不關你的事情。"跟這種人,沒有必要生氣,我在心裡這麼想,然後加火,再將藥放入罐子里加水開始熬。
煙熏得我又想咳嗽,我立馬扔下手中的蘆扇躲得遠遠的,又用手捂住了嘴努力止住咳嗽,免得胸口又會疼痛。
"熬藥做什麼?"
"喝啊!"這人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我是問你,這藥做什麼用的?"
我無力的翻眼,"療傷治病用的。"
"淩榛!"
"好吧,大夫說傷後經脈受損,氣血運行障礙,氣滯血瘀不通則痛,離經之血,溢於脈外......後面的忘了,好像是治這個用的。"
"你不是有內力嗎?我看也不弱的樣子,這種傷病,自行疏絡經脈就可好,費這麼大勁幹什麼?"
"啊?這樣也行?可是我不會。"我早就知道,練武之人是可以自行療傷的,可我卻不懂。雖然知道穴道的分佈,可是不知道該如何運行。
"你不會?"
"嗯,我這內力只是強身健體用的,教我的人沒有說別的。"
"那你知道穴位嗎?"
"這個知道一些。"
"那好,我說,你做。"
"好啊。"我走回了房內,盤坐床上。
"氣出丹田至天樞,過關門歸日月,至天池,再過中府雲門,納氣戶,入靈墟。後沖天突,璿璣,華蓋,紫宮,玉堂,膻中要道,徘徊不去,終歸氣海......"
我跟著他說的去做,身體內一股暖流在竄動,很是舒暢,不覺又順著這運行之道多走了幾遍,但覺胸前一窒,然後一口腥甜從口中湧了出來。
"好了,淤血已除,以後不會咳得那麼厲害了。還有,要是以後再碰到什麼重物要砸過來,記得用內力護身,不要白白浪費了一身好內力。"
"謝謝啦。"我朝他笑笑,卻看到他愣了愣,然後喃喃說道,"如果,他也會這樣對我笑......"
"她美嗎?"
"美,很美。"
"她是不是嫁人了?"
"嫁人?"
"沒有嗎?其實,沒嫁人之前,你還是有機會的,不用那麼絕望。"
"呵,他不可能嫁人,他都娶妻生子了。"
呃?男的?不是吧?我碰到人怎麼全是......那個......
我乾笑。

第十八章

"怎麼?瞧不起人了?"
"我沒有。"開玩笑,瞧不起他不就是瞧不起我自己了?再說,就算我瞧不起他他又會在意我的看法嗎?"兩個人相愛就行了,又何必在意那麼多。"
他看了看我,也走到一邊坐下,打起坐來。
他昏迷的這些天,外傷是差不多了,內傷我可是一點也沒有幫他弄過,不過,現在他自己醒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全愈了吧。
我看天色也已不早,動手去弄晚飯,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生點火,把乾巴巴的饅頭弄熱乎,再泡碗菜湯,一餐也就將就了。
火點了半天,點不起來。我盯著柴火鬱悶了一會,再接再勵。
等我差不多弄好時,那個人療傷也療得差不多了。
"吃晚飯。"簡單招呼一聲,我就自己坐下開始用餐。
他坐在一旁,遲遲沒有開動。
"幹嗎?你不餓?"
"這種東西,怎麼吃?"
我臉色黑了下來,"是,這種東西對您來說是不能吃,可我不是你,哪有您那麼大架子。有這種東西吃吃已經萬幸了,至少不會餓死。"
"淩榛,你過的都是這種日子嗎?"
"這種日子又怎麼了?我喜歡。"其實這類似於乾糧的饅頭,確實是不好吃。可我人懶,寧願吃得差一點也不願意動手燒或者是跑得遠遠的去買。
"淩榛,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回我家去,以後吃好的穿好的如何?"
我一口吃的差點噴出來,這人真是俗。"不用了,我就喜歡住這,我也不用你拿別的什麼東西回報我,說了,你留在這,陪我過半個月就好了。"
他看一眼桌上的食物又看看我,"這附近還有別的人家嗎?"
"沒有!"吞下最後一口,我重重放下筷子。然後起身去打水,準備洗個澡就睡覺。
"淩榛......"我洗完回房的時候他還是坐在桌邊,好像沒有動過。
"吃不吃隨你,我累了要睡了,你自便。"說完也不看他一眼,爬上了床,蒙頭就睡。
睡著睡著,身邊就感覺多了個人。
很溫暖的身體。我習慣性的靠了過去,抱住了這身體,感受著特有的體溫滿足的笑了。"爹爹......"
流雲的手像往常一樣撫過我的臉龐,輕輕柔柔的觸動,癢癢的。可我很累,眼皮很重,不想睜開眼睛。
溫熱的氣息靠近了我,軟軟的唇印了上來。輕輕呢喃一聲,我回應了他的吻。
他的呼吸一下渾厚起來,沒一會,我只覺得一個重物壓上了我,同時有一隻火熱的手探入了我褲子。
我顧不得下面,只感到胸前一陣巨痛傳來,猛的睜開了雙眼喊起來,"痛,痛痛痛......"
雖然是夜晚無燈,可窗外也隱約有月光照射進來,讓我看清楚了這個壓著我的人,不是流雲!我條件反射性的把他給推開,也在那一刹那間,腦袋清醒了些。流雲,怎麼可能在這裡?
"你做什麼?想謀殺啊?"我緩過氣,惡狠狠的瞪向那人。真是疼死我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肋骨斷了。"
聽聽,聽聽,那是什麼語氣?"不好意思,你忘了我肋骨斷了......???嗯?"我握握拳頭,真想一拳就揍過去!但是,不能衝動,不能動怒,不能做大幅度的動作。我忍!
他看著我,突然笑了。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聽到那沉悶的笑聲。
"笑什麼?"
"淩榛。"帶著琢磨的意味。
"幹嘛?"
"淩榛。"好像在玩味這個名字。
"幹嘛啊?"
"淩榛。"
"你有病!"我發現我的修養真的挺不錯的,這樣還能忍住不動手。
他又笑了笑,伸手勾起了我的下巴。"淩榛,你不是要跟我打賭嗎?"
"賭?賭什麼?"我一把揮開他的手。
"你不是說要愛我嗎?"
"嗯?我有說過嗎?"啊,說起來還真有那麼一點印象,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我雙眼含淚的看著眼前的黑影,"我困,有事明天再說。不要再壓到我了,痛!"
最近真奇怪,這個腦子總是糊裡糊塗的,不記事。
這個我救回來的人也奇怪,脾氣怪異,舉止怪異,什麼都怪異。
隔天醒來,那個人不在了。我氣呼呼的罵了他一頓。什麼人啊,不說一聲就走了,還答應過要陪我半個月的!
我啃著乾巴巴的饅頭,難以咽下,拿了錢牽上馬就往鎮上去。
逛了一圈,買了幾罎子花雕和一隻小狗仔,狗,養著做伴吧。
回到那房子時,嚇了一跳。他竟然沒有走?不,應該是說回來了。
"你不是走了嗎?回來做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他醒來不久後就對這個人越來越不耐煩,隱隱約約的總有跟這人離得越遠越好的感覺。所以早上他走的時候雖然生了一會氣,可到底還是覺得無所謂的。
"我沒有走啊,早上的時候只是出去打些野味,好做菜。"
做菜?我進屋,看到桌上放著的菜色,又是嚇了一大跳?"你......你做的?"
他看著我笑眯眯的點頭,然後遞給我筷子。"嘗嘗?"
我不客氣的接過,先聞了聞,不錯,很香。再夾了小小一口品嘗起來,"嗯......真不錯啊......肉爽嫩可口,很好吃。"
他淡淡的笑著看我嘗遍桌上菜,可到後來臉上卻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怎麼了?很好吃啊,我可沒有皺過一下眉說過一句不好過呢!"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他從來都不肯吃我做的東西。"
"為什麼不吃啊?不是挺好的嘛!很有專業水準!"
"他討厭我,討厭跟我有關的一切。"m
我尷尬的摸摸鼻子,他的私事,我不怎麼感興趣,而且這等傷心的事情也是不說為妙。於是趕緊轉移了話題,"喂,你真不走嗎?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所以買了只狗回來代替你。"沒人陪我,狗陪我也好!
"你拿我與狗相提並論?"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那你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這個人很容易發脾氣,但是生氣的表現不是暴跳如雷,是沉默不語,用他那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睛盯著你看,直看到你周身的溫度下降好幾度。
而偏偏,我的嘴總是跟秦宣磨皮,已經磨成了習慣,一點也不會饒人。
還好我這身體正處於生命力旺盛的少年時期,那斷了的肋骨雖然當時是嚴重了點,可在藥物及內力的調和下,過了一星期左右也差不多癒合了。
跟這人也相處了十幾天,相安無事。除了他偶爾會發神經想對我動手動腳外,但都被我一腳給踹開了。
"喂,沒柴了。"我倚在廚房的門口,看著正在切菜的他。
"那去砍啊。"
"沒有砍柴用的刀。"
他放下手中的菜刀,走了出去,去了房子前頭的樹林。我也跟了過去。
只是他的身體在樹間一個閃動,轟轟轟幾聲幾棵大樹就倒了下來,看得我目瞪口呆。再看他掌刀揮動,那些樹幹就被劈了開來。
好強......
"可以抱回去燒了吧?"他看到我一臉敬仰的表情,好像有了那麼一丁點兒的得意。
"你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柴刀嗎?"
"為什麼?"
"因為我平常都是去撿乾柴枯枝燒的。我還從來沒有試過用新鮮的柴木燒火,原來也是可以燒的啊?"我一臉恍悟的表情。
他的臉變成了豬肝色,狠狠的盯了我一會,才轉身去找枯木。我笑眯眯的看著他的背影閑站著。腿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磨噌呢,我彎下身抓住它的兩條前腿讓它站立起來,"你長得可真快啊!"
"嗚汪汪......"
晚上的時候夜色很迷人,天氣已經溫暖起來,晚風吹過來也是格外的舒暢。林之中偶爾還可以看到一點點的瑩光在閃動,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起來這種生物叫做螢火蟲。
我提了一壇從買回來後就沒有碰過的花雕,上了屋頂,只不過這一次坐在我旁邊的不是秦宣,而是我救的那個人。
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我也不急著想知道。他想說的時候我自己就會知道了。
他聞了聞濃烈的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味,露出一副瞧不起的表情,說什麼從來不喝劣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
我給了他一個白眼。我說那你這些天睡的地方吃的東西就都是上品了?
然後他就不說話了,看了我一會,就拿過了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壇整罎子的灌下去。
我說你很強......
他笑了笑,但是眼神開始有些飄忽。
我之前也喝了幾口,心窩那住上了一點火苗,有些醉了。
果然是藏了二十幾年的花雕,烈性真是不一般。
"淩榛。"
"嗯?"
"我真的很愛他......很愛很愛。可是為什麼,他就不愛我呢?"
"那要問他啊,我怎麼會知道。"
"我......我覺得我做了很多了,不管是軟的硬的,我都用了。可是,他的心還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呵呵,我把他囚禁在我的身邊,可是,我只是囚了他的人,他卻囚了我的心。他討厭我,他恨我,他看不起我......他跟我說我不配,我不配說愛我,不配去關心他,不配給他疼愛......什麼都不配!你知道嗎?淩榛,這世上的人,都要對我敬畏三分,只有他,把我的一切都不放在眼裡,把我對他的愛,把我的尊嚴踩在腳底下......我怎麼都想不通,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了......"
這世上,有一種人,明明就已經付出了很多,卻總認為自己做的還不夠。還有一種人,其實所做的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為了他自己,卻總說是為了別人,總說他做了那麼多,為什麼還是不能得到回報?
而這個人,是屬於哪一種人呢?
對於愛情,我不瞭解。我都不明白,我跟流雲之間的愛情到底有多深。
離開他,我心痛嗎?不會。我一點都不覺得難過。那麼這是因為我其實不愛他嗎?可是,我沒辦法否認,我每一天都在想他。
流雲生氣了,生很大的氣。安然,安然也是呢,也生氣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
"對不起......"
"讓我愛你好不好?讓我愛你!不要離開我,不要說不愛我!"不知道是流雲還是安然,緊緊的握著我的肩膀。
"好,好......可是,對不起,我無法......無法陪你很久。我不怕死,我真的一點都怕死!可是我不敢愛你......不敢對你說我愛你,我想愛你......"我抱著他,放聲大哭了起來,第二次,我記得上次,是我知道安然死了的時候。
我醉了。可我沒有醉得徹底。我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流雲跟或者是安然,僅僅是我看到的幻像。
可是看到他們的樣子,就觸動了我內心最脆弱的地方。有很多話我不當面對著他說,可是眼前這個不是他,我於是借醉發瘋,我又哭又笑,大聲叫喊著我從來沒有對他們說過話。"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啊~~"
狂亂的吻,熾熱的欲望,一下子就淹沒了我,我的腦子呈現了癱瘓狀態,什麼都想不到,只知道我要把自己給流雲,把身體的每一點每一寸都給他。
頭疼欲裂,渾身酸痛。一醒來,身體上不舒服的感覺一下子清晰起來。
我跟人做了......
流雲!
不,不可能......又犯傻了,他怎麼會在這兒呢。
那麼現在抱著我的人是?
我睜開眼睛,視線就落入了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眸。他看著我,微微的笑了笑,可我總覺得那笑容裡摻雜了別的什麼。
有些迷糊的腦子竟一時未能想到這個人是誰,只是反射性的伸手想要推開他,可他卻搶先一步扣住了我的雙手,然後堵了我嘴,發瘋的吸吮著我的唇瓣,纏卷著我的舌頭。
"唔嗯唔唔......"嘴裡說著你放開我,卻完全的變了調,我的力氣也沒有他大,沒有辦法把他推開,只能用眼睛狠狠的瞪著他。
他突然放開了我的唇,卻在下一刻咬上了我的耳垂,我於是馬上開罵起來,"你有病!有病不要對著我發!放開我!混蛋,放......"我禁聲了,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他在我耳邊說了兩個字。
"流夕。"
他見我安靜下來,伸手撫上了我的臉龐,用手指輕輕的滑過我的眉眼鼻嘴,像在細細的勾畫一般。
我不喜歡他這個人,之前對他的感覺就很不好,可我很奇怪的不討厭他的觸碰。只是此次,經過昨夜的事情,心中對他的厭惡更甚。
"流夕......昨晚你喝醉了。"
shit!明明不能喝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的,竟然......這下子,出事了吧?流夕!真該死!
"流夕,你昨天晚上,說了很多話呢。"
我沒搭理他,想掙脫他的鉗制。"我說什麼不關你的事,放開我!"
"你最初不是說要我陪你五個月嗎?我想不通是為什麼,現在我知道了。你昨天晚上,把你懷裡藏著的藥給扔了。"
"什麼?"我真想跳起來,可他還是壓著我,讓我不得動彈。
"現在去找也沒用了,藥瓶已經碎裂,裡面的藥粉早就被風吹散,不知去向了。"
我突然就覺得沒了力氣,雖然本來就乏力,現在是一點也沒了。
"你跟我說,你早晚要死,所以你不敢愛,怕愛了,就傷了。所以你才會離開他,流雲樣迷雲很愛你,真的很愛你吧......流夕,愛上我。"
"你有病!"我狠狠瞪他一眼。
"愛上我,我要你愛上我。你不是想大膽的去愛一次人嗎?愛上我,等你死了,我不會怎樣,我還會好好安葬你,你難道想一個人在這裡死去,無人知曉,屍骨不寒嗎?"
他的眼睛看著我,我盯著他的眼睛無法移開視線。
"愛上我,愛我......"他的聲音在我耳中回蕩不去。
"愛你?"
"對,愛我。"
"我要愛你?......"不對勁,哪裡不對勁的!他的眼睛!我一下子瞪直了雙眼,還是看著他深邃的眼睛,可腦子卻清醒了,不像剛才那樣迷迷糊糊的。
剛才,他在對我催眠?不可能,怎麼可能是催眠!這種時候應該還沒有催眠......
啊!難道是什麼攝魂術?迷魂大法?
放下這個不說,他要我愛上他做什麼?現在一世情全沒了,我最多也就熬上一個月的時間,要我愛上他幹什麼?
他輕輕的在我唇上點了一下,"流夕,從今天起做我一個人的淩榛。以後,叫我裴狐。"
"裴狐。"我輕柔的叫出聲,應該是很溫順的樣子,他聽後就笑了起來。
裴狐是他的名字嗎?這個人到底是誰?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他又親吻了上來。
我的身體,一直排斥著別人的觸碰,流雲例外,秦宣例外。卻沒有想過,這個叫裴狐的,在我腦子裡不喜歡他的同時,身體卻很自然的接受他的撫摸,他的佔有。
直到他的舌頭侵入了我的口中,陌生的味道。我腦中的一激靈,奮力抽出被他壓著的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同時一腳踹了過去。"滾開!"
手打中了他,腳卻沒能把他踹開。他摸了摸他自己的半邊臉頰,笑了起來,"這一點跟他可真是像,一生氣就扇別人耳光。"一說完,可惡的唇又在我身上亂啃起來。
"別碰我!噁心的東西!你不要恩將仇報!"我手刀一起想砍在他頸項處,他卻似腦後長眼,閃了過去,把我的雙手高舉頭上,扯過一邊的衣帶把我的手給綁住。
"恩將仇報?呵呵,你沒看出來我是在報恩嗎?"他在我耳邊低低的笑了,"你不敢去愛他,那麼,我來幫你,讓你愛上別人。"
"不用你多管閒事!"
"不用我管我也管定了!誰叫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呢?"
我聽了這句渾身一顫,原來就是這個人!裴狐,冷裴狐!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這種充滿殺氣的眼神,太像他了,會讓我把持不住。"又濕又粘的的舌頭在我的臉上脖子上滑過,讓我一陣反胃。
手腕一用力,掙開了縛帶,帶上內力一拳往他的下巴處揮去。他防備不及,被我打下了床去。
坐起身子,下體的疼痛侵襲而來,我看到床上有大片的紅紅白白。咬著牙拉過衣服披在身上,我戒備的看向他。
"真是,跟你爹一樣的脾氣。"他的身形一閃就到了我跟前。
好快!好快的速度!我腦中雖然有些震驚,可身體本能的在他的手碰到我前往旁邊閃去,然後反手用一個小擒拿把他的手縛在背後,可之後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就一個旋身脫開我的手,將我重重的甩了出去。
"就你這三腳貓功夫,還想對我動手?"他在我面前,居高俯視著我,眼裡滿是不屑。
咬牙撐著一口氣,我坐了起來,放在身後的手,恰巧摸到了被我撞翻的桌子上散落的小刀,應該說是匕首。我記得它是我用來處理食物用的。
手一撐從地上站起,左拳往他身上招呼去,右手緊握著匕首半掩身後。他果然只是側身閃過,想將我困在他懷中。左手臂被他輕易的制住,稍一用力,我人也被他往懷裡帶去。
在頭偏低的同時,手中的匕首如以住殺人時的速度往冷裴狐的勁項處劃去。
這是一招致命的打法,可是我失敗了。雖然這刀刃在他的胸前淺淺劃過,冒出一條長長的血絲,他的速度遠快過我。
手腕被他一折,匕首不如我意的脫落了手中。可笑自己的身軀竟然被他懸空提起,然後他飛起一腳將我踹飛出去。
巨烈的疼讓我眼冒金星,耳邊似有什麼東西在嗡嗡的叫囂著。終於還是壓抑不住胸口翻湧的氣血,讓它們湧了出來。古代人就是省事,有內力,隨隨便便一打就被揍得內出血。
我還沒從疼痛中緩過氣來,冷裴狐就上前壓在了我身上,一臉的戾氣。
自知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也惹怒了他,我閉眼等死。反正,一世情都被我扔掉了。早死晚死都一樣。只是,未能替爹爹好好教訓此人一頓。
可他卻扯下我剛才穿回的外袍,然後將我的雙腿分開。我意識到他想做什麼,猛然的睜開眼睛瞪向他。
他卻嘻嘻笑了,"害怕了?這才是你該有的眼神。"堅硬的東西,直抵入我還在浸血的肛門。
我一時,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來。只有被撕裂般的痛,那麼的刻骨鉻心。疼得我的身體都開始發抖,連睜著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腦中開始空白,好像,突然間流失了很多的東西,一些色彩斑斕的東西。
冷裴狐的聲音,似在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流夕,我還不會殺你,你是我的淩榛,沒有他,有你也一樣。有了你,他就會一定會到我身邊。吟霜,你看,上天幫的是我,讓我碰到了流夕。"
"現在我們離開這地方,跟我回去,否則,沒有了一世情,你的性命就有危險了。而我,還不允許你的命在現在就失去。"
熟悉又陌生的律動,一渡遠離,一渡讓我不再害怕,不再厭惡。
好像,有一種原本已經開始復原的東西再渡受損,心裡的某個角落開始塌陷。
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愛我嗎?榛兒。"
"愛。"
"恨我嗎?"
"恨。"
"那麼,想要殺我嗎?"
"想。"
"呵呵,那在殺我之前,先不要再愛流雲,告訴流雲,你愛的人是我,好嗎?"
"好。"

第十九章

我迷迷糊糊的被冷裴狐抱著離開了那裡,我的腦子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可是無論何時,總是睜不開雙眼。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抱到了馬車上,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找來的。
"......的人在找一個人,似乎很急。"腦子再次有意識時,就聽到了旁邊有人在說話。
"你去,送上這個,就說他要找的人在我空門。"是冷裴狐的聲音。
呵......我在心裡苦笑,繞了這麼一大圈子,我還是回到了起點。而且,還讓自己落在了冷裴狐的手中,讓他拿我去對付流雲。不會允許,我絕不會允許!
"是。"
"另外,彌煙閣,殺!"彌煙閣?好像在哪聽過。
"是!"
"把管荼煙活捉,我要讓他知道暗算我的下場。"
"是。"
一直應答"是"的人終於走了,冷裴狐扶抱起了我,喂我喝了點水,我嘗出了裡面有一世情的成份。看來我短期內是死不掉了。
冷裴狐抱著我,在我頸項磨蹭了幾下,然後吃吃笑了,笑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卻無力睜開眼睛,更無力去推開他。
"吟霜,總有一天,你也會像你兒子這樣對我這麼乖順的,在我懷裡,安穩的睡著,在我身下,欣然的接受我。一世情,會成功的。"
我呸!安然......那個時候我怎麼會覺得他長得像你?
而好好的流雲,怎麼就被他叫成了吟霜?
不知道過了多久,冷裴狐抱著我下了馬車。
"門主。"
"門主!"一路上,有很多的人敬畏的叫著他,難道,到了空門?這也太快了吧?
冷裴狐的身後多了幾個人尾隨,我一直閉著眼沒有出聲。
"門主。"這聲音,是燼揚的!
"好好照看他。"我被他扔到了燼揚的懷裡。
"知道了。"燼揚似乎馬上就抱著我走了。
過了一會兒,周圍安靜了許多,已經沒有了別人。
"小夕,你怎麼會跟門主在一起?"
他知道我醒著?"碰巧。"
"你呀,怎麼不好好的待在秦宣那裡?現在被門主這麼‘碰巧'的碰到了,恐怕這一輩子都脫不了身了。"
"為什麼?"
"小夕,你跟一個人長得很像......"
"我知道,那個人是你們門主深愛的人,可是你們門主得不到那個人,所以,他只能找一些與那個人相像的人對吧?"
燼揚微張著嘴,有些驚訝。"他都告訴你了?"
我聳聳肩。"就算沒說,我也看得出來。"
燼揚抱著我進了一間房,把我放在了床了。"這是我的住的地方,平常沒有人會來,你可以放心。"
"為什麼這麼說?我有緊張嗎?"
他像秦宣一樣笑著摸摸我的頭,"你呀,口不對心。"
"燼揚......"
"嗯?"他號了號我的脈相。
"我想問你......"
"問我什麼?"
"一世情的事情。"
"怎麼了?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
"我記得你說過,只有你跟冷裴狐有這藥,那這藥,是不是跟他有什麼關係?"
"門主讓你愛上他了?"燼揚看著我,輕輕的笑。
"愛上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有些藥物製成,都要有一個藥引,而一世情的藥引,就是門主的血。"
"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的臉僵住了。
"也就是說,服用一世情的人,因為藥性會對門主產生依戀之情,但到底會不會愛上,我也說不定,雖然在門主身邊的那些男......那些人服了一世情,都很聽門主的話,會說他們愛著門主,可我總感覺到不對。但是,如果小夕你也說你愛上門主的話,那麼我就確信一世情有這作用了。"
"那如果......我有愛著的人呢?"
"這個,我不清楚,那要看門主怎麼命令你了,是讓你繼續愛你愛的人,還是不再去愛那個人。"
也就是說,到最後,可以控制人心?"燼揚,這藥,是你做的?"
"對啊。"
"你為什麼,會為他研製這種東西?"
"不是為他,是為了我自己的興趣,懂嗎?"
我想到了秦宣,我就突然想到了他們兩個的身份,很矛盾。"燼揚,秦宣......"
"秦宣怎麼了?"
"沒什麼......我是想問你,你會為了秦宣離開空門嗎?"
"哪有你這樣的假設的,秦宣是秦宣,空門是空門,兩者根本毫無關係啊。"說到秦宣,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很甜。"秦宣那人,你也是知道的,一根繩子根本綁不住他,所以我現在放任他在外面玩,等他玩夠了,自然會到我身邊來。"
我跟著他笑笑,我想他應該不知道秦宣是‘無'的人。
跟他聊著,我知道了冷裴狐為什麼為掉下那斷崖了。流雲倒真是來找他的,在某天把他約了出去,我估計是狠狠的揍了他一頓,當然也不是單單的來找他打架的,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找燼揚。
而冷裴狐,被流雲爹爹打成了重傷,彌煙閣的人趁機想佔便宜,偷襲他,他才被打下了斷崖。而我所在地,離空門是很近的。那些天空門的人就有找我正,難怪冷裴狐後來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反正都已經和他的人聯絡上了。
我如今有點後悔救他了,不,不是一點,是很後悔。
"燼揚,你帶我離開這裡吧。"在流雲來這之前。
"小夕,這事,日後再說吧。"
"為什麼???"
燼揚又摸摸我的頭,"門主看起來很看重你呢,他應該會對你好,而且這裡還有我在,你不用擔心會有人欺負你,再者,我不能做背叛門主的事情。"
我聽了也沒再說什麼,他要忠於主,又怎能為我這個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人做出會被稱為背叛的事情來。況且,仁義忠孝,對古人來說是很重要的。
冷裴狐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發呆,他一碰到我,我就受驚的往床裡微微移去。
他的臉色一斂,卻又在瞬間對著我笑了。"榛兒,身體怎麼樣?還不舒服嗎?"
榛兒?榛兒是誰?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榛兒是你啊,你是我的榛兒,我一個人的榛兒。"又是用他那雙眼,緊緊的鎖住我的目光。
我看著他的眼,掉入了我自己的深淵裡去。也許,將計就計,配合著他演戲,一直等到流雲的到來,讓他以為,我愛上了別人。這樣,也許比我失蹤什麼的更有用。
這一次的傷,因為有燼揚在,加上上好的藥物,恢復得很快,才過兩三天我就可以下床,活蹦亂跳的。
我也從燼揚那裡搬到了冷裴狐的居所。
冷裴狐每天晚上都會要我,我沒有再反抗,因為那是無用的。反正......反正,已經再也不配讓爹爹碰這身體了。它已經,變得跟前世一樣骯髒。
也許,他已經篤信了我被他迷惑了,愛上了他,所以覺得沒有必要再對我溫柔。而他本身,就是很恨我的,他恨流雲愛的人是我。所以在私底下,他也算是用盡了各種手段對付我。我在說他變態的時候也不得不承認我自己也是個變態。
我好像分成了兩個人,一個全身心的投入配合著姓冷的,表現出他想要的效果,一個在一邊冷冷的觀看這些鬧劇。
冷裴狐,你知道嗎?你做的這些不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當初,我可是連穿環都承受了呢。與現代那些東西相比,這些道具就顯得落後了很多。
而白天,他總是會摟抱著我出去,在空門裡逛著,無處不體現出他的溫柔體貼,他的關懷入微,他對我的‘愛'。
燼揚私底下會給我一些藥,然後一臉曖昧的看著我,"小夕,門主很寵愛你嘛!但是你也要有點節制好不好?你看你現在臉色差了那麼多,縱欲過度對身體也是不好的。"
"你去跟你門主提吧。"我淡淡回他一句,然後走人。
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個青年,有點面善的樣子,他攔在了我的面前。
看著他高傲的樣子我想到了流雲,可他跟流雲是沒有辦法相比的,只是有那麼一點形式而已,論神情,差得遠了。
"你就是淩榛?"c
我不語,在想他的身份。八成是冷裴狐收刮的那些個男寵中的一個,雖然那天燼揚說的話比較含蓄,可我也是明白的。
"小小年紀,勾人的本事倒不錯......"
"不用說了,我不想聽。"無非是為了爭風吃醋,這種事情如今讓我給碰上,我很無語。眼前的這位同志,我正悶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你不要自己送到槍口上來!
"你!你以為你是誰?不要以為......"
"我是淩榛,現在的空門門主最愛的人,我不管你以前的地位如何,至少現在你比不過我,不要煩我。讓路。"
"最愛的人?"他笑了,很鄙視性的看著我,"冷最愛的人才不會是你,你真是自以為是,不要以為你長得像流吟霜多一點,就侍寵而嬌!"
"流吟霜?"
"你果然是不知道他才會以為冷會愛上你!"
我沒把他的話聽進去,我只是想到了以前曾經偶爾間聽到電視裡的某些人說,幸會幸會,在下XXX,字XX,號XXX,人稱XXXX是也......就像秦宣,他有一次就提到他的字,叫簡華,外號弄簫公子,我笑他俗,足足笑了一整天,而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秦宣常用的武器竟然就是那根我只見過一次的簫。
"你少看不起別人,淩榛,我們不過是一樣的人。"
"一樣嗎?"我扯扯嘴角,眼光落在了他身後的地方。
"不一樣。榛兒,你跟他們不一樣。"冷裴狐笑眯眯的看著我。
"門、門主。"青年低頭側到一邊。
冷裴狐好像沒有看到他,直直的走到我的身邊,一把將我抱起就走,"榛兒,明天就有好戲看了。"
"是什麼?"是爹爹要來了嗎?
"到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我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裡,在心裡發瘋的狂笑著。應該很討厭很討厭的,可是,真有那麼的奇異,這冷裴狐,就像是一世情,讓服用的人依戀。想就永遠這樣死死的緊緊的抱著他,噬取他身上的味道,溫暖,精氣。



第二十章
昨晚被冷裴狐要了一夜,今早我躺在床上挺屍,一動不動。
冷裴狐剛走不久,适才一個下屬來報,好像是出了點什麼事。
但沒一會,房裡又進來了一個人。我認識這人身上的氣味。
"夕兒......"
我的手在被子底下握了握,然後睜開眼睛,流雲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
"爹爹。"
他硬生生的扯出一個笑容來,"夕兒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家。"然後去拿擱在一邊的衣服,在拿到穿裡面的單衣時我看到他的手明顯頓了一下。
我坐了起來,用被子嚴嚴實實的包裹住我自己,不敢讓流雲看到我現在的身體的樣子。
"來,夕兒,穿好衣服我們就走。"他走到了床邊,伸手就要掀開被子,我連忙死死的抓住。
"爹爹......"
"有事回家再說好嗎?"
回家,多麼溫暖的字眼。我深吸幾口氣,狠狠心想要說出我不要回家,我愛上冷裴狐。可還沒有開口,門就被一腳踹開了。是冷裴狐。
"果然是你使的計,想把我調開!吟霜,你就連見我一面都不肯嗎?"他那雙如夜的眼睛看著流雲,裡面流露的神色竟然也讓人同情。
流雲頭也沒有回一下,他只是看著我笑,"夕兒,你看你,拖拖拉拉的,快穿好衣服我們回家了。"
"榛兒,你醒了?"冷裴狐突然改變了態度,走到了流雲身側,伸手就要將我摟過去。
我看著那只手,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動不要躲,不要動,讓他抱,讓他抱。
可冷裴狐還沒有碰到我,流雲就搶先一步碰到我的肩處,眼看就將我摟帶過去,冷裴狐也閃電般出手阻了他。
兩人的手就在我眼前一推一拿一抓一挪的打開了。
我終於抓不住了被子,力氣比不過他們,被子刷的一下被撕開了兩半。
流雲看到我的身體,愣在了那裡。
我知道,青青紫紫的是不好看。
他看著我的眼神很複雜,讓人糾心。我正想著我是不是要說點什麼,流雲的手一動,一巴掌狠狠的朝冷裴狐的臉上打去,冷裴狐沒有躲,老老實實的吃下了這一巴掌,流雲的力道很重,冷裴狐的嘴角都流出了血來。
流雲眼中露出的殺氣很重,緊接著又是一掌朝他的胸前打去。冷裴狐還是沒有躲,只是受不住掌力,稍稍的往後退了幾步。
"你敢碰他?你有什麼資格去碰他?"流雲的衣帶髮絲無風自動。他想殺了冷裴狐!
"爹爹!"我拿一件外袍套上,沖到了他們兩人之前。"不要殺他。"
"夕兒......"
"爹爹,他有,他有資格碰我。因為......因為我愛他!"我走幾步就抱住了冷裴狐,"我是自願的,是我自願的!"
空氣似乎一下凝結了,流雲一動不動的看著我,眼裡滿是受傷的神色。可他最後還是朝我微微笑了,"夕兒,玩夠了......回家。"
"回家?爹爹你還不明白嗎?我愛冷裴狐,我要跟他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回家!以前,以前我們事就算過去了,我們是父子,不可能的!"我沖著他一口氣將話喊了出來。
流雲臉上本就是強裝的笑容早已消失,他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可我知道,他愛的人是你,爹爹。今天起我們是情敵,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走啊!"
流雲看了冷裴狐一眼,又看我一眼,轉身就走出了門外。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心很痛很痛。
冷裴狐一把將我推開,追了出去。
我怔怔的站著,頭很疼,思緒很亂。
一個人影閃進了房間,"小夕!"是秦宣。
"你怎麼會來這裡?"
"少說這些,你跟我走,去跟主子說清楚,其實你愛主子的對不對?你現在心裡很難受對不對?小夕,我相信你,你有你的難言之隱。"秦宣伸手就要拉我,我閃開了。
"我不愛他,我愛冷裴狐。"
"小夕!你發什麼神經???"
"我沒有發神經。"
"你這驢腦袋!我知道你對情愛之事是遲鈍了一點,有時候偶爾遲鈍一下是很可愛,可你太遲鈍了就是白癡笨蛋傻瓜,讓人氣得牙癢癢!主子很愛你,你知道的,你也愛他不是嗎?為什麼還要任性呢?還要傷害他?"
"誰說我愛他了?我不愛他,一點也不。他是我父親,對,他是父親,可他有看著我長大嗎?我一個人在那個地方受苦的時候他在哪?他在這邊讓冷裴狐疼著寵著!冷裴狐說得對,他不過是囚了流雲的人,而流雲卻囚了他的心!他從來都是強者,我這麼一點小任性,能傷得了他幾分?"
"小夕!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我冷冷一笑,偏過頭,"秦宣,你走吧,有人過來了,想必你也不能讓別人發現你,特別是燼揚。"
"小夕,你不是這樣的,你本來不是這樣的......"
"我本來是怎樣你又明白?秦宣,你從來就沒有見過真正的我。"那個活在黑暗中的我。
外面的人聲漸近,秦宣看著我咬咬牙,從窗戶跳了出去。
我,心很狠吧......竟然能對著秦宣說出那些話來。
為什麼不跟流雲好好的在一起?為什麼要離開他......去追他,跟他回去......
不......不行......我不過,是個只有幾年生命的人。
沒有資格的人是我......是我。我的靈魂很骯髒,我的身體亦是......
安然,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我不想他傷心,我一點也不想流雲傷心的!我想,我想他能在我離開他後,能個人好好的生活,可以不傷心,可以幸福。可是安然,顏譽說這種想法很過份......顏譽說活著的人會很痛苦。
安然,安然我相信,真的,那是真的......真的會很痛苦。
落雪問我為什麼不逃,我說我累了,是累了,真的累了,那個時候沒有了安然你,真的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死還是活,都無所謂。
那些事情,我一直以為已經離我很遠很遠了,已經過去了。可是回想起來,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完完全全的佔有了這些年的記憶。
腦中印象深刻的是它們,而不是再生後的一切。
我恨蒼天的不公平!為什麼,為什麼要我帶著前世所有的記憶轉生,讓前世的惡夢如影子一般的追隨我?
我不是什麼豁達的人,我放不下,我從來就沒有放下過!
流雲,安然......安然,流雲......
流雲流雲流雲......
夕。是安然,他留著一頭碎發,穿著乾淨的棉布T恤,微皺的牛仔褲,潔白的球鞋。
安然,安然。
夕,不要傷心,不要難過,我陪著你,一直陪著你。累了就睡吧,什麼都不用去做不用去想,一切有我,有我。
安然,你好乾淨。
安然,我愛上了一個人,也很乾淨,很高傲潔白,就像月。
其實我喜歡跟他一起的生活,平平淡淡,卻很安心。可是安然,沒有辦法喲,沒有辦法,我得離開他,別無選擇。
我討厭當著他的面死去,我討厭穿腸爛肚,我討厭接受他,我討厭跟他在一起那麼幸福!我討厭在這幸福的背後就是死亡!我討厭這些幸福只有那麼一瞬間!我討厭這一切一切!
所以,我寧願不要,寧願不要!
安然,你能明白嗎?能明白嗎?
誰......能明白......

第二十一章

我不知道冷裴狐去追流雲追得怎麼樣了,反正好幾天沒有回來就是。
而我,照常的吃飯睡覺。
隱約中,我總感覺有很多雙不善的眼光在看著我。我笑笑,全當做不知道。
我在空門,這裡的下人們口風很緊,我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都在發生些什麼事情。
然後,冷裴狐回來了,臉色很差,應該是受了不輕的傷。讓我訝異的是流雲也跟著來了。我以為,那會是最後一次見他了。
他走過來,抱住了我。
我看著他,有好多話想說,可是一句也沒有說出口。我腦中只記得,我最近好像都沒有吃一世情,冷裴狐或者是燼揚給我的,全讓我偷偷扔掉了。
流雲說,"夕兒,我陪著你,陪著你。"
我把他推開了,跑向了冷裴狐,我背對著流雲,沒有去看他的表情,可是感覺得到背後如芒針的目光。
但不多久後他就走了。冷裴狐在他走後就笑了起來,很刺耳。
"流夕......我的榛兒,好榛兒!呵呵呵......真是慶倖當初沒有殺了你。否則,我怎麼可能留得住他!留雲閣,留雲閣不會再空著了。"
你就得意吧,得意吧。流雲,你是留不住的,我也不會讓他留在這裡。我不會讓你拿我去威脅他,碰他分毫!
晚上的時候冷裴狐沒有來,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總覺得會出什麼事情。
起床穿起衣服,我就朝留雲閣走去。
"吟霜......"是冷裴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
"別碰我。"
"不碰你我們怎麼......"
"住口。"
"吟霜......你不要這樣......"啪的巴掌聲打斷了冷裴狐的話。"你又打我,從剛起已經打了二十幾下了......"
"滾!"
"好,你說的。"冷裴狐回答得乾脆俐落,我聽到朝門邊走來的腳步聲。
可在下一刻,在室內燭光的映射下,我看出了一個人影擋在了門口,我想是流雲。
"不許你去碰他!"
"那......"
室內一陣沉默,流雲離開了門口朝裡面走去。
"吟霜,我想看你。"
"吟霜,我這樣會不習慣。"
"閉嘴。"
我再聽不到什麼聲音,只有他們兩個平穩的呼吸,以及布料摩擦的聲音。
我腦子一熱,沖了過去一腳就踹開了門。
我看到流雲和冷裴狐都各自用布條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流雲站在床邊,冷裴狐也在床邊,他正摸索著在脫流雲的衣服。
他們倆聽見門被踹開的聲音,誰也沒有動。只是站著。
我想殺人,很想殺人。
我惡狠狠的盯著冷裴狐,一步步的朝他們兩個走過去。我想他們兩個人都應該知道進來的人是我。
我手上如果有刀,我就會拿著它割破冷裴狐的脖子,放幹他的血,再把他拖出去鞭屍。再跺碎了,扔了喂狗!我有說過,你可以碰流雲嗎?我有說過嗎?
我抬起了手,學著流雲的樣子,狠狠的一巴掌扇了過去。
這一巴掌,打在了流雲的臉上。"不要臉。"
一旁的冷裴狐立馬反應過來,拉下蒙著他眼睛的布條,一腳就踹在我的膝蓋上,"你在做什麼?"
我膝蓋骨一疼,站不穩,單膝就跪了下去,正朝著流雲。
"我說過,不許你碰他一下。"流雲也說話了,冷冷的,對著冷裴狐。
"為什麼他要聽你的,我願意他碰我!你來幹什麼?你來這裡幹什麼?"
流雲沒有理我,"你出去,我有話對他說。"
冷裴狐看看我,又看看流雲,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流雲似乎是確定看不到冷裴狐後才拉下了布條。他明明那麼討厭冷裴狐,為什麼還讓他碰他?
"夕兒,你不要生氣。"他蹲下身子拉過我,幫我揉撚著膝蓋。"我只是不放心你才來的,沒有別的原因。"
"不要你管!你明明知道他喜歡你,你還回來,你是不是想回來勾引他,讓他不要我?你要跟我搶他對不對?"嫉婦......就是這個樣子吧。
流雲看著我,笑了。"夕兒,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不愛他,一點也不愛他。"
我聞言愣愣的看著他。
"夕兒,不要怕,我說過,我不會讓別人主宰你的生命,你忘了嗎?夕兒啊,等秦宣把劉燼揚說服了,然後讓他把一世情的藥性改了,不再需要冷裴狐的血,那到時候,我就會把他殺了,讓他徹底的從這個世間消失,不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好不好?"他溫溫的氣息撲在我的耳畔,癢癢的。"夕兒,我們再忍忍,再忍一些時間。讓姓冷的再活一段時間,讓他再過一段好日子......"
"夕兒,我沒有辦法忍受他去碰你,而且,現在只有他手中才有一世情,所以我才......夕兒,不要生氣好嗎?"
"不管如何,夕兒,你都是我的。夕兒,我想過了,如果配不出解藥,我陪你,等哪天你挺不過了,我也陪著你,跟著你。不能同生,但......"
"住口!"我受驚般的推開他跳起。"你少在這自以為是!流雲,誰要跟你同生共死?我不要!我才不要!你憑什麼說我不愛冷裴狐?我愛他,就是愛他!"沒說之前,他沒說之前我就認定他的脾性一定會這麼做,可是,如今他親口對我說,那完全,完全是不同的......
同生共死......多麼美麗的誓言,可是我聽了,一點也不高興,反而很怕。真的很怕。
我做的沒錯,沒有錯。
傷害他,讓他死心,讓他放棄。只要他會活下去,活著就好。
"夕兒......"
"流雲,真的,不要再自以為是了。我不愛你,現在甚至不喜歡你。之前,不過是我年少輕狂不懂事。再者,你一如天人,我想誰都願意跟你在一起,加上那麼美好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可如今,我遇上了我的真愛,我認清了自己的感情。"我看著他的眼睛,沒有絲毫的避退,"我,流夕愛冷裴狐。不是你。我今生只願做他一個人的榛兒。"
"你說謊。"他的聲音很輕。
"沒有。你看我像說謊的樣子嗎?流雲,你走吧,回你的山莊,當你‘無'的主人去,我還可以叫你一聲爹爹。如果你不走,還要留在這裡,要殺掉裴狐,那麼,我們從此後就是陌路人,再見面是為敵人仇人,到時,不要怪我要保護我愛的人而不孝。"我很認真的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
然後站起來,走了出去。在留雲閣門口的時候看到冷裴狐候在那裡,他倚著園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不打算接受他?要留在我的身邊?"看到我,他冷冷的笑了笑,與剛才在流雲面前完全判若兩人。
"你真認清楚了,到底是你在利用我還是我在利用你?"我回之一笑,然後走上前去拉著他走開了,在這裡說話不方便。
回到冷裴狐住的地方,我才放開他。
"流夕,我們之間坦白如何?"
"坦白?怎麼個坦白法?"
他呵呵笑了一下,"你根本就不愛我,甚至還討厭我。看來一世情在這一方面還是沒有效果的。"
"你都知道?"
"不,本來是不知道的。只是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前,是我看低了你,認為你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冷裴狐看一眼窗外,又回望著我。"若許,我從一開始就該毀了他,不然也不會有如今的場面了。都是我自食其果呢。"
一開始就毀了他?那個他是流雲吧。
"空無空無,雖然早有察覺,卻一直都沒有猜到。就連那名字都叫碎空訣,也太戲劇性了。一開始,我只是單單的想利用你留住吟霜。沒有想到,你會成為我及‘空'的護身符。"
"冷裴狐,不要有下次。"
他看著我又笑了,"你現在跟他還真像。"
"我警告你,不要去招惹流雲。不然,你的命久不了。"
"流夕,難道愛得深的那個就要低賤嗎?他可以命令我,你又拿什麼來命令我?"
"就憑只要我現在死了,你跟你的空門,絕對會馬上消失。我不允許你拿我去威脅流雲。"
"你認為空門,是那麼容易說沒就沒的嗎?就算他狠心想滅了空門,也必會元氣大傷。知道出岫宮嗎?知道月華宮嗎?我敢斷定,到時候無論是哪一宮,都有能力把他的‘無'毀了。"
我怔著說不出了話來,對那些事情,我一點也不瞭解,這些門派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如果,如果真像冷裴狐說的這樣,那流雲不是不安全嗎?
冷裴狐見我不說話,笑了。然後拉著我出去,七彎八繞的走了好長一段路。
我看到了前方的房子。那不是我以前一直待著的小院嗎?
一走近那裡,我就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時哭時笑。
冷裴狐腳步沒有停下,拉著我就推門而入,我看到了院子裡的人,披頭散髮,渾身發著臭味。
可是,我認得出,她是霞兒。
"你把她怎麼了?"
"你好好在這待著,我不管上次你是怎麼出了這陣法,這次你敢走,我就把實話告訴你爹,說你愛的人其實就是他。"
"你......你這麼做沒有好處。"
"是嗎?與權力地位相比,流雲算得了什麼?他若死,我便可安身,這天下之大,美人不止他一個。"
"我已經跟流雲說清楚了,我不愛他......"
"你到底還小,不懂得愛。如果我跟他說你愛他,你跟他說你不愛他,他會選擇相信我的話,你信嗎?在我面前,你就不用再裝了,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後吐真言,不會假。"他笑笑,轉身就離開了這院子。
我剛想追上去,卻突然被霞兒抱住了雙腳。
"少爺......少爺不要生氣!霞兒知道錯了......霞兒再也不敢騙少爺了,少爺不要丟下霞兒......"我低頭看著她,心中思緒翻湧。
都怪我自己......都怪我自己。為什麼我當初明明知道那些食物有問題還要吃?為什麼我當初對這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為什麼我不再有好勝心?為什麼我不去變得更強?
都怪我!怪我!
身體的力氣也漸漸沒了,我坐到了地上。
腦中只有不斷的自責聲,然後漸漸的變得渾混,沒了意識。
是陽光照射在身體上的感覺,暖暖的,在眼皮上投下斑斕的色彩。我張眼,就看到藍色的天空,很透明,然後耳邊響起了鳥鳴風聲。
頭,很沉重很疼。
撐著手坐起身子,我看到自己衣服的前擺上有著血跡。 我慌忙的左右看了一下,是小院沒錯。
血,血是從哪裡來的?
皺了皺眉頭,我抬手抹了一下嘴唇,拿下時,手指上沾著暗紅色的粉末小碎塊。然後注意到了手有些疼,翻過手掌,手背上是青紫的一塊。
吃力的站起來,剛轉了個身,就看到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霞兒。
她兩眼翻白,舌頭外露,嘴角也有著乾涸的血跡,脖子上還有明顯的掐痕。
看著她,我的身體開始發抖......
一世情......沒有服用一世情後......我從來不知道沒有及時服用一世情的人會怎樣。
我不想看眼前的這具屍體,可她就那麼實實在在的躺著,一動不動,沒有呼吸,沒有心臟的跳動,這些都告訴我她已經死了。
腦中閃過那麼幾個畫面,是我,我發瘋的用我以前所學的跆拳道,柔道......用以前學的所有的攻擊性武學打著霞兒,還帶上了內力。
霞兒,無處可躲,瘋了的她也不知道用她自身的武功自衛。
我最後,用我的雙手,掐死了奄奄一息的她......
是夢,是夢,我根本就沒有這樣做過!
我頻頻後退,然後被腳下的石頭一絆摔在了地上。
那具屍體告訴我,在我失去意識後這裡都發生了些什麼。
然後我笑了,笑得很大聲。c
沒有想到......在這裡,這個時代,重生後,我殺的第一個人竟然會是霞兒,這個弱女子......這個撫養了我兩年的女孩,這個現在已經不知道為什麼瘋掉了的人!
可笑......真可笑。
笑著笑著,便沒了力氣,心口很疼,好像有根針在刺入一樣,又似有東西在啃噬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有了響動,那時我正疼得喘不過氣來,抬眼看去,一個人正隔著門縫探頭探腦的,見我盯著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霞兒,放下手中的食盒就匆匆忙忙跑了。
我看著那個食盒,一動不動。許久才爬起來走過去。
打開食盒,裡面的飯菜很香。我聞到了一世情的味道。
一世情,有一世情呢。
我提起了食盒,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去,再用腳死勁的踩上了幾腳。
死?死。

第二十二章

我在小院裡四處逛了逛,然後看到院旁的那個大大的深坑。
我看著它笑了,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裡本來是個小湖。那個時候流雲說他以為我掉了下去,他就跳下去找我了。
冷裴狐怕他出事,才幫忙找我的屍體,還命人弄幹了這裡的水。也真是難為他了。
我小心的走了下去,這坑裡的土,果然比較鬆軟。
沒有遲疑,我開始動手挖坑。
霞兒,怎麼說我也要把她葬了吧。
我不知道挖了多久,直到感覺差不多了才上去,把霞兒拖了下來,拖進那個坑裡,再用泥土一點點將她掩蓋了。
白天,黑夜,白天,黑夜。
我一直坐在她的旁邊沒有動。這小院,只有那送飯的會來,我每次只是抬頭去看了看放在門口的食盒,我知道,裡面有吃的,吃的裡面有一世情。只要我去吃了,就不痛了,不會再出現幻覺了。
可我還是沒有動。
流雲只會以為我被冷裴狐藏了起來。
流雲破不了鎖仙陣,他進不來。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起來,我搖晃了一下頭眨眨眼睛,清楚了很多,可沒一會,又出現了雙重的影子。
接著眼前突然出現了四個人,不,應該是兩個人。
我看了好一會,才清楚是冷裴狐跟燼揚。
而燼揚,臉色很蒼白,看樣子是被冷裴狐提著才沒有倒到地上去。
"不是在配解藥嗎?不要想救他嗎?救啊,去救啊!"冷裴狐笑著在燼揚耳邊說著,然後在下一刻一把將燼揚拉到了他的面前,再一掌將他打飛。
燼揚的身體朝我這裡掉落下來,我想也沒想顧不得雙腿的麻木,下身一用力沖過去接住了他,可乏力的我接住了燼揚卻沒能站穩,倒了下去。
而燼揚此時卻伸手捂上了我的嘴,不知道將什麼東西送入了我的口中。我因一時沒注意,吞了下去。
他壓在我的身上,嘴剛好附在了我的耳邊。"小夕,這......"
"燼揚,你沒事吧。"他的聲音很微弱,我心裡一陣焦急。
"小、小夕......我......剛才......是......"
"想留遺言?"冷裴狐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把拉開了燼揚。"你早該知道,背叛的下場。"冷不防又是一腳將燼揚踹開了出去。
"住手!"我才發現我的聲音,那麼軟弱無力。
"小夕,不要......告訴他,我,我......我死......"鮮血從他口中不斷的湧出。
"燼揚!燼揚!"我站起來就想往他那邊跑去,可是冷裴狐一把抓住了我,在我沒來得及掙扎前點了我的穴道。
燼揚看著我,眼中是滿是悽楚,是哀求,是悔恨。然後,他閉上了眼,再無聲息。
我知道,我知道,燼揚......我不會告訴他,我不會告訴秦宣。燼揚......我會幫你騙秦宣的......燼揚......
燼揚,為什麼,為什麼不等到秦宣玩夠了,玩累了回到你的身邊?為什麼不等......
為什麼......
"怎麼哭了?心痛了?"冷裴狐轉過了我的身體。"有什麼感想嗎?"
冷裴狐,我不會放過你。不會。
"唉喲喲,帶雨梨花,果然是別有一番風味。"冷裴狐的手撫過我的臉,臉上是滿滿的笑意。"他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他跟你說什麼了,為什麼要你不別告訴我,他死?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嗎?"
不,不是他死也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的人是我,我死前,無論如何也要拉你當墊背。我不懂什麼凝聚內力衝開穴道,可此時,我顧不了那麼多,提起丹田裡的內力就遊走在經脈之中,想要衝開那處被冷裴狐制住的穴道。
"榛兒啊,為什麼你也要恨我?劉燼揚他背叛了我,難道不該死嗎?他該死,該死力全兒,其實我挺懷念那段我們兩個人一起生活的日子。榛兒,不要跟你爹一樣討厭我,不喜歡我好不好?你知道嗎?在你說愛我的時候,其實我很開心,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榛兒,老實說,如果你不是他的兒子,不是他愛的人,那麼也許,我這輩子會對你好,對他死心。"
穴道被衝開了,我氣道微亂,長長的吸了口氣,我小心的調息。
"可是為什麼呢,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這個讓我也許可以再次得到他的機會。所以,你只能成為這其中的犧牲品。你爹,這麼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人,那麼愛你,你好幸福,我好羡慕......"
將全身的內力全部調至了掌中,我轉身就住冷裴狐身上打去,他因為我被他點了穴,沒有提防我,沒有躲開,而在那同時,我另一隻手伸手拔下了插在發間的鑲玉銀簪,在冷裴狐身體往後退去的刹那閃身隨了過去,以特有的手法躲過他的抵擋,刺入了他的心中。
那簪子,本不是拿來殺人用的,可是那尖細的一端在用力之下也是可以傷人的。
冷裴狐一個掌風將我掃了出去,我重重的摔在地上。
冷裴狐似乎緩了一下氣,拔了那根簪子捂著胸口步伐不穩的朝我走來,一臉的煞氣。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他另一隻垂在一側的手掌有著真氣在流動,他想動手殺我了,而我正想著如何躲開,如何將他制住,再擰斷他的脖子。
可最終,他沒動,我也沒動。
因為我們看到了流雲,站在門口的流雲。
這個時候我們兩個開始有默契起來,冷裴狐邊蹲下身體邊關心的問我,"榛兒,你沒事吧?"
我則微搖著頭靠入他懷中。不是不想說話,而是發現沒將啞穴衝開。
流雲走到我們身邊,看了一眼那邊的燼揚,然後就把我拉了過去。
"夕兒,你愛他嗎?"流雲的表情很平靜,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看著他點頭。為什麼他還不死心?現在燼揚都已經死了,解藥,根本就沒可能有了。流雲,你走好不好?走......
"夕兒,沒關係......真的。只要你忘了他,就會跟我回家了,我們像以前那樣過日子。"流雲一手摟著我,一手從懷中拿出了顆藥來,晶瑩剔透,很漂亮。
我看到冷裴狐的臉色一變,"吟霜,你......你不能這樣!榛兒愛的人是我,你憑什麼不讓他愛我!憑什麼?"
奇怪,為什麼冷裴狐會這麼假惺惺的激動?為什麼呢......這藥,有什麼問題嗎?
"你問我憑什麼?那你又憑什麼?憑什麼不讓我去愛夕兒!冷裴狐,我早受夠你了!要不是因為夕兒,你應該死一千次一萬次了!現在劉燼揚死了,那麼,他應該是真的背叛了你,不然你捨不得殺他。而這藥,就應該如他所說,是真的。"
流雲看向我,"夕兒會愛你,不過是因為藥性,忘了你,他愛的人就會是我。我們會過得很幸福,而你,會死得很難看。"
"夕兒,來,把它吃了。"流雲將藥送到了我的嘴前。
我搖著頭躲開,不能吃,不能吃。
"夕兒,你一定要把它吃了。吃了它,你就能忘了你愛的人,然後跟我回家,過我們的日子。"他說著,一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打開我的牙關將藥扔了進去。我掙扎著將它含在嘴裡,死死不肯吞下去。流雲用手捂住了我的嘴,不讓我吐出來。
不要吃,才不要吃!
感到那藥丸竟然在我嘴裡化開,成為清涼的液體滑入我的咽喉,我心裡的恐慌越來越大。不要......流雲,我不要忘了你,不要忘了你啊!可是無論我如何掙扎,都掙脫不開流雲的扼制。
流雲......不要......
身體開始沉重,意識變得模糊,我隱約中聽到有人在笑,那個人好像是冷裴狐,笑聲變得好遙遠好遙遠......

第二十三章

我和安然在一起,我們坐在飛機上,去了巴黎。
我的眼睛看得見,我看著安然溫暖的笑容很安心。
然後又去了日本,我看到了櫻花,花瓣滿天的飄落,很漂亮。可我總覺得類似的場景我在哪裡看到過,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安然說,夕,喜歡嗎?
我說喜歡,很好看。
安然變戲法一樣的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隻手機,放到我手裡。送你的,記得,一號鍵是我手機號碼的快速鍵。
我說安然,我看得見,你不用擔心。
安然只是笑笑,寵溺的看著我。夕,想好我生日的時候我要送我什麼了嗎?
我嘻嘻一笑,安然,我二十歲生日的時候,是你親手為我做的蛋糕,親手燒的晚餐,其實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拿什麼回贈你了。安然,你生日的時候,我打算,把我自己送給你。
好,夕送我的禮物,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我依偎在安然的懷裡,甜甜的笑了。
可是一切又突然的不見了,在我身邊的不是安然,是一些陌生的面孔,我被手銬鎖著雙手,吊在奇怪的床上,一張古色古香的床。
那些人圍著我發出淫穢的笑聲,他們穿著西裝,打著領帶。說不出的詭異畫面。
有人上來用手摸著我的身體,我才意識到我自己沒有穿衣服。我開始恐慌,安然,安然你在哪裡?
我掙扎,我又踢又咬,可是沒有用,身體被人制住了,無法動彈。
我的身體幾乎被人折疊了過來,我睜著雙眼,清楚的看到一個人那粗大醜陋的陽具進入我的後庭,很痛,可是比不過鈴口那裡刺入的一根又細又長的泛著銀色光亮的針來得痛楚。
我嘶啞著聲音哭喊著,可是沒有人來救我,他們也沒有放過我。
頭髮被人一拉,我的視線終於脫離受盡污辱的那裡,可隨著撞入眼簾的是那黑紫的陽具,撬開了我的牙關,直衝撞入我的咽喉。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看到?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這些?不!我的眼睛,明明看不到......都是假的,我看不到看不到!
這些事情,這些事情只是以往,過去了都過去了!我根本就沒有看到過!
夕......夕......
安然,安然終於來了嗎?不要來,安然你不要來!我不要讓你看到這樣的畫面......安然。
可是安然就在我面前看著我。
我也看著他,安然,我的安然好髒,他現在好髒。
臉都腫了起來,還沾著很多的白色的東西,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記,處處有著暗紅色未乾涸的血液,兩股間還有紅白相間的液體順著他的腿間流下來。
我突然笑起來,笑得很瘋狂很放肆。體內不知為何湧上一股熱力,讓我輕易的掙脫開了那個鎖著我的手銬。
安然,我們把這些人殺了好不好?把他們都殺了。誰讓他們欺負我們,污辱我們!
溫熱的血液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很久沒了這種嗜血的感覺了。
然後在這個房間再有別人時,我發現安然也不在了,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遠遠的我看到有人站著,叫著我夕兒,是安然嗎?是安然嗎?
不是,不像。
那是誰?那個人,是誰?
我想著,在我所有的記憶裡搜索著,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這個人來。
是誰?他是誰?


番外卷 零碎的記憶

落雪篇

"落雪,明天,淩夕的死迅要出現在商報的頭條。"
他是洪盟的殺手之一,淩夕也是。
他不明白頭兒為什麼要他去殺了淩夕。
"落雪,不是我們不讓他活,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明白嗎?"
他去了淩夕的住處,那個時候他正在陽臺上曬著太陽睡覺。他很奇怪為什麼淩夕沒有跑,憑他的能力,自己是殺不了他的。
也許,真的如頭兒說的,淩夕,是自己不想活了。
他還記得初次看見淩夕的時候,在黑暗的房間裡,還以為那是一個木偶娃娃,很漂亮,可是,沒有表情,睜著一雙漂亮卻沒有焦距的眼睛。
他知道木偶娃娃就是這樣子的。s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個活人,只是眼睛看不見,很安靜。
與他們一起接受訓練的孩子總是嘲笑淩夕,說他是瞎子,是弱者,將來能有什麼用處。淩夕總是在當做沒有聽見這些話般,一個人坐著,離他們遠遠的。
他知道他很辛苦,他們休息的時候他還在接受著訓練。
洪盟裡,每一個孩子都是分開訓練的,教他們不同的技能,他覺得很累很苦,每一次都想哭想放棄,可每一次他都想到淩夕。
那個比他還要小兩三歲,看起來就像個很脆弱的容易被毀壞的娃娃,淩夕。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淩夕哭過。
時間在過去,每個人都在長大。那些夥伴們的身上,都露出了重重的殺氣,臉上的表情都變得陰鬱。唯有淩夕,依然保持著那種乾淨純潔的氣質。
大家都陸續的開始接任務,淩夕也是。每一回的任務他都完成得很漂亮。
淩夕得到了頭頭的重用,自然也就引起了同伴們的嫉妒。
閒言閒語開始流傳開來。
說淩夕以色殺人。
他知道,淩夕很漂亮很脆弱,看到他的人都沒辦法對他防備,這對殺人來說是省事了不少。但他相信,淩夕不會利用自己的外貌去殺人。
無聊的夥伴們聚在一起閒聊時說到了淩夕,說到了這點。淩夕很安靜的站在門口,不發一言。
直到夥伴們注意到他的目光,才發現淩夕。
面子擱不下,挑釁就開始了。
淩夕完全像一個正常人,腳步很穩很自信的走到了那人面前。"你說我以色待人?毫無實力?像個娘們?"
說這話的時候淩夕的臉上掛著微笑。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笑,很美,很純,有一種要把這個笑容捧在手心,呵護一輩子的衝動。
然後,在大家還沒能反應過來之前,那個人就在眾人面前倒下去了。
淩夕笑著摸摸他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不清狀況就下定論,是致命之一。"然後轉身就走。他那個時候好想大喊一句,淩夕你好帥!可看看別人凝重的表情,只好摸摸鼻子把這句話吞進肚子。
都是殺手,都是受過非人的訓練,雖是同伴,其實是沒有多少感情的。那人的死,只成了一場鬧劇。
頭兒說,本來就是強者生存弱者滅亡。
淩夕是唯一一個離開了頭兒身邊,成為洪盟經濟重要來源‘界戰'領導的殺手。
淩夕殺賀新,失手了。因為李政的出賣。
在他看到那些錄影時,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淩夕身邊的那個員警臥底安然會那麼衝動,單槍匹馬的就去找賀新了。最冷靜的人,看了他們這樣的折辱這個像水晶娃娃的人,都會憤怒得失去理智的。
他主動請纓,去殺那些碰過淩夕的人。
他殺人,用的是毒,他的專項,就是研製藥物。
除了賀新和李政被淩夕親手殺死外,其餘人都是他用藥物一點點折磨死的。
最先鬮了他們,然後從那裡開始,讓皮膚一點點一寸寸的腐爛至死。
淩夕對他說,用藥吧,他不想自己身上有一個窟窿。
淩夕,你不知道嗎?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這麼做的。是,他想讓淩夕完完整整的死,他的屍體也會完完整整的保存下來。
可是淩夕在閉上眼睛前對他說,我,想和安然葬一起呢。
他想想,這是淩夕最後的願望吧,他要幫他實現。
他拿著淩夕的骨灰,撬開了安然的墓碑,把那兩個骨灰盒裡的灰燼倒在了一起。他想,淩夕這樣會滿意了吧。
弄好安然的墓,他微微的側過頭,就看到與安然相臨的墓碑上,那張照片裡如水晶娃娃的男孩正對著他笑。
他撓了撓頭,你不用謝我。然後再吐吐舌頭放正了花束。我得走了,不然守墓園的人等下會發現的。以後再來看你,不,是看你們。
以後,都要笑著才好呐。淩夕。

安然篇

他是個特警。特種警隊的特警也是員警裡特別例子的特警。
他的個性有些衝動,不夠沉著不夠冷靜,智謀又不好,武力也是比較弱的,所以出什麼任務都輪不到他。
什麼嘛,不給他機會怎麼就知道他做不好。
行,看不起他,他自己行動去。
界戰,跟洪盟也許有那麼點關係,界戰的總裁淩榛,也許就是洪盟的淩夕。
他向警隊請了一個月假,反正平時他也是閒人。然後拿著XX大學的文憑去了界戰應聘。
他在大樓的後面碰到了一個男孩,很漂亮的一個男孩,像個SD娃娃,尤其是那雙眼睛,真的很美。
他傻愣愣的看著那個男孩,直到那個男孩朝他說"小心。"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明白他的意思。
男孩應該是見他沒有動,上前幾步將他拉開了,下一秒鐘,他剛才站的地方就砸下了一個花盆。
"啊,謝謝你。"他尷尬的摸著頭,自己真是大意。
男孩沒有再說話了,只是放開了他,然後朝大廈裡走去。他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這男孩哪裡怪怪的。
在面試完後,他又到這樓四周溜達了一會。
上天,千萬保佑要被界戰錄用哦。他雙手合什,閉著眼睛在心裡祈禱。
"你叫什麼名字?"耳邊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他睜開眼睛,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那個男孩!
"我,安然,安寧的安,自然的然。"
"安然嘛,這樣的名字真好呢。我叫淩榛。"
"淩榛?啊?你就是界戰的淩榛?!"不是吧不是吧,這個男孩最多也就十幾歲的樣子......怎麼可能會是那個界戰的總裁?而且還有機率是那個殺人如麻的血色夕陽?
"我是,安然,明天來界戰上班,直接到我辦公室報導。"
他愣著說不出話來。
然後一輛高檔的賓士在他們面前停下來。一個人從車上下來,伸手扶住了淩榛。"怎麼一下人下來了?等久了嗎?"
"還好,走吧。"
那人扶著淩榛到了車前,為他打開了車門,"小心頭。"說著還細心的用手擋在了淩榛的頭部上方而,淩榛伸出了手摸索片刻,才彎身進入車中。
他猛然醒悟,為什麼會覺得他怪怪的了。因為他的眼睛!
他看著遠去的車子,心裡很不是滋味,由一種不明的情愫引起。
他記得很久後,他問過淩夕,為什麼那個時候會讓我去你身邊工作?
淩夕笑著對他說,因為,我聞到了你身上與別人不一樣的氣息,很乾淨,很清新,沒有雜質,安然,那是我一直渴望的。
他那天很早就起床了,忙活了半天終於去了界戰。
他想淩榛應該有吩咐過下面的人,反正他一路很順利到了淩榛的辦公室。
"來了?李政,你先帶他去熟悉一下這裡。"
於是,他在界戰的工作就開始了。
他本來就是個個性活躍的人,對人總是和顏悅色的,他不算很天才,但有點小聰明。他不算很機智,可是很風趣。他的到來,使這個平日裡死氣沉沉的界戰上層多了些生氣。
他的笑話,他搞笑的舉止,總會惹得旁人爆笑,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淩榛笑過。可是淩榛說話的方式很溫柔,待人有禮貌,從來不發脾氣,處理公事的時候果斷明練,公私分明。
他越來越不相信,淩榛會是血色夕陽。
這個人,在他邀請他同住時,就已經搶先一步住到了他的心裡。
安然,叫我淩夕。
安然,你不要變。
淩夕,淩夕,即使叫淩夕,他依然是他心中想要守護的天使。
他忘了是什麼看到淩夕笑的,只記得很當時很震憾。他說,夕,你笑起來很好看,多笑笑吧。
淩夕有些訝異,這就是笑嗎?
他說,是啊。好奇怪的問題。
淩夕然後就再次笑了,原來笑這麼簡單啊。
淩夕總是喜歡站在陽臺上吹風,無論春夏秋冬。
他問他為什麼,他說,"陽臺,你別看它小,其實它很大。安然,站在這裡,只要有一雙翅膀,人就可以飛了。不會再有別的阻礙。"
他說,夕,我帶你飛吧。
空了三個月的時間,他帶著淩夕,飛遍了大半個地球。
淩夕變得開心了,會笑了。淩夕說,安然,謝謝你。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淩夕不說話,夕,不用說謝,我願意用盡一切方法讓你開心。
淩夕說,安然你的臉呢?
在這裡。
淩夕柔軟的唇輕輕的在他臉頰上印下,然後笑著對他說,安然,讓我摸摸你的臉,我想知道你的樣子。
好。他止住此刻如鼓擂動的心跳,靜靜的站著,看著淩夕的雙手小心翼翼的在他臉上移動著。
他抓住了這雙手,他說,夕,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安然啊。很自然的回答。
淩夕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他們早早就回家了,他說,夕,今天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淩夕笑著說,好,安然送給我的禮物我要是滿意,一定會回贈安然的。不過,安然,我要先和李政去參加一個宴會,一會就回來。
嗯,我等你回來。
好,我要吃水果蛋糕。
如果,如果他有預知的能力,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淩夕走。
他的頭被按在桌子上,手腳都被人壓住。他睜著眼,死死的盯著前面的超大螢幕。
夕,他的夕怎麼能受這樣的污辱!夕!夕,夕!
他感覺不到那些人分開他的腿,感覺不到那些人照著錄影把對淩夕做的一切對他再做了一遍。
他的眼,他的腦子,他所有的感官,只能感覺得到淩夕。
被高高的吊起時,他的眼睛還是睜著,連眨都沒有眨一下。瞳孔裡映著的是淩夕的影子,微笑的淩夕,流淚的淩夕。
直到最後的意識消失時,他睜著的眼裡流下了一滴淚。
夕,對不起。

裴狐篇

他喜歡流雲,一見面就喜歡上了。
可是那孩子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連他這個空門的少主都不放在眼裡。
在他十五歲的時候,他病殃殃的老爹給流雲指了門婚事,把武師傅的女兒嫁給了流雲。他看流雲明明就不喜歡那女人,可還是答應了。
他說,"雲,你不要娶那個女人好不好?嫁給我。"
流雲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他去拉住了他,"雲,答應我啦,答應我!"
"白癡。"流雲甩開他的手,狠狠瞪他一眼離開。
他怕流雲生氣,怕他的眼神,於是他就跑去找他爹,他說,"做什麼讓流雲娶老婆?流雲以後要嫁給我的!"
他爹當時就氣得差點吐血,把他關進了密室,美名其曰閉門思過,不過就是怕他在流雲成親的那天去鬧事。
他出關的時候流雲已經離開空門。
他知道他現在沒有辦法得到他,沒關係,他還年輕,可以等。
他爹死的時候他可沒哭,人,生老病死是常事。總有一天自己也會死。
然後,他接了門主之位,一個月之內調整了空門內部。
他聽說,流雲快當爹了,那女人快生了。
他帶上了空門的高手,去找了流雲。
他討厭那個女人,很討厭。那個死女人憑什麼占著他的流雲這麼久。他踹了那女人一腳,心想最好連同她肚子裡的孩子一起踹死。
流雲的武功不是擺設的,可是畢竟也才只有十五歲,那點內力修為與空門其他老一輩的高手相比,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他在一邊笑眯眯的看著,心裡想著流雲以後就是他一個人的了,高興得快飛上了天。
流雲在最後跑進了他們家的後院,他眼睛一眯,吩咐幾個人破了院子外布的小陣,自己則帶著另一批人去了幾裡外的一個破廟裡。
為了抓他,他可是把這方圓幾裡內有幾個老鼠洞都差不多摸清楚了。
霞兒,他認識這個婢女,那女人身邊的女娃兒,長得還有幾分姿色。他看了一眼她懷裡的嬰兒,那嬰兒很安靜,沒哭,睜著眼睛。
他想,先不要殺這小孩吧,反正看起來也活不了多久的樣子。不然以後流雲知道了自己可就沒戲唱了。
那邊的人先他一步將流雲帶回了空門。
他歡天喜地的去留雲閣找他,"雲啊,喜歡這裡嗎?我專門為你建的!怎麼樣?很美吧?"
"雲,你喜歡吃什麼?我去做!我可是專門為了你去學的誒,什麼君子遠離庖廚,我才不管,我聽左護法說,抓住一個人的胃才能更容易的抓住一個人的心!"
"雲,你說話句嘛,求你說一句好不好?"
"雲......"啪,流雲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你放我出去。"
"不要,這輩子都不放!"
他算是拿出了渾身的解數去討好他了,可流雲不為一動。
自小到大,什麼東西是他看上了而得不到的,真是讓他頭痛。
不就是傲氣在作祟嗎?毀了他的傲氣,他是否不會這樣的清冷?
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在第五天,當著下人們的面,強要了他。當然用了一點小手段,從燼揚那裡拿了些七七八八的藥,讓他沒了力氣先。
可是流雲是烈性子,竟然在醒後就去尋死。
他看著緊閉著眼躺著的流雲,一下子慌了。更加的意識到他不會允許流雲離開他。
他派人看著他,封了他的內力......
他不想用一些極端的手法,他的流雲,必須是完美的。
流雲開始絕食。
他對他說,"你的孩子在我手裡,想要他活,你就吃東西。"
流雲看著他,對他露出了自從認識他開始的第一個笑容。"你殺吧,殺了他吧。有這樣一個爹是他的恥辱,殺了他省事,免得他被人笑話。殺了他,好去陰間與我作伴。"
"好,好......被我碰一下就是你的恥辱!只要你願活,我從今後不再碰你!如何?"他妥協了,那天在場在下人當著流雲的面親手殺死,"我知道你在意,如今我把他們都殺了,沒人再會知道了。但要我放你,下輩子也不可能。"
他好歹是個男人,說話也是要算話的。
可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大美人放在他面前讓他當做沒有看到也實在困難了一點。
他開始找那些與他長得有些相像的人,收為男寵,以解那麼一點的讒。
他跟燼揚說,幫我研製一種藥吧,讓吃的人對藥物產生依戀,無法離開。我要給他吃。
他不是不放心,他只有直覺他留不住流雲一輩子。所以他要用手段。
一年後,那藥總算出來了,他讓別人試藥,結果,一個月後一命咆呼,他差點就把燼揚給砍了!"這種藥!這種藥怎麼讓人吃???很危險你知不知道?不行,重做!"
可是燼揚說,已經盡力了,只要每月不間斷的服用幾次,是不會馬上死的。
他氣呼呼的掐他脖子,"什麼叫不會馬上死?我要的是不會死不會出問題!"
他為這藥取名一世情,一生一世此情不離。z
又是一年,藥有了些進展,雖然若是一個月內一次也沒服用的話,會死,但至少在服用期間不會有明顯的精神失常或都突然發瘋的例子了。
他在有一天閒逛時走到一個林子外面,看見門裡的右左護法都圍在那不知道在講些什麼。他好奇,也走過去看了看。
左護法說,"門主,鎖仙陣完善好了,屬下們已試過,沒有漏洞。"
"鎖仙陣?什麼鎖仙陣?"不過好像腦子裡有那麼一點映象。
右護法說,"是門主吩咐的啊,我們已經按照您給的圖完完全全的佈置好了,一石一木,一花一草,分毫不差。"
哦,鎖仙陣啊,是他創的沒錯。用來幹什麼的,好像是關流雲,不對,不是流雲,是流雲的那個孩子。
這兩年來,都把這孩子給忘了呢。
他去看了流雲,還是整天在的打坐,不理人。他心想也許讓他以前認識的人過來照看他會好些。於是他把霞兒從那小院裡叫了出來。
流雲笑了,雖然很淡很淡,雖然他站得很遠,可是他看清楚了。他不知道那霞兒對流雲說了些什麼,他沒有聽見,可他比流雲還要興奮,一時忘形沖了出去,"雲,你終於笑了!早知道我就早點讓霞兒過來了!"
結果流雲的笑容在下一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知道了,流雲的笑是因為那個小孩子。
他嫉妒,發瘋的嫉妒。
他找了個人專門為那個小院送飯,他給了那個下人特權,每隔九天到燼揚那裡領取一世情,下在飯裡,送給那個孩子吃。
偶爾他會跟燼揚一起問那個下人一些話,關於那孩子的。
"他整天都挺安靜的,看起來從來沒有走出院落的念頭。"
"有時會突然暈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藥性的關係。"
"按主子吩咐,最近一直沒有給他吃一世情,前些天他的行為舉止有些偏離往日,會坐著一直笑,有時也會一直哭,曾有六次想要自盡,不過都被屬下救下,沒有大礙。而且每晚都會發夢,哭喊聲很是淒厲。而這幾天,神智好像恢復了正常,可是已有痙攣之狀......"
"知道了,開始讓他服藥吧。"不然就性命不保了。
"是。"
他單獨去找了霞兒,他答應她,讓她幾日去看那孩子一次,可是,無論看到什麼狀況,她能對流雲說的,就只有那孩子的日子過得怎般的快樂!
那孩子,成了流雲唯一會笑的籌碼。他想看到流雲笑。
可是流雲,開始接二連三的出狀況。
總會莫明其妙的受些輕輕重重的內傷,更有時還會有自殘的行為。
他記得最重的一次,足足昏迷了十幾天,而他折騰得空門的人個個上咣跳下竄。
流雲在昏迷的時候總是會迷迷糊糊的說,"夕兒,夕兒......我不能死,我不要死......"
他握著他手說,"你當然不會死,你就算要死,我也不允許!流雲,你是我的,你是我一個人的吟霜。"他看著那張睡顏,忍不住偷了一個香,結果被打飛到房外。
房外的人一陣手忙腳亂,他站起來,捂著竟然笑,"沒事,他還能打人,會沒事的。"
左護法搖頭,說你這是何苦呢?他的心根本不會給你。
他斜眼看去,我不在乎,我只要他能留在我的身邊,留在我身邊就好,什麼心,什麼人,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他留在空門,做我冷裴狐的吟霜。
吟霜,是他擅自為他取的字。流雲若雪如霜,他願輕吟輕解。
他的武功,不敢自稱天下第一,可是排在前十是沒有問題的,流雲打他,他不會還手不會躲,只要他的流雲開心高興,在不死的前提下,他心甘情願的讓他揍。
他,只是囚了他十三年。
在那個孩子不見後,流雲也從空門消失了。
他找尋數月竟然毫無音迅。
可他不放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流雲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流雲有一天也會主動來找他。
他收到信函看到那熟悉的字跡時,他的手都在發抖。
可一見到流雲就被莫明其妙的揍了一頓。"為什麼打我......吟霜,我好想你......"
他不是不知道流雲在被他囚禁的期間練武,可是他沒有想過他的武學竟然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他。
"為夕兒,為他受的苦!為夕兒,為你敢如此對他!"
"吟霜......"
"住口!"
"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裡做得還不好?為什麼你的心不給我,為什麼不給我?"
"從你碰我的那一天起,我流雲與你冷裴狐就只是敵人。而我的心,我的心是夕兒的,是他的。"
夕兒夕兒,他的眼中就只有那個孩子!那個該死的孩子。為什麼當初不殺了他!
他不知道流雲是什麼時候走的,他只記得流雲說暫時不會殺他,不會讓他死得這麼容易,夕兒受的苦,他會一點一點的向他討回來。
他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暗算了。在掉落懸崖的那一刻,他想,吟霜,不能死在你手上......吟霜,為什麼我還是不後悔?
結果他沒有死,被人救了。昏迷的時候感覺有人在照顧他。
醒來的時候那個救他的人正握著他的手,低著頭,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傷心的事情,有淚水從眼角流下來。
其實他以為看到了流雲,可是他的腦子很冷靜,他清楚的知道這不可能是流雲,他寧願相信那是他死掉的老爹也不會相信是流去。那不可能,比死人復活的機率還要少。
這少年說,他叫淩榛。
少年不要他的厚報,只要求他陪他五個月。五個月啊,他皺眉,不快點與空門聯繫的話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呢。
少年說,"太多了?要不四個月吧。"
"那三個月?"
"好,就二個月!行了吧?我告訴你,二個月已經極限了,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我就......"
他挑了挑眉,那少年似乎懂他的意思,不客氣的說變臉就變臉,"就當沒救過你這人。知恩不圖報,也不是什麼好人,哼!你走,這是我家!"
他想笑,可是繃著一張臉不動聲色。少年很有意思,不知道他是誰,不會看他臉色行事。
走到門外,看到這裡山繞林圍,環境很是清靜。背著對少年,他的嘴角微微的勾了勾。這地方,他記得是他小時候常來的地方呢。如今都被鳩占鵲巢了。他想了想,回頭對少年說,"半個月,如何?"只是半個月而已,空門的其他人也不是吃白飯的。
少年受了傷,肋骨斷了好幾根。他也算是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摔死了。
少年對他說,"你一定很愛很愛那個人對吧?就算他不要你了,你也還愛著他。"
他開始思考少年的身份,也許,少年是認識他的。
"我並沒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我想愛人......"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裡落寞的神色讓他愣了一下。
他最後還是留了下來。與他的談話中他覺得,不該懷疑這少年,不像會說謊的樣子。
少年吃的東西很差,他看了實在是難以下嚥,他說,"淩榛,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回我家去,以後吃好的穿好的如何?"
那少年用一臉怪異的表情看著他,然後拒絕。
少年的態度沒有之前那麼友善,說了三兩句話就躺到了床上去睡覺了。
他心想這個叫淩榛的也太沒警覺心了,雖然他是他救的,可他就放心他自己救回來的人?
他看著唯一的那張床笑了笑,然後坐在一邊打坐。
夜深後,少年有了動靜,大概是做夢了,說著些囈語。
"爹爹......爹爹......"
他看著那張與流雲七分相的臉,想到了流雲的那個孩子,流夕。可是流夕,現在應該跟流雲在一起不是嗎?怎麼可能會在這空門的附近?
"嗯......安然......"
安然,他知道這個名字,少年之前說過。也許,他口中的爹爹跟安然是同一個人。
"不要......不要......冷,好冷......爹爹,我好冷......對不起......"
他走了過去,拉起被少年挪到一邊的被子為他蓋上,結果少年卻摟住了他的手臂,臉上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爹爹......"
他看著這個笑,有些癡迷。
流雲,流雲......
淩榛很凶巴巴的,可是他看得出來,不過是只紙老虎。
看著淩榛惡狠狠的對著他說話,沖著他喊叫,他總是想到流雲。他發現流雲真的很絕,連對他多說一句話都懶得說。
淩榛的脾性有些怪異,總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可是很好玩。
他開始喜歡這樣的生活,
他記得那天,少年帶著他爬上了屋頂,拿了罎子花雕來。他是不屑喝這種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的,可是少年不管他,自己一個人喝得起勁,他想到少年的傷,雖然好得差不多了,可這種烈性的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喝多了也是不好的。於是他搶過了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壇,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其實他很想醉,可是他的酒[E-B-小-說-wWw.txTeB.cN收-集-整-理]量很好。喝了這麼多,只是有些暈。
他把淩榛看成了流雲,發了一會瘋,只有一會。
他還想瘋的時候淩榛比他更瘋,抱著他啕嚎大哭起來。
"好,好......可是,對不起,我無法......無法陪你很久。我不怕死,我真的一點都怕死!可是我不敢愛你......不敢對你說我愛你,我想愛你......想愛你!"
"爹爹......我有一個朋友,他是個死化妝屍,他總是說,生,無論如何,生,要比死好很多......爹爹,你要明白這一點知道嗎?他說,死了,什麼傷口都無法癒合,活著,不管多大的傷口,它總會有癒合的一天。"
"我明白......所以那個時候我不讓自己死,我讓我自己活了下來......活下來,才會機會再見到安然,才會機會為我自己報仇......安然不會嫌棄我,我知道......爹爹,你會嗎?你會嗎?爹爹......知道為什麼我買了只狗嗎?其實我根本就不是想養它......一點也不想養它!幫我殺了它,殺了它......我不乾淨,一點也不乾淨......爹爹,對不起爹爹......我沒敢告訴你,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就連一隻狗......它都指染過我!我怕你知道了,我怕你不要我,像安然一樣不要我!"
他愣愣的看著淩榛,說不出一句話來。i
"我,五個月的生命......不要了,不要了!......"淩榛從懷裡摸出了個瓷瓶,狠狠的扔到了地上去。"一世情......一世情又如何?爹爹,流雲,我要讓你知道,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啊~~我們一起死,一起死吧......不行,不行......你要活著,好好的活著......"
流夕,他是流夕!
他想殺了他,在這一刹那間動了殺念,可是流夕抱著他的腰一直在哭。他說,"爹爹,要我......要我......"
他看著那張臉,無法拒絕,他看著這個流雲深愛的人,心裡突然的就蹦出了一個計策。流夕,流夕,我要讓流雲對你死心。他只能是他的人,他一個人的吟霜,如果他都得不到他的心,別人就更不能得到!
他抱著流夕下了屋頂,回到房屋。這個人,是流雲愛的人呐......
他佔有了他,心裡想著吟霜,終於有一樣東西,是我們共有的了,終於有一樣東西,能讓你在乎讓我觸碰。
他在房事方面其實很貼心,那些男寵們都喜歡他的這種細心,可是,對這個人,他只想用粗暴的方式,狠狠的進入他,狠狠的貫穿他,看到他的血看他淚,才能稍解心中的妒嫉與憤恨,不會失手就殺了他。
流夕醒來後很冷靜,對著他說,這事當做沒發生過。
他真是好想笑,沒發生過?當沒發生過?這孩子還真是天真。
他突然想讓流夕愛上自己,流雲不愛自己的,讓他愛上自己也好。
一世情的藥性,能幫他做到這一點。
他看著流夕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愛上我,愛我。"
流夕盯著他的眼睛沒有移開,"我要愛你......"
流夕像其他男寵一樣會回答他想聽到的話,可是他的眼睛跟別人不同,很清澈明朗,沒有一點受惑後的迷茫。
難道一世情沒有用?還是因為流夕本身就有愛的人?他不管,他不管到底是為什麼,總之,流夕如今已經是他的人了。
他想也許流夕這幾天應該是服用一世情的時候,可是昨晚一世情被他自己毀了,所以他的身體開始出了些問題。在他再次要他的時候,流夕在不久後身體就開始發抖,然後陷入了昏迷。
他還不能讓他死,流夕還得幫他做事,於是他決定馬上帶他回空門。
為了他後面的傷,他也算是體貼的找了輛馬車。
流夕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中,偶爾會毫無預兆的睜開眼睛,用那雙和流雲很像的鳳眸冰冷的看著他不說一句話,可是身上散發的是濃厚的殺氣。
他未到空門,就已有人來接他了,他把流夕身上的玉佩拿了下來,叫人送去給流雲。他記得,這玉佩是流雲一直佩戴著的。
流夕的身體,因為有劉燼揚,所以他不用擔心。離了空門十幾天,因為之前沒有交待清楚,所以堆了一大堆的事情下來,他忙了好幾天。
然後讓流夕搬到了他的寢居。
流夕像其他服用一世情的人一樣沒有反抗他要他,可是他眼裡沒有那些人擁有的情欲,看著他的眼神很冷。
痛,他會哭叫,舒服,他會笑,可是行房事時該有的情欲,他的眼裡從來沒有露出過一點來。
說他不惱火,那絕對是騙人的,看著那清冷的眼神他就想到流雲,他就掐著流夕的脖子。
他知道,流夕在這個時候把他看成一條狗,那條在曾經的某個時間裡污辱過流夕的狗。流夕那晚醉後對他說的話,他都記得,記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只要他說了,對流夕說起那些事情,那麼這個人,會徹底的被毀掉。他確定那些事是流夕內心深處最痛最大的傷。
可是他有那麼一點不忍心。
而且,流夕真的瘋了徹底的瘋了,事情就會變得麻煩不好玩。
流雲很快就要來了,出乎他意料的速度。
那天早上,出了許多事情,空門好幾處要地起火,他以前最寵愛的人橫死房中。他知道這是兩件事情,是不同的人幹的。他去看了那個男寵,昨天他還看到他站著跟流夕說話,今天就死在這兒了。咽喉致命的一刀,傷口很薄,他認得出那種手法,是流夕的。就像前些天晚上,流夕拿著那把匕首想要割破他的喉嚨,卻被他發覺躲過,只擦傷了他的手臂一樣。
流夕,服用一世情已經十年有餘,沒死已經很幸運了。因為一世情,他一直讓燼揚不斷的改善,所以藥性是經常會變的,快樂時,會讓人不願意從沉睡中醒來,痛苦時,勾起人內心深處最痛的記憶,讓人沒有活下去的念頭,能挺過的人並不多。
他知道流夕的記憶是殘缺的,所以他記不住他的反抗他的發狂。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所想的發展。
流夕讓流雲走,流雲就走,他看到了流雲眼中的痛,他怕這個烈性的人會做什麼傻事,跟了上去。
流雲一直走一直走,幾天幾夜沒有停下來過。他在後面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得心痛。
他攔在了他前面,"吟霜,跟我回去。"
流雲站了一會,抬眼看著他,笑了,"你去死。"話一說完,掌風就朝他掃來。
他這次躲了,險險的躲過,躲了流雲三成功力,一時間還差點暈過去,還好躲了,不然會死。
"你不要流夕了?對,他敢傷你心,不要他,讓他死吧。我從今天起不讓他吃一世情,如何?"
流雲的身形頓住了,"你敢?"
"你說我敢不敢?"
"你想怎樣?"
他笑了,也許真的像狐狸。"吟霜,跟我回空門。"

裴狐篇

流雲看著他,看了很久。
"吟霜,不要想著死。流夕還小,以後的路還很長,流夕不想死。流夕對我說過,死,無論如何要比活著好。他說,活著,傷口才有癒合的可能。"他瞭解流雲,流雲是絕對受不了他碰了流夕的,絕對。
流雲說,"好,我跟你回去。"
留雲閣,留雲。
流雲一回到空門,他就呆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守著他。
流雲選擇閉上眼睛打坐,眼不見為淨。
他也安靜的在一邊坐了一天,不出聲,他知道流雲討厭。
夜晚他想走,他知道他在這兒流雲肯定不會睡覺,結果一到門口流雲開口了,"你想去哪?"
"我?去睡覺啊。"
"不許去。"
"啊?你要我留下來陪你嗎?"他是嘴賤,知道有些話不該說可他還是說了,於是又結結實實的挨了個耳光。
"那算了,我還是去睡吧。"又是一耳光。他笑,他知道流雲怕他去找流夕。"想殺我?別忘了一世情,別忘了我的血是藥引。"
"這是我的地盤,我喜歡睡哪裡就睡哪裡。"
"吟霜,你和流夕,都是我的最愛呢。"
"是你還是他,你可以選擇。"
流雲沒說話,可他知道,他選擇了自己。
他夠精明,夠無恥,他知道流雲與以往已經不同了,性情還是那麼烈,可是流雲有了留戀,那就是流夕。
從流夕偶爾睡夢中的囈語裡他知道,他們在一起的生活應該是很美好的。
流雲,捨不得放下。
所以,流雲不會再輕易的放棄了生命。
流雲蒙了他的眼睛,也蒙了自己的眼睛,他不在意,不在意。
門被踹開的時候他想殺人,可是他很識相的收斂了殺氣。流夕,帳會跟跟你慢慢的算。
流雲,他一直就沒有低估過他。不逼得他無路可走直取滅亡,他不會對流雲怎麼樣。
‘無',雖然與空門是同根而出,可如今的主人是流雲,對空門的威脅很大。
流雲說走就走,是為了把他引開。他瞭解流雲,同樣的,流雲也瞭解他。
他把流夕帶入了鎖仙陣,然後去找了燼揚,他說,"我要黃泉。"
黃泉,吃了它的人可以把最自己最愛的人忘了,忘得徹底,一切與這個人有關的事情都會從腦子裡抹去。
燼揚給他了,可是藥是假的。
他看著劉燼揚,"你不會背叛我。"
燼揚逃避著他的目光。
他笑了,"從小一起長大,我可不認為你那神醫外號下的心是仁愛的。怎麼這個時候想要救人了?"
燼揚說,"也許,人命在你我眼中都如草芥,可是,有的人,不該死,我要救。你有重要的人,我,也有。"
他笑著拿過了那些藥物,全部都毀掉了。"一世情的解藥?嗯?你認為有用嗎?解藥,你不是研了十年多了嗎?剛好在這個時候成功了?"
"你在幹什麼?那些藥還要拿出救人的!你忘了你這空門裡還有那麼多的人中了一世情嗎?你真想讓空門被論為邪派嗎?"
"你管不著我,燼揚,如果我失去權勢,我就留不住他,可你,還要去幫他離開我。你說,你該死嗎?"
他把燼揚帶去了鎖仙陣內,流夕那個時候很狼狽,傻傻的坐著。
流夕,如果只是淩榛,也許一切就不會這樣了。可他是流夕。
他要他的命,他要一掌就擊碎他的天靈蓋。
流雲拿出黃泉的時候他只是愣了那麼一下子。流雲,想要給流夕吃呢。真好玩,真好笑。
看著流夕眼中的淚水,他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暢快過。他開始笑,笑得通體舒暢。
他們出了鎖仙陣,而此時,月華,出岫兩宮聯手,逼上了空門。流雲沒有殺他,是來不及殺他。
流雲抱著流夕,怎樣都沒有鬆開過手。
他看著那父子倆,笑了笑。
這個時候,他與流夕想的是一樣的。無論如何,流雲,你要活下去啊。
他把空門的號令權給了流雲。他說流雲,我們之間的爭鬥先放一放吧,不然大家都死定了。
他說流雲,流夕吃了黃泉會昏迷三天,三天后才會醒,你不要擔心了。
流雲是防著他的,派人時時刻刻的守著他和流夕,一刻也沒有放鬆過。
可他是冷裴狐,雖然行事作風邪裡邪氣,能安然的坐著門主的位置這麼久也自然有過人之處。
左護法是無的人。左護法很忠心,不論是對流雲還是對他。
他只是說了一句話,"流夕若死,流雲必死。"
當流雲一看到他就揪著他的衣領問流夕去哪了時,他又笑了,他說我怎麼知道?
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當一個叫秦宣的人帶著無的另一部分人從外部和空門裡的人聯合起來圍纖月華出岫時,大局已定。
空門依舊是空門,高高在上的空門,只是易了主而已。
留雲閣一把火給燒了,流夕住過的小院也給燒了。
流雲沒在空門,回了屬於無的山莊,離恨莊。留守空門的人是秦宣。
他還是沒死,只是成了階下囚,他想,也許沒找到流夕前,他不用擔心會死。
秦宣來找他問燼揚的下落時,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好心,說他不知道。
就像他們問他流夕去了哪時的答案一樣。只是一個是真,一個,是假。


卷二

第一章

林中一片寂靜,只有偶爾的幾聲鳥鳴。
林中那幢破敗的房裡透出一股子死氣,若是走得近了,就可以聞到濃厚的血腥味。
門外,綠樹茵茵,一片生機昂然,門內,橫七豎八的躺著好幾具死屍。雖然天氣還不是很熱,可屍體已經開始有些發臭。這臭味引得不少老鼠爬竄在這些屍體之間,偶爾還啃上那麼一兩口。
一隻小老鼠在這些身體中間爬來爬去,似乎找不到目標下口。最後它停在一個身體看起來比較嬌小的人身上。這具屍體竟然還有溫度,暖暖的。它又爬了一會,找到了容易入口一點的地方,那纖細修長的手指,看起來很好吃。
它張開嘴,想要咬下去時,這手卻動了一下。
它嚇了一跳,連忙往後竄去。可那‘屍體'沒有動靜,於是過了一會兒,它又大著膽著爬過去,再次想咬時,那手又動了,這次的幅度很大,是人,是活人。它急忙尖叫一聲招呼著同伴們往四處跑了。
活了的‘屍體',只是個少年。雙手及衣服上都沾滿了鮮血。
他慢慢的爬坐起來,身子有些發抖,目光很是渙散,沒有絲毫的焦距。他只是愣愣的坐著,好像完全不能明白自己的處境一般。
過了些時間,少年揉了揉自己發疼的額角,搖晃著站了起來。"李......政?"前一個字是自然而然的開口,後一個字聲音就輕了許多,語氣中也帶了些疑惑。李政,李政已經死了。
少年偏著頭想了想,他確定李政已經死了,是被自己殺死的。
他開始習慣性的去褲袋裡拿手機,可是,他找不到。少年臉上的表情沒有變,一點也不慌。
腳踏出了第一步,又踏出了第二步,第三步的時候被腳下的屍體絆倒了。
少年很坦然的站了起來繼續摸索著找門,這樣的跤,他摔了不下萬次。
腦子很奇怪,閃過一些殘缺不全的記憶。一點也不像是屬於他的。
終於,讓他找到了門,他走了出去。外面的空氣很清新,有鳥鳴,有蟲叫。有香味,花的味道,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沒有工業化的難聞氣味。
少年一點也不驚訝,因為腦中有著這種乾淨空氣的記憶。
少年知道他叫淩夕,是洪盟的殺手。
可是少年也知道,自己死了。被洪盟裡的同伴落雪殺死的。
少年的腦中有秦宣這個名字,有劉燼揚這個名字,有顏譽這個名字,有冷裴狐這個名字,還有其他許許多多,可是,印象很模糊,全都很模糊。
國號熾炎,永合二十七年,離二十六年,已經過去一年了。
少年伸出了雙手,在前面探索著,緩緩的邁出了腳步。
他是淩夕。
淩夕,從來都不承認自己是弱者。
是誰,曾在他耳邊說,夕,桃是粉色的。
又是誰,握著他的手說,夕兒,明天去看日出吧。
他的腦中,對顏色不再迷茫,他可以生動的勾勒出那七彩的畫面。他的眼睛,曾經看到過這一切。
淩夕三步一撞,五步一絆,十步一摔。心想樹林什麼的靜物多的地方可真是麻煩,而且腳下的路,一點也不平,坑坑窪窪的。
淩夕在不久後聽到了水聲,心中一喜,有水源的話,沿著水走總會碰到人的。他找了根樹枝,為他開路。
還好,那不知是河還是溪流旁邊的路是平坦的。
他的身體,向來都算是好的,可今日總覺得特別的疲憊,身體很是不舒服。
一世情?腦海中突然閃過這三個字,可淩夕覺得莫明其妙,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正想著,水流聲外的馬蹄聲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朝著那個聲音的方向走去幾步,還未出聲叫人,腳底下一滑就摔倒了。
那是一個斜坡,他一下子就滾到了底。
疼痛,饑餓,暈旋感一子席捲而來,淩夕沒來得及求救,就暈了過去。
"少爺,您沒事吧?"馬匹受驚,豎起前蹄嘶叫起來,在主人的安撫下方才鎮定下來。那人一將馬定下來就問他的少爺。
"我沒事。落安,你去看看他怎麼了。"好馬差馬一下子也就可分別出來,他的馬剛才可是很安穩的停下了腳步,沒有絲毫受驚的樣子。
他先聽落安咦了一聲,才回頭向他稟報,"少爺,這個人像是暈過去了。他身上有些擦傷,應該沒什麼大礙。衣服上的那些血跡應該不是他的,他身上沒有那麼大的傷口。"
他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沒有大傷口?脫衣服看了?"
落安臉色一紅,"他衣服上沒有相對的缺口。"
他駑馬上前,讓落安將人翻正了。
一張年輕的臉孔,有些髒亂,可是,掩蓋不了驚人的容貌。
看了許久,他才問,"落安,他和我母親,誰美?"
落安偷偷看了他一眼,"夫人有傾城之姿,天香國色,連國主都歎為天人,豈是其他凡夫俗子可比的。"
"落安,我母親又不在這裡,你這話說給誰聽啊?我可不會心花怒放的打賞你。"
落安尷尬的笑,"少爺,我說的是實話。"r
他往後在馬背上往後移了移,空出了馬鞍,"抱他上來吧,前面就是濟臨城,到時給他找個大夫。"
"少爺,還是落安帶他吧,此人身分未明,要是出些什麼差錯可就不好了。"出門在外,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就你那馬?放心吧落安,我會提防的。"
落安聽他這麼說,也知道自家少爺的脾氣,沒再說什麼。
見落安扶抱起那少年到自己的馬前,他側下腰,伸手一圈將少年帶上馬放在自己的前面,然後用自己的手臂攔抱住不讓他掉下去。
"落安,走吧。"被主人的雙腿一夾腹處,馬兒就撒蹄開跑。
到了城裡,主僕兩人直奔自家在城中的別苑,剛安頓下來,下人前去請的大夫已經來了。那大夫細細的把了淩夕的脈,摸了摸他那小山羊鬍子,慢條斯理的邊寫藥方邊說道:"病人血少氣衰,心肺虛弱勞損,七情乖張,平日裡調養身子時,心緒也是萬分重要的,他鬱結在心,切不可受激過度。"
"知道了,我們會注意的。"他好像撿了個麻煩回來,還是等這少年醒了問清楚情況,早點讓他家人來接他回家吧。
送了大夫出門,剛進屋就看到少年動了動。這麼快就醒了?
淩夕睜開眼睛,就知道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是房裡。他被人救了。他坐起了身,對著那個站著人的地方微微一笑,"多謝相救,淩夕,感恩不盡。"
"客氣了。"他回之一笑,這少年叫淩夕?
淩夕低垂下頭,謙遜有禮,"不想打攪,但淩夕現下身無更換衣物,這身衣服髒了,不知主人家可否借與淩夕一套?"他不想在此地多留,也不想欠別人什麼,可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沾著血跡,就這樣走出去,怕是會嚇到人,惹到一身麻煩。
"當然可以了。"他回頭一個眼神,落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去吩咐下人準備熱水及乾界.衣物。"你先在這好好休息吧,告訴我你的家在哪,我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
淩夕對著他又是微微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想了想,也好。不過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叫淩夕的少年說話的時候總是不抬起眼睛看人,若說他高傲,說話的語氣卻是溫文有禮,並不是飛揚跋扈。若說他本就是個下人,可他雖是低眉順目的,身上卻秀露著冷傲,有這樣氣質的人,絕對不會是個下人。
而淩夕心中此刻想的卻是家人這兩個字。這是個說陌生又不陌生的世界,他知道。
這裡沒有洪盟,他也知道。
那個世界裡所謂的家人,他是沒有的,而這個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腦中還是只有那些隱約模糊的名字。
"小夕,不要......告訴他,我,我......我死......"
劉燼揚。秦宣。
劉燼揚已死,死在他面前。劉燼揚要他不要告訴秦宣他死了。
淩夕不明白為什麼想起這個的時候心有些痛。
也許,等他去找到秦宣這個人時,會知道一些事情,一些被他遺落了的事情。
淩夕洗完澡,整個人感覺舒服了許多。還好這裡的主人有遣下人服侍他,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穿好衣服,怎麼正確的走出這間房。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只要有個人在他前面帶路,他就絕對不會摔倒跟撞到。而第二次,他就可以一個人走完這些路了。
所有的一切,一如當初。他的眼睛,真的見過光明嗎?
"那麼,淩夕打擾了,不便多留,這就告辭。不過,還請主人家知個姓名,日後若是有用得到淩夕的地方,淩夕定會盡力。"
他笑了笑,"容塵白。"
淩夕心想這人倒也乾脆,"那麼,還請容公子差人帶我出府。"适才跟著一個下人七彎八繞的才走到這地方,他就斷定必然是個大莊園,就算眼睛看得見,要找大門也怕是還要好一段時間。
容塵白走到了他身側,"我送你出去吧。"
"有勞。"淩夕微微一笑。其實他知道自己以前是不常笑的,只是腦中記得有人對他說過一句話,夕,你笑起來很好看,多笑笑吧。
忘記了那個人是誰。但是自己想聽這個聲音的話,笑給他看。
開門的聲音,可是外面還是比較的安靜,淩夕想,也許是偏僻的巷子吧。
踏出門檻時他站著,有那麼一刻的迷茫,他該去哪?
但只是片刻,他很快回神,對著容塵白站著的地方露出一個微笑。"再次道謝,告辭。"
"不送了。"容塵白沒有漏看他的表情,那一會的迷茫他也看到了。他看著淩夕特別小心翼翼的走下了臺階,然後再往前走了幾步就站住了。
其實淩夕一點也不想示弱,可是因為眼睛的關係,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逞強。"容公子,我想知道,我要去峻城該往哪個方向走。"峻城,好像,秦宣曾經在那裡救了自己。
"在東,離這很遠。"
"東嗎?在我的哪邊?"

第二章

"在你的左手邊。"容塵白心裡越來越覺得這淩夕奇怪。
淩夕暗下裡握了握拳頭,踏出了腳步。走出了上百步,沒有碰撞到什麼,也沒有被絆到,耳裡也傳入了吵雜的人聲。
又走了幾步,嘭的一下撞到了頭,還好因為習慣,走路的幅度並不大,所以也不算是很疼。心裡又想著剛才那個容塵白現在應該已經進屋去了。
伸手扶著牆,他沿著牆往那人聲處走去。他猜想應該拐個彎就好了。
只往前再走了幾步,他就停下了腳步,垂下了眼眸微微笑起來,"容公子。"
距他幾步之遙的容塵白心中一震,他好敏銳!"是在下疏忽了,竟然沒有發現你眼睛不便。還是我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吧,你這樣,實在讓人不放心。"
淩夕想了一下,"我家人......我沒有家人。只有一個朋友,應該是在峻城。"
峻城嗎?反正早晚也是要過去的,不如改一下原本的路線,好人做到底,先送他過去吧。"正好過幾日我也要去峻城,你如果沒有急事,不如在鄙處多住上幾日,也正好休養一下身體,等過些時日,我們一起去,如何?"
"那,淩夕便叨擾了。"容塵白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不好推辭,推了,便是自己自找苦吃了。
"那麼,先跟我回去吧。"容塵白上前幾步,伸手握住淩夕的手,想要牽著他回去府上,可淩夕卻受驚般的後退了幾步,甩開了他的手,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他連忙露出個微笑,"容公子只要在前面帶路就好,淩夕會跟上的。"
容塵白看著他,理解的笑笑,"好。那跟我來吧。"眼盲的人,警覺感總是會高一點,手也只會交給自己信任的人吧。
"小心,前面是臺階。"
"嗯。"踏上臺階的腳步聲與平路是不同的,他知道。
容塵白自確定他的眼睛看不見後,就時不時的會注意淩夕的腳步,沒有遲疑,很穩,很自信,他很好奇淩夕怎麼能在無人攙扶的情況下一路平安的跟著自己走那麼多的路。"你平時都是一個人嗎?"
"偶爾吧。"一個人的定義是什麼,像李政那種搭擋算是同伴了吧。但是,好像有人陪了自己很久,他不是一個人。
容塵白讓落安帶著淩夕去熟悉了一下別苑裡的道路,自個便處理一些公務去了。
淩夕只是隨落安在他住的房子附近走了一趟,就回屋歇下了。他累了。
這容塵白雖然救了他,但想來平日裡也是不會照顧人的,有些細節也就沒有注意到。淩夕現在有些餓,身子上的一些磕傷雖然沒有什麼大礙,可沒有清理上藥也會覺得難受。
可淩夕也不好意思說我餓了,要吃東西。他只在那屋子裡喝了幾口茶就躺到了床上休息,順便理一下思緒。
他重生快十五年了。可是,為什麼那個時候落雪要殺他?最後的任務,是去殺賀新這個人,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條迅息,賀新已經被他殺掉了。
"淩夕。"
"來了啊。"
"為什麼不逃?其實以你的......"
"累了。"
"你又何必?"
"我的決定。"
他的決定,他的決定?決定死嗎?可是為什麼呢?到底是什麼讓自己放棄了生命?
小夕,小夕。
是秦宣的聲音,在這裡十三歲的時候碰到了秦宣。十三歲前呢?好像住在一個地方,一個小小的院落。然後呢?想不起來了,又是一片空白。
到處是空白的記憶。
淩夕覺得那些記憶很重要,一定很重要。
"淩公子,我家少爺請你過去用餐。"落安在外扣門道。
"好,就來。"他起來,摸索著穿上了鞋,理了理髮絲,便開門跟著落安過去。
容塵白已經落座,見淩夕過來,有下人自覺的為他拉開了椅子。淩夕聽著聲響,走過去準確的坐下。
容塵白此時已經見怪不怪了,將筷子遞到了淩夕手上,笑道,"想吃些什麼儘管說,我命人服侍你用餐。"
淩夕笑了笑,"我隨便吃些就好了。"
容塵白聽了也就沒再說什麼,在淩夕一邊的婢女也算貼心,盡挑些可口清淡的菜放到淩夕碗裡。
雖然肚子是餓了,可食欲卻是不見長,淩夕拿著筷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這些飯菜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他聞不出也嘗不出異樣之處。
夕,夕再吃一點。
我已經飽了。
你才吃了那麼一點,怎麼可能飽?再吃一點。來,張開嘴巴。
沒辦法,只有如言的張開了嘴,將已經送到嘴邊的食物吞了進去。早晚會被你撐死。
呵呵,不會的,我哪裡捨得?
腦中那張模糊的臉是誰?他是誰?
"你怎麼了?"見淩夕心不在焉的樣子,容塵白略帶關心的問道。
"啊,沒什麼,我吃得差不多了。"淩夕禮貌的微笑著放下了筷子,說著就要站起。
"你才吃了那麼點......對了,我特地囑人熬了燕窩粥,大夫說你氣血虛,吃點補補身體吧。"
淩夕見他也是一翻心意,不便推辭,只得坐著,並隨口道謝。
一邊的婢女在容塵白說時就已經盛了一碗燕窩,端到了淩夕面前放著,淩夕拿過瓷匙勺起一小口放入了口中。
容塵白此時正看著他,卻見淩夕剛把那燕窩放入口中就皺起了眉頭,他正想問是不是不合他口味,淩夕就驚慌的扔掉了湯匙,站起想往後退去卻被椅子絆倒在地,入嘴的那口燕窩早被他吐了出來。
"淩夕?"u
淩夕似乎沒聽到他在叫他,一直在嘔吐,本來在一邊站著婢女們想過去扶他卻都被他一把推開。
"淩夕......"容塵白站起來走過去,也想將淩夕扶起,豈知他一碰到淩夕,淩夕整個人的身體便巨烈顫抖起來。
"不要碰我!"屬於男人的氣味,屬於男人的身體從來沒有讓他覺得如此恐懼過。剛才入口的那粘稠的粥,讓他腦中閃過了一些可怕的畫面。
落安也在一邊看了這一幕,想了一會,看見自己的少爺看著淩夕沒主意,就走到容塵白身邊,悄聲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容塵白的臉色就變得有幾分難看。
"你說他是......"
"小的不敢斷言,但這情景確是有幾分相似。"
"那那個人後來怎麼樣了?"
"那人死了,自盡的。聽說三少爺為此還生了好幾天的氣。"
"自盡?"容塵白皺起了眉頭來,看了一眼淩夕,眉頭皺得更深,這個人身上的傲氣太重,若真是那樣子的事情,可就麻煩了。"落安,你說怎麼辦?"
"這個......這個小的也不知道......若是,若是三少爺他們在的話也許會知道些方法。不過,少爺,他好像不是很嚴重的樣子......"落安向左右看了看,示意其餘下人退下去。
"落安?"
"最好不要人太多吧,安靜一點,還有,盯著他點就好了。嗯,不能刺激他,千萬不能。看起來粥類的食物是不能讓他吃了。"
容塵白開始有些鬱悶起來,他看著逐漸平靜下來的淩夕,兩道好看的眉毛已經成了會扭動的蟲子,"三哥,什麼時候會趕過來?"
落安聽他這麼一說,把已經壓得很低的聲音再壓低了點,"三少爺要是過來,這個人就真的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少爺他好男......咳,男色。"
"可是,你不是說三哥要是在的話,他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的。"
落安翻白眼,他家這九少爺,腦子是聰明,可是對情事這方面卻比不上其他少爺。其他哪個少爺不是有三妻四妾的,有的連男寵也是一大堆,可容塵白卻只有一個側室。
而淩夕此刻正陷入那無止境的噩夢當中。他茫然的睜大著雙眼,腦中閃過一個個慘不忍睹的畫面,嘴唇早已被他自己咬破。
是誰,那個被淩辱的人是誰?不是他,卻又似他。
淩榛......不,他不是淩榛!他是淩夕,是淩夕!他也不是流夕,他只是淩夕,是洪盟頂尖的殺手,血色夕陽淩夕!
不,不對......沒有洪盟。
"小九,我聽說你這裡有美人呐?"房裡的人都各懷心事時,門外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還未等容塵白反應過來,門就被推開了。
"三、三哥?"怎麼提到三哥才一會,他人就來了?
被他叫做三哥的人笑眯眯的看他一眼,之後就目光就被房內的陌生人吸引了。
那雙會放電般的桃花眼盯著淩夕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個遍,然後得出了兩個字的結論,尤物!
再仔細的看了看房中的情形,那美人一臉驚惶失措的樣子靠坐在牆邊,嘴巴上都腫了,被咬出了血,而容塵白剛好就蹲在美人的正對面不遠處,他那腦袋瓜子轉得快,一下子就一臉揶揄的看向了容塵白,"九弟,你什麼時候也......呵呵,呵呵呵。"
"三哥你不要亂想!他是......他......"容塵白方才站立了起來,拉著他三哥到了一邊,"他是我今天在路上救回的一個人,剛才我們在用晚膳呢,本來好好的,誰知他一喝粥就,就像受了驚的樣子......呃,落安說......說他這樣子跟你府中的一個人很像,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這樣啊?"他又看向了淩夕,兩隻眼睛閃閃發光,"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一切交給我。呵呵......"說著慢慢的走向了淩夕,在落安眼中,這一幕成了一隻大灰狼走向小綿羊。
"啊,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淩夕。"
他笑著點點頭,轉頭繼續朝前走去。
淩夕一感到有人的氣息在靠近自己,雙腿一收,整個人幾乎抱成了一團,身上散出了濃烈的防備氣勢,還有隱隱的殺氣。
落安眼中的大灰狼眼睛眯了眯,下一刻他眼裡興奮的光芒就變得更加的強大。他的最新獵物,定下了。

第三章

"夕兒?"刻意放柔了的聲音,刻意省去了姓。
夕兒。腦中記得也有人這麼叫過他。
他看見淩夕身上的殺氣明顯減弱了一點,看來這一招有效。"夕兒,不要怕哦......"嗯,很好,很有成效。
"抱歉,容公子,我......"淩夕並沒有深陷泥澤,一聲夕兒竟然就能讓他即刻冷靜了下來。
容公子?"啊,你好,我是容塵藍,是塵白的三哥。"其實他有點想說塵黑的,可是感覺不好聽,還是塵藍吧。
容塵白聽了有些頭疼,他記得他這個三哥上次告訴別人他叫塵綠,前些時候告訴別人他叫塵青,現在又變成了塵藍。
淩夕對著容塵藍笑了一下,"我先回房了。"
容塵藍見他要站起,連忙伸手扶他,結果被淩夕甩開。
"我送你回房吧。"容塵藍眼巴巴的看著他,這樣可以趁機吃豆腐。
"不用,多謝好意。"淩夕垂眸,說就往門的方向走,容塵白細心的將倒了的椅子豎起放到了一邊,落安則過去為他開了門。
直到淩夕走遠,容塵白對吩咐下人來收拾東西,自己帶著容塵藍去了書房。
"三哥,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
"別提這事了,沒意思。小九,我先跟你打個招呼哈,那個人我要了。"他本來也不會這麼快過來的,可是那男的實在是煩,像個娘們一樣的纏著他不放,他受不了,乾脆早早落跑來與容塵白會合,誰知道,哈哈,上天待他總是不薄的,小九這裡竟然放了這麼一個尤物在等他。
"三哥,你就......"容塵白實在無奈。"他是自由之身,跟那些孌童不一樣,不是你說要就能要的。"
"這個你放心,我自有辦法將他弄到手。"什麼類型的男人他沒見過,想他府裡,也可說是紛芳百花園,各種各樣的男寵都有,什麼樣的性格該用什麼樣的手段他可是一清二楚。想到美人唾手可得,他越想越美,啪的一下打開了扇子搖起來,"你三哥我風流倜儻,英俊瀟灑,足智多謀,小九你就不用擔心啦,美人的芳心我是一定會得到滴。哦呵呵呵呵......"
容塵白冒了一頭冷汗,臉上也多了好幾條黑線。
"小九,不要這副表情嘛,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呐。其實我喜歡你老久了,既然你也喜歡我不如我們現在就......"
"三哥!"
"別生氣啦,我開玩笑的。"
"好了,我們說正事!"容塵白臉色一正,把桌邊的一大堆公函推了出來。
容塵藍的一張臉垮了下來。
"事情就是這樣的,夕兒明白了嗎?"容塵藍一臉色眯眯的樣子盯著淩夕。還好淩夕看不到,不然他對容塵藍的厭惡感肯定更加的濃厚了。
"我知道了,那麼有勞容公子了。"他才剛睡醒沒多久,這容塵藍就跑來找他了,說是今日就起程去峻城。不過,陪著淩夕的人成了他而已。
淩夕也不想在此多留,隨口便答應。容塵藍在討好自己他是知道的,為的是什麼他心裡也清楚幾分,只不過他想自己有自保的能力。
用過一點早膳,容塵藍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淩夕就要走,淩夕還是不動聲色的挪開了他的手。
容塵藍也不在意,他想的是反正馬上就要進入他跟淩夕的兩人世界了,而且去峻城的路程他可以拖拖拉拉的弄到數月,他有的是時間。雖然這淩夕的眼睛是瞎的,可他不在乎,再說淩夕那雙沒焦距的眼睛還很吸引人。
他扶著淩夕上了馬車,然後自己再上,接著掀開簾子探頭對容塵白笑得一臉燦爛,"小九啊,我走啦。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夕兒的。"
淩夕聽著他夕兒夕兒的叫,面不改色,只當容塵藍厚顏無恥,不予理會。早前他就對他說過,讓他叫自己淩夕就可,可容塵藍不聽,夕兒夕兒的叫得一頭熱。
容塵白看著馬車離去輕歎了口氣,心裡對淩夕有些愧疚。
"少爺,你既然不想讓三爺送淩夕,為何還答應三爺?"
"三哥想要的人,我不答應又能如何?三哥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那少爺也不必愧疚,三爺雖然花心了點,可若那淩夕不點頭,三爺也是定然不會碰他的。"
"若是如此,倒也好,畢竟,人是我們救的。"
天氣雖未進入炎夏,可卻已經很悶人了,午後的一場暴雨使空氣清爽了許多。雖即刻又雲開霧散,但陽光卻也不見了猛烈。
"顏公子,秦公子回來了。"魏格垂首立在門外。
只過了片刻,門就被打開,一抹豔紅闖入了人的眼簾之中。"主子呢?"
"主子已經歇下了。"
小巧的唇抿了抿,眼中閃出疼人的神色,"那就派人守著主子,萬不可讓人打擾主子休息。"
"我知道,已經吩咐下去了。"
"那麼你去帶秦宣來見我吧。"
"是。"
見魏格離開,顏譽又走回房中,坐到了窗邊看著窗外發呆。
流雲為找流夕,費了不少心神,可卻沒有半分消息,總是連著好幾日都是不眠不休的,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小夕,你要活著呐,一定還要活在這個人世啊。
燼揚失蹤,一世情沒人再會配製,流夕若是沒有一世情,恐難熬過一月。
"顏譽。"
"你來了?"顏譽站了起來,對秦宣露出一個微笑。
秦宣的眉目間也有幾分疲憊之色,還是牽強的笑了笑,"空門的事情,日後就交給你了。我會陪著主子去找小夕的。"
"連瓊(空門左護法)還是不肯說嗎?"
"說了,可是我們趕去那地方時,人都已經被殺光了。還好,沒有看到小夕也在其中。"
"那麼有線索嗎?知不知道是什麼人幹的?"
"不知道,只能斷定是一人所為。"
"是冷裴狐搞的鬼嗎?"一提起這個人,顏譽咬牙切齒。
"不是他。對了,顏譽,你去了空門之後......"
"哼,你放心吧,我不會殺了他的,我豈能讓他這麼容易就死!"
"顏公子,秦公子!"秦宣還想說什麼,魏格就急匆匆的跑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話。
"怎麼了?"
"主子他要走。剛收到傳信,說是見過少主子出現在濟臨城。"
"顏譽,空門就交給你了。魏格,你回山莊,主子有我跟著就好。"說完閃身就走。
因為流夕是在空門不見的,所以他們找的範圍也就在這附近,此去濟臨城,也就二日行程,騎上寶駒即是一日可到。
"主子。"
流雲聽到秦宣的叫聲,頭也不回,跨上自己的追風,一拉韁繩就走。
秦宣也連忙上馬跟在了後頭。
"夕兒,肚子餓了沒?"
"沒。"
"夕兒要不要停下馬車休息一下?"
"不用。"
"夕兒,渴不渴啊?"
"不渴。"
"夕兒,你不覺得無聊嗎?我們說些東西好不好?"
"隨便。"
容塵藍摸摸鼻子,他這個人其實也不算是很燥舌,可是對著淩夕他好像就成了一隻麻雀。淩夕這個人呢,你跟他說話他看起來好像是很認真的在聽,偶爾還會回報一個微笑,可是他說的話卻是少之又少,那麼這樣說來也不知道別人說的話他到底聽進去多少。
微笑,總是經常的微笑,看起來很隨和的一個人,卻不習慣別人的觸碰,總是一碰到就躲開,害他失去了不少吃豆腐的機會。
啊啊......差不多坐了快一天的馬車,容塵藍伸了伸懶腰。看著淩夕閉眼打坐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再吵他。
馬車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容塵藍無聊至極,微掀開了窗簾向外看去。
前方對面,兩人兩馬飛奔而來。
容塵藍那雙眼睛不由的又放出了強烈的光芒。
美人啊美人......比小九他媽還要美......跟在後面的那個也算上品。他的眼光與他有一瞬間的交會。
只片刻後那兩人就與他們的馬車擦身而過。
"夕兒,剛才外面經過的那個人跟你長得好像哦。"探頭望著那馬上的背影,容塵藍興奮的叫起來。
"是嗎?"淩夕沒多大的興趣,世上長得像的人多得去了。
"咳咳......"容塵藍放下了簾子,不能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先把眼前這個美人搞定再說吧。
"主子?"見流雲突然停了下來,秦宣有些疑惑。
"沒事,我們走吧。"流雲只是回頭看了看那輛馬車,馬鞭一揮,又往濟臨城方向趕去。

第四章

"夕兒......"容塵藍好委屈,為什麼會這樣子,他還想好好的遊山玩水呢。
"容公子,我已經說得清楚了。若是你想玩,我自然不會反對,可是,淩夕不能奉陪。"遊山玩水?他一個瞎子,有什麼好玩的。
"那就,直奔峻城吧。"吩咐了車夫一句,容塵藍為那些時間哀歎。可他也不好說些什麼,淩夕眼睛看不見,什麼好山好水好風光還是不要說為妙。
這一路,除了偶爾在客店住宿休息,就是在馬車上,那叫一個枯燥。雖然對面坐著淩夕,可是他都不太會說話,再者,自己以前的魅力跑哪去了?為什麼就是釣不到這個淩夕?他也不是沒有問過是否心有所屬,可是淩夕說沒有啊。
如果說,不喜歡男人......那是可以改滴,不喜歡也可以喜歡......他好想對他說,夕兒啊,你是不是不喜歡男人?沒關係,我可以來讓你體會到男人的特別之處,包管讓你欲死欲仙。
可是他不敢說。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聽到利器在空中劃過的聲音,正想閃開,淩夕卻快他一步伸手將他拽到了一邊。
"啊呀!"容塵藍的頭上磕了個大包。一把劍嵌入了容塵藍坐的位置後的木板上。
淩夕側耳聽去,馬車外的駕坐上沒了氣息,那個車夫想必已經死了。
"下車。"淩夕掀開簾子跳下了馬車,頭微微的轉了轉,就好像一個眼睛正常的人環顧四周一般。
十個人呐。
圍著他們的十個黑衣蒙面人看到他並沒什麼動作,但一看到容塵藍從馬車裡下來,周身的殺氣就濃烈了起來。
"夕兒,你回車裡,不要出來。"容塵藍見狀,臉上的表情難得的正經了起來。
淩夕還未來是及說什麼,那些人就圍攻了上來,但目標明顯是容塵藍,這一點淩夕只過了一會就感覺到了。
淩夕暗想那容塵藍此刻已經自顧不暇了,還不忘護著自己,若不幫忙也就說不過去了。
容塵藍正用手中的扇子一防一擋的抵著那些劍刃劍尖,那些碰撞聲讓淩夕也大概猜到了對方用的武器。
"夕兒小心!"容塵藍右手拿扇一擋,左手反手一圈將淩夕拉到了自己懷中,左手臂沒能及時閃過,替淩夕挨了那一劍。
沒能喘口氣劍鋒又追了上來。
淩夕握住容塵藍的手臂,隨身一個旋轉離開了容塵藍的臂彎,順腳一踢擋開了一個人的攻擊,再側身閃到那人旁邊,近身纏了上去。準確的找到了那人的肩膀,順著手臂一路往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狠勁扭傷那人的手腕,奪下了他手中的劍。
漂亮的動作在一瞬間完成,奪到劍的左手反握著劍柄,與那人擦身而過的片刻,劍尖就刺入了那人的心口。
死的第一個人是殺手。其餘九個不敢再忽視淩夕,有默契的加派了兩人與淩夕纏鬥。
淩夕左手仍是反握著劍抵擋著身邊呼嘯而來的攻擊,心裡覺得有些彆扭,他是不會用劍的,拿劍當短匕首也著實奇怪了點,攻擊時的尺度也有可能會算錯。
正想著,只覺得正面,左右及下盤四處皆有人攻過來,身體反射性的往後退去。不是一兩步,而是足尖一點淩空退出了十來米。
淩夕心裡也是有感覺的,只愣了一下,便在那些反應靈敏的殺手攻上來前將左手的劍以一個準確的交劍式交到了右手。
持劍的手一揚,嘴角勾起了一個惑人的微笑,然後劍尖一挑,泛起劍花點點直攻向那四人。
刹那間劍影閃爍,淩夕淩厲的劍法逼得那四人節節後退。
那一幕在容塵藍的眼中仿若天人與魔鬼在交戰,淩夕的劍法很是精妙,配上流暢輕飄的身形步法,簡直就像平日裡他看過的劍舞。
偷瞄的同時也不忘手上的功夫,扇面一展,暗藏的利刃便割斷了一人的咽喉。回手再轉割破了另一人的衣袖。
淩夕不用他顧慮,容塵藍就大膽的放開了手腳宰殺起來。經常被人追殺,一身武功不想練高都會被逼著變得靈活狠辣。
步履飄渺月下仙,身似鬼魅,飄渺不定,躲過連連攻擊。
亂葉離花不沾衣,恰如人劍合一,人不離劍,劍如人,俐落的擋下招招重傷。
禦劍臨風挑青燈,劍尖回轉,纏得難捨難分,巧妙掃得他人寶劍離手。
孤雁展翅回鋒轉,不留餘地,淩空翻轉,將掃得的利劍當箭射回其人,招內藏招,淩夕在此時緊跟而上,補上斃命的一劍。劍掃眾裡,濺起紅花點點。
"好劍法!"容塵藍在一邊朗聲說道。d
踹開最後倒下的人,容塵藍跳到了淩夕身邊。"夕兒,你好厲害哦!"他兩眼冒愛心,心中在暗自慶倖自己沒有對淩夕來強的,不然自己肯定已經死得很難看了。"不過說起來老二派的人真是越來越差勁了。"
容塵藍正說著,卻看到淩夕雙腿一軟單膝跪了下去。"夕兒,你怎麼了?"他看到淩夕微抖的手鬆開了劍,虎口裂開了,滴滴鮮血流了下來。
淩夕喘幾口氣,憑著記憶調息,將體內翻湧的血氣強壓了下來。心裡有些迷茫,他不會劍法的,他從來都沒有學過這種古代的武學。可為什麼,自己會?他也知道所謂的內力,剛才,自己的內力確是比不過那幾個人,只是自己一直撐著再加上那絕妙的劍法才能將他們擊殺而不落敗。
容塵藍扶起了淩夕,淩夕這次沒有掙脫開他,任他扶著自己上了馬車。
"夕兒,我這裡有點療傷的藥,你服下吧。"他從懷中掏出了藥瓶塞到了淩夕手中。傷藥,他總是隨身帶的,外出總要防著出什麼意外。
"我沒事。"淩夕將藥推還了回去,然後往後靠去。"我們上路吧。"
容塵藍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出了馬車到了坐駕上去。因為車夫死了,他只得委屈點當個車夫了。
之後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只是淩夕渾渾沌沌的腦中開始時常會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拿著一把名劍舞得猶如神祗,一招一式,絲毫不差,就是那天他用來對付那些人的劍法。
那翩若驚鴻的身影很深刻的留在了他的腦海中,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那個人是誰,跟他有什麼關係。
關於這個身影的記憶是空白的,灰茫茫的白。
因為遭受殺手的伏擊,容塵藍也變得小心起來,不再在路上怎麼的逗留,變得專心一意的送淩夕去峻城。那些人是來殺他的,不殺了他,不會善罷干休,他不想連累淩夕,不如先把淩夕送到他朋友那裡,等自己的事情解決了,再和美人好好玩聚也是可以的。
"夕兒,前面就是青玉樓了。你的朋友真的在那兒嗎?"在別人的指點下,容塵藍也算是正確的找到了這家酒樓,看起來,韻味不錯。
"我也不是很清楚,先去看看再說。"淩夕還記得,第一次到這裡時,除了那個‘玉'字,他不識得其他兩個字。
容塵藍現在已經習慣了不再會伸手去扶淩夕,而是自動自覺的走在他的前面帶路,只是還會刻意的放緩腳步,讓淩夕跟得容易一點。而這一路,幾乎沒有人知道淩夕的眼睛看不見。
淩夕進了酒樓,對著小二指名說要雅閣,小二面露難色,"不好意思,雅閣從來不入客。"
"秦宣不在嗎?我想見他。"淩夕微微一笑。
小二愣了一愣,半是因為他的笑,半是因為他直呼自家主子的名字。"兩位請跟我來。"一側身,走在了前頭帶著他們兩人去了雅閣。他腦子也轉得快,心想這八成是貴客,自己是得罪不起的。
那小二招呼淩夕和容塵藍入了雅閣坐下,奉上了茶點,就欠身退下去尋掌櫃的去了。主子不在,掌櫃主事嘛。
淩夕緩緩的端起了茶杯,輕抿一口,然後轉向了窗戶那邊,有風,雖然很微小,但他感覺得到。"對面,是一家勾欄院吧?"
容塵藍聞言也看了過去,"是耶!"哈,好像有得玩了,不知道有沒有小倌館。
淩夕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裡有了一點流光在溢動,好像跟秦宣在一起的日子不長,可是很吵很鬧,很有意思。想起來,有種窩心的感覺。
自己的朋友不多,那個時候的李政,雖然是搭檔,可是沒有交心。
而落雪,不知道算是什麼,跟他說的話沒有超過十句。可最後卻能把自身的後事安心的交給他,很奇怪。
還有熙昭,以及宮靈。這兩人都是自己去做任務時認識的,好像是成了朋友吧,自己可以信任他們,可是,很少聯繫。總的說起來,那一輩子見面的次數用一隻手也可以數過來。
容塵藍不知道淩夕在想什麼,可他臉上露出的笑容看起來真實了許多。
流雲遠遠的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淩夕,他在笑著,很真實的笑容。
"啊!和小夕在一起的那個不就是......那天馬車上的人嗎?難道他一直和小夕在一起?那、那麼這樣說來......"秦宣看著坐在淩夕對面的容塵藍在流雲身後大呼小叫起來。
流雲聽他這麼說,也想到了,暗悔那天明明對那馬車有些奇怪的感覺卻沒能攔下來看個清楚,錯過了這麼些時日。
在看到淩夕的一刹那,他鬆口了氣,夕兒沒事,好好的坐在那兒,等那一口氣松下,他就一陣風般的閃入了酒樓,直往二樓沖去。
秦宣緊跟其後。
"夕兒!"
容塵藍先是愣愣的看了流雲一會兒,再是反應過來那大號美人把小號美人淩夕摟進了懷裡,心裡馬上又羡慕又嫉妒。可在下一刻他的心理又平衡了,因為大號美人被淩夕給推開了,跟淩夕躲開自己的觸碰是一樣道理的。
"夕兒,你是在怨我嗎?"流雲看著他,眼裡有著說不出的哀傷,可惜淩夕看不到。他推開他,只是不習慣別人的觸碰,雖然這個人身上的味道有種熟悉的感覺。
怨?為什麼他要怨?
"小夕,主子他只是......"見淩夕一直沒有說話,秦宣忍不住開口。
"你是秦宣!"淩夕臉上露出了微笑,這聲音,他認識,就是秦宣的,難怪剛才覺得還有一股熟悉的氣味。
"小夕?"秦宣有些奇怪他的態度以及眼神。
"那......"淩夕慢慢的站了起來,一臉迷茫的對著流雲的方向問道,"你,是誰?"

第五章

淩夕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了愣。
"小夕,你不要再鬧小孩子脾氣了好不好?"秦宣出聲質問,他見淩夕的最後一面,就是淩夕對他說那些傷人的話的時候。
"小孩子脾氣?"淩夕微黛眉頭,若他會鬧小孩子脾氣,他在洪盟那會兒,能活那麼久嗎?
秦宣還想說什麼,流雲卻拉住了淩夕的手道:"夕兒,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那只手很溫暖,淩夕有種不想他鬆開的想法,"對不起,真的不記得。"為什麼要道歉,他不知道,只是那三個字未經思考就說出了口。
"那麼,夕兒記得冷裴狐嗎?"
淩夕感到那人握著自己的手緊了些,好像有些緊張,他眨眼想了想,"記得,那個空門的門主。"
"對,你記得他,記得秦宣,記得顏譽,記得很多很多的人,就是獨獨記不住我了......對嗎?"
淩夕抿了抿唇,有些遲疑的點頭。
氣氛變得有些沉悶,容塵藍在一邊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來,此刻也乖乖的閉嘴不說話,只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兩個有幾分相像的,讓自己心癢癢的美人。
撲哧一聲,有人笑了。竟然是流雲。
秦宣和容塵藍都一臉疑惑的看向了他,淩夕都把他忘了,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夕兒,夕兒......你忘的是我......你忘掉的人是我,是我。"流雲在笑著,可是眼裡有著淚水在泛動,他伸手輕輕的撫著淩夕的臉龐,細細的勾勒著他的輪廓,"夕兒,我真的......真的很高興呢。你忘了我,沒關係的,夕兒,可以重新開始,我們重新開始的。"
"重新開始?"淩夕握住了流雲撫著他臉龐的手,"什麼,重新開始?你是誰?是誰?"
流雲看著他,心情當真是複雜萬分,他的夕兒不認識他了,在問他是誰。問一聲,心就痛一分,可是,他也在高興,真的很高興。服了黃泉,夕兒忘的人不是冷裴狐而是自己。夕兒,夕兒愛的人是自己呢。
流雲把他摟入了懷中,用下巴輕輕的抵在他的耳側嘶磨著,"夕兒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夕兒只需要知道,夕兒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就好了。"
淩夕在他懷裡歪頭想了想,"很重要的人嗎?那麼你對我來說呢?一樣重要嗎?"應該是,自己對他的擁抱並不覺得討厭與恐懼。
"我嘛,夕兒從來沒有對我說過我在你心中的份量,可是夕兒,你把我忘了呢。"
"那為什麼,我會忘了你?"淩夕想他的症狀並不能算是什麼失記症,直覺是人為所至。而秦宣此刻本想拉著那個礙眼的人出去,留給流雲和淩夕兩個人的空間,可在聽到這句話時,他頓下了動作。
"因為,你服用了黃泉。"
"黃泉?"
"夕兒,我從來都不相信你會愛上冷裴狐,可是,儘管我心中想著那是假的,在你對我說你愛的是他時,我很嫉妒,嫉妒到發瘋。然後愚蠢到逼你吃了黃泉,可是,可是不如此,我怎麼會知道,夕兒,你愛的人,是我,是我呢......"
"我......愛的人?"淩夕心中一震,然後笑了,輕輕的推開了流雲,"愛情,是我能擁有的嗎?我,我不信,有人會愛我。而我,也不懂得如何愛人。"是的,他只懂得如何殺人。愛人嘛,他是真的不信自己會去愛人。如果這個人說他是自己的親人也許他還容易接受一點。
"我來這裡,只是想找秦宣,瞭解一些事情,至於你的事情,能否給我些時間,我想我需要時間去接受以及整理。"淩夕往後退了退,手想放回身側,卻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他反射性的摸索著想去將茶杯扶正。
"夕兒,你的眼睛......"流雲在這會確定了剛才一直懷疑的事情,淩夕的眼睛沒有焦距。
"眼睛?看不見而已。"淩夕無所謂的笑笑,"容公子,我想與秦宣單獨聊聊,你能與這位......嗯,我以前重要的人出去會嗎?"
"好好,沒問題,大......咳,夕兒都說這麼明白了,我們先出去一會吧。"差點把大號美人叫出口。
流雲看一眼容塵藍,又看一眼淩夕,"好。"說著率先走了出去,他並不是什麼小氣的人,他也不是會自怨自艾的人,夕兒對他的態度,他早有準備。
走出雅閣,流雲順手帶上了門,看著容塵藍直白的表情,他展顏一笑,"不如,我們到那邊坐坐?"
容塵藍連忙點頭,一般來說,他是不會拒絕美人的邀請,更何況是這樣的絕代佳人?
流雲走在前頭,帶著容塵藍走向與雅閣相對面的蘭閣。
小號美人他是不會放棄的,這個大號美人應該是小號美人的兄長什麼的,如果可以左擁右抱,那他的豔福可真是......哈哈,其實三個都去追過來也不錯啦,那個叫秦宣的其實也算是上品。人說物以類聚,那麼淩夕家族裡的人或者朋友應該都是美人吧,就像秦宣。
流雲坐下,等著侍者奉上了餐點,拿起酒壺為容塵藍斟上了滿滿一杯,再為自己倒上一杯,再慢慢的拿起了酒杯淺酌一口。
容塵藍在一邊看得差點口水直流,美人就是美人,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誘惑人。
"夕兒,最近都是跟你在一起嗎?"
"是啊。"
"那他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這個我也不知道,見到他的時候就這樣了。"
"是嗎。"
"嗯,真是可惜了那一回來亮的眼睛呢。"
"他很美是嗎?"
"是、是。"
"你喜歡他?"
"那當然啦,我也喜歡你!"
"哦,這樣啊。"流雲眉頭一挑,露出個淺淺的笑容,當真是風情萬種,容塵藍只覺那裡立即不聽話的立了起來。這個大號美人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燼揚......"
"他在哪?小夕你知道?快告訴我他在哪?"淩夕一提這兩個字,秦宣就有些失控。
"他要我跟你說,他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秦宣......"淩夕想,這對秦宣來說是不公平的,如果愛得深,應該是為日思夜想,如果愛得深,秦宣一定會等著燼揚回來,可是那個劉燼揚,還回得來嗎?
"小夕,告訴我他在哪裡。"他有些激動的抓住了淩夕的手臂。
"我答應過他,不告訴你。"
"為什麼?"
"有些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的。秦宣,放棄跟忘記,有的時候也是一件好事。"淩夕從容的將秦宣握著他手臂的手挪開。
"小夕,忘記?就像你忘記主子一樣嗎?你知道嗎小夕,呵,也許你根本不會知道,但是我知道,主子雖然沒有說,可是他的心裡一定很難受,被自己最愛的人遺忘,是很可悲可憐的一件事情。小夕你真的變了許多,你的冷靜及冷漠真的很傷人。"
"哦?是嗎?"淩夕覺得有些好笑,他想也許他知道秦宣想要的是自己什麼樣的反應,可他沒必要去做,那不是他。
說到底,他也只是知道自己認識秦宣,跟他一起過了一段生活,可是後來的事情還是一片空白。說起來就是他忘記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然後跳出一大堆不認識的人跟他說,我是誰誰,是你的誰,你跟我的關係應該怎樣怎樣,而自己就應該怎樣的去跟那個人接近和相處,這樣真的很可笑和恐怖。
"我做事有我的原則,如果因此而令你不開心,那麼請見諒。"殺人與被殺,他當然是選擇前者,那麼,傷人與被傷,自然也是選擇前者。
"你很自私,也許你根本就沒有忘了主子,你只是在假裝。"
淩夕無奈的笑,這秦宣八成是跟自己有些仇怨吧,他的脾氣向來算是好的,可是秦宣這樣子的懷疑他,他也有些想揍人的衝動。"算了,我沒話問你了,你走吧。"
秦宣見淩夕摸索著坐下,心下懊惱。他都不知道小夕不見了的日子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自己就在這裡責怪他,而且一如流雲所說,小夕服了黃泉。黃泉,他聽說過的,燼揚曾經跟他提起過。
"小夕,我......"
淩夕偏頭等著他的下文,見他許久再沒說出一個字來,他微微一笑,"沒話說就不必說了,你我都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裡。"
界戰,界戰......淩夕有些習慣性的摸上自己的手指,現在那裡空無一物,沒有他用來殺人的戒指。
碰到這兩個人,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他可以確定自己的眼睛好像真的見過光明。而如果,真如他們所說的一樣,吃了黃泉,就會忘了最愛的人,那麼這個被秦宣稱之為主子的人就是在他腦海中殘留著的影子的主人嗎?
秦宣見淩夕陷入了他自己的思緒,就悄然的退出了雅閣,去找流雲。開了蘭閣的門時,就看到流雲正優雅的在品著茶,而容塵藍儼然已經變成了一個豬頭,此刻離流雲遠遠的,正一臉哀怨的看著他。

第六章

"主子。"
見秦宣一個人過來,流雲放下了茶杯,"夕兒呢?"
"還在雅閣。"
"你怎麼能留他一個人?"流雲眉頭一皺,起身就往雅閣走去。
秦宣看一眼容塵藍,只見他兩隻眼睛都烏青黑紫,兩邊的臉頰高高的腫了起來,加上似乎是因為委屈而微微扁著的嘴,真有幾分滑稽之相。
"活該。"秦宣早就想打他了,這人用那麼色眯眯的眼神看著流雲跟小夕,真的很欠揍!
見秦宣跟在流雲身後離去。容塵藍見狀也連忙跟了過去。他決定只喜歡淩夕小美人!因為淩夕小美人不會動不動就出手打人。好吧他承認是自己說的話有些問題,不該說也喜歡大美人,可是,自己喜歡他們有什麼錯嗎?
可憐的頭撞了個大包,就因為有想過淩夕小美人脫了衣服後的樣子;可憐的眼睛,就因為看淩夕小美人的時間多了點;可憐的嘴巴,就因為說過喜歡淩夕;可憐的手,差點斷了,就因為摸過淩夕;可憐的命根子......沒事,因為他保衛得及時,但是受了不少驚嚇。可憐的他......為什麼大美人的武功那麼高強?
走到雅閣前,剛想走進去,卻被秦宣攔在了外面。
"你讓我進去。"
秦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很輕微的聳聳肩,一隻手仍舊搭放在門框上攔著容塵藍。
"美人,難道你是想跟我獨處?"容塵藍瀟灑的搖著扇子。
"夕兒還是不懂得束冠梳頭呢。"流雲撫過淩夕的鬢角,他半披散著的頭髮有些微亂。 "讓我,抱抱你。好嗎?"
淩夕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淩夕感到一雙有力的臂膀將他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中。自己比他要矮,剛好可以將頭很舒服的放在他的肩處。
嘭,嘭,嘭,嘭......一下一下的,可以清晰的聽到他的心跳聲。
這個人,抱著自己的這個人與腦中的話語以及身影漸漸的融合到了一起。
"夕,我帶你一起飛吧。"
"好啊!"
"夕,要注意身體啊,不要累著了,界戰的事情還有大家啊。"
"有你在啊,我不怕累著。"
"夕,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啊!"
"夕,我愛你。"
"嗯,愛我,我知道了。"等過了生日,等我過了生日我會告訴你我的答案,其實,我也愛你。不過,想給你一個驚喜呢。啊啊,是把我自己給你哦。
那就是溫暖,他一直渴望的溫暖與安心,還有全身心的託付嗎?好喜歡這種感覺。淩夕慢慢的伸開了手,懷上了流雲的腰側。他閉上了眼睛,認真的體會著這種感覺。
"夕兒,我們回家吧。"
"回......家?"
"嗯。"
家嗎?家呢。那是他曾經好希望有的東西。"好。請,帶我回家。"
他會答應,一半是因為也許自己曾經真的跟他相愛過,儘管都是男的,但他不在意。一半是因為他如今在這個時代,無處可去,雖然他的行動並不會因為眼睛受多大的影響,但畢竟還是看不見的,總有不方便的時候。不管這些人可不可信,他需要他們的説明。
些許溫熱的液體滴濺在了他的下巴處,淩夕愣了愣,伸手摸上了流雲的臉龐,濕濕的。"你,為什麼要流淚呢?"
"夕兒記得嗎?算上這一次,是第三次。"
"什麼。"
"第一次的時候,夕兒想要翹家,我跟你說,我們回家吧。夕兒那個時候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沉默了一會,就把你的手放在了我的手掌中。夕兒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在想,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第二次的時候,夕兒在空門,我也跟你說,夕兒,我們回家吧。你告訴我,你不要跟我回家,空門才是你的家......那一次,我沒能把你帶回我們的家,是我的錯,沒能好好保護好夕兒,讓夕兒受了那麼多的苦。"
流雲握住了淩夕的手,把那只微涼的手緊緊的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第三次,就是這一次,夕兒,你跟我說,請帶我回家。夕兒,我只是開心,高興,高興你會這麼說。所以,還是那句話,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這一次,這一次......"
"這一次,怎麼樣?"
"沒什麼。這一次,我會牽牢夕兒的手。"這一次,他希望是最後一次,他想要夕兒的一個承諾。可是,夕兒都忘了,已經把他遺忘了。所以該下承諾的人是他,他會看好夕兒,不再讓他離開自己一步。
流雲牽著淩夕的手走出了雅閣,淩夕腦中有一個呼籲而出的名字,可在最後關頭還是卡在了那裡,讓他叫不出這個名字。
有人也這樣牽過他的手,帶著他走了很多很多的路。儘管他並不需要別人牽著他的手,儘管他從不把自己的手輕易的交給別人。可是那個人,讓他打破了這一切的慣例。那個人就是說愛自己的人,那個人就是自己也想對他說愛他的人,那個人,就是現在牽著自己的這個人嗎?
一見流雲與淩夕出來,正在動手打架的秦宣與容塵藍連忙住手,這之前,容塵藍吃定秦宣在他主子面前不敢如何,趁機摸了一把他的臉。
秦宣咬牙切齒,眼中冒火的盯著容塵藍,卻見那人一臉得意相,加上他臉上原本有的傷,說多欠扁就有多欠扁!
正當他手指關節弄得咯咯響,忍無可忍想沖上前去揍人時,流雲對他說道,"秦宣,我們回莊。"
秦宣只得狠狠的白了容塵藍一眼,跟在淩夕身側,像流雲一樣小心的幫他看著腳下的路。
容塵藍見他們三人下樓離去,立馬在心裡盤算一翻,然後厚顏無恥的跟了上去。當然在秦宣眼中他就是一個無懶,所有的行為都只能冠上無恥兩個字。
秦宣上了自己的馬,居高臨下的蔑視著容塵藍。"多謝你送小夕過來,那麼我們告辭了。"
"夕......"容塵藍想叫淩夕,可那個兒字被流雲一個眼神逼得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裡,再看一眼坐在流雲前面的淩夕,一臉的倦容,眼睛已經微閉著,似乎是很安心的靠在流雲的懷中,他想淩夕與他在一起的這些日子也沒怎麼好好休息過,再加上那日因為自己而受的傷,也就不好意思再去吵他。
看看,看看吧,他多體貼!容塵藍坦然的回瞪向秦宣,想甩了他,沒門!
因為是鬧市,流雲和秦宣只能是讓馬慢慢的走著。秦宣似乎知道容塵藍還跟著他們,偶爾會回頭憤怒的瞪他一眼。容塵藍則會笑嘻嘻的回敬他一眼。
再次回頭的時候,秦宣看不到容塵藍了。咦?人不見了,死心了嗎?
一上了官道,兩匹馬就跑了起來,只是因為淩夕睡著了,流雲想讓他睡得安穩些,所以比平時要緩慢許多。
沒過多久,就聽到他們身後有著急促的馬蹄聲追了上來。
"嗨嗨......秦美人,我來啦!"
秦宣差點從馬上摔下去。那小子,竟然,是去找馬去了!
沒一會,容塵藍就到了秦宣的並排處,"嗨,好久不見呐!"
"好久不見?"秦宣白他一眼,才那麼一會時間好不?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一會不見如隔三季。不是好久不見嗎?"
秦宣打量了一下容塵藍騎的馬,微眯起了眼睛,"這是官家驛站中的上等馹,你從哪來的?"
"唉呀,秦美人好見識啊!"
"說!"
"你想知道嗎?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不過,你先親我一下。"容塵藍微揚起他自己腫著的臉。
秦宣對著他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然後提起腳狠狠的踹在了容塵藍騎著的馬的腹處,馬兒一聲嘶鳴失控的奔跑起來。
"啊......你想害死人嗎?哇呀呀......啊啊......"容塵藍自認騎術不是蓋的,可是為了博得美人一笑偶爾裝一下傻笨也是值得的。
約莫行了半日路程,流雲稍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與秦宣大眼瞪小眼的容塵藍,給了秦宣一個眼神指示,秦宣明瞭的點頭,一拉韁繩,駑馬攔在了容塵藍面前。
"秦美人,怎麼了?再不跟上,你家主子可就走遠了。"
"你不明白我和我家主子都很討厭你嗎?"
"明白。"
"那為什麼還跟著我們!"
"因為我喜歡你們啊!"
"白癡。警告你,再跟著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啊,有你們這樣對待客人的嗎?怎麼說我也送了夕兒到峻城見你們好不好?"
"對此我已經向你道過謝了。"
"原來你們這麼小氣啊,都不會請我去你們家裡坐坐,喝杯茶什麼的。夕兒很有禮貌的啊,怎麼你們同一家子的人就差這麼多呢?"
"我,早就想扁你了!"秦宣話音剛落,足下一蹬離了馬背,在空中一個翻旋踢向了容塵藍。
容塵藍腰下一彎躲過這一腳。"我們的武功差不多,打起來還說不定是誰吃虧呢!"
"哼,那試試啊!"
"那麼,我願意奉陪美人到底。"容塵藍露出個優雅的笑容,如果他的臉沒腫沒有青紫的話,是相當吸引人的。

第七章

峻城離離恨莊不過數日行程,當初淩夕與秦宣一起時不過是衷於遊玩,所以花了個把月的時間才到離恨莊所在地。
流雲帶著淩夕回莊的這些天,淩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睡覺這件事情上。流雲是個少話的人,淩夕也是。
不管有沒有說話,對流雲來說,淩夕能在他的身邊已經很好了。
行至山腳,流雲停下了馬,山腳處已經有人在接他們了。
"夕兒,快到家了。"流雲柔聲的對著在他胸前安逸靠著的淩夕說。
"是嗎?"淩夕坐直了身子,搖搖有些酸痛的脖子。
"上次呢,夕兒就是在這裡跟我回家的。"流雲笑著將淩夕扶下了馬,把手中的韁繩交給了下人,然後一把抱起了淩夕。
沒有準備的淩夕失聲叫了出來,雙手摸索了一番,然後緊緊的摟住了流雲的脖子。"你......"
"嚇到你了嗎?忘了先跟你說一聲。"流雲臉上帶著笑意。淩夕剛才那一瞬間的驚慌以及摟住自己後就安心下來的表情讓他心裡泛起一絲甜蜜。
"沒事。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抱著他,這種公主抱,抱女生的好不好?
"剩下的路不方便騎馬,我抱你。"
"放我下去吧,我自己可以走。"
"夕兒,那是山道,很難行走的,別逞強,讓我抱你走。"
淩夕見他如此說,知道他是不會讓他自己走,便也不再說什麼,他懶得去與人爭辯。
"你累嗎?"淩夕感覺自己被他抱了很久很久,忍不住出口問道。
"不累,你很輕。"流雲微抬起頭,就看到山間隱約的屋簷,快到了呢,其實他真想這段路再長些,讓他可以抱著夕兒這樣一直的走下去。
"主子回來了!少主子也回來了!"一到莊前,門口的守衛就驚喜的喊叫起來。
流雲依舊抱著他,淩夕被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一聲聲少主子喊得茫茫然的,不明所以。
"夕兒,你看,大家都很喜歡你回來呢。"
淩夕微偏著頭,聽著周圍的聲音,聞著這裡的氣味。他難道在這裡生活了很久嗎?可是,為什麼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夕兒想不起來嗎?沒關係,關於我的一切,與我有關的一切,請夕兒讓它重新入駐到你的心裡面。"流雲將淩夕放了下去,牽住他的手,帶著他一步步的往裡走去。
"我一直在努力的成為一個平易近人的主子,我也一直在努力著讓離恨莊變得有生氣。想讓它變成夕兒所希望的樣子。"
"喜歡嗎?下人們都不再沉默了,見到你我都會笑著打招呼。"
"夕兒,這是我們的家。不記得,沒關係,一點一點,讓我來重新刻在你的腦子裡。這裡是前廳。"
"這裡是前院的花園。"
"這裡是夕兒喜歡的小池,你以前總會在這裡捉魚。"
"記得這裡嗎,是你原來居住的地方,叫落雪居。夕兒喜歡在桃林裡,看著盛開的桃花,聽著我彈奏曲子。你還讓我教你煮酒泡茶,你說,那對一個人的來說,做這些事情是很享受的。"
"夕兒,你很喜歡桃花,你說,它讓你想到了另一種花類,叫櫻花。我當時很好奇櫻花是什麼樣子的,夕兒你調皮的笑著說,櫻花,在這裡也許有另一個名稱,也許,它在這裡的某個角落未被人發現,也許呢,它只是在你的心裡,一種被幻想出來的東西。"
一直靜靜聆聽著的淩夕輕語呢喃,"櫻花......"櫻花。
"夕,櫻花真的很漂亮呢。"
"什麼樣子的啊?"
"你摸摸就知道了。"
他將櫻花放在了他的手心裡。
他把櫻花握在手心,軟軟涼涼的,氣味很清新。"像桃花呢。"
"哪裡像了?不像!"
"那像梅花。"
"......"
"粉色,很漂亮嗎?"
"嗯。"
"以後陪我住在日本好不好?"
"好啊。"他摸著他的頭,眼裡滿是寵溺。
他還是無法想像櫻花的樣子,只知道有點像桃花有點類似于梅花,只知道是淺色系的,白白粉粉的,看起來很純潔的一種小花。然後,那個人,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人......
"夕兒,怎麼了?"淩夕突然緊緊抓住了他的手,這讓他有一些吃驚。
"你......我,我......"淩夕的雙手緊握著流雲原本牽著他的手,臉上的表情是略帶欣喜的。"我知道,是你,是你陪著我,一直的,對嗎?"
"夕兒?"他是想起些什麼了嗎?
"是你......對,就是因為你,所以我才想徹底的離開洪盟,然後,然後就我們兩個一起,過我們的日子!是你給了我愛,給了我希望......再後來,再後來......我們,我們應該在一起,為什麼要分開?為什麼......"
"夕兒。你......在說什麼?"什麼洪盟,他一點也不知道。可是流雲還來不及多想,淩夕剛才欣喜的表情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慌亂。
"不......不是那樣......為什麼?不是那樣的!"淩夕捧抱著他自己的頭,步伐不穩的晃動著,眼裡毫無預兆的滾出大顆大顆的淚水來。
"夕兒!"流雲擔憂的看著他,伸手想要扶住他以免他摔倒,可他一碰到淩夕,他就受驚般的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夕兒,夕兒你怎麼了?告訴我,你怎麼了?"m
淩夕仿若沒有聽到他的話,深陷在他腦子裡逐漸浮出的種種畫面。
那不是他......那個男孩不是他!他怎麼可能見到這些畫面,這麼骯髒齷齪的畫面!他是瞎子不是嗎?他看不見!他什麼都看不見!
不要!不要去污辱那個人!不要去碰他!有他一個已經夠了......那是、那是他愛的人,不許去碰他!
你好笨你好笨!為什麼要為了我去找他們?笨蛋!為什麼要讓自己弄得跟我一樣的骯髒?笨死了笨死了,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傻?淩夕在心裡瘋狂的呐喊著,卻沒能清楚的說出一個字來,他早已是泣不成聲。
"夕兒!"流雲把他緊緊的禁錮在懷中,制住他亂踢亂打的手腳,"夕兒,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好不好?"
是安然?是安然嗎?他想到了,原來,他的名字叫做安然......
"你說得對,其實我很孤獨。安然,你會陪著我嗎?"
"我會,會一直陪著你。"
"你說的,不許食言。"
"當然啦!"
是,是的,是啊!答應過他的......
"安然呢?"
"安然他......他死了。"
"前幾天有個人來找我,不知道淩總你認不認識?"
"你知道嗎?我帶他去了房間,你應該記得的,就是你待過的那間。我給他看了一段錄影,你不知道他當時那個表情,嘖嘖,一般人看了絕對會被嚇到,就像一隻嗜血的野獸。"
"我知道他很愛那個淩夕,我就想,情人們之間的愛情是很堅貞的,榮辱與共嘛,所以,我就覺得,淩夕受過什麼樣的痛苦,這個青年人應該也要嘗嘗吧,那樣,才配得上愛這個字。"
"啊,我想到了,那個青年的名字好像叫安然呢。"
腦子裡一道亮光閃過,然後像被炸開了般,與安然有關的一切全都湧了上來。
淩夕在流雲懷裡安靜了下來,可眼裡的淚水還是一個勁的往外流。
"夕兒......"流雲看到淩夕笑了,很淡很淡的一個笑容。
安然,死了。
他想,他也許明白了他為什麼不想再活下去,乖乖的等著洪盟的人來把他自己殺死了。
淩夕軟軟的癱在了流雲的懷中,閉上眼睛不再掙扎,不再出聲。
"夕兒!"見淩夕暈了過去,流雲抱起他一個輕躍就進了落雪居。
"主子。"落雪居內的人一見流雲進去,連忙放下手中的事物起來迎接。此人身著青色長衫,樣貌普通,只是配上那一雙清亮明豔的眼睛就比平凡人多上幾分清麗誘人之色。
"彌月。"流雲只輕輕的叫了那人一聲,直抱著淩夕放在了床上,被喚彌月的人快步跟了上去,未等流雲吩咐就主動為淩夕把脈。
"主子放心,不是因為一世情。"彌月略微的把了一下淩夕的脈像,便說了讓流雲暫放下心來的話。
"你先下去吧。"
"屬下無能,請主子懲治!"彌月說著單膝朝流雲跪了下去。
"彌月,你不必如此,起來吧。一世情,是你師兄精心研製,你無法配出解藥並不能怪你。"流雲握著淩夕冰冰涼涼的小手在自己臉上輕摩著。
"離一月之期還有九日,屬下,定當竭力!"
"我只希望,這幾日,夕兒能過得安穩。只是這樣就好。"
彌月抬頭,看一眼眼角還掛著淚水的淩夕,又看一眼滿眼深情的看著淩夕的流雲,心下為自己無法配出一世情解藥的事情更恨三分。彌月咬咬牙,站起身退出了房門。
落雪居的一樓如今已經不再是空廳了,裡面四處是藥材,藥廬。
彌月進了房中,深吸口氣拿起幾樣藥材就研磨起來。
但只過了一會,便似心緒煩燥的將手中的東西都扔到了一邊。師兄,我總是比不過你。你說得沒錯,我的速度太慢,等我把解藥研製出來,中毒的人已經死盡了。
師兄呐,如果當初入空門的是我而不是你,那麼是否一切都不一樣了?可是師傅當初畢竟還是偏心著冷裴狐,把你留給了他。
師兄,如今你留下了一世情這個難題給我,我若不能及時救了少主子,到時,也只能以死謝罪了。彌月想著,嘴角竟露出了一個笑容。我來陪你,你不會開心吧?你總是嫌我煩。可是,我不能把你的死迅告訴秦宣,我知道你心疼他。
姑且不論之前,單從流夕在空門失蹤起算,那麼再過九天,流夕沒服一世情一個月的期限就已經到了。
真的還有九天的時間嗎?

第八章

"秦美人......秦美人等等我誒......"容塵藍氣喘吁吁的喊著秦宣。好累好累,累死他了!
秦宣回過頭去看他,皺起了眉頭,"已經快到了,如果你現在後悔,馬上走,我還能保你一命。"離恨莊,不是閒雜人等說去就去的。
聽秦宣這麼一說,容塵藍眼裡馬上泛起星光點點。"我就知道秦美人你心疼我......不過,為了秦美人,我不怕!"
"為了我嗎?你是為了去看美人的吧?真當是色膽包天,連命都不要了。"秦宣橫他一眼。
容塵藍聽了委屈的扁扁嘴巴,他臉上的傷此時已經完全好了,看不出一點痕跡,那眼裡的淚光加上那表情,一般人看了肯定都會有些愧疚自己讓他受了委屈。"秦美人,人家真的是為了你的嘛,你還要懷疑人家......難道你想不負責任?"
秦宣的一張俊臉馬上佈滿了黑線,沖上去就揪住了容塵藍的衣領,"負,責,任?"
"嗯。"繼續扁嘴,點頭。
秦宣掄起了拳頭就往容塵藍臉上揮去,可最後還是沒有打下去。悻悻的放開他,秦宣轉身往山上走去,不再搭理他。
"知道你還是捨不得打我。"容塵藍撇撇嘴,繼續屁癲屁癲的跟在他的身後。
"秦公子。"入了山莊,魏格就將秦宣迎了過去。
"主子呢?"
"在落雪居呢。"
秦宣聽了便往那邊走去,容塵藍繼續像個粘蟲一樣的跟隨在他後面。他發現自從他進了這個山莊,所有人就當他是個透明人,無視他的存在。
"哇哦......好清澈的池水啊!"
白眼。
"哇哦......好旖旎的花園啊!"
握拳。
"哇哦......好芬芳的泥土啊!"
鬆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無視無聞,心自靜。
"哇哦......好漂亮的桃花林啊!哇哇,秦美人,這桃花是什麼品種的?為什麼這個季節還在開放中?"
秦宣沒理他,自顧自的往前走去,容塵藍趕緊跟上。他不傻,其實他與一般人相比還是有點大聰明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個桃林有些蹊蹺,為了省事,還是乖乖的跟在秦宣身後為好,他看得出這個秦美人這會兒不懷好意,似乎是想把他甩了,丟在這個什麼陣法裡面。
果然他的猜想是正確的,秦美人帶著他在裡面兜了好幾圈還沒有走出那桃林。
"秦美人......很累耶,你就不能讓我早點休息嗎?
"你可以就地坐下休息。"
繼續跟緊,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就怕一個眨眼秦宣就不見了。"可是,那個地很硬......人家,那裡還會痛耶......"
秦宣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他,"你是女人嗎?"
"不是。"
"說人家很噁心。"
"那以後不說了。"他不覺得呢,說人家比較弱勢,比較容易得到別人的憐惜之心。不過既然秦美人不喜歡那就不說了。
想起那天兩人在動手,結果分不出勝負,最後打著打著就打到附近的城裡去喝酒了。
其實男人之間的友誼來得很快也很奇怪,秦宣那個時候起對他就和顏悅色了許多。秦美人似乎對那一帶很熟悉,帶著他玩遍了所有好玩的地方。當然包括勾欄院。
然後他記得秦美人那天晚上帶他去爬屋頂,秦美人說他以前跟夕兒經常幹這種事情。說著說著秦美人竟然就哭了......秦宣眼中含淚,映得那雙桃花眼十二分的勾人心魂,他於是獸性大發的想把秦美人壓在身下,可是最後秦美人竟然倒過來把他壓在了下面佔有了他。
次日,秦美人很痞的對他說,"容美人,現在滿足了?該回你自己的家了吧?"
他當時就傻愣在那裡了。是的,對他來說,從來都是他上別人,家裡強勢的男寵也有,可是卻都沒敢像秦宣一樣的對他。好,我已經把你吃幹抹淨了,你可以走人了。這種話也從來都只有他對別人說
秦美人,你很帥,真的,我要定你了!
不過據他觀察,秦美人是有心上人的,那天他會哭九成就是因為他愛的人。但是沒關係,他還是有勝算滴,因為秦美人愛的人肯定是不能跟秦美人在一起了所以秦美人才會那麼傷心欲絕。
總之,他是一定會加油的,秦美人,他誓在必得!
嗯!加油!
嘭。
"哇!好痛。"容塵藍摸摸被撞疼的鼻子,哀怨的看向突然停下來的秦宣。
自己的思緒斷後,他就聽到了歡笑聲。微移腳步,視線落在了秦宣身前。
出現在他眼前的正是大小美人。
大美人的臉上綁了一塊布條蒙住了眼睛,小美人睜著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在大美人週邊躡手躡腳的輕移著。
然後大美人突然身形一閃就往小美人那裡去,不過小美人也反應靈敏很快就躲開,可是大美人的速度要比他快一點,所以只在下一刻他就被大美人抓個正著。
大美人邊扯下布條邊把小美人狠狠的摟入了懷中,再似乎是因為慣力而帶著小美人轉著圈圈。
淩夕小美人在笑,雖然他之前就經常笑,可都是微笑,只是臉上的那麼一個表情,現在是笑出了聲來。那笑聲一如清澈澄碧的小溪中,微涼清爽的泉水在細細的流動著,很清冽柔軟,加上只屬於少年擁有的特別嗓音,聽著讓人心頭猶如有一根羽毛在撓動,癢癢的,很舒服。
"你有偷看。"淩夕小美人......小美人這是用撒嬌的語調在說話?!
"沒有。"
"真的沒有嗎?"
"真的沒有,我什麼時候騙過夕兒了?"大美人說著用他誘人的唇寵溺的在淩夕臉側輕點幾下。
公、公然調情?好吧,這事情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可是淩夕小美人竟然就紅了臉,一副嬌羞可愛的樣子!完了完了,他只這樣看著竟然就有了反應......
"那邊,有人......"淩夕輕輕的推攘著流雲。
容塵藍看到流雲看向了他跟秦宣這裡,他眼中有著毫不掩藏的不樂之意。容塵藍有些尷尬,他真的不是故意來打擾大美人的好事,啊,對了,他是跟著秦美人才會到這裡來的。容塵藍機靈的往秦宣身後躲去。
"夕兒,沒關係的,是秦宣。"
"呃,我只是......只是來看小夕,他沒事就好。我先走了。"秦宣看到了站在落雪居門口的彌月,彌月看到他偏頭躲開了他的目光。
"秦宣。"
淩夕叫住了轉身要走了秦宣,"嗯,小夕?我在。"
"老地方。"
"啊?"
淩夕對著他的方面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晚飯後,別忘了哦。"
秦宣有些呆愣的點頭,"啊,哦,哦,好。"
"那爹爹,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一下。"淩夕拉了拉流雲的衣角。
流雲笑了笑,親親淩夕的額角,扶著他上了樓梯往房間走去。
"真幸福......"容塵藍在秦宣身後有些羡慕的輕道。
幸福嗎?秦宣看著那兩個身影消失不見後,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容。
"秦美人,你怎麼了?"容塵藍察覺到了他身上外露的傷悲,難道又想到他愛的人了?
"四天不到。"秦宣又看向了彌月。
"什麼四天?"容塵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視線很快的就上上下下的把彌月打量了個遍,嗯,可以用清秀來形容。
"秦公子。"彌月微作揖算是行禮。
"一......小夕的眼睛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原本想問關於一世情的事,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那個勇氣。
"少主子的眼睛沒什麼大礙,不過心病還需心藥醫,他的心結若解,眼睛自然就會恢復光明。"據淩夕的說法,他在徹底失去記憶之前應該是和別人打鬥過,所以他想也許是淩夕那時不小心傷了頭部以至留有淤血壓住了經脈,可他診斷過,哪都沒有問題,那麼,也許就是他自己不想擁有光明。
"心結?"容塵藍放大的音量再次成功的獲得了秦美人的一個怒視。
"彌月,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可否借一步說話。"
彌月看一眼容塵藍,有些淡漠的對秦宣點頭。
他們三個人一出了落雪居,秦宣就叫了個下人帶容塵藍去客房休息。
"小夕他,記起主子了?"
"不知道。"
"不知道?"
"這事要從五日前少主子暈倒後說起。"
那日淩夕暈過去後,流雲就一直守在他身邊,直至他醒來。
"夕兒,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淩夕睜著霧氣迷茫的眼睛,沒說一句話。
"夕兒,你怎麼了?"
"夕兒,你說句話好不好?"
淩夕終於動了一下,卻是推開了流雲握著他的手,"別碰我。"
"夕兒......"流雲呆愣了一下,就將淩夕抱入了懷中。
"別碰我。"他沒有掙扎,只是有些淡漠的語氣。
"不!什麼叫別碰你?夕兒,你若是想到了些什麼,若是覺得我討厭,可恨......都,都沒關係。但我,我不會放開你。"
淩夕怔了怔,沒有焦距的眼裡再次流出了淚水。"別碰我......我,我髒。"淩夕感到抱著自己的人身體變得有些僵硬。是吧,他骯髒,所以,會嫌棄會把他拋開。
"夕兒不髒,一點也不髒。"流雲緊緊的抱著他,沒有一點鬆開的意思。
"安慰?憐憫?"
"不是!夕兒,我不管你怎麼樣,你都是我最愛的人,不管你如何,我對你都不會變的!請夕兒你相信我!"
"我曾經......"
"夕兒,沒有曾經。你要去看的是現在。如果你非要說,那麼,夕兒,我不在意你的曾經,不管是什麼樣的故事,我,都不會覺得夕兒不好。"
"你都知道?"
流雲輕輕嗯了一聲,夕兒以前跟他在一起時,經常會發惡夢,只要稍有些頭腦的人都會猜得到他經歷過什麼。他只恨他無法找到那些人為夕兒報仇,將那些人跺成碎片。他只能猜測這些事情是發生在夕兒初次離開空門後及至碰到秦宣前的那一段時間內發生,因不想去逼問夕兒,所以這事根本無從查起。
"都說我以前那麼愛你,我想也是,肯定什麼都告訴你了。"
流雲聽了眼神有些閃爍,夕兒什麼都沒有告訴過他。
"誒。"剛想到安然的時候,內心波濤洶湧,可是醒來後靜下心再回想,那感覺已經淡掉了。而流雲剛才的話讓他有些感動。
"嗯?"
"我以前叫你什麼?"
"爹爹。"
"爹爹?"
"對,你是我的孩子。"
"孩子......"淩夕喃喃的念著,
"夕兒,你是我這個世上最愛的人,也是這個世上,我唯一的親人。所以夕兒相信我,我無論如何,都會愛著你,守著你。"
"我是你的孩子。我叫流夕。"淩夕突然破涕為笑。"也是,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
"夕兒,夕兒......"流雲聽了這話,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親上了淩夕的唇瓣。
"然後呢然後呢?為什麼不說下去了?"高潮耶,為什麼要打住啊?趴在窗戶上的容塵藍一臉不滿的看著彌月。哇呀,大美人跟小美人XXOO誒!真是叫人‘興'奮呐!
秦宣和彌月看著窗外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傢伙,臉都黑了。
"啊,那啥,我純路過。"說著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走開。
直到容塵藍走得很遠很遠,看不到了影子,秦宣才收回兇狠的目光。
"少主子說,希望主子給他一點時間適應。他還不習慣這麼親蜜。不過現在看起來少主子好像已經完全接受主子了。不過......"
"不過什麼?"
"少主子的心緒轉變得太快,有些奇怪......也許是因為一世情。"
秦宣無奈的笑了下,還是得提到這事情呐。"你真沒辦法嗎?"
彌月沒有回答,"我得走了,那邊還有藥在練制。"
秦宣歎了口氣,小夕,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去和淩夕約好的老地方時,淩夕已經在了。
"秦宣,你來啦?"
"你一個人?"
"是爹爹帶我上來的,他見你過來了,剛走。"
秦宣走了過去,坐到了淩夕的身邊。"小夕,你......都記起來了?"
"沒有。與爹爹有關的事情都記不得。"在離恨莊住了這麼些天,想起的基本上都是與秦宣之間的事情,所以也才會知道這個老地方。
"那你?"
"我只是不想失去。"在流雲說他是他的孩子時,他才幡然醒悟,以前是他執著了,他現在已經轉世,過去的事情早就已經離他遠遠的了。為何要讓自己一直深陷在過去的陰影裡?而且這個身體跟那個身體是不同的。
流雲很愛他,他也應該很愛流雲。能想起安然,是因為安然不再是他最愛的人。他要懂得去珍惜去保護,像安然那樣的遺憾不被允許再出現。
好幾天的相處下來,流雲給他的感覺與別人是不同的,所以他確定流雲對他來說真是特別的。
最重要的,流雲是他的爹爹他的親人。那種親情是他一直都渴望的。所以,儘管不記得自己對流雲的愛,他依然想跟流雲親近。
仔細想起來,放開這種話,以前自己好像有說過,可是以前那好像只是用來安慰自己用的,現在,是真的看開了。
"小夕......"不想失去,小夕,你一定,不會失去你想要的東西的!

第九章

"秦宣,謝謝你。"
"為什麼?"
"沒記錯的話,是你救了我,我才能活到今天。也才能跟我爹爹重遇。"淩夕從來沒有過美好的童年,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他想做一次孩子,會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孩子。
"那個,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但是,還是要謝謝你啊。"
秦宣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笑過之後才想起自己沒有這個必要,小夕根本看不到。"小夕,你還是......告訴我燼揚在哪裡吧。"
淩夕在聽到燼揚這個名字時有一瞬間的迷茫,"我答應過他,不能告訴你的。"
秦宣盯著淩夕,將他的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燼揚......我不是傻瓜。
"那算了,我也不想為難小夕。燼揚總是會逗我玩,我倒要看看這次他會躲多長的時間。小夕,我吹曲子給你聽吧。"秦宣邊說著邊就解下瞭解間的紫玉蕭。
淩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悅耳的蕭聲就已經響起。j
這根蕭是燼揚‘送'給他的,他本來的武器並不是蕭。他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的相遇,那時都還是孩子。可是八歲的秦宣已經是一個花花小公子,到處調戲良家少女。
秦宣是在城裡的藥鋪看到燼揚的,藥鋪是秦家的。他覺得燼揚是他看到過的最有氣質的孩子了,於是他當著眾人的面沖上去就在燼揚臉上狠狠親了一下,趾高氣揚的說,"長大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我要娶你!"
結果就是他被燼揚下了藥,渾身騷癢,要不是解毒解得及時,皮都要被他自己抓破了。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秦宣已經十一歲了。他們的師傅分別的帶領著他們。
秦宣這時已經十分清楚燼揚是個男的了,燼揚看到他那雙桃花眼就知道這小子死性沒改。師傅在的時候兩人都相處得不錯,想互恭敬有禮,師傅不在的時候大打出手。
燼揚的武功不如秦宣,可是燼揚用毒。記不住教訓的秦宣總是三天兩頭的著道。
相處了一個月,兩個人就分開了。自此,秦宣入了‘無'。
第三次見面是十六歲的時候,秦宣知道了燼揚入了‘空門',按道理,燼揚也應該跟他一樣在無才是。可他不能問,因為無的存在是絕對機密的。
兩人剛見面沒說幾句就動手了,秦宣搶了燼揚的蕭,說是定情信物。秦宣那個時候已經諳熟情事,卻是沒有碰過男人的,可是看著燼揚他就忍不住會想到那方面的事情。他是個行動派,所以他乾脆俐落的對燼揚下藥。
但是,燼揚那個時候已經有神醫的稱號,對他下藥無疑是班門弄斧。結果自己被燼揚吃掉了。一段情,從那個時候正式開始。
後來‘無'易主了。那個成為他主子的人叫流雲。一個尚被囚禁"
門中的人。
‘無'從來都是輔助著空門的,可從那天起,成了敵人。
他依然沒有告訴燼揚他的身份,他知道空門遲早會被流雲毀掉,‘無'將會吞併空門,那麼到時候,他和燼揚相處的時間就會多很多,可以每天都在一起。
而現在他有自己要忙的事情,燼揚也是。
兩人一年裡見面的次數是有限的,而秦宣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平日裡也是花天酒地慣了,所以他還是會出去找樂子,只是,碰的依然是女人。
燼揚每次見到他都會狠狠的懲罰他,讓他好幾天下不了床,卻從來沒有對他說不許去找別人這種話。
他說,"燼揚,你愛我嗎?"
"愛。"
"那為什麼不吃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沒有吃醋了?"
"那你為什麼都不介意我......"
"你愛我嗎?"
"愛啊。"
"愛她們嗎?"
"當然不愛!"
"這就夠了。而且我知道,你從來不碰別的男人。"
結果燼揚走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小倌館。也就是從那天起,他做夢都想著把燼揚壓在身下。
他去壓了別的男人,可再次見面時他們依然沒有吵架。
"燼揚,讓我在上面。"
"做為你去沾染了那些小倌的懲罰,這輩子你都休想!"
這是真愛嗎?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如果別人問他,他會毫不心虛的回答,他愛燼揚。他想燼揚也是。
"秦宣,不好意思......我,我累了,先回去了。"這蕭聲太過悲切,淩夕怕自己忍不住會告訴秦宣真相,秦宣卻似沒有聽到他的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和淩夕一樣,都未發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淩夕匆匆站起,輕輕一躍下了屋頂,還未落地,就被流雲接抱入懷。
"夕兒,你怎麼能自己下來?知不知道你剛才想踩落的地方可是欄杆!你會摔著的!"
"爹爹,我不是故意的。"
"你啊!"幸好他就在這下麵等著。
"我們,這樣瞞著秦宣好嗎?"
"秦宣應該已經知道了,不然他的蕭聲不會這麼悲痛絕望。"
"那他會不會出什麼事?我們還是留在這看著他好了。"
流雲笑著點了下他的鼻尖,"放心吧,秦宣不會出事的,他不是那種放不下的人。只是,夕兒還是不要對他說吧,我們親口告訴他這事情,儘管他已經知道了,也還是很殘忍。"流雲沒有放下淩夕,而是就這樣抱著他走。
"我知道。"
"夕兒記得那個容塵藍嗎?"
"嗯,怎麼了?"
"我想,他會代替劉燼揚在秦宣身邊的。"流雲料想那容塵藍在秦宣心中已經有了那麼一點特別的地方,否則是斷斷不會把他帶到離恨莊來的。
"可是容塵藍他很花心好色,怎麼能跟秦宣......"
"秦宣聰明得很,他是不會放任別人欺負自己的。夕兒可以放心了嗎?"
"我只是希望他一輩子都可以開開心心的。說起來我像秦宣的爸爸一樣,不放心自己的女兒出嫁......"淩夕小聲嘀咕。
流雲輕聲笑了,"是呢,夕兒這麼關心他,我都不樂意了。"
淩夕聽了臉有些發熱,流雲說話好直接,總會讓他無言以對。將頭埋在他的胸前,淩夕選擇沉默。
流雲見他沉默,也沒再說什麼,剛才在臉上的笑容逐漸隱去。
一輩子,夕兒,我們的一輩子能有多長?
不管多長都沒關係,夕兒,只再給我一天也好。只要最後一天,你能在我的身邊。

第十章

流雲一路抱著淩夕回了落雪居。像前幾日一樣,先是細心的給他擦洗身子。
淩夕已經是習慣了,總是睜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一臉享受的樣子接受著流雲的服務,沒有了剛開始的彆扭。
面對著這樣一具秀色可餐的身體,流雲忍得很辛苦。可是夕兒現在還不能接受他,他也不想嚇到夕兒,不想做讓夕兒討厭的事情。
給他換上乾爽潔淨的單衣,流雲抱他躺到了床上,然後在他額下輕輕一吻,"夕兒,早些睡吧。"
"嗯。"真的有些困了,淩夕對著流雲笑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燭光搖曳,流雲一直坐在床邊,癡癡的看著這張睡顏,纖長的手指輕撫著淩夕的青絲,一下一下,仿若珍寶。
淩夕翻了個身,感到身邊的位置依然空著,有些迷糊的開口,"爹爹,你還不睡嗎?"
"這就睡了。"流雲聽他這麼說,和衣躺在了淩夕的身邊,並用自己的臂膀圈住了淩夕。躺下了,可他依然沒有閉眼,還是看著淩夕,一動不動。
他不敢睡。
他怕他自己一睡著,他的夕兒就會離開他。
他要抱著他的夕兒,好好的看著他,時時刻刻都感受著他的呼吸與心跳。
一夜無眠,直等到淩夕睜開了眼睛,他冰冷的眼裡才逐漸有了暖意。"醒了啊。"
"嗯。"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淩夕坐了起來。
"懶貓,都已經巳時了。"
"睡覺真的很享受啊。"任由著流雲給他擦洗著臉及手,淩夕笑著感歎。
"是嗎?夕兒......你沒有別的事情想做嗎?"流雲的眼中閃過幾分痛楚,可他的語調卻是平平淡淡,淩夕聽不出任何異常的地方。
怎麼又問這句話了?淩夕覺得有些奇怪。"想不到。"暫時是真的想不到,這樣的日子,十足的米蟲的生活。是有些無聊,可是這其中洋溢著幸福。
"再仔細想想啊,不然這一天可就很快就過去了哦。"
"嗯......如果,眼睛看得見,也許,我有很多事情想做。"
"是什麼?"
"好好的看一次日出日落,好好的看一次潮起潮退,好好的看一次花開花落,好好的......好好的看一次你。"雖然沒有想起所有的事情,可他也想起了所有的人人,其中卻獨獨想不起流雲,想不起他的樣子。
流雲眼裡的淚水滿了出來,他咬咬著唇瓣沒讓自己出聲,"你一定會看到的。一定......"
"爹爹。"
"怎麼了?"
"臉。"
"嗯?"
"把臉靠過來。"淩夕微笑著,感受到了流雲的氣息接近,他伸出手摸索著捧住了流雲的臉寵,細細的,一寸一寸的撫摸著。"這樣子,就算眼睛看不到,我也能知道爹爹的樣子。留在心裡的印象,比眼睛看到的還要深呢。"
眼裡的淚,已經再忍不住流了出來。
手上濕濕的感覺讓淩夕愣了一下,隨之又笑開了,好像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的,"爹爹,我想聽聽風的聲音,水的聲音,鳥鳴的聲音。"所有的大自然的聲音。"今天就先帶我去山頂吧。"
"好......就去我們相遇的地方。"
"相遇的地方?好啊!"他知道他們有事隱瞞著他。他自己的身體他也清楚,雖然看起來無病無痛,可是,已經腐壞了。
他記得以前落雪居的一樓是空的,可如今,從那裡傳出的是濃烈的藥味。
他問過這事,他記得流雲是笑著回答他的,"夕兒忘了嗎?這裡本來就是集藏草藥的地方啊。"
他沒忘。落雪居裡住著顏譽時,無關流雲。
流雲抱著他去了那個他們相遇的地方,他站在崖邊,風在耳邊呼呼的刮過。
這裡很高,若是看得見,一定有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他展開著雙臂,閉著眼眸迎風而立,一點也不擔心會失足摔落下去,他知道流雲在他身邊護著他。
"夕兒,那個時候謝謝你,不然我就真跳下去了。"流雲柔柔的聲音突然響起。
淩夕腦子當機。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那個時候的我跟現在的我是不一樣的。夕兒,已經經過了許多事情,以往的一切,都過去了。只是謝謝你來得及時,讓我沒有錯過你。"不一樣了,是不一樣了。可是夕兒如果離開他,也許他還是會跳下去。"以後,無論夕兒在哪裡,我都會陪你。"
淩夕聽了,只覺得胸悶心痛,他轉身投入了流雲的懷裡。"我們回去吧。"
"回去?夕兒不聽了嗎?"
"嗯,回去吧。"突然不想再幹任何的事情,只想跟流雲依偎在一起,不分開。
晚飯的時候秦宣也在,很久沒有三個人一起了,只是這一次很沉悶。
"怎麼都不說話呢?"淩夕記得以前秦宣這個時候是不會安靜的,又想想,跟燼揚有關吧,那樣的話,也確實是高興不起來。
"哪有不說了,只是等著小夕先說。"秦宣拿著筷子,卻是一口也沒動過,直到淩夕說話,他才勉強的笑著應答。
"為什麼要等我先說?"咽下流雲喂的那口菜,淩夕歪了下頭。
"因為,小夕是老大啊!"
"這分明就是哄小孩的語氣,秦宣,你皮癢了!"
"小夕要幫我撓撓?"
"好啊,人呢?"
"這裡。"
"夕兒,張口。"流雲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依舊面不改色的做著他的事情。
淩夕聽話的張嘴,入口的是圓嫩鮮滑的魚肉,顯然已經被細心的挑掉了魚刺,無需他再費心去注意。
"秦宣,我晚上要跟你睡。"
秦宣聽了這話瞪大了眼睛看著淩夕,這小孩,又在想什麼壞主意?偷偷看一眼流雲,依然是一副專心的為淩夕挑他愛吃的菜的樣子。"小夕,不行。"
"為什麼?那樣才能幫你好好的撓撓啊!"
"呃......不行,因為,因為......"因為你如果跟我睡一起了,我第二天就會死不見屍了。
"夕兒,別胡鬧了。"
淩夕眨了眨眼睛,"我知道,秦宣肯定是壞事做多了,身上長滿了毒瘡,所以不能跟他一起睡,會傳染的。"
秦宣看看流雲,假裝沒聽到淩夕的話。
"不會是天花吧?難道是花柳病?梅毒?"
算你狠!秦宣看看淩夕,又看看流雲,沒膽朝淩夕吼叫。"你想太多了,小夕。你一個小孩子怎麼知道這麼多七七八八的東西?"
"你承認了。"
"小,夕......"
"好啦好啦,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淩夕露出個笑容,"秦宣不要生氣,以後還想要秦宣帶我出去玩呢。"
"我,以後一定會帶小夕去玩的。"
"說好了。"
"嗯,說好了。"秦宣使勁眨著眼咽回淚水,他沒敢在流雲面前流露傷悲。彌月今天的那個搖頭動作,給小夕的日子收了尾。
這一晚,流雲依舊抱著淩夕沒有合過眼。
□□□自□由□自□在□□□
隔日,淩夕在落雪居聽著流雲彈了一整日的琴。全是歡快喜悅的曲子。
然後又過一天,依照他們算計的日子,到了一世情一月期限的最後一天。
秦宣和流雲一樣守著淩夕,看著他的一顰一笑,心都是吊著的。
"哇哇,好涼快。"淩夕正光著腳丫子,站在池水裡。
池水很淺,底部也算平坦,所以在淩夕在要求下,流雲也放心的讓他自己一個人下去。
"夕兒小心一點。"
"我知道的啦,放心吧。"
容塵藍在一邊偷看著這一幅美人戲水圖,看得心癢癢的。他覺得秦美人這些天有些神經質,而且經常魂不守舍的。
這不今天偷偷跟著他過來,就看到他遠遠的站著,一臉緊張兮兮的表情看著淩夕小美人。
"夕......小夕,好久不見!"他不怕死的蹦了出去,承受著流雲大美人的眼神壓力。
"容公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是啊是啊,小夕認出我了?"
"嗯,我聽得出你的聲音。"淩夕對著聲音的方向微笑。
容塵藍有些小失落,淩夕小美人好見外呢,又是這麼客氣禮貌的微笑。
"有魚有魚,在咬我的腳,我感覺到了!"他正想著,淩夕卻大大咧咧的叫了出來,"哈哈......好癢,它們咬得好癢......"
好燦爛的笑容,真吸引人。
但只下一刻,淩夕毫無預兆的倒在了水中。
"夕兒!"
"小夕!"
動作最快的是流雲,容塵藍只覺得眼前的影子晃了晃,淩夕已經被流雲抱上了岸。"夕兒,夕兒!"流雲全身的神經都緊崩了起來,可他懷裡的人毫無反應。
本來就與秦宣一樣守候在一邊的彌月也即刻沖了過來,把了把淩夕的脈像,沉默了一會還是將話說了出來,"少主子現在的脈相與空門中那些男寵涉死時一樣,並無出處。唯一的不同,就是少主子沒有痛楚的表情。"
流雲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起濕漉漉的淩夕回了落雪居。
閣樓的門啪的一聲狠狠的關了回去,將秦宣一干人等全隔在了外面。
"主子......"後到的魏格朝著房門兩腿一彎就跪下。秦宣看一眼魏格,一撈衣擺,也跟著單膝跪了下去。然後是彌月,然後是其他跟著的奴僕。
容塵藍看著紛紛下跪的眾人,驚訝得微張著嘴。是什麼事情,竟然連秦宣都下跪?就算是淩夕出了什麼事情也沒必要這樣吧?
說到淩夕,淩夕小美人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如果,如果少主子......還請主子節哀。"魏格垂頭說道。
"小夕......小夕以前做那些事,只是希望主子你能......能繼續下去,請主子,珍重!"
容塵藍看看秦宣和魏格凝重的表情,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但也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再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們說的話,心裡也弄清楚了個大概。
任他們說些什麼,房裡的人都沒有回話,正當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時,一抹耀眼的紅閃到了門前,一腳就把門踹了開來。
門一開,眾人紛紛向裡看去。
淩夕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乾爽的了,而流雲正拿著綢帕給他擦著頭髮。
"主子。"顏譽看向淩夕,感覺到他還有微弱的氣息,輕輕鬆了口氣。
"出去。"流雲的眼睛沒有離開過淩夕,對著身後站著的人命令著。
"主子......"
"出去!
貝齒咬了咬唇瓣,顏譽退出門外。門在一股內力的帶動下再次關了回去。顏譽看著褐色的木門,眼裡閃過一絲狠光,身形一閃,傾刻就拎了個人過來。一腳踢在那人的腿彎處,讓他對著門跪下。
秦宣看向那人,卻正是冷裴狐。
冷裴狐臉上帶著笑意,緩緩的站起來,還沒站直身體,又被踢了一腳,再次跪下。
容塵藍看著剛來的兩個完全不同風格的美人,第一次沒有想著要將這兩人如何如何弄到手,如何如何壓在身下,而是想著這兩人跟大小美人又是什麼關係。
"你不是很愛我們主子嗎?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他跟著死?"
冷裴狐聽了顏譽的話,眼神有些閃爍,卻還是默不作聲,只是臉上的笑意已經隱去。
對門外的聲音流雲恍若未聞,他只是看著淩夕已經逐漸變得蒼白的臉龐,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扶起淩夕,將他的發紮起,然後輕輕柔柔的將他摟入懷中。
很久很久的沉默後,他輕輕的叫一聲"夕兒......"
指腹細細的滑過淩夕臉上的每一寸,比那天淩夕想辯認他模樣的時候還要仔細。
"這些日子,過得開心嗎?你若是開心,就好......若是不開心,是我無能。"
"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也許你會過得很好,不會有傷痛,不會有災禍,夕兒的日子,一定是最幸福的。可是,那樣的話,也許我們就不會有交集。是不是,我可以認為,夕兒寧願受那些苦,來和我相遇?"
"夕兒是小傻瓜......我是個大傻瓜......"
"好想陪著你,一直到老。好想在夕兒你白髮蒼蒼的時候,還能牽著你的手。"
"夕兒記得嗎?前天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以後,無論夕兒在哪裡,我都會陪你。所以夕兒,不用害怕孤單。"
"真是不甘心呢......夕兒,我還沒聽過你對我說你愛我。"
"夕兒,夕兒你聽得到對嗎?"流雲看到淩夕的眼角有著淚水浸出。"夕兒......"
"夕兒,睜開眼睛好不好?我並非......關非捨不得這凡塵俗世,我只是捨不得夕兒,捨不得與夕兒在一起的日子。因為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輪回轉世,我害怕會不小心把夕兒弄丟了......我也害怕我會和你一樣,把夕兒忘得一乾二淨。"
淩夕的手動了動,流雲一察覺就緊握住了他冰涼的雙手。那如翦羽的睫毛終於張開,露出被它遮掩了的美麗瞳孔。只是依舊無神,依舊沒有焦距。
"夕兒,夕兒......"流雲臉上顯現出欣喜之色。
淩夕動動唇瓣,卻未能發出聲來,原來,他們隱瞞著他的身體已經熬不過幾天的事實。原來,他要在這幾天死去。原來,他的生命在今日已經到了盡頭。淩夕眼裡的淚水一如剛才流雲一般的多,是悔是恨,是怨是悲,只有他自己知道。似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他扳平了流雲的手掌,右手的食指在上面比劃著。
寫下了:5 2 1
可是流雲看不懂。
淩夕僅剩的力氣只夠他寫最簡便的筆劃。那一豎,重重的拖了出去,跟隨著淩夕閉上的雙眸及無力垂下的手消尾。
流雲一愣,隨之失聲喊叫出來,"夕兒!"

第十一章

淩夕僅剩的力氣只夠他寫最簡便的筆劃。那一豎,重重的拖了出去,跟隨著淩夕閉上的雙眸及無力垂下的手消尾。
流雲一愣,隨之失聲喊叫出來,"夕兒!"
淩夕在他懷裡任他怎麼喊,也沒有絲毫的反應,"夕兒!夕兒......"流雲把著淩夕的脈門,抓著那一絲微不可見跳動,越來越弱,越來越細小緩慢的跳動。
離開了,還是要離開了......不舍,不甘......
眼裡滑出的淚落到了淩夕臉上,兩種滾燙融合到了一起。
"夕兒,會陪著你,我會陪著你哦......"流雲附在他的耳邊,說得很輕很輕。"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們還做情人,還做父子,好嗎?只是下輩子,我會從你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好好的守在你的身邊,不會離開你。我會親自撫養你長大,然後......"
"嘭"的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率先從門外沖進來的是彌月和冷裴狐。
看見是冷裴狐,流雲的眼睛微眯了起來,"滾出去。"
"主子,還有辦法的,請讓我一試!"彌月當做看不見流雲身上散發的殺氣,拉著冷裴狐走上前去。
流雲聽了只是依舊抱著淩夕,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冷裴狐眼尖的看到他的手搭在淩夕的脈門上,目光了沉一分。他知道流雲的用意,只要淩夕的脈博一斷,他就會馬上在此同時跟著去。
看流雲沒回答,彌月知道他是同意了。就著流雲抱著淩夕的姿勢,拿去隨身鐫帶的銀針在淩夕幾處隱穴上紮下,然後回頭看向冷裴狐。
冷裴狐接到彌月的示意,舉步上前,看流雲滿意戒備的看著自己,他有些痞的笑了下,接過彌月手中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主脈處劃下一刀。"你要是想他活,就讓他喝下我的血。"
流雲收回自己的目光,沒動。
"主子,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一世情以他的血為引,所以,少主子若是能夠......"
"出去吧。"若是如此,他寧願夕兒死,也不願意讓他再跟冷裴狐扯上一點關係。他,是不會那麼大方的。
冷裴狐聽他說那三個字,在心中冷笑幾聲,"不必擔心,流夕已經服下了一世情的解藥,所以才不會死得那些快。只不過那解藥還少了我這一藥引而已,所以他才會出現這種症狀。只此一次,他以後,不會跟我再有一絲一毫的聯繫了。至於解藥,是他還在空門時,燼揚偷偷喂他吃下的。"那麼點小動作,怎麼可能逃過他的眼睛,只不過是他知道解藥還少藥引。缺了他的血,只是少了些痛楚,到頭了依舊還是會死。所以那時,他才睜隻眼閉隻眼,權當不知道此事。而劉燼揚那時,還不及告訴流夕這些就死了。
流雲依舊死死的扣著淩夕的脈動處,沉默不語。
"呵。"冷裴狐偏頭笑了笑,抬起手,伸舌在手腕處將外溢的血液舔噬乾淨,然後自動自發的扯下一塊衣角包紮起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這樣吧,流夕還不會立即死去,他會以這種狀態維持三天。也正好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是就此放手,與他一起死,死後什麼都不知道。還是,願意信我一次。"
冷裴狐有些瀟灑的轉身,在門口時,他又回頭看了流雲一眼,"不過,那三天裡,他的內心他的思想,會受到什麼樣的煎熬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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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兒,會陪著你,我會陪著你哦......"流雲附在他的耳邊,說得很輕很輕。"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們還做情人,還做父子,好嗎?只是下輩子,我會從你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好好的守在你的身邊,不會離開你。我會親自撫養你長大,然後......然後,把你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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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裴狐走後,流雲坐在床邊,看著沉睡中的淩夕,手中突然變戲法般的拿出了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夕兒,你說,我該不該信他?我要不要用他的血來救你?可是夕兒,我真的無法忍受他身上的任何東西再觸碰到你。我真希望......需要用到是我的血......"
手,扯下了瓣花瓣,扔到了地上。
"信他。救你。"
"不信他。一起死。"
"信他。"
"不信他。"
"信他。不信他。信他。不信他。信他。不信他。信他。不信他。信他。不信他。信他。不信他......"
(咳,以上,純屬於惡搞......)

第十一章

冷裴狐有些瀟灑的轉身,在門口時,他又回頭看了流雲一眼,"不過,那三天裡,他的內心他的思想,會受到什麼樣的煎熬我就不知道了。"
走出屋外,他將手伸到了顏譽面前。顏譽一時未能明白其意。
"不把我鎖起來,不怕我跑了嗎?"
顏譽嘴角勾起一絲冷意,"跑?你認為你跑得掉嗎?"
"啊......真是,看來我自不量力了,怎麼忘了無恨莊藏龍臥虎了呢?"說笑著,彌月也從房裡出來了。
"彌月......"一干人等看他也出來,有了些許緊張。
"讓主子靜一靜吧,至於少主子,救與不救,還是要看主子自己決定。"
"好了,一大群人在這裡也不像話,留彌月在此候著主子便可。"秦宣看了冷裴狐一眼,"魏格,帶容公子回房休息,其他人都退下吧,做自己的事去。"
"是。"
容塵藍雖有些不滿,但此時也不好發作,乖乖的跟著魏格走了。
而顏譽帶著冷裴狐跟在秦宣身後,三人直離了落雪居好一段距離才停下腳步。
"你在打什麼主意?"秦宣開門見山。這問題,早在剛才冷裴狐說自己可以救小夕時他就想問了。
"你認為我在打什麼主意,秦公子?"完美的笑容,帶著以住的三分邪氣,三分溫存,四分冷意。
"我不信你說的是真話。"
"嗯哼?您認為我在騙人,來保我自己一命嗎?唉呀,剛剛怎麼忘了跟你們提要求就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你們了?唉呀唉呀,真是失策啊......"
"你少裝了!你對主子......對主子的那種愛意,怎麼可能會讓主子跟小夕幸福的在一起?"秦宣不客氣的糾住他的衣領。
"是呢,我怎麼可能讓吟霜跟別人在一起?讓他與別人一起幸福得眼中只有彼此,而將我忘得一乾二淨!"明明,就是沒有這麼好心!
秦宣看著他的眼神,愣愣的松了手,"救救小夕......謝謝你。如果主子不同意你救他......那到時,我會想辦法把主子引開。"
"秦宣......"
"我們走吧。"秦宣拉起顏譽,阻了他要出口的話。
"可是留他一人......"
"放心吧,他不會跑的。"那種眼神,他看得明白。
"等一下。"他叫住秦宣。
秦宣以眼神詢問他。什麼事?
"流夕,在空門不見後,昏迷醒時見過誰?"
秦宣皺眉想了一會,"小夕說他當時醒來在一片林中的屋子裡,周圍沒有人,只有幾具屍體。"
"這樣啊,沒事了。"
秦宣思量他是否有什麼事情,卻也沒有開口細問,不知為何,他只是覺得冷裴狐其實也沒有那麼可恨。其實冷裴狐也不過是愛著一個人,很愛很愛而已。
如果是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去救自己最愛的人愛的人,有些迷茫,但他知道如果是顏譽肯定不會。
冷裴狐愛流雲,或許,已經成了一種執念。
直到秦宣與顏譽的身影消失不見,冷裴狐才動了一下眼皮子。
流雲,你可知我的心如今是何樣子?
流雲的不信任,流雲的態度,他早有心裡準備,可是,在親自見到他,看著他的冷漠,他厭惡的眼神,卻還是感到那裡陣陣的抽痛。
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卻還是要強裝著笑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一直犀利冰冷的眸子,在此刻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透過層層樹影,望向了沒有邊際的遠方。
脈博很弱,但是沒有停。
流雲動了一下,彌月即刻站起來,雖然有點睡眼蓬惺,但腦子已經完全的清醒了。
脈博很弱,但是沒有停。沒有停。淩夕還活了,過了一夜還活著!
流雲終於不再抱著淩夕,而是小心的扶著淩夕躺下,為他蓋好了被子,又看了那張睡顏一會,才慢慢的轉身走出門外。"彌月,看好夕兒。"
"主子。"秦宣也是一直注意著落雪居的動靜,流雲一出來,他就有些欣喜的走了過去。主子,是願意讓冷裴狐救小夕了!
對秦宣點頭示意,流雲的視線向樓下看去,冷裴狐站在院落中,似乎很有閒情意致的賞著桃花。
感受到背後的目光,他猛然回頭,與流雲對視上。
"怎麼?通過一夜的察看,相信我的話了?流夕現在還沒斷氣吧?"
流雲緘默不語。空氣凝固不久後,卻被流雲一個微微的彎角,那似有似無的淡淡笑意打破了,"你來救夕兒吧。"
冷裴狐一笑,走上了閣樓。"唯一的要求,我用我的方法,不要外人打擾。你們如果不放心,大可守在門外,若有什麼動靜沖進來便是。"他想以流雲的修為,靜下心來凝神去聽,怕是連室內人的呼快慢都分辨得出來。
流雲看著他說,"好。"
嘴角微勾,他進入了房中,將彌月轟出來的同時關上了房門。
淩夕很安靜的躺在那裡,與流雲幾分相似的臉有些蒼白。
冷裴狐走過去坐在他的旁邊,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怎麼說,神醫劉燼揚是他的手下,多少他也學會了一點醫術。
在淩夕手腕上只擱了片刻的手,不安份的移到了他的臉上,沿著那個柔和的輪廓小心的撫摸著。
"榛兒,對不起。"幾不可聞的聲音。
他輸了,在最初有了殺念卻最終沒有動手殺了淩夕的那一刻起。會把空門交給流雲,是因為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輸了。與其耗費精力的跟流雲鬥,不如早日放他幸福。
他其實,是真的想過,如果這輩子都得不到流雲,與淩榛在一起也不錯。不會是替身,淩榛不會是流雲的替身。可是這個世上沒有淩榛,只有一個流夕。
他愛流雲,幾乎大家都知道。很愛很愛,愛到無法自拔,愛到讓他無法相信他自己還能對別人動心。
他是什麼樣的人,他自己很清楚。他敢打賭,如果流雲愛的人不是淩夕,如果現在涉死的人不是淩夕,他肯定會很高興,舉杯慶祝。他是捨不得吟霜死,可是,他也捨不得淩夕死。
美麗的小東西。不得不承認,其實,他也喜歡他。
真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否欠了他們父子什麼。如果他沒愛上吟霜,就不會有與空門相對立的‘無'出現,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空門門主,如果他不是愛吟霜愛得那麼無奈,拿他沒辦法,也許,他早就被他逼瘋了,被他毀了。如果他沒有拿流夕試藥,也許流夕就不會有一些怪異的舉動,不會那麼衝動及偏激,狠狠的去傷流雲的心。如果他不是喜歡上流夕,那麼流夕會早早的就屍骨無存,而流雲嘛,把淩夕帶回空門起,他就想了不下百條可以留下他的計策。
可是,沒有如果。z
走到這一步,真不是他所希望的呢。手撫過那柔軟的唇,俯身淺淺的的品嘗了一下。
一世情,如果解藥真有用,可以為你解。可是黃泉,該怎麼辦?
流雲只知服用了黃泉的人會忘掉自己愛的人,卻不知醒來後的瞬間會愛上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當然,如果那人正巧便是他曾經深愛的人,則會對之恨之入骨。而且,黃泉對身體亦是有很大的危害。否則他早就拿黃泉給流雲吃了。
其實他當初想法讓左護法把流夕送走,其一,是不想看到流雲在流夕一世情毒發後殉情。其二,他是壞心眼,他知道如果流雲醒來忘的人是他,那麼,流雲會難受會傷心,僅僅是這樣的話,他是不擔心,他是擔心流夕醒來把流雲當仇人,因為流夕在醒的那一刻,流雲一定會守在他的身邊,所以流夕在那瞬間看到的人肯定是流雲。而到那時,流夕會對流雲動手。其三,他不想自己萬一心軟,跑過去告訴別人,他可以解流夕的一世情。所以把人送得遠遠的好。
可是,流夕在醒來的刹那間沒有見到任何人。
夕兒,你無心。無心,要如何愛上流雲?
可是聽說流夕跟流雲這些天來相處得很好,過得很甜蜜幸福。也許,會有奇跡......
緩緩的解開包紮著手腕的紗布,露出了那個還尚未完全結疤的傷口。
真氣一沖,傷口頓時有大量鮮血湧出,滴落在淩夕被冷裴狐微打開的嘴裡去,染紅了沒有血色的唇。
沒能得到流雲的心,連碰都不曾碰到過一分......那麼,就在你身上留下最深的烙印吧,讓你我的血液,融為一體。
直到感覺自己有些頭暈,冷裴狐才粗粗的包紮回自己的傷口,扶起淩夕,將掌心對準了他的心口,注入絲絲真氣。
許久後,微睜開略沉重的眼皮,看到淩夕的臉色已不若之前蒼白,恢復了不少血色,且睫毛顫動,似有蘇醒的跡象。微微笑了笑,然後眼前一黑往側邊倒下,摔落地上暈厥過去。
聽到響動,流雲推開房門就沖了進去,看清房中形勢,他吩咐彌月給冷裴狐照看傷勢,自己快步走至床前。
流雲看著他的夕兒翦羽微顫,緩緩的露出下面漂亮的瞳孔,他的眼睛不再毫無焦距,而是如琉璃寶石般的明亮。眼神流露的不是以前那種恬靜,那種淡漠,那種失落,那種無所謂......而是有著自信,深沉裡夾帶著難以言喻的純澈,以及夕兒從沒外露過的幾分肅殺之氣,這種懾人的光芒竟一時讓他看呆了。
"夕兒......"流雲看著這雙眼睛,有些呢喃的喊出聲來。

第十二章
"夕兒......"流雲看著這雙眼睛,有些呢喃的喊出聲來。
淩夕的眼中閃過的殺氣因為流雲的叫聲而消失,視線隨之集中,專注的看向了坐在自己前面的人。清麗秀絕的面容十分的憔悴,臉色蒼白得猶如重病中的人一般,尖削的下巴上長滿青色的胡茬,漂亮的鳳眼裡佈滿了血絲。
"你醒了,醒了就好。"流雲伸手為淩夕拭去唇上的血跡,淡淡的笑了。
彌月見狀,當知這父子兩此刻該有很多話要說,拖著冷裴狐就出了閣樓,順便掩上了房門,留給他們足夠的空間。
淩夕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眸子裡的光彩逐漸黯淡下去,唇瓣動了動,話未出口,淚先流了出來。
"夕兒,怎麼了?"流雲一見他落淚,有些不知所措。
"對不起......"伸手握住了流雲為自己拭淚的手,淩夕哽咽出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流雲眼裡微澀,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小傻瓜,你又沒有做錯什麼,突然的道什麼歉呢?"
"爹爹。"淩夕靠入他的懷中,緊緊的摟住他的腰,"對不起,對不起!我很笨,真的很笨很笨!才會讓爹爹為了我那麼傷心。"
"夕兒......"
"我做錯了很多事情,而且錯得很離譜,錯得一塌糊塗。爹爹,我記起來了,什麼都記起來了,都是因為我的愚笨無知,我的自以為是!對不起,對不起......"
"夕兒不要道歉。"流雲寵溺的吻吻他的髮絲,"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是我,是我從你剛出生開始就沒有保護好你,才讓小小的你,毫無生存能力的你成為別人的階下囚......夕兒,我不希望你自責,我只希望你能在我的羽翼下開心的生活下去,給我補償的機會。"
淩夕微笑著沒回應他的話,只在流雲懷裡蹭了蹭,在體力有些不支的情況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然後略似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爹爹,相信輪回嗎?"
"輪回?"
"爹爹......其實我前世是個殺手。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前世,我從小就是孤兒,眼睛又看不見,能在那殘酷的環境中生存下來,足見我兇殘無情的本性。那時我叫淩夕,別人給我起了個外號叫血色夕陽,死在我手中的人命,我不記得到底有多少。"感覺到流雲的手臂緊了緊,淩夕睜開眼朝他笑笑。"遇神殺神,遇佛滅佛。這就是淩夕。滿手的血腥,不為外人所知的背景,長相,年齡,甚至性別,警方,也就是官府,根本抓不到我的把柄,這樣的我,在那個時代,讓世人所恐懼。
可是在人前的我,總是裝得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因為我渴望著一些東西,那些我永遠無法真正得到的東西。
那個時候的我,真的覺得真孤單,一直都是一個人,直到他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他叫安然。他給我黑白的生命帶來了色彩,他讓我知道了黑色以外的其他顏色。有安然陪著,我開始開心,開始理解生命的真諦。安然愛上了我,我也愛上了他。
可是,畢竟從小,就只有人教我如何去殺人。所以,我並不懂得如何去愛。我只知道我愛他,卻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麼。他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可是我卻什麼都沒有為他做。直到他死。
去殺一個......應該叫賀新的人時,我失手了。因為身邊人的出賣。爹爹,我以前,經常做噩夢對吧?那是因為那些人抓了我之後,用盡了的手段來污辱我。而我,因為裝瘋賣傻,才撿了一條命回來。
安然的個性,一直都很率直衝動。知道我的事後,單槍匹馬的跑去找那些人,結果被殺掉了。
我們說好,以後兩個人一起生活。我們說好,他要當我的眼睛一輩子。我們說好,要一起走遍很多地方。我們約定好了很多事情,可是直到他為我而亡的那一天,我都沒有告訴過他,我其實愛他......
他死後不久,我就借著組織的手把自己的性命給結了。然後,帶著所有的記憶成了一個嬰兒,成了你的孩子。
從我落地開始,我就知道在我周圍發生的所有事情。我也知道,他們給我食物裡有毒,可我還是毫不猶豫的把它們吞下肚去了。
在空門的十三年,我一直深陷在過去的回憶裡,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死,或活,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毫無意義。其實那段日子裡,有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醒的時候,想著有安然陪在我身邊,恍惚的時候,還是有安然陪著,無論是快樂的痛苦的,總是若影子般追隨著我。
是很可笑,這樣的我還能一直活下來。
終於覺得呆膩了,然後想辦法逃離了空門。日子還是那樣的過著,只是這全新的世界讓我有些好奇。可最終,那新鮮感也只不過維持了幾天而已。
一直到,遇見了你。你對我露出的那第一個微笑,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麼美麗那麼溫暖,仿佛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及不上它,仿佛,凡世最美的花在那一刹那綻放。讓我好想留在這個笑容主人的身邊......這是安然死後,我第一次,有了渴望。
只是十三年,陷了十三年的泥沼,我無法那麼輕易的脫身。
爹爹,是你的笑,你的呵護,你的寵愛將我一點點的拉離我不堪的過往。可是我,卻依然不懂得如何去愛,不懂得如何去珍惜那份屬於我的愛,更不懂得如何去守護它......"淩夕垂下了眸子,掩去眼中的水光,伸手放在了流雲的心口處。"我知道我傷了爹爹,爹爹這裡一定很痛。我知道,有些傷是沒有辦法彌補的,永遠永遠,都無法彌補......"
流雲握住那只冰涼的手,沉吟許久,才喃喃開口,"我,只想問夕兒......夕兒現在,忘記他了嗎?"還愛他嗎?見淩夕愣了愣,他嘲笑自己的傻問題,若是忘記了,何必談起?
感覺到流雲的不安,淩夕捉住他的指尖輕啄了一下。"我沒忘。但是......本該是他給我的關懷成了你的‘本該是他給我笑語,成了你的;本該是他給我的安心成了你的......安然,安然已經過去了。他是血色夕陽淩夕愛的人,但他卻已不是我愛的人。我是爹爹的孩子,我叫流夕。"緩緩的湊上紅唇,他在流雲的額上,眼瞼上,鼻尖上,還有唇上各落下輕輕一吻,然後笑得有些俏皮,"爹爹還記得之前我在你手心寫的字嗎?"
"我記得。"展開淩夕的手掌,他在他手心裡小心翼翼的畫出那簡單的幾筆。"是這樣的吧?"
反手握回流雲的大手掌,淩夕在他手心又寫了一遍,"我是流夕,流夕......"
"砰!!!"
"小夕!"
"美人兒!"
......愛流雲......

第十三章
反手握回流雲的大手掌,淩夕在他手心又寫了一遍"521","我是流夕,流夕......"
"砰!!!"
"小夕!"
"美人兒!"
......愛流雲......
房裡的兩人直愣愣的看向房外沖進來的兩個超級大燈泡!
一看情勢似乎不對,容塵藍首先反應過來。"咳,那個......咳咳,美人......咳,小夕醒了啊,沒事了嗎?"剛問完話,就感覺這屋裡的溫度似乎一下子下降了許多,大美人眼裡射過來的深冷之意讓他打了個冷顫。
擔心小夕,是情有可原。可是竟然因為擔心過頭而忘記了這種時刻這兩人肯定在房間有訴不盡道不完的情義......居然就這麼闖了進來打擾了他們!秦宣有些尷尬,二話不說,扯起容塵藍就退出房間掩回房門。
"都是你!"秦宣狠狠的瞪了容塵藍一眼。
瞪他做什麼,又不是他一個人沖進去了?容塵藍心裡委屈,卻不敢吱聲。
"秦宣。"
"在。"一聽到流雲的叫喚,秦宣立即換上一副恭順的模樣,讓容塵藍心裡直想著秦宣有一天也這麼聽他的話的場景。
"把彌月叫來。"
"是!"豪氣萬丈的應答,不等容塵藍反應過來,秦宣在他面前一閃就不見了身影,直又叫他眼紅流雲能如此使喚秦宣。
"爹爹,我沒事。"
流雲扶著淩夕躺好,為他掖好被角,臉上全然是滿滿的笑意。"我看你一臉疲色,就算真沒什麼事也要好好休息。"俯身輕咬淩夕他的耳垂,弄得他喊癢‘咯咯'直笑。見淩夕露出這少有的少年純真笑意,流雲越發寵溺的吻吻他的耳鬢。"剛剛被他們打斷了,夕兒還沒告訴我,那符號是什麼意思呢。"他等了一會,卻不見淩夕回應,再偏頭看去,淩夕兩腮嫣紅,竟似有些羞澀之意。
"因為,因為爹爹原諒我,所以我才敢說......其實這三個是數字,就是簡化的伍、貳、壹......嗯,讀斜音......"
聽到此處,流雲的眼睛一亮,顯然已是明白是為何意。激動之餘,已無再多話語可說,直直的就睹上了淩夕柔軟的唇,似第一次,嘗到其中的甜美,狂烈的吸吮著他口中的甘汁。
直到門外傳來彌月輕輕扣門的聲音,流雲才戀戀不捨的起身。
淩夕的臉憋得通紅,急促的喘息著,雙眼已泛上氤氳之氣。看著他誘人可口的樣子,流雲俯身重重的再親了他一下,才開口讓彌月進來。無論如何的想現在就要了夕兒,可他還是得先把夕兒的身體狀況放在第一位。
"夕兒怎樣?"剛見彌月把完脈,他就急著詢問。
"依脈象來看,少主子體內的一世情幾乎已經消散殆盡,不過還是再觀察一段時間為好。少主子這期間的身體會虛弱一點,不過無甚大礙,只需稍加調理就好。"
"嗯。"流雲輕輕一笑,心裡頭的負擔算是卸下了。
"也請主子注意休息。"
聽到彌月說到自己,流雲只是微微頷首,並沒有多說什麼。
"那麼屬下先行告退。"
流雲看著彌月離去,一轉頭就看到淩夕直愣愣的盯著自己,微微含笑的在床邊坐下,握住了淩夕的手問道,"怎麼了?"
淩夕扯扯嘴角沒說話,拉過流雲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廝磨了一會,"我困了,爹爹陪我睡一會好嗎?"
淩夕要求,流雲自是沒有意見,和衣躺下,伸手將淩夕圈入了懷中,摸摸淩夕的長髮柔聲道,"睡吧,我陪你。不過一會要起來吃點東西,你昏迷了這麼久,什麼都沒吃過。"
"嗯嗯,知道了。"懷抱著流雲溫暖的身軀,淩夕閉上了沉重不堪的眼皮露出滿足的笑容。似乎只是這樣,他就很開心了。
流雲一直都守著淩夕,喂藥,換衣,捏腿揉手......毫無怨言。數日前的憔悴早已不復見,笑若春風沐人,比下一院嬌花。
秦宣等人似乎可以看見他身前標榜著一塊書寫著"此人深度戀愛中"的牌子。
時間已入秋,但百姓間向有秋老虎這一說法,天氣實在是熱煞了人。淩夕不喜曬太陽,從早到晚的躲在屋子裡。
房裡的兩人只著月白色的帛錦裡衣褲,一點也不怕熱的面對面摟抱著。淩夕赤著雙腳,一對一的踩在流雲的錦靴上,雙臂懷著他的頸項,眼眸微眯。
流雲牢牢的摟住他的纖腰,帶動著踩在自己腳上的淩夕在房間慢慢的走動。那步法,有點類似于現代的交際舞步。
據秦宣暗中觀察,這兩個人此種無聊極的舉動類似於"飯後散步"這一說法。基本上看到這兩人出現這種舉動就絕對是在這幾刻鐘前有過較為劇烈的床上運動。
"夕兒,等過些時日我把事情都處理好後,我就帶你出去玩可好?"流雲尖尖的下巴在他耳邊輕抵了抵,吐氣如蘭的在耳外說著見意。
"嗯。"熱氣呼得他耳內麻麻癢癢的,引得他的身子一陣輕顫。顯然這樣小的顫動還是讓緊摟著他的流雲察覺了,不由又是在他耳邊一陣輕笑。"夕兒真是越來越敏感了。"
淩夕細長的鳳眼一瞪,剛在房事後的慷懶性感未曾褪去,不覺生怒倒見幾分嬌嗔。看見流雲依舊調笑的表情,更是生氣,玉足用力的往下踩去。
流雲見狀輕道,"你現在可使得上幾分氣力?"
知道那點力度對他來說不痛不癢,淩夕輕哼一聲,將頭枕在了流雲肩上。微垂的視線掃及流雲半敞的衣襟,眼珠子一轉,來了一招偷襲,埋頭將他胸前那顆誘人的朱果含入了口中。
流雲驚喘一聲,提起淩夕狠狠的吻回去,"叫下蛋!"
淩夕不甘示弱,仰首迎回去,卷起舌頭奮戰,雙手用力直想把流雲壓下去。結果一如既往,以失敗告終。
一樣是雙腿讓流雲給纏住,雙手給平展開來死死制住,淩夕還是一樣無法掙脫。
看著淩夕氣得紅通通的臉,流雲低低笑出聲來,"夕兒,笨笨。"
"不玩了不玩了!我累了。"真是,每次都鬥不過流雲,總是壓不倒他,真是氣死人。
聽著他有些賭氣的語調,流雲用鼻尖拱了拱淩夕挺立的瑤鼻,然後起身將他抱到床上。"累了呀?剛好睡個午覺。"替他擦擦額上細小的汗水,流雲穿回了衣袍。"我去處理一些事務,喂之就回來。過會我會叫下人送些你喜歡的冰湯過來。"
淩夕一個翻身,懶懶"嗯"了一聲。"我不要吃梨。"
"我知道~~~"在淩夕額上輕輕一吻,流雲才離開。直離落雪居去了山莊前院的書房。
秦宣,顏譽等人已在那等候了片刻。款款入座,微微一笑示意他人可以開始稟報事務。
一番忙碌,幾近一個下午。
流雲回到落雪居時,淩夕不在房中,也不在院落。以為是去尋了秦宣玩鬧,秦宣卻也沒有見過他。一番好找卻還是不見其蹤影。正心慌間,魏格稟告說少主子去了西院。
眾人聽了心下慌然,西院是囚禁冷裴狐的地方。自淩夕被冷裴狐以血喂之救醒後,大家都沒有在淩夕面前提過這個人,而淩夕更是像完全忘了這個人一般從不多問一句。怎麼今天好端端的會去西院?
流雲率先展開身法急掠過去,秦宣以及厚臉皮死賴在無恨莊不走的容塵藍緊跟其後。
拐過陰鬱的樹木,避及假山,赫然的看見夾在林木當中兩道相擁的身影。
流雲頓時愣住,死死的盯著那裡做不出半點反應。

第十四章
"冷裴狐!你做什麼?"後到的秦宣一聲吼叫,倒把三人同時拉回神來。
淩夕猛的鬆開懷抱著冷裴狐肩頸處的雙手,連著倒退了好幾步。冷裴狐極其自然的放開了摟著淩夕纖腰的手,一臉無辜的看向秦宣和流雲。
淩夕也轉過身去看向他們,倒把他們幾人嚇了一跳,只見他的唇下鮮紅一片,顯然是血液。
"小夕......你......"
注意到他們的眼神,淩夕抬起衣袖將嘴邊的血擦去,回頭看了一眼冷裴狐,又一臉怪異的看著流雲等人,頭一低,足尖一點縱身躍離。
秦宣看著淩夕的身影消失在樹木間,轉頭怒瞪向冷裴狐,"姓冷的,你對小夕做了什麼?"
冷裴狐依舊一臉無辜,只是看向流雲那雙殺氣濃厚的雙眼時痞痞的笑了。"我能做什麼,武功都讓你們給封了,怎麼也打不過你們少主子了。"側側身動了一下右肩,"喏,你們少主子為你們主子的事情,生我這個壞人的氣咬了我一口罷了。嘖嘖,下口可真狠,生生的被他撕下一塊皮肉來,怎麼著也得給我藥處理一下傷口吧?"
經他一說,大家才算是注意到他的右肩已是殷紅一片。
流雲瞟他肩頭一眼,轉身順著淩夕離開的方向追去。
秦宣看著依舊笑得雲淡風清的冷裴狐,皺皺眉頭,從懷中掏出個小瓶子扔給他,就拖著一臉好奇八卦模樣的容塵藍走人。
這一邊,淩夕的輕功自是遠及不上流雲,只不一會就被流雲攔了個正著。
"夕兒......"
淩夕低著頭深吸了口氣,抬頭對著流雲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爹爹,怎麼了?"
流雲看著那個並不算十分誇張的笑臉,微笑著將他擁入懷中,"沒事。"
"為什麼不問我,我怎麼會去找冷裴狐?"淩夕微閉著眼靠在他肩上,只聽得流雲沉穩的呼吸聲,卻未聽到他的回答。
"我知道你擔心,不過我真的沒事,真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傷心的事,不開心的事,不去想也罷。"
聽著流雲溫柔的言語,淩夕有些難過。抬頭望向那雙有些憂鬱的眼,他覺得有著火苗在心裡竄動。"爹爹,你不能這樣一直寵著我。我想過了,我要完完全全的跟爹爹你在一起,讓你看到完整的我,而不是殘缺不全的我!你何必為我這樣的委屈自己?"
"沒有,沒有的事情。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我哪裡能談得上委屈......"看到淩夕眼中突然湧上的淚水,他有些慌了。"夕兒,你不要哭。"
"何必自欺欺人?何必?這樣對你不公平!你明明知道我不正常的!就算最初相認的那段時間,雖然都因為及時有一世情可服用,可是我畢竟在那個時候......只是把你當成一個......一個依靠,一個休憩的地方。我不騙你,在那時,安然在我心中遠比你要重要。然後在那一段平淡的日子後,我就只會惹你傷心了。再以後,我又忘了你,忘了很多事情才會跟你一起,看起來那麼開心的過日子,也不過是親情濃過愛情的日子。你不在意嗎?你真的一點也不在意這些嗎?"
"在意!我又怎會不在意!可是我不管,只要你人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就算你說的都是對的,可那也不過是每一次的剛開始,你後來不是愛我勝過安然了嗎?否則我為何忘我比忘安然忘得徹底?你後來對我不是愛情濃過親情了嗎?不然因何在最後還要用盡力氣在我手心裡寫那三字?"
"那現在呢?你不覺得......不覺得......"脫離流雲的懷抱,他有些迷茫。
"不覺得什麼?現在你已經親口告訴我,你愛我。是真的愛上我了,安然成為了過去,你也已經記起了所有,不是嗎?"
淩夕看著流雲期盼的表情,眉頭緊了又松。"是......我愛你。可是,可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之前沒有想到冷裴狐......"
"那又怎樣?我巴不得他從我們的過往中消失得一乾二淨。想不到,就永遠都不要再去想,好嗎?"夕兒是他一個人的。如果可以,只願夕兒想著他看著他。
"我,我不是......我跟他......跟他......我很儒弱!從來都不知道我自己原來這麼儒弱!不想面對的事情就選擇忘記,我以為這身子很乾淨......沒有染過血腥,沒有沾過淫穢,可是原來不是的!我自己可以不在意,可是,可是我害怕你......"
"夕兒是想說你跟冷裴狐的事情嗎?我都知道。我不會在意的。如果夕兒不安心,可以看為我當你犯了一次錯誤,只要夕兒改正了,以後不再犯,就沒什麼。"
"我知道你不會在意......"
"那夕兒還煩惱什麼?"流雲對著他露出寬慰的笑容。
看到流雲的笑,原本肚子裡的一大堆話突然就再也湧不出來。他若說出來,流雲會一定會擔憂傷心。"我,我不煩惱了,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你不會在意那些事情。"
伸手拉回淩夕,將他滿滿抱在懷中,"那就好了啊。下次可不要突然這樣子,很嚇人的。不過,發發脾氣也好,把火氣散出來,對身體有好處。"
"嗯。"你怎會明白......怎會明白你在我心中就像神靈一樣。我怕我自己沾汙了你。你又可曾發現,我根本不知道冷裴狐在西外有就像身體潛意識裡要去那兒一般,自發自動。
明明知道他做了傷害過流雲的事情,可是看著他,卻無法產生恨意。即使只有一丁兒,也會很快泯滅。
他知道這樣不對,心裡有著叫流雲把冷裴狐囚到別的地方去的想法,卻怎麼也開不了口說出來。那種感覺,怎麼也找不到說法。
-----------------------------MS是第一次出現的分割線--------------------------
右肩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茄,癢癢的,隱隱的還可以認出幾個齒印。摸著那凹凸不平的地方,冷裴狐難得的皺起了眉頭。
門外有人徘徊不去,他掐斷自己的思路,整理好衣服打開了門。
來人站正,面對著他不發一言,只是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
上次淩夕來找他時,也是就站著一動不動的看他。因為他微微顫抖的身體,自己擔心他,探探他的額,擦去他流的汗,雖然知道有彌月在,但他還是搭上了他的脈處,卻發現他的脈象雜亂無章。
淩夕當時沒有排斥他的動作,不閃不躲。他自是有些情動,就把淩夕摟入了懷裡,讓他高興的是,淩夕竟然回抱住了他。
"榛兒......榛兒,放心,你的病一定會好的。"
淩夕依舊不言不語,只是咬住了他的肩,越來越用力,就像洩憤一般,當真是往死裡咬去,直到流雲他們找過來才鬆口。
冷裴狐看著與那天相差無幾的淩夕,帶著慣有的笑容調侃道,"怎麼?是來的看我的?想我了?"
漂亮的唇動了動,沒有回話。
"過來。"
像沒有聽到他的話般,腳步分毫不移。
笑著輕歎口氣,冷裴狐自己走了過去,抓起他的手搭上他的腕脈,卻是再正常不過的脈動。心下有些奇怪,只想是前些時候一世情尚未完全解去,現在才算是再沒問題。知道淩夕一定會怕流雲擔心,所以上一次他幫他隱瞞著大家,沒有告訴他們淩夕的狀況。
"好吧,算我自做多情。不過,你現在很正常,來找我幹什麼?不會真的咬我咬上癮了吧?"
"其實才只咬過一次!"突然的出聲辯駁後,才發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有些曖昧加語病,貝齒輕咬住下唇,打算不再說話。
冷裴狐哈哈一笑,忍不住的伸手想摸摸他柔順的發。在快碰到時突然的停住,手指動了動,張開的手掌握回成拳,悻悻的將手收回。"跟你爹爹在一起很幸福吧?"


第十五章
淩夕看著他有些落寂的表情眨眨眼,走到他身後的臺階上坐下。
冷裴狐跟著坐到了他身邊。"你爹爹很不愛笑。不過我知道,在你面前他的笑容一定是最美的。"
"榛兒,對他好一點。"代替我......也許他是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可是,眼前的這個人,體內流有自己的鮮血,就讓他用這樣一個強求的理由來安慰一下自己吧。
"說起來,我囚了你爹爹十三年,不知道他要囚我多久。不過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原因,也許我這條命早就沒了。能與你們這麼近距離的生活著,還真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給我的伙食實在是太差了!也許是因為我把你關在空門的時候,也沒讓別人做好吃的給你。"
看向淩夕,臉上的笑變得溫柔,難得的不見了那幾分痞壞。如果榛兒可以經常的這樣來看看他,陪他坐坐,那他就算是真無所求了,就算這輩子老死在這個小院中,就算再不能看到流雲。
"榛兒,回去吧。如果讓你爹爹看見,他又該不高興了。"
淩夕像是很聽話的站起來,拍拍衣袍上的灰塵,離開西院。在莊子裡逛一圈,看到流雲還是坐在書房裡,悄無聲息的從開著的窗口跳進去,繞到流雲後邊偷偷靠近,伸手蒙住他的雙眼,壓低聲音問著幾乎讓他自己笑場的話,"猜猜我是誰?"
流雲抓下這雙手,在他的指尖上重重親下一口,"除了我的夕兒還能是誰?"淩夕剛在屋外晃蕩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懶懶的將重量壓在流雲身上,淩夕探頭看向桌上的帳本。"還沒有忙完嗎?"
"嗯,就快了。我可是把今後將近一年的事情都快交待好了,這樣就可以好好的陪夕兒出去玩了。"
淩夕聞著流雲髮際散出的香味,眼神微閃。"沒關係,爹爹不用這麼忙。我不想出去了。"
"不想了?夕兒以前不是......"
"你都說是以前了。我現在只想跟爹爹好好的呆在家裡,哪也不想去。"
流雲笑著把他拉到身前,擁他入坐自己懷中。"好,不想去就不去了。"
"爹爹。"淩夕看著他,感覺心裡被什麼充得滿滿的。
"嗯?"
"別對我太好。"
流雲抬手捏捏他的俏鼻,寵溺的笑道,"小傻瓜,不對你好,我對誰好?"
"爹爹。"
"嗯?"
"我愛你。"
"我也愛你。"
"真的愛你,很愛很愛。"將頭靠入流雲的胸膛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淩夕感到安心。"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
淩夕笑了,很恬淡。"爹爹,好喜歡你抱著我,很溫暖。"
"我也喜歡抱著夕兒,夕兒願意,我生生世世都這樣抱著你,不放手。"
"生生世世......好美麗。"
短暫的沉默後,流雲發現淩夕在自己懷裡睡著了,一手牢牢的摟住他,一手小心的拿過放在桌子上的摺扇,為他扇起陣陣帶著幽香的清風。
淩夕一直睡著,直到晚飯時間,流雲叫喚他他才醒來。
看著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點,淩夕漸漸的開始出神,手拿著筷子只在飯碗中有一下沒一下動著。
"夕兒,怎麼了?不合味口嗎?"看向淩夕,流雲順手為他夾著一條脆爽可口的黃瓜。
"啊?不是!菜都很好吃。來,爹爹吃這個,我最喜歡了。"將菜放入流雲碗中,兩人相視一笑。
秦宣看著甜蜜的兩人,心口酸酸的。低著頭慢慢的吃著自己碗裡的飯。
一雙筷子夾著一塊肉放入他的碗中,一抬頭,容塵藍正沖著他淡淡的笑著。
"我吃飽了。"顏譽放下碗筷站起來,"主子,我明天就回空門。"
"嗯。"
"那冷裴狐,是否讓我押解回空門囚禁?"
流雲看著動作一頓後又繼續用飯的淩夕淡淡說道,"不用了,再過段時間吧,等夕兒的病確定好後再說。"
"是。屬下告退。"
顏譽走後,一時無人再說話。秦宣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氣氛,抬頭看了看眾人,"那個,小夕,你跟主子什麼時候出去外邊遊玩?"
"不去了。"淩夕隨口回答。
"為什麼不去了?你不是說要玩遍這裡所有的地方嗎?"
"嗯......因為那樣的話,爹爹會很累。我安安份份的呆在家裡就好。"
"唔,牙好酸。"容塵藍有些誇張的嘟囔起了嘴袋。"好討厭,為什麼我是孤家寡人一個?秦美人,要不咱倆也來你濃我濃一下可好?"
秦宣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容美人,你的皮又癢了?"
"是有點癢了,你願意給我撓撓嗎?"
"願意啊,怎麼不願意,一定撓得你舒舒服服的!"
見他倆人扛上了,淩夕暗下扯扯流雲的衣角,用眼神示意著,"我們走人吧。"
流雲自己是同意,拉著淩夕的手就離開了飯桌,丟下正在鬥雞的那兩人。
次日,顏譽要離開無恨莊,流雲起早,並沒有叫醒淩夕。
淩夕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梳洗完畢後,跑去了廚房。
"少主子,您怎麼來了?"廚房裡的人無不驚訝。
"我來做點東西,你們忙你們的吧,不用理我。"淩夕笑笑,開始廚房裡忙活起來。火是現成的,材料也不缺。不過一會他就弄好了他想弄的東西,放進食盒裡,擦擦汗笑眯眯的提著食盒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景,幾個下人偷偷笑了,"我猜啊,少主子一定是弄了什麼東西給主子吃的。"
"我想也是!"
"主子跟少主子,看起來真好。"
"那是!哎,我現在覺得,其實,男的跟男的在一起,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身後的話,淩夕聽得清楚明白。閃避過一些下人,往西院去。
到了門前,想伸手直接推開,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了敲了敲了門。
冷裴狐開門,看到門外的是淩夕有些驚訝。昨天才來過,並沒有想他今天還會來。
淩夕徑直的走入房內,將食盒放到了桌上,拿出了裡面的碟子來。
"你......帶給我吃的?"
淩夕沒有回話,只是把筷子遞給他。
冷裴狐接過,坐下,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這叫什麼?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做法。"
"蛋炒飯。"
"蛋炒飯?沒聽到過誒。"瑩白的飯嫩黃的蛋入口,細嘗之下,味道一般,不算難吃。"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嘗起來嘛,一般般。"看到淩夕有些失望的神色,隨即改口,"不過,比我平日在這裡吃的冷飯剩菜要好多了!"
"我只會這個......"做法還是安然告訴他的,因為眼睛的關係他可從來沒有動手做過。
他只會這個?冷裴狐眼睛一亮,"這,這是你親手做的?"
"嗯。"y
冷裴狐看著他,眼中浮現擔憂的神色。伙食不好的話,他昨日只是隨口說說,卻沒想淩夕會惦記在心,還親手做了東西來送給他吃。"榛兒,你......為什麼......對我這般好?"
淩夕站起來,在房裡來回走了幾趟,"我有目的。"
"哦?是什麼?"
"我不知道。"
冷裴狐笑了笑,低頭吃起了蛋炒飯。淩夕站著,直等他吃完,收拾了碗筷提起食盒。
"慢走。我就不送了。"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拿起茶杯淺瑉一口。
"爹爹說要跟我出去玩。"
"那很好啊,出去散散心,對你對他都有好處。"
"我拒絕了。"
"為什麼?"
"不能帶上你。"
他一怔,"你,想讓我一起去?"
"顏譽本來說今日要帶你回空門,我還在想要怎麼才能讓你留在這。還好爹爹沒同意。"
"你想說什麼?還是,我該問,你到底怎麼了?"
淩夕看他一眼,沒再理他,轉身離開了這個院落。


第十六章
剛走出落雪居的桃林迷陣,就看到流雲正從二樓的木梯走下來。
"爹爹。"淩夕笑著撲過去。
"剛剛上哪去了?"接住笑得開心的人兒,流雲拖抱著他到了一株桃樹下的圓木凳坐下。
"就去四處走了走,顏譽走了嗎?"
"嗯,秦宣送他下山了。"
淩夕的手拉過流雲的長髮卷弄起來,目光透過樹枝看向了天際,有淡淡的血色從他眼裡一閃而過。
像是很平靜的生活,閒暇時兩人坐在一起,看看天空看看風雲,無需過多的言語,只那相視時的一笑就已足夠。
秋的天很高,漂亮的紙鳶飛得也很高,如入雲間,穩穩當當的飄蕩著。流雲看著自己身前的淩夕,第無數次的笑了。笑容很美,就像淩夕第一次看見的一樣。
一生的歸宿,於此。
夕兒的笑變得真實了。夕兒的人變得像個孩子了。夕兒的話變得多了。夕兒的身子不像以往那麼虛弱了。夕兒,夕兒......只要有他陪著,再平靜平淡的生活又怎會稱得上無趣?
他還不知道淩夕隔三差五的會去西院待上幾刻鐘,那段時間,他都是在書房的,總以為淩夕會在睡覺。或者有時會來找他,然後一直等到他忙完。
冷裴狐倚在門口,等不了多長時間,淩夕的身影就在林間出現。他已成習慣的迎過去接過他手中提著的食盒,拿到房中打開一看,果然還是蛋炒飯。
拿著筷子挑了幾下,有些為難的開口,"榛兒,其實,我說真的,你做的不錯。不過,我還是想問一下,你除了這個就不會做別的了嗎?"
淩夕眉頭輕挑,眼帶疑問的看著他。
"我的意思是......你想吧,要你總是吃同一樣東西你不會膩嗎?"
淩夕聽後端起了盤子,托在手掌中看了看,嘴一撇,抬手就把盤子往冷裴狐臉上扣去,然後甩甩衣袖走人。
還沒到門口,門就讓冷裴狐給堵住了。抹去臉上的飯粒,冷裴狐一臉嚴肅的看著淩夕。淩夕第三次來這裡的時候,他問了一個問題,問他怎麼了。可是淩夕沒有回答,後來也一直沒有回答,甚至乾脆一句話也沒有再說過。
他不知道淩夕在流雲面前是什麼樣子,可現在在他面前舉止卻是怪異得很,讓他不由不擔心。
"我知道你來這裡一直瞞著其他人,今天你如果不告訴我原因我就不讓你走。這樣你爹爹早晚會在這裡找到你。"
淩夕微低著頭雙手直垂,一動沒動。冷裴狐卻看見了他暗袖裡閃過的寒光,這樣的光芒非是利刃不可。
唇微勾,他笑道,"其實你一直恨我,對吧?"
"對我好......都不是你的本意,對吧?淩榛,流夕,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對我的態度如此曖昧,不讓我誤以為你喜歡我都難。還是,你是想讓我愛上你,然後再告訴我,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恨我恨得要死!這樣的做法確實很打擊人。不過你沒有必要這樣做了,我可以告訴你,我很早就喜歡上你了。不然我才不會容你跟你爹爹在一起生活!對我而言,如果跟流雲在一起的不是你,或者跟你在一起的不是流雲,不管哪一方,我都不會讓你們的另一半活著!
若是想讓我傷心什麼的,你們兩個早就做到了。
榛兒,我不希望你這樣,你爹爹如果知道了,他會傷心的。以後不要來了......至於我,早說了,要殺要剮隨你們高興。"
"錯。"淩夕抬起頭看向他,眼眸幽深。
冷裴狐一怔。
"是你救了我。我知道。"
"什麼......"
"在我快死的時候,是你救了我。你的氣息,我記得住。包括,血液的味道。"
"我當然要救你,若是不救你......吟霜會悲痛欲絕,我也會傷心。"冷裴狐有些想不通他的說法,突然又是一頓,"你不會......想說什麼報恩吧?"
淩夕笑了,竟有些妖嬈的感覺。"我還記得,我也救過你。然後,我們在一起住了好幾天,你的廚藝很好。然後,我喝醉了,我們發生了關係,再然後,你又強要了我。"
冷裴狐看到他抬起了手,伸出了本在衣袖內的手,手裡握著一把小巧的匕首,在手中翻轉玩弄著。
"......"
"其實,這些日子我是真的很用心去做蛋炒飯的,可是你說吃膩了。冷裴狐,不要懷疑我,我是真的想對你好。因為我離不開你。"淩夕的眼神很誠懇,不像是在說假話。
"......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淩夕眸色一閃,"所以我要殺了你。"刀刃貼上冷裴狐的臉,一路下滑直至頸項。
"我只要輕輕一用力,你的頸動脈就會被割裂,然後,鮮血會流失,再也回不來了。"十三年的囚禁,十三年獨自一人的生活,早磨平了他身為殺手的本性。嗜血的衝動,是被冷裴狐喚醒的。
"榛兒,你的手在抖。"冷裴狐直直的看著他,眼中沒有分毫的畏色。聲帶的振動使緊貼著他脖子的匕首劃破了他白皙的皮膚,一條血線彎沿流下。
淩夕的呼吸在看到血液的瞬間變得濃重,手腕一轉將匕首往下滑,在他的肩頸處狠狠劃下一刀。"你,害死了水纖雪,傷害了顏譽。殺了劉燼揚,傷害了秦宣。還傷害過流雲,很過份。我記得燼揚跟我說過你要他研製一世情的最終目的,也許,他成功了一半。因為現在的我看著你,無法真的動手殺你,忍不住的想要對你好,想要你對著我笑,誇獎我,疼愛我......真是,中毒好深呢。"
他淺淺的譏笑之意讓冷裴狐聽了有些難過,"榛兒......"
"知道我為什麼放任自己嗎?因為我想證實一件事情。冷裴狐,真的離不開你,真的呢。如果沒有你,我,會死的。"淩夕笑了出來,越來越大聲。
"榛兒,你不要這樣,好嗎?"
"淩榛,我爹爹都不知道的名字,你倒是知道。"淩夕止住笑聲,臉上仍有若在似無的笑意,拿起手中的匕首,緩緩的張口伸舌舔掉了上面的血跡,"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不要去告訴別人好不好?你也不希望爹爹傷心吧?一定一定不能讓他知道。答應我好不好?"
冷裴狐皺著眉,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
為難、擔憂、鬱悶、愁苦、難以言喻的欣喜、愧疚......淩夕看著這張表情瞬息萬變的俊佞臉孔,‘嘻'的一下笑出聲來。"我騙你的。"
"......"
淩夕又開始笑得很大聲很倡狂。"想當初......我可是,用演技騙了我對家,才能活命呢!哈哈......你不知道,他們有多笨......就連,安然,都被我騙了!呵呵哈......你不是很聰明嗎?至少比安然要強吧?"
有些誇張的,他直笑到捂著肚子蹲下去,連眼淚都出來了。
"你沒有在演戲。"冷裴狐走過去將他扶了起來。"至少,其中有一半是真的。榛兒,你心裡其實很難受的吧......"
淩夕看著他,發紅的眼裡不斷的湧出淚水,"我喜歡流雲。"
"嗯,我知道。"
"我不想背叛他。"
"你......不會背叛他的。"
"我愛他。我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會的,你們會的。"
"謝謝,願借你吉言。我相信你的祝福是真的。"淩夕語氣恢復了平常,整個人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如果自己跟冷裴狐有什麼關係,流雲會很傷心,那樣子,會比他死了還要難受。對,如果流雲知道這一點,比他死了還要更加的令他難受。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淩夕抬起月白的衣袖,動作溫柔的替冷裴狐擦去肩頸處湧出的血,擦得乾乾淨淨,直到那一層皮肉泛白,不再冒一點點血絲。"冷裴狐,各人有各自的觀點,其實你做的很多事情,只是因為愛流雲。雖然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也許你愛得很苦,可是那些對我和我爹爹來說,足夠讓我們恨你很久很久。"
"我知道......"
微踮起腳尖,仰首在冷裴狐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我先走了,過些日子再來看你。"他走去門邊打開門,又停頓了一下,"還有一點,你肯定猜錯了。"
手指按著那塊被淩夕親過的皮膚,冷裴狐的目光朦朧。"哪一點?"
淩夕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直走出西院,臉上的微笑才完全被另一種代替。很美,帶毒,這樣笑容,他只在上輩子殺人前會露出。
眸子一眯,笑意隱去,一臉無害,小心的撕下那塊沾血的袖布放入懷中後,他直接去找彌月。
"少主子,是哪裡不舒服嗎?"一見淩夕親自來的自己,彌月有些訝異。
"沒有,我只是突然對這些一顆顆的丹藥有了好奇之心。彌月可能告訴我它們是怎麼做成的嗎?"
彌月溫宛一笑,"當然可以了。"
淩夕聽了眼睛發亮,一溜煙的跟著彌月去了藥房,看看這個瞧瞧那個。
因他敏銳的嗅覺及味覺,對藥物的辨認倒學得很快。在彌月的指導和輔助下,兩人弄了一大堆所謂美容養顏,滋嗓潤喉的藥物下到藥爐中制丹。
淩夕圍著藥爐轉了幾圈,甚是高興的樣子。"彌月,這些藥大概要多長時間才能好?"
"不久,這些只是一般般的藥品,不過四五個時辰就夠了。"
"啊,四五個時辰?不用什麼七七四十九天?"
彌月撲哧一聲笑了,"不用的,都說了這些只是平常的藥了。"
"哦,那這些藥的優質期一般有多久?"
"保質期?"
"嗯~~~就是說,這些藥放久了就會失去它應有的藥性,人吃下去了也沒有本該有的功效。就是大概要在藥成後多長時間內吃下去才會有用?"
"這個嘛,放得好的話,一般不過一兩年。如果加蠟封存的話時間會更久。再可以在蠟封時加些特定的藥物,幾十年是沒有問題了。"
"真的嗎?"淩夕聽了笑得有些開心。"哦,對了,我還想在這多看看這些藥材,彌月,你能現在去找我爹爹,跟他說一聲我在這兒,免得他找我的時候找不到心裡著急。"
彌月應承一聲出了藥房。
他在門邊看彌月確是離開後,轉身將門關回去,拿出早先藏在懷裡帶血的布放在杯子中,然後倒了熱水進去,只見布上的血漸漸化開,杯中的水成了淺淺的紅。接著他手腳俐落的很快配出一味藥,並將杯子中的血水混入,再小心的將藥物放入了藥爐中。
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後,呼了口氣,將杯中的布扔掉,走去將門打開,頭往外探,剛巧就看到彌月跟流雲往這邊來。
"爹爹!"他們一到門前不遠,淩夕就笑眯眯的迎了過去。

第十七章
流雲順勢將他攬入懷中,"聽彌月說,夕兒對藥理突然感興趣了?"
"一時興起罷了。爹爹有找我嗎?"
"當然有了,我就是怎麼也想不到你會在藥房中。"流雲捏捏他的鼻尖,"夕兒,剛剛在找你的時候,我聽說你最後常去廚房呢,還親自己動手做東西,怎麼我都沒看到你做的吃的?"
"哦,那個啊,也是無聊做著玩的。"
"無聊做著玩的?"流雲淺笑,"我可是聽說你還很細心的裝了食盒提走呢。剛剛魏格還替下人們問我,你做的東西好不好吃,你叫我如何回答?"
"多嘴!"淩夕長長的睫毛掩去了他眼中露出的厭色。
"夕兒生氣了?"
"沒有。我提走是因為......實在太難吃了,所以才不放在那讓他們笑話。東西都讓我拿去喂狗了。等我以後做好了再拿給你吃好不好?"
"好,好,夕兒想怎樣就怎樣。"流雲習慣性的摸摸他的發,看到淩夕的臉色有些差。"彌月,夕兒最近總露疲態,你給夕兒看看,是否身體哪裡不妥。"
"哪裡有?我不是好得很嗎?"淩夕躲過彌月,"我自己的身體還不清楚嗎?爹爹你不要大驚小怪了!我要是不舒服自己會找彌月看的,放心吧。"
"你呀,不看就先不看,看你在山莊裡跑了一天了,回房裡去睡會總行吧?"
看淩夕猶豫不決的樣子,彌月道,"藥的事情不急,現在晚了,不如多煉些時間,等明早也不遲。"
"那好吧......"淩夕任流雲牽著他的手離開藥房,剛走幾步又回頭,"說好了,要等我來才開爐!"
"好的。"彌月微笑頷首。
對於淩夕突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流雲並沒有多想,只當是在這莊子裡的日子過得確實有些單調,總要找點事情來做做。
藥開爐的時候,淩夕伸長了脖子,手裡早拿著一個空瓷瓶在等著。蓋子開了,白茫茫的熱氣一散,他就眼疾手快的拿了一顆放入瓶子裡,"這是我拿出來的第一顆,我要好好保存留做紀念!"
看他孩子氣的作為,流雲只是笑,彌月也覺得沒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顆剛好是混有冷裴狐血液的藥。
往後的幾天,更是纏著彌月學這個那個。不過過了半個月左右後顯然就已失去了興趣,不再去藥房。
似乎驚覺自己好久沒有跟秦宣一起玩鬧了,便又去找了秦宣。
楓紅似火,狂風秋葉,莊子裡最大棵的樹下,三人相對盤膝就地而坐。
"小夕,你又發呆了!"秦宣不滿的看向他,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頭。
"啊?啊?講到哪了?"
容塵藍翻白眼,"小美人,你很不在狀態。"
撇撇嘴,淩夕伸手報復性的狠敲容塵藍的頭。
"又不是我敲你,你敲我做什麼?"
"你捨得我敲我的秦美人嗎?"淩夕理所當然的白他一眼,"講到哪,不就是你的光輝事蹟嘛!對了,那個鐐銬的事情......"
"鐐銬?"秦宣與容塵藍相視之下曖昧的笑了。
"小美人,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你打算用在誰身上?還有別的,你真的不需要?"
"一句話,有沒有?"
容塵藍挑挑指甲,"既然是你開的口,我跟秦美人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你要是想要當然是有的,我們已經想辦法給你弄來了。"
容塵藍的眉頭一挑,秦宣應他的意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來。"在這裡呢。"
打開布包,露出裡面銀光閃閃的東西來。
"這麼......細小?結實嗎?"淩夕拿過那鐵鍊子,十分懷疑的問道。
"這個你放心!我拿出來的貨色還會差嗎?這是鑰匙。"容塵藍一臉得意之色,"這可不是一般的鐵打造成的,若無百年內力的人可掙不斷它,就是一些神兵利器也是砍不斷它的。"
"這麼神?"淩夕拿著研究了一會,用上內力拉拉,果然弄不斷,再從袖裡拿出匕首砍砍,那鏈條上也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他很滿意的納入懷中歸為己有。"還真不錯。"
"那是當然!不過,做來交換的條件,嘿嘿嘿,用完後得說說感想......我特想知道,大美人的媚態......啊哎,疼!"
淩夕與秦宣雙雙收回腳來。"小夕,咱別理他。不過,我最先那次聽到過小夕的叫聲,那叫一個......啊啊~~~~別,別掐......!"
淩夕撲過去把秦宣往地上壓,雙手死死扼著他的脖子。
"哎,小美人,下手輕點,他會難受。"
"說!你再說!"
"咳咳、咳......死了要死了......"
"別個,別再掐了!"容塵藍伸手想把淩夕的手給拿開,秦宣趁勢順手拉住他的手臂帶著他的人往淩夕身上撞去。
一來一往,三個人滾成了一團。
他們幾個所謂的性愛技巧座談會以此方式結束。

悄悄的打開門,淩夕果然是在睡覺。過去幫他掖好被角,流雲視線被錦被下閃過的銀光吸引。
伸手過去微微動了下被子,發現是一條鏈子,一頭被鎖在床側旁的樑有那,另一頭在被子底下。流雲好奇,微掀開被子,發現另一邊的圓環銬銬在淩夕的腳裸處。他一時未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或許淩夕的睡眠很淺,流雲小小的動作就讓他醒了過來。"爹爹......"
"夕兒啊,這是?"他拿著鏈條滿臉疑惑。
淩夕笑笑,"沒什麼,我在做個測試,看我自己能在這房裡待多久。"
流雲還是一臉的不解。
"反正就是這樣,又沒事,你當我無聊好了。"
流雲抱過他,"我該時時都陪著夕兒你的。"
"不用,秦宣跟容塵藍說了,距離產生美,我們兩要每時每刻都蹲在一起,也還是一樣會無聊的。不如每兩三天有那麼幾個時辰的小別,會過得更好。"
"這是什麼歪道理?"流雲輕笑出聲。
淩夕沒回答,在他懷裡蹭了一會抬頭,"我餓了。"
"那我去給你拿吃的?"
"好,想吃熱的糕點。"
流雲點點他的鼻尖,"你跟我一起去前廳吧,別整天這麼懶。這點路總還是要走的。"
下床要穿鞋,腳裸處的鏈子銀光光的晃眼。坐在床上蕩蕩腳,淩夕抬頭,看見流雲正笑看著自己。
"那個,鑰匙被我從窗口扔出去了,你去找找......"
流雲搖搖頭,"你呀你!"出去門外,從圍廊上輕輕躍下,繞到窗戶正對著的下方,一眼望去就看見了靜靜躺地上的鑰匙。
回到樓上,看見淩夕坐那出神,"夕兒,你這幾天怎麼了?不開心?"
"沒有啊。"鎖解開,他穿上鞋站起來。
流雲拿過掛一邊的外袍替他穿好,再幫他理順了頭髮。"夕兒......"
"我真的沒事啦!這不是好好的嗎?"在流雲轉了個圈,淩夕湊上去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快步的走出門外。
流雲抿抿嘴,將手中的鑰匙隨手放在桌上,正打算走出去,就聽到外面"哐哐咚咚"的一陣雜響。心下一緊,一個箭步沖出屋子,就看到淩夕從樓梯上滾下去,剛剛好到底。
"夕兒!"跳下去將他抱起,流雲有些慌亂,"來人,快去叫彌月!夕兒,夕兒......"
聽到流雲慌張的叫聲,淩夕緩緩睜眼,扯起嘴角對他淡淡一笑,"沒事......別擔心,就是......有點疼。"

第十八章
流雲瞪他一眼,狠狠的吻住他,直到他的唇瓣有些紅腫才放開,將他抱回了房去。
躺回床上的時候,那棉被裡頭還是暖的。
淩夕的身上有幾處烏青,膝蓋磕破了,腳腕有點扭到,其它沒什麼大傷。而流雲顯然是不這麼認為。愣是好幾天沒讓淩夕下床,時時的守在他身邊。
午夜夢回,淩夕睜開眼睛,窗外下著秋雨,劈哩啪啦的打著枯葉直響。殘燭搖曳,映著房內的黑影晃啊晃。
淩夕靜靜的看著躺在自己身邊抱著自己的流雲,沒敢動,沒敢出聲。
我該不該告訴你......不,還是等晚些再告訴你吧。
狀似自然的翻了個身,背對向了流雲。不過片刻後,就感到雲流撫了撫他的發,替他拉了拉被子,然後繼續抱緊他。
淩夕在被子底下的手緊緊的拽著衣角,淚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
清晨時,雨已經停了,流雲醒來,和往常一樣的湊過去給了淩夕一個大大的早安吻,眼前的景物清晰後,看到淩夕的臉色有幾分蒼白,擔心的給他探探額頭,溫度沒有高,反而涼涼的。輕手輕腳的起床去喚了彌月過來,把脈後只道是沒由來的氣虛體弱,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其他的原因來。
不久後淩夕也醒了,他有些迷茫的睜開眼睛,只覺頭暈腦漲,眼瞼有些發熱,非要閉上眼才會覺得舒暢。
看見淩夕醒來,流雲朝他笑,淩夕卻只看他一眼又閉回眼睛。他一愣,如果他沒看錯,剛剛夕兒的眼中閃過失望的神色。就好像他醒來強烈希望看到的人並沒有出現一般,就好像現在坐在這個位置的不應該是他一般。這種感覺讓流雲心裡堵得慌。
正不知該不該出聲時,淩夕的眼睛又睜開了,看著他,明亮的眼在蒼白的臉上特別的突出。
"爹爹,是你......"
"嗯,是我。"
得到流雲的回答,淩夕笑了,很淺很淺,臉上是安心的表情。
流雲見狀笑笑,只當他适才是剛醒有些迷糊,身體虛弱的情況下一時沒認出自己來。見他又閉回眼看似想繼續睡的樣子,流雲叫道,"夕兒,先坐起來吃些東西吧,一會再睡。"
"好。"
流雲將他扶起,拿過水給他漱口,再用濕巾幫他擦臉。端過桌上溫著的飯菜坐回床邊,夾起一口喂入淩夕口中。
吃不了多少,淩夕就說飽了,不想再多吃。
流雲沒有勉強他,看他睡下,好看的眉皺成了一團。
彌月配的藥照吃,淩夕的身體非但沒好,反而還差下去,速度之快著實讓人擔心不已。
吃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少,總是難以咽下,即使他自己嚼得很慢很細。而流質的粥類食物,更是不用說,淩夕從來不吃。
不過三四日時間,淩夕整個人明顯的就消瘦了一整圈。
"你倒是說啊,夕兒到底是怎麼了?"
"屬下,未能確定,只是猜測與一世情有關。"
"不能確定不能確定!你什麼時候能說一句肯定的話來?彌月!"
彌月沒回答,只是朝著流雲下跪。
"你!"流雲看著他深吸口氣。"別總認為你自己比不過劉燼揚,好嗎?"
彌月仍舊低著頭不言不語,流雲一甩衣袖上樓。
進去房中,看到淩夕睜著眼。
"我怎麼了?"他看著流雲,聲音很輕的問。
"沒什麼,夕兒放心,你只是病了,過些天就會好的。"流雲摸摸他的頭。
"主子。我有事找你。"門外,秦宣的聲音響起。
"我醒來,有些時間了,現在有點累,想睡了。"淩夕說著閉上眼。流雲本想叫秦宣進來,見如此,自己出去房外,將秦宣和容塵藍帶到了隔壁的書房。
"什麼事?"
"我......容塵藍家中出了點事情,他今日就要離莊歸去......"
"你想跟他一起去?"
"因為他家的事情比較麻煩,如果我去的話也許能幫上什麼忙。我絕對是以個人的身份去的,不會讓‘無'加入,請主子放心。"
流雲看著他,微微一笑,"你去吧,自己小心,如果有必要,可以讓‘無'幫你的忙,沒關係的。"
秦宣一喜,"多謝主子!"
容塵藍在這裡待的時間久了,也自是知道了一些‘無'的事情。對它的實力甚是欣賞,見流雲如此說,難得正經的作揖,"多謝莊主相助!"
"我沒幫你,我只是擔心秦宣跟你去後的安危。"流雲淡淡掃他一眼,又看向秦宣,"自己選的路,不要後悔。皇族不比平民,要知道,負心人在那裡,是出得最多的。"
容塵藍一怔,聽流雲此言,怕是他們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卻一直都沒有開口提過。"你放心吧,我不會負了秦宣的!"
秦宣臉色一窘,瞪向容塵藍,"你胡說什麼?"
容塵藍正色道,"我說的是真的,我當著你主子的面起誓,我青陽塵燁,如若有著一日負秦宣,當是失去所有,五雷轟頂......"
"夠了!什麼誓言?別噁心我了!"秦宣不屑。
熾炎,皇族嫡系之人皆複姓青陽。
容塵藍本名青陽塵燁,是為熾炎三皇子,而容塵白,則叫青陽塵煬,是為九皇子。當日與淩夕在一起時,追殺容塵藍的人馬就是熾炎的二皇子青陽塵炫派出去。
因入了無恨莊,容塵藍的蹤跡對於外人來說就算是消失殆盡,容塵藍因此賴在這山莊裡,一是樂是清閒,一是有著好幾個美人賞心悅目。雖然看起來不學無術,只圖美色,卻是除了九皇子青陽塵煬外最得當今皇帝寵愛的皇子。
容塵藍這一段時間不在宮中,又失去消息,二皇子與大皇子開始有所動作,大皇子庸碌無能,早被青陽塵炫所除,如今二皇子逼宮,九弟下落不明,他不得不回去。
但都城已盡被青陽塵炫所掌控,秦宣知道此事自是擔心,容塵藍此去怕是凶多吉少,所以才會想陪著他回去。
"另外,宮中的奇珍異藥自是多得可以,說不定其中就有可以醫治淩夕的病的,我剛好回去看看,若真有,我一定以最快的時間著人送來!"
"對對!主子,小夕的病一定可以好的!"b
"不是很急嗎?話就別多說了,收拾收拾東西,你們就走吧。"流雲向門口走去。
"我們,先去看看小夕再走。"秦宣緊跟其後,這幾日淩夕的情況他跟容塵藍也自是清楚。
而這一邊,流雲剛將門關回去的時候淩夕就睜開了眼睛。聽到門外的人離開,他將身子挪了挪,伸出手在床下柱腳內側摸出當初自己藏著的小瓶子,拔開木塞,倒出了裡面的那顆藥丸放在手中。
褐色的丹藥瑩亮有光澤,仔細的聞辯下還能嗅到淡淡的腥味,因為裡面和著人的鮮血。淩夕看著它,神情複雜。
忍著噁心的感覺,他閉眼硬將藥丸放入口中,卻因口內乾燥,丹藥又有些大,卡在咽喉處上不來下不去。掙扎著起床步履踉蹌的沖到桌邊倒了杯茶一口飲盡,才終算是吞了下去。
氣還沒緩過來,雙腿一軟就癱坐在地。伸手扶著前方的桌腳,他無力的靠在那裡。胃部有些翻湧,他閉眼努力的將這種感覺壓下。
不要......不要是那樣子......求你,老天。。。
時間微緩後,身體的力氣奇跡般地恢復,精神也好了很多。
淩夕睜眼,傻傻的坐著,眼眶泛紅,像是想一直這樣發著呆,卻又突然的想到什麼,站起來擦去眼中的淚,在房裡的櫃子裡翻了翻,找出一包藥來,然後放入了茶蓋中,拌勻,放好,再躺回床上。
他的事情剛做完不久,房外就傳來腳步聲,門開了,淩夕抬眼看去,除了流雲還有秦宣跟容塵藍。
"小夕......我來看你了。"
"你不是經常來嗎?"
"我跟他,要離莊一段時間......"秦宣扯扯容塵藍。
"我知道了。"
"我一定會很快回來的,到時候小夕你的病也一定好了,我們再好好的玩一場。"
"你走了就別回來了。"
"小夕你......"
"不過,如果他對你不好,回來告訴我,我幫你打他。"
秦宣聽了又是一臉尷尬,容塵藍笑笑,"有你們兩個在他身後撐腰,我哪敢對他不好?"
淩夕也笑了笑,接著就閉上了眼睛。
"那我們走了。"見他累了,秦宣兩人也不多廢話,就此離去。
"我渴。"感到流雲走到床邊,淩夕說道。
流雲立刻轉身去倒茶,好後回到床邊坐下,伸手想扶起淩夕,淩夕睜眼搶先道,"我想你喂我。"
流雲明白他的意思,笑笑,含了一口茶,湊上前去,在快碰到淩夕的唇時,淩夕卻突然偏過頭,"我想喝甜的。"
流雲一頓,淩夕那彆扭的樣子讓他差點沒將茶噴出來,忙一口咽下去點道,"好好,我這就去泡。"
剛要起身,卻又讓淩夕拉住了衣角。"爹爹,別離開我......"
"嗯,我不離開,我去幫你泡甜的茶,好嗎?"
"別離開......我不喝了,別離開。"
"好,那你不渴嗎?"
"我不渴了。爹爹,陪我躺會。"
流雲摸摸他的臉龐,將茶杯放在一旁,躺到了淩夕身邊。
"陪我一睡,爹爹。"
"嗯"有些心疼的把淩夕摟入懷中,流雲輕輕應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淩夕很清醒,流雲卻沉沉入睡了。


第十九章
"我來看你了。"
冷裴狐看到淩夕提著食盒站在門口,整個人瘦了很多,纖小的身軀弱得似乎一陣稍大的風都能將他吹走。
上一次他說過些時日再來看自己,沒想到這時日竟然是有月餘。
"我聽說你病了,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淩夕將食盒放在桌上,裡面裝的不再是蛋炒飯,而是一個個精美的菜色。
"這些越是...."
"不是我做的,你也知道我只會蛋炒飯。"將筷子遞給冷裴狐,也不管他有沒有吃過,"這些是我趁人不注意偷偷拿來的,沒人看見。"
冷裴狐撲哧一下笑了,"偷的?"
淩夕盯著他的笑,臉上露出憧憬的表情。
"榛兒......你怎麼,這麼看著我?"
"噓~~~讓我多看你一會兒,就一會兒。"淩夕看著他,感覺鼻子酸酸的,"你知道嗎?我很想見到你......很想很想,雖然我不想來見你,可是我的腦子根本管不住我自己。有爹爹在的時候,我的心裡被充得滿滿的,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的想來這裡看你,越是不讓自己到這兒來越是想來,都快發瘋了,到後來我只有用東西鎖住我自己,才能不讓腳步往這裡移。"
"從什麼時候起,我的意志變得這般薄弱。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無法有把握的掌控我自己。明明知道,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卻不能按自己的意願來。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沒有安然的出現,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我會依然好好的活在那個世界,那些觸犯過我的人會死得更難看更痛苦。我依然,是血色夕陽......可是碰到了感情,一切都亂了,全都亂套了。我變得不像我自己......"
"冷裴狐。為什麼,你當初要給我服一世情?為什麼,你長得那麼像我記憶中的安然?我知道你愛我爹爹,你不會想他傷心難過痛苦,你幫我想想該怎麼辦,如果這樣一直下去,我想我遲早會做出背叛爹爹的事情來。你知道我今天怎麼來的嗎?我給他下藥了,他在睡覺,會一直睡到明天晚晚的,現在天還沒黑,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呢。"
冷裴狐看著他,目光深沉。"你叫你爹爹把我關到別的地方去吧,比如空門。"
"我找得到,信不信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找得到?"
"也許,是這樣。"想想淩夕的舉止,他這種說法也確是有幾分可信之處,"榛兒,我還;是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還不知道嗎?"淩夕有些驚訝,"我以為,我已經告訴你了。一世情,因為一世情啊。"
"解藥沒用?"
"我想,也許是有用的,只是你這一味藥引來得太晚了,以至於不能解得徹底,亦或者,我該說,我不再服用一世情也沒關係了,不會死。但是,不能沒有你在我身邊,這一點你該看得出來。或許我恭喜你,你的一世情,你理想中的一世情成功了。如果燼揚知道他好心給的解藥卻是最終的一世情,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想法。"
冷裴狐低頭不語。
"我想你死。你死了,我就能一心一意的對爹爹了。你答應嗎?"淩夕手背撐著下巴,目光慵懶的看著冷裴狐。
房內陷入沉靜,空氣低悶得有些壓抑人。許久,才聽到冷裴狐有些暗啞的聲音,"好。"
淩夕向前傾了身子,越來越湊近冷裴狐,眼眸閉上的那一刻覆上他的唇。
冷裴狐一頓,伸手緊緊的抱住他,舌,闖入了他香甜的口中,狠狠的吸吮舔弄著。
很久很久,才結束這個綿長的吻。
淩夕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遞給了他。"吃下去吧。"
接過藥丸,冷裴狐目光閃爍。"榛兒,要有轉世,我要求不多,許我一世,可以嗎?就一世。"
淩夕咬著唇沒有回答,晶瑩的眼淚從眼中湧出。
"呵,不願意沒關係。我想你今後的生生世世,都該已經許給他了。今生你能為我落淚,就滿足了。"
"閉嘴!不管你說什麼,說再多的好話!我都不會改變主意的!我要你死!要你死要你死啊!!!!"
冷裴狐看著那雙有著悲傷不舍的眼,將藥吞了下去。不過一會,就覺得丹田內泛出絲絲暖流。"榛兒,你給我吃的是什麼?"
"解藥。我從彌月那找來的解藥。內力恢復了嗎?"
"榛兒,你......"
淩夕牽住他的手,"跟我來。"
冷裴狐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得跟著他。躲過山莊裡各處的暗哨,淩夕帶著他直往彌月的藥房去。
"彌月在裡面,我打不過他。你去吧,讓他睡上一天左右就行了。"
以冷裴狐的武功,彌月自是鬥不過他,而且他用的是偷襲,一手刀就把他打昏。
淩夕進去,將門關回並插上門栓。像是為了保險,他又給彌月喂了一顆讓人昏睡的藥。再然後拿出了一個臉盆大的瓷器來,放到一桌子的下麵。
"榛兒?"
淩夕從衣袖內掏出匕首放到桌子上,才看向冷裴狐。"你知道,我沒辦法動手殺你,所以......你、你自己動手好不好?割脈吧,血放那瓷器裡,別弄髒了這地......你看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如果,如果你後悔了......現在可以走,沒人攔得住你。秦宣他們不在,爹爹不會知道......其他的人,不會是你的對手。"
淩夕剛說完,只覺眼前亮光一閃,冷裴狐的左手腕處已被割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鮮血從裡面湧出來,他伸直著手臂,剛好將血滴落在那容器裡。腿一勾,拉過了一張椅子坐下,把手靠著椅子的扶手,正好沒移動手腕的位置。
淩夕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看著他的血一點點的流出,突然的轉身在藥房裡找了繃帶過不,沖到冷裴狐身邊,要動手給他包紮。
但還沒有碰到冷裴狐的左手腕,就被他點了穴道。
右手拉過淩夕讓他站到自己的前面,冷裴狐有些調笑的開口道,"就知道你會捨不得。"
"解開!"
"你想我死,不要改變主意。"冷裴狐看著他,目光很溫柔。
"冷......"
"這樣已經夠了,其實你並不是真心的想我死,我知道,就這樣夠了。"
淩夕咬牙,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冷裴狐,任著他的樣子模糊了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為什麼,不問我為何要你用這種死法?"在冷裴狐快支援不住要暈過去時,淩夕忍不住問。
"不為什麼,你說要這樣,就這樣了......"
"我說我離不開你......其實我離不開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血......"
"我有猜......"
"上次咬你的時候,我就想這中間有問題,因為你的血讓我很有精神......我猜對了。我病了,渾身都沒力氣......一幅病入膏荒的樣子,沒你的血,就會漸漸的死去......我以後,就叫你冷好不好?就像,只有你會叫我榛兒......"
"嗯。"
"只有你......能聽聽我的話......我從來不敢,把這些告訴別人,我怕爹爹擔心,我怕他難過......只有你,會對我說......榛兒,我知道,其實你心裡很難受......你很好,真的很好......沒有流雲,我會跟你在一起,就像你說的,沒有流雲,你會愛我一樣......
你說話......不要睡,跟我說話!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了......醒來,止血啊!解開......我的穴道......睜開眼睛,好不好?冷......"淩夕泣不成聲的喚著他,可陷入昏迷的冷裴狐已經不再有回應,頭歪靠在了桌子上。
淩夕看著他,漸漸的噤了聲,只有淚從眼中不斷的流出,像是怎樣也流不盡般的。
一個小時,淩夕看著他,兩個小時,他可以動了。
流著淚很平靜的轉身清理出藥爐,端過地上的血和進藥材,調配好,然後分份全部放入藥爐。洗乾淨瓷器,放回原處,收回匕首在袖中,才拿過剛才隨手放桌上的繃帶,給冷裴狐的手腕包紮上。
摸摸他的臉,拖著他出房,關好門。一路閃躲著摟抱著冷裴狐去落雪居。
穿過桃林,直到閣樓前的空院邊緣的幾棵桃樹下才停下腳步,把他放在地上。淩夕跪坐在他旁邊,怔怔的看著他。冷裴狐蒼白的臉上掉上了淚滴,他抬袖為他擦淨,再掉上,再擦去。
誰傻,誰笨,誰自私?誰付出,誰得到......
誰狠,誰恨,誰明瞭?誰無情,誰多情......

第二十章
流雲悠悠醒來,感覺到身旁的位置是空的,猛的睜開眼睛坐起來。"夕兒!"房內沒人,他有些匆忙的下床跑出房間,才看見淩夕正一個人站在院中。
流雲躍落在他身旁,把他抱入懷中,"夕兒,你怎麼下床了?你的身體......"
"我沒事了,爹爹。"淩夕沒有看他,只是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手指向了他的正前方。"你看,我種的,漂亮嗎?"
流雲順著他的手看去,就見前方桃樹下的空地上多了大片的鷲尾花。"夕兒怎麼把它們移種到這兒來了?"
"因為我喜歡。在我原先的那個世界,鷲尾花因花瓣形如鳶鳥尾巴而稱之,其屬名iris為希臘語‘彩虹'之意,一般花卉專業者或插花的人,就以它屬名的音譯,俗稱為‘愛麗絲'。愛麗絲在希臘神話中是彩虹女神,她是眾神與凡間的使者,主要任務在於將人死後的靈魂,經由天地間的彩虹橋攜回天國。"那是他流著眼淚種下了,他如今乾澀的眼裡已再流不出淚水來。
流雲聽了一陣心酸,以為淩夕是在擔心他自己的病。"夕兒,你會沒事的,別瞎想。"
"我自然沒有瞎想了,它還意味著光明與自由。光明,不是我一直都想得到的嗎?我現在得到了。而且爹爹,跟你在一起,很自在。我們今後也會在一起,一直不分開了。"再沒有什麼,擋在我們的中間。
藥爐中的藥他已經拿出來了,整整百餘顆,他統統藏進了房中的暗格,那些藥足夠他活很長時間了。
魏格來報,冷裴狐逃跑了。
流雲一怒,正要下令嚴查,淩夕拉住他,淡淡道,"別找了,我放的人。我討厭他在這裡,就讓他滾了,滾得越遠越好。"
流雲摟著他,沒說話。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空門回不去,沒了內力,還要躲著顏譽,估計仇家又多,肯定會不得安寧呢。爹爹,這樣不好嗎?你生我氣嗎?"
"夕兒想讓他怎樣,就怎樣吧。"
"我就知道爹爹對我最好了,最疼我,最寵我,最愛我......什麼都會順著我。"
流雲笑,笑容有些飄渺。
"爹爹,我又改變主意了,你為了帶我出去玩忙了很久,事情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出的話很可惜,我們出去玩吧,明日起程。"
"可......"
"別擔心我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就是莫明其妙的病嘛,來得快去得也快,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叫彌月幫我看看。"
流雲抱起他上樓,"那麼,你今天給我好好休息,我去準備該準備的。"
"嗯......"
冷裴狐不見的事情,一下子就過去了,風清雲淡的。淩夕在彌月的確認下身體的脈相是絕對的正常的,流雲才算真正放心的帶他出莊。
當年冬,熾炎三皇子登基為帝,稱昭,國號永德。
永德二年春,昭帝廢三宮六院,立男後。
淩夕的身體在遊玩的路上雖是時好時壞,但美景名川也看了不少。直至此時從都城看了秦宣,見他被容塵藍放在手中怕丟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疼愛著,才說要回無恨莊。
路程遙遠,回到山莊時,已經五月。
落雪居的桃花調謝的差不多了,淩夕前年種的鷲尾花已經蔓延成了更大的一片,花開得異常的妖豔,赤橙黃綠青藍紫,竟是七色齊全。
落雪居近一年多無人踏足,如今再要住人,下人們忙進忙出的打掃,淩夕坐在流雲的腿上看著手中一束七色的鷲尾花笑。
"我們回到家了。爹爹,再也不離開。"
"嗯。這一次,是夕兒主動跟我說,我們回家。"
"有爹爹陪著,還有它們陪著,我感覺很幸福,爹爹呢?"
"一樣,有夕兒陪著,很幸福......"

歸宿
永德八年,無恨莊。
"主子,您去休息好不好?小夕有我們看著......"秦宣扶住流雲的臂膀,想牽他離開床前,卻被流雲甩開。
顏譽垂首作揖,"請主子去休息。"
"你這樣,小夕醒來看見又會擔心心疼了,你也不希望吧?"容塵藍搖著扇子,一臉無奈。
秦宣得到淩夕病重的消息,要來無恨莊探望,他只得放下國事千里迢迢的和秦宣一起帶著些珍藥及幾個御醫前來。
聽彌月說淩夕的身體這些年來一直時好時壞。比如今天還病重明日又生龍活虎的,好的時候脈相看不出有問題的地方,病的時候也看不出有問題的地方。
而這一次病倒就沒再好過,流雲自是緊張得整日守候著,這樣下去怕是淩夕還沒好流雲又得倒下了。
這些天,淩夕的情況越加的兇險,昏迷不醒下曾一度沒了呼吸,命都是被彌月強吊著的。
"......"
淩夕模糊的一聲輕吟引去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夕兒......"流雲黯淡的眼裡閃過一絲光彩。
"......嗯......冷......爹爹,冷......"
因為淩夕在昏迷時時常喊著冷,已經給他加蓋了很厚的棉被,時值盛夏,他的身體早已是出汗不止,卻還是在叫著冷,著實讓幾個大夫疑問不解。
"我在,夕兒,我在。"緊握著他的手,流雲的眼中蒙上霧氣。
淩夕卻沒有回應他,只是閉著眼自顧自的呢喃叫喚些時刻,又是沒了聲息昏睡過去。
"夕兒......你不要這樣嚇我,以前你不是只要躺上幾天就會好的嗎?告訴我,這次也是一樣的,跟以前一樣的,你會好好的,好好的......"
流雲摸著他削瘦的臉廓,在眾人欣喜的眼光中站起來,正以為他終於願意去休息了,卻見他拿過古琴走回床前放下,輕輕的彈奏起了一首曲子。
"冬去春來幾時,緣分人不知。悲歡離合,只盼與你相知。若有命運恩賜,自有重逢時,再續前生不變相思。夢已長,你我相守兩不忘,任時光消失成空再回想......你為我註定,尋山萬水而來,我為你等待一生去愛......"
悲傷的曲調,配上流雲略帶哽咽的嗓音,讓秦宣聽得眼眶發紅。
"冬去春來幾時......緣分人不知,悲歡離合......只盼與你相知......若有命運恩賜,自有重逢時,再續前生......不變相思。夢已長......你我相守兩不忘,任時光......消失成空再回想......你為我註定,尋山萬水而來,我為你等待一生去愛......夢醒之後的黑夜,你不在我身邊......我情願住在為你心碎的世界,因為與你的承諾,我從來沒忘記過,生死註定......我要愛你......"
這是淩夕唱給他聽過的,他當時就給他配上了曲,淩夕睜大著眼睛說他好厲害,他笑著說,"不變相思,生世相守,命中註定,與君同老。"
"夕兒,記得嗎?我說過,不變相思,生世相守,命中註定,與君同老。你答應過我,我相信你。"
彌月從門外進來,手中拿著一碗藥。不用流雲再說,他主動遞到了流雲手中。
看著流雲一口一口以嘴喂之,彌月遲疑了一下,終是開口,"或許,找到冷裴狐,再用他的血試試......"
流雲仿佛沒聽見般的,直到喂完淩夕喝完那藥,才道,"去找吧。"
"我去!發下皇榜,定能找到冷裴狐!"容塵藍賭定。冷裴狐,見過幾面,他想他不會看錯,如果他知道淩夕病重,一定會來救他的。
秦宣想跟著說什麼,卻聽流雲手中的藥碗摔在地上,定眼看去,竟是淩夕睜開了眼睛。
"夕兒!夕兒你醒了?"流雲握著淩夕手掌的手,有些顫抖。
"......"
"什麼?"
"鷲尾......"
秦宣等人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有流雲點頭,"好,我這就帶你去。"
抱起淩夕,出房走到樓下。
八年,這裡的鷲尾花早已占滿了整個院子,只有中間人工鋪出的一條小石子路供人行走用。
流雲抱著他坐下,讓鷲尾包圍著他們,"夕兒,你看,花期已經過了,你要看,得等到明年,知道嗎?到明年,我們一起看。七色的,漂亮的......"
"明年......"
"嗯,明年!答應我,明年,後年,以後的每一年,我們都一起等它的花期到來,然後一起看它們開放,好嗎?夕兒,答應我。"
"鷲尾。"淩夕伸出已皮包骨的手,抓住一根脛葉,似乎想摘下來,卻沒有足夠的力氣。"沒有......鷲尾花......"
"等明年,就有了。"
"冷裴狐......我剛剛聽到了,他來了嗎?"
"我們去找了,找他來救你,所以,夕兒你不會有事的。"
"他沒來......"淩夕的眼眸黯淡下去。"他不會來了。"
"不!他一定要來,就算他不想來也得來!"
淩夕看看流雲,又看看滿院的鷲尾,八年來再沒流過眼淚的雙眼突然濕潤了,淚一出就再也止不住。
神跡顯靈一般的,滿院的鷲尾刹那間結蕾,開放。七彩的花色明豔漂亮得毫無瑕疵可尋。
在場眾人看著一院鷲尾花齊齊愣住。
他的藥已經吃完了,他知道,這一次,他會死。滿院鷲尾,刹那花開,一定是他要來把他帶走了。
淩夕突然掙脫開流雲的懷抱,朝著這院落的一角跑去。
"夕兒!"
這裡......不對,在這裡。不,是在這裡!對,這棵樹,五步。
找准了地方,淩夕也不知哪來的氣力,瘋了般的拔著鷲尾。
"夕兒,你怎麼了?怎麼了?要做什麼跟我說......"流雲抱住他,淩夕什麼也沒說,只是掙扎開流雲的擁抱,拔著鷲尾,再用手挖著泥土。
那一年,他跟冷裴狐說,我想殺了你。
那一年,他跟冷裴狐說,我沒辦法動手殺你,所以,你自己動手好不好?
那一年,冷裴狐對他說,榛兒,我知道你心裡其實很苦。
那一年,他也是這樣,流著淚,用手挖著土,把他埋葬在這裡。
那一年,他知道屍體發出的異味早晚會讓人發現,所以要求離開山莊出去玩。
這八年,沒人知道為何他會如此的喜歡這花,沒人知道他為何待花如待人,沒人知道為何他笑得最開心的時候只會是和流雲在這花間時。
愛上了,愛上了,不管是不是因為藥物的關係,他承認,他是愛上了。卻為了自己所謂的不背叛,生生逼死了他。
最後那一滴血的滴落聲,八年來一直回蕩在他的心中,久久不曾散去。
看著他發狂的挖著土,其他人怎的也看出了些端倪,不管是什麼,這土下有東西。
顏譽一個眼神,幾個下人明瞭的去拿過工具幫忙挖起土來。
因為有工具有人,泥土很快的被挖開,發現這一帶的鷲尾花根紮得很密,挖出的泥土都帶有淡淡的腐味。
淩夕突然停下動作,幾個下人也聰明的不再動。
淩夕小心的再撥動幾下土,竟露出了泛黃略褐的骨頭來。眾人不由一呆。
淩夕又挖了一會,小心翼翼的握住那因為年歲已久而顯得脆弱的手掌骨。
流雲看他身子微顫著,及時的接抱住了他。
"爹爹,他在這裡。"
"夕兒?"
"冷裴狐,在這裡......就是他。"
看到大家懷疑驚訝的表情,淩夕將頭靠入流雲的胸膛,"花開了......他要帶我走......"
"你在胡說什麼?夕兒!不許亂說!"
"是我讓他死的......我為了自己,把他逼死......他生氣,是應該的......"
"......夕兒......"
淩夕笑了,"我想......葬在鷲尾花下......"
"為什麼......夕兒,為什麼?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如果你愛他......如果你愛他......我放手!我會放手......我也不會殺他,不會的......"
"我愛爹爹......如果爹爹知道,只有他的血......能讓我活下去,爹爹你一定,會把我推給冷......扔下我走掉......如果爹爹知道,因為一世情,我喜歡冷,爹爹會好傷心......夕兒,夕兒不要爹爹再傷心......夕兒已經傷了爹爹,很多次了。所以......我寧願冷死......"淩夕臉上的笑意漸失,轉之又是淚流滿面。
"冷,冷......原來你是在喊他。你寧願他死,但是你還是喜歡他,對嗎?八年來,這八年來......我已懷疑這八年來,你到底有沒有真正的開心過......"
"有......當然有......有爹爹陪著,就很開心了......"
"你騙我,你騙我......"
淩夕一愣,沒再說話,只是看著流雲,淚流個不停,抓著冷裴狐手骨的手未曾鬆開一點。
終究還是被爹爹認為背叛,爹爹不肯原諒,爹爹生氣了。心中的酸澀無法言語,後悔因病糊塗了竟然一時衝動挖出冷的屍骨,後悔一時因內疚露出對冷的情......本來好好的,好好的事就這樣砸了。
"......對,不起......"用盡所有力氣,拼過胸口壓抑的悶氣說出這三個字來,一臉期待的看著流雲,他想聽爹爹像以往他做錯事一樣說沒關係,他想看爹爹像以往一樣寬容的微笑,他想爹爹親親他的額頭捏捏他的鼻子說沒有下次......卻終究是沒能等到,眼中的期望之色慢慢黯淡下去,只剩失望只剩欠疚。
流雲看著那一雙眼,心中陣陣抽痛,他知道他在等什麼,他知道他想聽什麼。可是,他真的無法像以前那般釋然的說出口。
夕兒,他的夕兒......到底還瞞了他多少事情?夕兒竟然喜歡上了那個人......夕兒在說愛自己的時候心裡怕是對那人懷有愧疚之意......
"我......"從口中說出的才只有一個音節,淩夕就在同時閉上了眼睛,眼角尚有殘留的淚滾下。
"夕兒......夕兒?夕兒!"
"笨蛋!還站著幹什麼?還不快救人!如果有什麼事,朕要你們跟著陪葬!"容塵藍瞪向那幾個呆愣一旁的御醫。
幾個御醫聽了不但沒有一窩蜂似的沖過去救人,反而齊刷刷的跪下,"臣等,領死。"
"你們......"
"恕臣等無能,病人本就在彌留之際,剛才卻正是回光反照,若還有辦法,臣相信彌月公子更不會像臣等站著不動了。"其中一剛正的太醫不怕死的說道。
容塵藍心知他說的也是實話,摟住秦宣稍拍他的肩安慰著。
"夕兒......我知道,你在等我的一句沒關係,可為什麼,我還沒有說呢,你為什麼就不等了?"
"都怪我......都怪我的遲疑......讓夕兒你,走得不安心......夕兒等我,等我對你說沒關係,好嗎?等我。"流雲抱著淩夕站起身,淩夕手裡還攥著冷裴狐的手骨,現下已經被扯斷了,只留那手掌還握在淩夕心中。
流雲也沒顧到這些,抱著他躍離山莊。魏格與顏譽最先反應過來跟上,後是秦宣與容塵藍。
抱著淩夕迎風立在崖邊,流雲的眼看著淩夕蒼白憔悴的臉一動不動。
"夕兒,記得嗎?我們就是在這裡見面的。那天你若沒拉住我,或許那一天我就不會再出現在這塵世。雖然這些年有過傷心的時候,但是,我開心的時間遠比難過多得多。"
"夕兒,生與死,你都是我的,冷裴狐帶不走你。"g
流雲的眼神變得溫柔,足下一借力,人就離開了崖石,抱著淩夕往高崖下墜去。
山風淩利,吹得他們的衣袍啪啪做響。三千青絲,跟著隨風亂舞。
流雲緊緊的將他護裡懷裡,微微笑著貼上淩夕冰冷的唇。
夕兒,于何處開始,就於何處結束吧......

雲楔
師傅跟他說,"雲兒,練碎空訣吧。"
他搖頭。
"為什麼呢?以你的資歷,比其他人成功的機率要更大啊。"
流雲仰頭看向天上的白雲,有些憧憬,"我只想像它們一樣,自由自在。"
師傅摸摸他的頭,甚是寵溺。"那麼娶柳兒吧,娶了她,我就想辦法讓你離開空門。你就到空門外邊去當‘無'的暗樁,那樣比在這裡要自由得多。"
流雲看著這個自小視他如己出的老人,點了點頭。柳兒,是師傅的女兒,他知道師傅也很疼他的女兒。
柳兒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空門畢竟是不適合她待的。
成了親,離了空門,只不過年余平靜的生活,就被冷裴所以亂。
從霞兒手中抱過那孩子時,被他微睜著的眼睛震憾了一下,那不應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該有的眼神。冷冷的光芒,淡淡的漠視,不哭也不鬧。
冷裴狐把他抓回了空門,完成了他的夢想。夢想?夢想就是把自己當成一隻金絲雀般的養著。
他個性也是淡漠的,所以他可以忍受被禁足的生活,可以忍受被監視的生活,可以忍受自己厭惡的人成天的在自己面前轉悠,像只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但他不能忍受被當成女人般的看待,不能忍受他的侵犯。
其實生與死,對於從小就是‘無'的成員來說,是沒有什麼概念的。自殘也不是什麼儒弱的表現,所以在冷裴狐冒犯他後,他選擇死。
不能說是輕生,只能說是賭注下大了點。若死成,從此脫離這樣的生活,若死不成,賭冷裴狐會有所忌不會再碰他。
他是贏家。
那孩子,那孩子嘛,如果冷裴狐不說,他已經差不多忘了。柳兒已死,自己如今又是他人的階下囚,總不會期望孩子能在一個小小的丫環帶養下就過得好,若是死了也好。
也就在那天,冷裴狐當著他的面殺了那十個下人的時候,他決定,他還是練碎空訣吧,不然自己這樣是怎麼樣也打不過冷裴狐,敵不過他的勢力,只有成了‘無'的主人,才有與之抗衡的力量。
冷裴狐這個人,他也算是瞭解一些的,他對可以自己唯唯諾諾言聽計從,想著法子萬般的討好,但他卻不會放自己出留雲閣離開空門。
就算對自己再好,都已經是冒犯過他底線的人,所以,在他眼裡已經是歸為死人一個了,成為屍體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碎空訣很難,即使他成天的打座修習進度也是很慢。
冷裴狐在時,他練心法,冷裴狐不在時他支開下人練招式。
一晃兩年,冷裴狐帶來了一個丫環。
那丫頭看到他哭紅了眼,他看著這人一時半會想不起她是誰來,直到她哭著叫他少爺。他才記起,這是霞兒。
霞兒跟他說起了他的孩子,他是早忘了的,也沒有什麼興趣去聽。只不過他知道冷裴狐在看著,若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不知他又會想出什麼辦法牽制自己,因為他斷定冷裴狐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他是不清楚自己有什麼死穴可言,至少目前是沒有,如果冷裴狐發現這孩子若是也不能牽制他,說不定千方百計的又要弄出什麼事來,比如那個一世情。
所以,在霞兒說到那孩子笨手笨腳的走路摔倒打了個滾還傻笑時他笑了。
他在布陷阱,冷裴狐跳進去了。
霞兒因此被留了下來,還被允隔幾天去看一下那個孩子。時間久了,他都不記得那孩子叫什麼名了,問了霞兒才知道,原來叫流夕。這名字是柳兒決定的。
碎空訣不過至第三層時,他已有了困難。
心魘不饒他。
為什麼要活著?
為了復仇。
那麼復仇後呢?
復仇後?復仇後就沒事了......
那多無趣,不如放棄吧。
他感到迷惑,他說不出稱霸天下的豪言,沒有終其一生的堅持。
意識迷糊間,聽到了霞兒在門外的叫喚,他聽不清她到底說了什麼,只不過是聽到了幾個字而已,其中有"小公子"。
是一個叫流夕的小孩子。
因為霞兒的打斷,讓他一時清醒過來。受了內傷,命卻是沒丟的。
冷裴狐對他的內傷是大呼小叫,他見到了一個少年,叫劉燼揚,年紀比他要小,卻是研製一世情的人,醫術直追當今醫聖。
他迷迷糊糊的想,冷裴狐的身邊,人才可真是多。
在休養的那幾天,他一直在想著碎空訣的關卡之處。壯志豪情他沒有,那麼,堅持一生的事情還有什麼?其他的什麼他也實在是想不到,性子寡,所以認識的人也少,想來想去,只有不切實際的愛情。
可是柳兒已經死了,再者本就沒什麼情可言,何來愛?
那麼流夕......流夕是他的孩子呀。就算是為了流夕吧,那麼小一個孩子,總需要別人去照顧的。
從此後,他開始認真的聽著霞兒對他說的,屬於那孩子的一點一滴。一開始遇到難關,強行的想著他念著他,險險的讓他避過鬼門關,小小的內傷卻還都是有的。
其實他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叫他那孩子,而是改成了夕兒。
感情在變質。
在霞兒的訴說下,他仿佛能看見那個小小的可愛的身影,一個人在院子裡自得其樂,一個人在院子裡堅強的生活著,一個人......也許就在那等著他的父母來接他出去......
五年,碎空訣五層。他開始聯繫‘無'的人。
臣服,聽從,遵命。做為強者,他只需別人做到這一點。空門的名不是假得的,就算有了五層的功力也還不是時候逃離冷裴狐。
空門快要易主了。做為‘無'的成員,在那個時候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卻無人反對流雲的打算。因為空門歸屬正派,冷裴狐夠精明能幹,夠強大霸氣,但他行事做風邪裡邪氣,只憑喜好不問善惡錯對。如此下去,空門必入歪道。
當在午夜夢回醒來驚覺自己夢到了那個腦海中的小小身影時,他確定的意識到自己對他有了特別的感情。
在夢裡,那個小小身影在他懷裡嘻笑著,甜膩的叫著他爹爹。他卻看不清他的樣子,再怎麼努力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小小的臉廓。卻能清楚的看到他那雙眼睛,如此沉靜,如此動人。
頭一次如此強烈的渴望看看他,抱抱他,想知道他的樣子,聽到他的聲音。
留雲閣外的陣法,他早研究透了,想要出去自是容易。可他卻沒想到冷裴狐竟然還會防備的將流夕所住的地方也同樣的布上了陣法。
他在迷陣外面站了很久,沒有辦法差透其中的破綻。硬闖是不行的,把人引來後也許會給夕兒帶來麻煩。
他回了住處,幾天後興沖沖的再去夕兒那裡,卻赫然發現陣法已有所變。
他瞪一眼似乎早候在那兒的冷裴狐,甩袖離去。那人在他身後笑著說,吟霜,你臉上總算是有了點表情,你生氣的樣子和笑的時候一樣好看。
碎空訣的提升,心魘的強大,以及感情的增重......三者在迴圈著,誰也不落後於誰。
如果說,他以前不走是因知道自己的能力無法逃過冷裴狐的追捕,無法闖出空門的重重護衛,還沒有‘無'這樣的強大後盾。那麼現在他不走,是因為真的有了牽絆,夕兒。他若走了,他不知冷裴狐會如何對待他。
從來沒想過,霞兒會幫著冷裴狐欺騙自己。
在得知流夕不見時,十六年來他第一次有如此強大的情緒波動。看著破爛的小院,看著難以入眼的冷飯,看著湖邊留著的痕跡,他恨不得殺光這裡所有的人。
好像天在陷,他只知道他的夕兒在湖裡,他等了很久的夕兒現在在那裡面。什麼都沒想,他跳下去尋找那個夢中腦中心中並存的小小身影。
他知道冷裴狐看到他如此在意流夕的樣子很是驚訝,但他管不了那麼多,第一次,在這個自己所恨的人面前這般的失態。
湖水幹了,每一寸淤泥都翻了個遍。找不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冷冷的看著霞兒,那個丫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過得很好,嗯?你竟然告訴我他過得很好?"
他捏著她脆弱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卻在片刻後像個木偶一樣的把她扔在地上。不需要他動手殺她,他知道,冷裴狐會為了討好自己狠狠教訓她的。
似乎因為沒了流夕這個籌碼,冷裴狐對他的監視嚴密了很多。
從流夕住的小院回來後,他如若無人的在留雲閣院中坐了一天一夜。然後他離開空門了。在空門內‘無'的成員幫助下調虎離山,熟識空門所有道路暗哨的人帶著他輕面易舉的離開。
出空門,直奔無恨莊,他正式接手所有的事情。
備人力,驗收下屬的業績,佈局......一步一步,按自己原先預定的去進行。
只是,只是少了點什麼......
夢裡,那模糊不清的小小臉蛋還會出現,不再笑不再鬧,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他的目的,復仇,為自己復仇。可如今還真的是為自己嗎?還是,為了那個在腦中心中夢中陪了自己十年左右卻沒見過一面的夕兒?
‘無'的一方領主秦宣來見。秦宣,他記得,在空門見過一次,明裡是跟著那劉燼揚來玩的,暗裡卻是奉了他給的密令來見他。
未等到人,他先發現了這山上竟有一美妙之處。
臨立崖邊,他俯視天下竟沒感到有所留戀之處,好像復仇也變得沒那麼重要了。因為他在意的人已經不在。
在碎空訣成後早已不再出現過的心魘在此刻像是突然復活一般,在他心裡腦裡叫囂著。
為他活著嗎?他不在了,去找他吧,他在等你。
跳下去就可以找到他,見他一面,看看他的樣子。
他沒留意自己的腳往外移,只是想著再往外站一點,再往外一點,或許就真能看到夕兒。
一雙手在這個時候將他拉了回去,他一驚,瞬間回神。
他一個翻轉將那個好意把自己往回拉卻沒站穩的人摟入懷中,不讓自己和他摔倒。
纖小的身子,似曾相識的臉龐,眼睛裡是冷冷的光芒,淡淡的漠視,以及,微微的驚豔。眼前的人與他腦中勾勒無數次的小小身影重疊。
"你是誰?"
"流夕。"
"告訴我,是哪兩個字?"
"流水的流,夕陽的夕。"
是夕兒,真是夕兒......決不會錯!他緊緊的抱住這個瘦小的身軀。是他,真的是他......這是他的夕兒,日思夜想的夕兒。那雙眸子,讓他印象深刻的眸子沒變,那麼的吸引著人。
他們可以在一起了,不用再憑著幻想去猜測他的樣子,他的表情,他的聲音。
流夕隨他回了山莊。
比及剛見面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已經恢復了平靜。見面了,看見十幾年來幾乎每日想著的人,竟也有些彆扭,只是他沒表露出來而已,他只是懷著愧疚之心對他好,對他溫柔,對他關懷。
流夕除了是自己的孩子,長得像自己外,其實沒有什麼特別,性子溫如水,話很少,總是微低著頭,認真的聽著別人的言語,不時稱好應是。但卻給他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不知道哪裡有問題,總覺得怪怪的。
他看著他,有些好奇。夕兒當是十六年來應都是被關在空門裡,二歲那年霞兒也是離開了他,都是一個人在那院子裡頭,為何,能做出那般有禮的舉動,能說出那般有禮有話語。聽秦宣說,剛遇到他時,他連話都說不清楚。想來也是,平日裡都沒人可以跟他說話,能只經過個把月的時間適應就說出如此清晰流利的語句來確是難得。
不過幾天,他終於知道了那種怪異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
流夕性子溫和如水下,待人卻有著無形的疏離淡漠。安靜少話是因為總是在發呆,那時眼光柔和晶亮,總像是在想著什麼事什麼人兒。與人應話時看似認真其實卻是漫不經心,但那溫順輕柔的應答卻讓人說不出什麼責怪的話來,他知道這是一種客套迂回,如此老練的處事方式不該是他這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所有的。
他覺得,他本是一塊鋒芒四射的寶石,卻不知因何原因被磨平了棱角。
那天一早,流夕不見了。早前他就已透露過要和秦宣一起離去的意思,他當是去找秦宣,那看似精明的人竟然還在睡覺,問他流夕的去處,回答三字不知道。他一怒下差點要了秦宣的命。
不行,他需要他。流夕不能離開他!絕對不能!不論感情,就因碎空訣這一點。
流夕,是孤獨的,是寂寞的,也是倔強的,所以他知道,對他用硬的是絕對不行的。追到他,對他笑,朝他伸出手,說,"我們回家吧。"
一個故事,儘量宛轉的表達了他對他的情,對他的在意,對他的依賴。然後說,"走,留,我隨你。"
流夕站起來朝門外走時,他的手握得很緊很緊,眸子的顏色變得幽深。是他估量錯了麼?流夕其實並不心軟。當他在想是否要阻止時,流夕卻說了,"我要走,你,就不留我嗎?"
他是何等的人,玲瓏般的心兒,自是明白這一局,自己贏了。
在他從他身後抱住他時,流夕抬頭看著他,淡淡的笑了。他的眼中很清明,一幅洞悉所有的樣子。
"夕兒,謝謝你,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你還不愛我,但我會努力握住這次機會,讓你愛上我的。"他只能如此說,從這一刻起,他決定真的愛他,不只是因為碎空訣。
流夕依舊是不慍不喜,像是立於塵世外,所有一切鈞與他無關一般。
有那麼一點,與自己有些相像。
於是他想,如果抓住了他的心,讓他的心中住進自己,就像自己的心裡住著他一樣,那樣的結果好像很好。
眼中,只有彼此,拋凡世俗塵於外,立於絕頂,兩兩相擁,笑看與己無關的天下百態。
幾時心事,說著兩眉羞。但相遇,憑肩遊,幾番行去幾番留。也誰料,春風吹斷朝雲飛散。深情消不盡,不望有休時。與君心兩牽,共話巫山伴滄海。


番外之裴狐篇 鷲尾
他在等人。不知道等誰,只是覺得,他應該要等一個人。
他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
在城市裡,他有一間花店鋪,裡面是各色各樣的花。他插花的技藝很棒,搭配得很完美新穎漂亮,所以生意很好。
在城市的郊區,他有一幢白色的二層別墅。白玉般的牆上爬滿了薔薇,一到花期到來,這房子周圍就馨香繚繞,白的紅的粉色的薔薇美得不斷吸引過路人的眼光。等花謝時,他喜歡把掉落的花瓣都掃在一起,然後在院中挖個坑把它們埋了。
他知道這樣的舉動像黛玉葬花,女裡女氣,但他不在意,他喜歡把這些花瓣埋在滿院的鷲尾花下,當做花肥。
他最喜歡的花,就是鷲尾。
五月,鷲尾的花期,他看著滿院綻放的花總有想流淚的衝動。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看見鷲尾花時,畫面定格,覺得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和那些鷲尾花。
有人在等他。有人要他等。百年,千年......若是錯過了此生,那麼,不再有機會了。
心裡突然酸酸的悶悶的,連眼睛都澀澀的。
從此他轉行,專心的學著養花育花,移接培植,更是仿佛著了魔般的愛著鷲尾。
鷲尾,是藍紫色的花,他院中的鷲尾也是一樣,到五月,就像一隻只藍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但在他的培育下,溫室中的鷲尾卻在有一天開出七色。他沒有把這花當商品,小心翼翼的護著它們,從不讓外人觸碰,從不讓外人觀看。
累了的時候,躺在它們旁邊,喝上一杯茶,聞著屬於鷲尾的味道,精神就放鬆了許多。煩了的時候,坐在它們旁邊,看著它們說說心裡的話,心情也會好很多。
是的,在他眼裡,這些花是有生命的。有著喜怒哀樂,有著悲歡悅憂。
他常常會問,鷲尾,鷲尾,是我哪一世欠了你什麼嗎?
回答他的是寂靜的風聲,和著淡淡的香味。
午夜夢裡,他總看見自己站在鷲尾叢中,花開得豔麗明媚,是妖異的七色。而他,或在哭,或在笑。
車離了小院,他去了他的花店。
花店的名稱叫‘夕陽'。
叮叮噹當的聲音傳來,很悅耳,那是玻璃門後的風鈴在響。
他只瞟一眼那高大的身形休閒的服裝後,便依舊低著頭整理花束,溫聲說,"歡迎光臨。先生需要什麼花嗎?"
"鷲尾。"溫柔低沉的嗓音,很吸引人。
玫瑰的花刺紮了一下指尖,他抬頭,對上一雙帶著幾分戲謔幾分柔情的深邃眼眸。
一切一如他初見鷲尾花時,消音,定格。
"要不我們打個賭。"
"賭什麼?"
"你讓我愛你,看你會不會愛上我。"
......
"愛我嗎?榛兒。"
"愛。"
"那恨我嗎?"
"恨。"
......
"我想你死。你死了,我就能一心一意的對爹爹了。你答應嗎?"
"好。"
"只有你......能聽聽我的話......只有你,會對我說,榛兒,我知道,其實你心裡很難受......你很好,真的很好。"
"榛兒,要有轉世,我要求不多,"
"榛兒,不願意沒關係。我想你今後的生生世世,都該已經許給他了。今生你能為我落淚,我就滿足了。"
......
眼眸相對,一語一言已千年。
那人對著他笑了,三分邪氣,七分溫存。"一個人?"
"嗯。"
動人的笑,綻放得更加的美麗惑人。"有鷲尾嗎?"
"有。"
"很喜歡?"
"嗯。"
"我姓藍,名迭。風雲迭起的迭,不是蝴蝶的蝶。但我喜歡藍蝶,鷲尾花生動的比喻形象。"
"我叫淩榛。你很喜歡鷲尾嗎?"
"當然。甚至有的時候,我會夢到我就是鷲尾。守著一個人,護著一個人,等著一個人......"
"那麼,可有等到?"
"等了很久很久,總等不到。那人的身邊,也總不需要我的守護。"
"如果,等到了呢?"
"若等到了,我會跟他說,一世倦遣一世情。若等到了,我還會跟他說,許我一世,可以嗎?就一世。"
他看著如七色鷲尾般妖異美麗的人,眼裡緩緩的流下淚來。"這一世,他會答應你的。陪你伴你,不傷你,不欺你,不負你。"
緩緩抬手為他擦去臉上的淚花,他笑得溫柔。"仿入凡塵,只為等這一世。也終是讓我等到了,有這一世,無論如何,我,都已無憾。"
問君,願否?
君曰,我願。
曾有意,總有情。
也怨也徨也宛然。

番外之流雲篇
從小,他就做一個夢。
夢裡有一大片的桃林,夢裡有一個纖細的身影,夢裡有一座精緻的小木屋。
纖影如蝶,翩翩若葉,嫋嫋似雲。一舉眉,心動。一抬眼,情動。
仗劍江湖,幾度春秋。青衣飄魅,名動天下。
夢中的桃林,夢中的木屋,他都有了。只是,碧桃無人賞,落雪無人居。
清冷冷窗櫺,他看著清冷冷的雨。提筆,研磨,在紙上勾勒出一個清冷冷的身影。
他喜歡夢中人的眼神,清冷冷,淡淡然,世間所有的一切都不放在眼裡一般。只有望著他時,方有那溫柔貼切。
他一直一直,都在找他夢中的人。
是癡是傻,旁邊人是無從說起的。只有他自己明白。
從沒有放棄過,從沒有懷疑過,他相信這世上一定有這麼一個人。然後有一天,他會找到。
芳華正茂,他依然是孤身一人,站在高處,笑看常世。他知道他身邊的位置應該有一個人站著。那個人,是他夢中的人。
青石板的路依舊,紅楠木的樓當然。
他站在人群中與一雙眼睛遠遠的對上。
一眼萬千年。
時間在此時停留。眼中只有彼此。
擁擠的人潮湧動,那人纖弱的身軀擋不住幾下碰撞。身法一動,已將那人護在了懷中。小小的身體摟在懷中,讓他有一種找到歸屬的感覺。
輕輕的抱起他離開這吵雜的地方,他找了個僻靜的湖邊。
他讓那小小的人兒坐在自己的膝蓋上,再看向那雙清冷冷淡淡然的眼睛,他笑了。"我找你好久了。你知道嗎?終於,是讓我找到了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在。"
那小小的人看著他,卻流淚了,淡淡的愁容,卻在他心裡印下很深的記號。
"我能叫你爹爹嗎?"
他一愣,終是點頭。"可以。"
小小的人靠進了他懷裡,小小瘦瘦的手臂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你在找我,你也還記得我。"
"你,也在找我?"他這才細細的打量懷中小小的人。除了眼睛,什麼都是小小的,小小的臉,小小的鼻,小小的嘴,小小的手掌,小小的身子。那一身衣服,雖然潔淨,卻破了好幾處,打著好幾個補丁。
他覆住那雙小小的手,有些心疼。這小人兒,一定過得很苦吧。
"我在等你,一直一直。我躲過了孟婆湯,我要記得你。然後重入凡塵,來找你。我怕你不記得我,我怕你不等我,我怕你不原諒我。我從小就離了家,然後出來找你,你依然是那麼的高高在上,我在你身後追著趕著,就怕你丟下了我,就怕你不理會我。
我可以不要任何人,我只要你。一直一直忘了告訴你,我願意生生世世都伴著你,當你的孩子。親情,友情,愛情,我只要你給予,可以嗎?爹爹?"
"當然可以。我也只願疼你寵你愛你。"看著那雙眼睛,滿世的記憶湧上來。心微微的痛,卻在聽到小人兒那淡淡話語後被溫暖漲得滿滿的。
"可原諒我?"
"從不曾怪你。"
"陪著我?"
"陪著你。"
"永生?"
"永生。"
"永世?"
"永世!"
相視一笑,傾城傾國,兩看不厭,言許千秋。

雨過白鷺州,留戀銅雀樓,斜陽染幽草,幾度飛紅,搖曳了江上遠帆。

回望燈如花,未語人先羞,心事輕梳弄,淺握雙手,任髮絲纏繞雙眸。

所以鮮花滿天幸福在流傳,流傳往日悲歡眷戀,所以傾國傾城不變的容顏,容顏瞬間已成永遠。

此刻醉花滿天幸福在身邊,身邊兩側萬水千山,此刻傾國傾城相守著永遠,永遠靜夜如歌般委婉

回望燈如花,未語人先羞,心事輕梳弄,淺握雙手,任髮絲纏繞雙眸

所以鮮花滿天幸福在流傳,流傳往日悲歡眷戀,所以傾國傾城不變的容顏,容顏瞬間已成永遠

此刻醉花滿天幸福在身邊,身邊兩側萬水千山,此刻傾國傾城相守著永遠,永遠靜夜如歌般委婉,此刻傾國傾城相守著永遠,永遠靜夜如歌般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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