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安心
受:Kill(安凡)


文案:

  本以為不是父子,所以小心翼翼靠近了。
  沒想到原來他們……  序幕

  「蔑視」是伊蘇拉達——罪惡之都的心臟,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張狂地插在城市的最高處,一副唯恐天庭中眾神看不見的樣子,明明是最腐爛枯朽的肉體,卻披掛著全世界最光華四射的外衣。

  「蔑視」之所以出名是因為這裡無秩序、無法律,只要你有足夠的力量在這裡生存,哪怕是被聯邦通緝的國際重犯,也能在這裡逍遙法外,各種各樣在外面令罪犯聞風喪膽的法制機構、政府組織通通對「蔑視」敬而遠之,因為它的幕後,集合了幾乎全世界的主要黑道。

  殺人,在這裡比喝水還簡單。

  一輛黑色的機車飛馳在通向「蔑視」的架橋上,龐大的黑色機身拉出的風響和超微粒引擎噴射的聲音撕開了這個罪惡的夜晚。

  車上有兩個人,騎士一身黑,後面的人也用黑色斗篷蓋住了全身,衣服在身後扭曲掙扎出詭異的篇章,兩側的燈火迷離成了光帶,越發襯得這個夜晚不真實。當黑色機車呼嘯著經過幾輛慢行的機車後,被挑釁的幾個車主加快了速度,緊緊追在後面,距離稍近就放開嗓門吼叫起來。

  「臭小子!找死啊你!」

  「滾到路邊去!這條路不是給小孩玩的!」

  故意弄得震天響的引擎,還有尖利的口哨和著擺動的機車頭一起迫向中間的黑色機車,一個人伸出手去拉,眼看就要被抓到時黑色機車奇異的拐了一個弧度,輕易的繞出包圍圈超向前,這一舉動猛地激起那幾個人的怒火,全部把速度加到最大,還把機車上挾帶的鐵鏈、鋼刀都拿了出來,揮舞著想殺掉那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重型機車顯然經過改裝,靈敏度大大超過普通同等重量的機車,車尾的藍焰發出白亮的刺目光芒,在一個插口拐下空中架橋,等幾個憤怒的傢伙追到路口,黑色機車的尾焰早已消失在那頭,不過,只要上了這座架橋,最終到達的只有「蔑視」。

  富麗堂皇的大門洞開,之下的寬敞階梯和活動廣場被絢麗的燈光照得五光十色,階梯上兩排驃悍的保鏢審視著廣場上湧動的人群,看誰有資格走進「蔑視」的大門。

  還是那輛機車,毫無變動的引擎聲保持高速穿過廣場,人人瘋狂的閃避開,怒罵聲四起。

  車主沒有減速的意思,眼看離「蔑視」越來越近,「蔑視」門外的人都注意到這張似乎要自殺的車。

  近乎毀滅的速度,除了黑之外毫無雜色的一團影子……

  所有人都感覺到恐懼,「蔑視」是地獄,人間的地獄,而那團影子就是真正從地獄出來的惡魔。

  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瞬間就過去了,差不多二十米距離時,黑影中寒光一閃,刮刺的摩擦聲尖銳的響起,機身傾斜打橫,伴著飛濺的火星急劇減速——

  摩擦聲弋然而止,機車穩穩停在階梯下,而車主用來減速的,居然是一把看似纖薄的武士刀。

  一片寂靜。

  後座上的人跳上階梯,拉下黑色風衣的帽子,嬌小玲瓏的身材,黑髮下圓圓可愛的小臉,竟然是一個清純美麗的少女。

  車主的黑衣一擺,下車取下頭盔,瞬間撒落絲絲黑色的……順如風過水紋般的長髮,修長的眉揚起打量著「蔑視」,深潭樣的黑瞳裡好奇、稚氣、猖狂和冷漠融合——絕色的少年,纖細的身材包裹在黑色緊身衣下,半垂的衣襟下擺蓋到長靴靴幫,腰際掛著一把古老的武士刀。

  還刀入鞘,白得好像病態的唇微微勾起,他把頭盔丟給呆立在一旁的侍應。

  「泊車。」

  安靜平穩的語氣,撩得人心顫抖的華麗聲線,卻包含著不容人拒絕的高傲。

  就在兩人踏上「蔑視」階梯的時候,剛剛的圖像已通過網絡傳到各個黑暗的角落,被有心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蔑視」不僅是亡命徒的樂土,更是黑道老大們挑選得力手下的場所。

  「蔑視」(半)

  兩位年少的客人一踏進豪華張揚的大廳,接到消息迎出來的主管已等在廳門,適度的點頭問候顯示出「蔑視」的檔次。

  「想玩點什麼?」

  主管把慣常用的「需要什麼服務」改了,這兩位客人年紀都小,雖然看起來氣勢凌厲,但不具備經年沉澱的厚重氣息,那麼好奇的神色,一定是第一次踏入這種場合,不用說是來找新鮮刺激的。

  少年還沒說話,勾住他胳膊的女孩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往裡走。

  「Kill,聽說這裡很多玩的,我們看看再決定好不好?」女孩搖著少年的手,撒嬌的說著。

  Kill?有人用這個詞做名字?取名的不是太狂就是太愚蠢,主管沒有顯露一絲想法,微笑的朝前領路,一邊做著介紹。

  「你們想像得出的所有玩法,『蔑視』都有,一層是交易大廳,」主管平伸出手,一圈圈盤旋而上的階梯將大樓內部的天頂推上難以企及的高空,主管驕傲的說:「二層是賭場,三層是搏擊大廳,四層是色情場所,五層是解剖俱樂部……」在說到色情場所時,主管把以往的詳細介紹省略了。

  那些介紹無非是說『蔑視』收集了全世界最美麗性感的生物,可這句話若在這兩個小客人面前說出,只會顯得可笑,女孩子是萬里挑一的極品,而那個少年,除了讓人驚歎不已的完美五官,他身體的每一絲動態都帶著超乎尋常的吸引力。

  若是留意了他指尖的細微動作,又會為了錯過他流暢的步伐而遺憾。

  面對這個叫「Kill」的少年,主管第一次感覺到眼睛可見的範圍太小……太小!

  少年對身邊的女孩子點頭。

  「好,那我們從第二層開始。」說著向樓梯邁步。

  主管不動聲色的帶他們上二樓,「蔑視」每上一層樓,罪惡便更進一層,能進入的人也越兇惡,不是隨便誰都能上去的。

  像以前一樣,二樓樓梯口的兩個大漢放過主管,攔住他們。

  女孩子甜甜的笑著,少年略皺了下眉,沒等他發問,幾個打扮得另類的大漢衝進大廳,手裡的鋼刀絞著鐵鏈發出刺耳的噪音,一看見他們,追著上了樓梯。

  「臭小子!敢在我們面前玩飛車!找死!」

  主管一看是賭場的常客,示意保鏢堵住樓梯口,單是看Kill停車的身手,這些傢伙絕不是他的對手。

  主管期待地等著看他再次拔出武士刀……

  拔刀的,卻是那個滿臉可愛笑容的小女孩,她的動作像是在跳舞,腳步輕盈地落下,身影陷入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中間,雪白的刀身劃出一道道柔和的光弧,大漢們身上飛出的血跡沒有一滴沾在她身上,她仍然笑著,彷彿在飛揚著紅色花瓣的林中起舞。

  Kill甚至沒回頭看一眼,堵在樓梯口的保鏢自動讓開路,他踏上二樓的鮮紅地毯,衣襟帶著特有的擺幅向前。

  沒想到那個女孩身手那麼好!主管愣了一下才接著在前帶路。

  「Kill!也不等我!好過分啊!」

  小女孩追了上來,把滴血未沾的刀插入少年身側的烏黑皮鞘。

  少年斜眼看著她說:「你好慢啊……Even,明明是你的刀,偏要我幫你帶。」

  小女孩不滿的厥起嘴說:「你見過穿公主裙帶武士刀的嗎?」

  「沒有。」

  「那不就完了,再說刀很配你嘛!」

  她再次抓住少年的胳膊,頭靠著少年的肩說:「Kill最帥了,我最喜歡Kill了。」旁若無人的姿態在嬌憨中隱隱顯出一種詭異。

  賭場裡很多人湧出門外觀看了剛剛的一幕,在這裡混的,都是外面令人聞風喪膽的窮凶極惡之徒,見他們走到門口,自然誰都不會懼怕得讓開。

  除了對小女孩偶爾露出的無奈表情,少年一直保持著冰冷,此刻路被攔住,主管看不出他情緒有什麼變化。

  一個男子排開眾人站到女孩面前,輕佻地笑著說:「哦!今天『蔑視』來了貴客啊!身為賭場主人的我怎麼也該表示一下歡迎。」他的手摸上女孩白嫩的臉頰。

  女孩沒有反應,賭場主更加得意,能在蔑視裡稱霸一層樓的,在外面都是「聲名遠播」的兇徒,他見慣了人們的畏懼退縮。

  正得意著,耳朵一涼,一旁沉默的少年用兩根指頭捏住他一邊耳朵,周圍的人都吸了一口氣,以賭場主的身手竟然被個少年捏到耳朵,匪夷所思!

  少年輕聲說:「Even是我的,除了我誰也不能碰她。」

  跟著是一聲慘叫,主管饒有興味的盯著少年——主人一定會對他感興趣的,那個女孩身手也好,看來今天,主人心情要大好了。

  少年把手裡血淋淋的耳朵丟開,賭場主摀住半邊臉跪在女孩腳邊,被女孩一腳踢開,那半邊臉上肉被撕得見骨……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這些人的血很髒!」

  女孩嘻笑著抱怨,把少年送往唇邊的手拉開,取了旁邊侍應的手巾擦乾淨那根沾上鮮血的細瘦手指,少年腰間的刀彈跳了一下,女孩指尖泛紅,湧出一股血線,湊到少年唇邊。

  「我再說一次,只可以喝我的血,這回你一定要記住了。」

  少年握住她的手,唇瓣輕啟,把那根手指含進嘴裡,蒼白柔軟的唇,與送進去的艷紅形成鮮明的對比,危險而魅惑的畫面——

  緊盯著那兩片唇,在它們因為吮吸產生微弱起伏後,周圍的人不約而同感覺到喉頭發緊,吞嚥困難。

  不止是二樓賭場門前的人,隔著網絡坐在監視屏幕前的「蔑視」幕後老大——「夜梟」,也覺得喉嚨發緊,剛含入口中的酒很困難才嚥了下去,不過,此時的他更對這個少年的能力感興趣,他究竟擅長哪方面?現代武器還是冷兵器?女孩是絕佳天賦加優良培訓的產物,而一直沒真正出手的少年Kill到底厲害到什麼程度?

  夜梟端坐在屏幕前,雙手十指交疊托住下顎,臉上浮現出難測的笑容,真是一個意外的夜晚。

  向人群讓出的大門內看看,少年說:「還是上去吧,一看這裡就沒意思。」

  「嗯!」

  主管引著他們向上,第三層是搏擊場,這次沒有保鏢來攔路,僅憑女孩的身手已經能把搏擊冠軍比下去了,那些保鏢都識相的讓開。

  一推開隔音的門,門裡瘋狂的叫喊聲潰堤一樣衝了出來,女孩忙拉著少年離開。

  「你不喜歡吵,這裡太討厭了。」

  四樓的樓梯也讓了出來,不同於下面的大廳,這一層分成很多很多小間,每一間裡的「寵物」都不相同,門上以晦暗的圖形標明了這一間裡的「寵物」類型和表演方式。

  沒等主管解釋第一間門上的圖形,少年拉開女孩纏繞在胳膊上的手說:「在外面等我,我有點難受。」

  女孩乖巧的放開手,目送他走進房間裡。

  難道把這裡當成衛生間?主管很想笑,女孩沒有進去,他也只好陪著站在外面。

  好奇的大眼睛轉向他,女孩問:「裡面是什麼?」

  「是從南美實驗室裡出來的人魚。」

  「哦!?」

  「在挑選出的孩子身上注射試驗藥劑,據說上千個裡邊才有一個成功,不過也只能活一年,可是皮膚和嗓音變得很美。」

  「呵呵,真想看看!」

  「您可以進去看看啊!」

  「不行,Kill會不高興的,對了,還有乾淨的毛巾嗎?他馬上就會要。」

  不解她什麼意思,不過主管立即叫人拿來一條。

  女孩看起來委屈的厥著嘴,說:「為什麼我身上血不夠多呢?」

  主管仍然不解,門滑開,少年走了出來,旋即門又合上了,看不到裡面發生了什麼。

  「我有點睏,Even。」

  眉毛不舒服的蹙起,讓女孩擦淨他手上零星血跡,少年看中四層中段豪華的小酒吧,女孩立即纏上他,一行人往酒吧過去。

  他們走過之後,樓梯口的保鏢發現滑門縫隙下流出粘稠發黑的血液……

  夜梟興奮的瞇起眼,門裡發生的事情清清楚楚出現在屏幕上,那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人?他——吸食人的鮮血,而且還非常挑剔,房間裡十幾個人,少年仰起頭閉上眼睛,就像只伺機捕獵的野獸,依靠敏銳的嗅覺找出最適合的那個。

  夜梟看著他找到看似身體最健康的那個,像吸血鬼一樣扣住對方的脖子咬下去,不過一呼一息間就放開了手,滑下地的已經是具枯萎的屍體,房間裡的其他人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少年已經鬼魅般的用尖削的指尖結束了他們的生命,並不是以往見過的吸血鬼,甚至是夜梟自己,都從未見過不使用武器而殺那麼多人,卻只花這麼點時間的。除非,他看到的是傳聞中的黑暗術。

  等少年從容離開後,大量的血才從屍體脖頸上的細微傷口湧出,很快透濕了厚毯。

  夜梟向後靠回寬大的椅內,修長的指尖搭在一起,淡淡下令:「我要他。」

  會黑暗術的少年,一千個異能者中才能出一個具備這種能力的,就算他不是,這樣的能力也足夠讓夜梟動容了,雖然其後台必定強勢,既便付出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從十幾歲開始,到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他從來沒把什麼勢力看在眼裡,他是這黑暗世界的王者。對這個頭一次見到的黑暗術者,絕沒有放手的可能。

  少年在酒吧寬鬆的沙發上坐下,長腿一提,腳擱在了玻璃桌面上,女孩依偎在他身邊,他仰靠入沙發,只手抬起摸過眉側。

  主管為他們點了兩杯價值不菲的「血霧」,「血霧」是只有在「蔑視」才能喝到的極品酒,女孩看著猩紅的酒液,不高興的說:「Kill要喝水,什麼都不加的白水。」

  說完話,她拿起「血霧」舒舒服服地喝了起來。

  主管命人抬杯白水來,對這兩位小客人越來越有興趣,少年似乎沒有與陌生人說話的習慣,女孩滿身的嬌貴,舉手投足間生活環境的優越表露無疑,可是,總覺得她和少年像主從關係,總是她來做決定,把少年照顧得無微不至,雖然不明顯,也能看出她在竭力滿足少年的要求。

  「Even,我睡一會。」

  平直順長的睫毛低垂,少年竟然選擇在這種地方入睡!女孩緊緊抱著他的胳膊,對主管甜甜的笑著。

  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就像皇宮裡長大的貴公子,一切由著脾氣,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根本無視他人。

  可就是這樣少不更事的青澀,越發比熟透了的蘋果更加刺激人的味覺。

  「蔑視」的幕後老大是夜梟,可是「蔑視」是集合了所有黑道力量的混合體,雖然沒有一個能與夜梟相提並論,可也存在很多不容人小覷的黑暗勢力,常常為了爭奪一個有用的手下,各位老大們爭鋒相對互不相讓,衝突時有,不過都維繫在一定範圍內。

  撕破了面皮,笑的只會是環伺在外的政府組織。

  一如往常的夜晚,兩個意外的客人驚動了所有潛伏在「蔑視」地下層蠢蠢欲動的猛獸,與夜梟不同,看不到房間內情況的其餘黑道老大,看上的都是那個笑著殺人的小女孩,頂多十六、七歲的年紀,身手與心智卻叫這些遊走在黑暗中的人心動。

  早已有人先於夜梟行動,「蔑視」之內,難以避免的衝突又將發生。

  一輛輪椅被推入小酒吧,輪椅上瘦得不成人形的一堆骨頭和皮組成一副蒼老的身體,瞇縫的眼睛內閃著叫人厭惡的光,他的手下推著他直接來到女孩面前,主管的臉馬上拉了下來,他一直在這裡陪著,就說明夜梟已經盯上了,居然還來搶!

  夜梟也注意到了,他命令手下退回來,讓「枯柴」先碰碰,說不定那個少年還能給自己意外,有人想去墊底,當然是最好的。

  迷離的燈光,五顏六色水晶樣的吧台……閉著眼的少年會不會夢到這樣不真實的場景?

  「枯柴」剛要說話,小女孩對著他「噓」……

  一口氣哽在喉嚨口,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我是……」

  「噓——」

  「枯柴」鬱悶得說不出話了,吧台的音樂明明開得很響,難道他的聲音比音樂聲還吵??

  示意手下代替他說,「枯柴」的臉色不大好。

  「這是我的主人——『枯柴』,有沒有興趣為我們效力?」

  枯柴,國際刑警聞聲色變的人物,他本來是安分守己的大學教授,地下人體試驗曝光之後遭到通緝,但從來沒被抓到過。

  他在活人身上做試驗,還在自己身上做試驗,只要是他想得出來的,他就會嘗試,到最後,政府不得不疲於應付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怪物,而昔日的教授也變成了人性全失的「枯柴」。

  這是個能讓聯邦議長半夜做惡夢的名字。

  女孩皺起眉頭,一根指頭放在唇邊說:「『枯柴』?原來你就是枯柴。」

  活似骨架模型的老頭陰沉下臉,這小丫頭也太不識抬舉了,不用他說話,身後的一個手下脫掉外衣赤條著上身走到女孩面前,炸雷樣的說:「你叫什麼?敢跟我打嗎?」

  握住女孩小手的手捏緊,少年睜開眼睛,女孩忙笑著縮進他懷裡。

  「我是誰?我是Kill的女人。」嬌聲笑著。

  ……

  小小年紀說出這種話來,周圍的成年男人們都是一窒。

  少年端著水杯站了起來,一邊喝一邊走近那個人,那人把拳頭捏得格格響的獰笑著。

  「那麼點個子還想英雄救美?是不是……」

  杯子輕輕放回桌面,少年只手掐住他的咽喉,手腕上一個黑色金屬環扣「喀嚓」的響了聲,他邁出一步,比他高壯得多的大漢被凌空丟了出去——看起來比與他同齡的學生丟鉛球還輕鬆。

  慘叫聲裡,大漢從四層的扶欄上飛了出去,一層大廳傳來驚叫,少年捏著手腕轉了轉,準備重新坐回去。

  枯柴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看不出來啊!你們是哪個組織的?陰影?還是吸血鬼?」

  只有這兩個組織敢不加入「蔑視」,陰影和吸血鬼是黑洞,不要說國際刑警,哪怕是政府間諜,甚至於「蔑視」,想找到他們都是最大的挑戰,兩個小客人明顯不屬於「蔑視」,但少年腕間的環扣卻是全世界最新研製出的高科技產品——GSS04,就這麼一個小東西,價值賽過一顆軍用衛星。

  如果是別人也判斷不出來那麼先進的東西,枯柴開始考慮撤退,不是他怕陰影或者吸血鬼,大家勢力相當,談不上怕,不過惹了他們任何一方都煩不勝煩,「蔑視」的核心在地下,一共三十層,形象的來說,陰影、吸血鬼和「蔑視」比就是地下一百層。

  「蔑視」(下)

  女孩剛要回答,下面大廳傳來野獸的怒吼,跟著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身影跳落到酒吧裡,頓時地板震動、玻璃碎裂四濺。

  「這是什麼東西!?」

  女孩尖叫著躲在少年背後,酒吧裡站著一個長滿了毛的巨型野人!

  枯柴叫手下把輪椅推走,發狂了的試驗品連他也控制不了,如果對付得了,算這兩個小傢伙好運,對付不了,夜梟也一定會派人打死這個試驗品,有點可惜,試驗很多次才能成功一個啊!乾癟的頭搖著,輪椅被推走了,臨走還依依不捨的上下打量了Even一眼。

  野人踩著支離破碎的桌椅走向他們,主管和侍從站到一邊看著,又一個失敗品,他飛快的計算著這回損失是多少,跟枯柴要錢是很鬱悶的一件事。

  少年看著野人的表情充滿了厭惡,沒有一絲恐懼,有的只是看到什麼髒東西一樣的厭惡。

  女孩看到他的表情,馬上越前說:「Kill討厭它?那還是我來吧!它長得真噁心,我最討厭體型大的動物了。」

  抽出武士刀,女孩跳起掠過野人身邊,銳利如光的刀鋒在野人手臂上割開一條口子,馬上吸引了它全部注意力,她腳在扶欄上一踮,笑著跳了下去,還不忘對少年說:「我下去打,你困就睡會,我馬上回來。」

  野人狂叫著追撲了下去,主管聽見少年低低的歎息。

  「……馬上?你哪一次不玩夠了才回來?」

  他走到扶欄邊,單手扶著朝下看,女孩穩穩的落了地,紗裙飛著開始東一下西一下的跑,後面的野人一路大叫著追,可惜就是摸不到她的邊,巨大的個頭撞飛了他碰上的一切東西,嚇得滿廳裡交易的人到處躲藏。

  主管走到少年身旁一起望著下面,笑道:「大灰狼和小白兔。」

  沒有反應,他似乎很習慣無視周圍的人。

  「就是狼毛長得不太好,像被燒過。」

  意外的,少年聽了他這句話後笑起來,冷硬的臉剎時灑上一層溫柔的色彩,令主管看直了眼。

  夜梟對那個女孩沒多少興趣,他想要的是這個會黑暗術的少年,硬來的話,就是他的實力也沒幾分把握,女孩身手比看到的還要好,那種發狂的試驗品,他手下也沒幾個可以對付呢!看她咯咯笑著,逗自家寵物小狗似的玩法,夜梟抓緊時機下令動手。

  那個少年……希望能不傷到一分一毫地弄到手,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

  主管接到命令,想起以前那些抗拒的到最後致殘或是死亡,面對這個少年,他有些不忍。

  試一下,如果成功的話,主人也會高興的。

  「樓上更好玩,有興趣嗎?」

  主管覺得自己很白癡,就像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少年看他一眼,點頭當作回答。

  他難道真的在皇宮長大?差點失態,主管調整好表情把他帶往升降梯。

  「走樓梯太慢,請走這邊,一會兒會有人帶Even小姐上來的。」

  電梯和樓梯,其實分屬不同的地方。

  電梯通向的是地下,每一層數字都該在前面加上負號,侍從沒有資格進入這部電梯,少年在看到侍從留在電梯外時,稍微遲疑了下。

  門,瞬間關上,少年連轉身的機會都沒有,從此與過去的人生隔斷。

  電梯在螢光顯示器跳到「30」時停下,門滑開,主管抱著昏迷的少年直直走到夜梟——安心面前。

  安心接過少年說:「你幹得不錯,竟然敢跟黑暗術者一起走進電梯。」

  「黑暗術者!?」

  主管難以置信的瞪圓眼,心底寒氣湧了上來,要是知道他是黑暗術者,打死也不敢在電梯裡偷襲他,如果失敗……

  安心往左側走,主管站在原地,和剛剛的侍從一樣,再往前已經超過了他能活動的範圍,他有點憐憫的看著主人懷裡毫無知覺的少年,就算是黑暗術者,落在夜梟的手裡也要自求多福了。

  「手術已經準備好了,送來得挺快嘛!」

  少年被轉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手裡,安心叮囑:「千萬仔細,布萊恩,抹不全也沒關係,但是注意,不要破壞到任何神經。」

  布萊恩笑著說:「知道知道!老大那麼寶貝他,乾脆!我把他變成老大的兒子好了。」

  「我只要他服從我的命令,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安心年過三十五,當然有兒子,他的親兒子比這個少年還要大上兩三歲,懦弱不堪,真正的「虎父犬子」。

  「那就說定了,美麗的小傢伙,你馬上就要變成黑暗之王的兒子了,真可惜看不到他的笑臉,不知道有多誘人!」

  安心黑眉壓了下來,周圍彷彿立即壓上了看不見的濃黑雲層,布萊恩識相的打住連篇廢話,抱著少年走進外觀透明的手術室。少年被放到了一張雪白的手術台上,布萊恩按下了一個按鍵,手術台周圍升起一層透明的薄壁,少年纖瘦的身體浮了起來,幾根纖絲探向頭部……

  Even連聲的笑著,大廳裡的人都看著她,獸化了的試驗品和如此美麗的小女孩一前一後的追逐,這種場面可不是常常能見到的,試驗品力大無窮,每次起跳就把大廳的地板踩裂,哪裡人多,Even就往哪跑,把足有一個球場大的大廳攪得一片混亂,卻沒人收拾得了。

  在大廳外的地方,「蔑視」專門對付突發狀況的保安已經荷槍實彈的準備好了,就差衝進去把又一個試驗品打成肉沫。

  廳裡的混亂中,有人被試驗品擠撞得頭破血流,更有被踩得血肉模糊的,Even只當在花園玩鬧一樣高興,跑得身上出了汗,她才抬頭,雙眼銳利地向上一掃,眉蹙了起來,腳步放慢,後面的試驗品怪叫著撲上來,她往旁邊讓出一步,武士刀斜著向上一挑,試驗品巨大的身軀轟然前撲,滾了幾圈才歪在地上不動了。

  稍頃,有人小心的靠近試驗品,發現他左側肋骨下開了條寬不過五公分的口子,已經死亡。

  目睹了傷口的眾人不敢再說話,連呼吸也要放輕,普通殺手從這個角度下手的也有,通常是在對方毫無防備之下一槍斃命,冷光穿透肋骨射入心臟不難,可女孩用的是把武士刀,且不論她殺的是個怎麼暴怒的東西,單是改變了的骨骼,武士刀從兩根肋骨之間穿過的準確就讓人心悸。

  Even急匆匆跑回四樓酒吧,主管站在酒吧外面,微笑著說:「小姐,您的朋友在樓下等您。」

  「樓下?」

  女孩顯然不像少年那麼好騙,她甩著手裡的刀,用跳芭蕾一樣的舞步走向主管,主管可不會把她的笑容看成愉快表現,身體朝電梯方向側開,他說:「我們可以邊走邊談。」

  主人要的少年已經到手,手中有了籌碼,主管很有把握的在前引路,女孩偏頭看了看他,遲疑著跟了上來。

  「我的主人是夜梟,您應該沒聽過他的名字,」如主管所料,女孩搖了搖頭,他繼續說:「主人看上了您的朋友,那個叫Kill的少年,您可以選擇,是跟我下去見夜梟,還是獨自離開?」

  站在電梯面前,主管停下來問她,意思很明白。

  Even望著洞開的電梯門,明白一旦踏進去,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法全身而退,但是她無路可退,背叛陰影的代價……幾乎沒人能承擔,她捏緊小拳頭走進電梯。

  安心坦然坐在桌後,Even進到房間裡就雙手持刀高舉,對著他虛劈而下,他只手拄著下巴,毫不在意地笑笑。

  「把他還給我,我們的主人是Shadow。」Even很有把握,陰影的老大不是誰都惹得起的。

  安心敲著桌面,意料之外,也在他意料之中,Shadow不好惹,不過為了這個黑暗術者,倒是值得與Shadow過下招,反正遲早都要對上,那麼,不如把這個女孩也一併要下來,他悠然地笑:

  「他叫Kill?Shadow取的名字?跟他的作風很像啊!這種名字……」

  Even小心地盯住他說:「我要帶他回去,主人很看重他,你留下Kill就是想他替你幹活,主人只要知道他在你這裡,一定會找來的。」

  她說得萬分肯定,安心不禁開始猜疑Kill的身份,他說:「找來?能借此機會見到陰影老大,是我的福氣,只怕這麼一個孩子還動不到他,你在撒謊。」

  他是故意的,Kill和Even的身份不會有假,他們年紀雖小,舉止間陰影和吸血鬼的習慣倒是有了個十成十。

  Even畢竟還小,站在別人的地盤上忍不住眼神打顫,被他一激就叫:「他是主人親自培養的繼承人,你必須放了他!」

  「哦!」

  安心全身凝住了,食指翹起,幾秒後才放下,繼承人?在Even下來的時間裡,手術已經開始,現在沒法中止,只有進行到底,可如果他真的是Shadow親手培養的繼承人……真麻煩了。

  幾乎沒有猶豫的時間,安心笑道:「看來我的眼光很好,一挑就挑到了寶貝,放他是不可能的,因為手術已經開始了。」

  Even緊張的問:「什麼手術!?」

  「腦部手術,」安心手指朝頭上比了一下,說:「抹除以前的記憶,植入新的。」

  「你!!!」

  武士刀又高高地舉了起來。

  「你什麼都做不了了,如果你不配合,我自然有辦法把你的屍體送回給Shadow,奪走他的繼承人,送不送還你的屍體已無差別,你最好聽話,那麼你還可以留在Kill身邊。」

  單憑先前所見,安心能肯定這個小女孩很喜歡Kill,以和Kill在一起為誘餌,他有把握說服她。

  果然,Even慢慢放下刀,眼睛裡盛滿了疑惑、彷徨,安心也不急著逼她,他打開桌子上的監控屏幕,手術已接近尾聲,布萊恩笑得好像一隻狐狸,安心心頭一動,他不會是真的給Kill植入了什麼父親兒子的東西吧?

  Even一直沒有回答,直到布萊恩進入房間,他不懷好意地對Even笑笑,逕直走到安心面前說:「恭喜老大!多了個漂亮的小兒子。」

  「……」

  黑暗之王頓時滿臉黑線,這傢伙也太亂來了吧!可手術都做了,任誰也沒辦法改變,這種手術只能做一次,布萊恩是腦科手術權威,他曾嘗試過給同一個人做兩次,人的腦部很奇妙,理論上很成功的手術,那個人卻從此成為了植物人,他不是「枯柴」,這種試驗也就中斷了。

  在他質詢的目光下,布萊恩笑道:「我想,他會是個乖孩子的,一定會追著老大叫爸爸。」

  不好笑的笑話……

  「家」

  Kill醒過來已經是兩天以後,房間裡的僕人飛跑來告訴安心,安心正在吃早餐,餐桌旁還坐著布萊恩和Even,Even跳起來,被布萊恩拉住。

  「放開我!」

  「請你記住,」布萊恩笑的和煦,「在這個家裡,家長是你父親,也是Kill的父親——安心,你要做任何事情必須先得到他的同意。」話說得客氣,卻也不容置疑,份量已經穩穩地砸了過去。

  Even憤恨地甩開他的手,認命般坐回座椅上,她清楚記得安心和布萊恩給她訂下的規矩,不照他們說的做,只怕連Kill都見不上一面。

  三個人沉默的坐在餐桌邊,落地窗外斜射入的朝陽帶來柔暖的光線,不清楚內情之下,乍一看,似乎真是一個平靜恬淡的早餐聚會,精緻的餐具閃著光,清淡卻豐盛的食物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普通人家已經看不到的木桌椅更顯得餐廳內舒適愜意。

  當餐廳外傳來腳步聲,一把蒼老的聲音響起:

  「小少爺,頭還疼嗎?看到你下樓用早餐真是太好了。」是駱管家的聲音。

  Even咬住下唇,差點把手裡的叉子捏彎,不用說,安心安排得很周全,妥帖的把Kill插入他的生活,自然不會留下什麼破綻給Even找。

  安心和布萊恩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餐具,餐廳門口卻久久沒有出現那個身影。

  還是駱管家的聲音。

  「小少爺不舒服?要不要回房休息,我叫人把早點送到房裡去。」

  不知怎麼回事,安心有點失望,對面前的食物也沒了興趣,他剛想起身準備出門,身後的助手熟捻的雙手扶住椅子,隔著打開的玻璃門,少年尚在變嗓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裡。

  「不,我很好,頭有點疼……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記得你們?還有,這是我家?我連餐廳的路都忘了?」他說得很慢,言詞間對陌生人談話的彆扭仍清清楚楚。

  ……磁性,曾經有好幾個人形容安心的聲音為磁性,這個詞除了奉承,似乎沒有太多的含義,找不到什麼來形容聽進耳朵裡的,好像也只剩了這一個詞適用。

  知道會被粘住,但還是忍不住去觸摸鐵欄上的薄霜,同樣的冷冰冰,同樣誘人的細絨絨感觀,明知冰冷刺骨,就是無法忽視臆想帶來的可能,安心深深地透了口氣,他盡量控制住胸腔的起伏,不讓人看出他做了這個動作,否則心底的什麼東西就會被別人發現。

  那個少年還是沒有出現,駱管家說:「這個……還是老爺親自跟你說好些,正好迪格爾醫生也在,你的手術就是他做的。」

  跟著,安心在監視器上見過的身影走進了視線,不是那天的黑色緊身衣,他穿著一件質地綿軟的白襯衣,下身是條室內穿的寬鬆休閒褲,腳上套著雙絨線拖鞋,臉色比那天夜裡多了些血色,不過過於細緻的臉蛋和直順的發還是讓他看起來有點陰邪。

  安心放下按在桌邊的手,身後的助手也退回角落裡。

  在座的三個人裡,一個是動人的少女,一個是年輕英俊的男子,所以Kill的目光最後才落到了相貌平平,又毫無吸引人特質的安心臉上。

  很漂亮的孩子……可是安心失望了,Kill有一雙覆著堅冰的眼睛,冰層太厚,甚至於連安心這樣老於世故的人也看不透那下面究竟是不是一團黑墨,只是隨意地看一下他就撇開了頭。

  第一次見面,他就對這個地底來的生物喪失了興趣。

  他站起來,不顧布萊恩的暗示,隨隨便便地說了句:「才做完手術,別吃辛辣的東西。」還有太多事情等著他處理,也只是下一兩個命令,一兩句話的時間,可是他得花上大半天才能得出結論,而冷靜思考的時候他習慣呆在合適的位置上——不是家裡。

  從他身上逸出的低氣壓壓迫得周圍人沒一個開口,他從Kill身邊走過,逕自離開了餐廳,他的肩和平常不大一樣,有些無力,他沒回頭,但他知道那孩子一直看著他的背,這讓他很不舒服。

  在Kill打量餐廳裡幾個人的同時,Even失望的發現Kill望向她的目光沒有了往日的熟悉,全然的陌生讓她憤怒地盯著造成這一切的人,然後,她不易察覺地笑了。

  安心和以前一樣去了「蔑視」,在三十層的地下一呆就到深夜,打發了生意上的幾起糾紛,推掉了幾個晚宴的邀請,隨意的吃了些有營養卻口味很差的流質食物,然後才把疲憊的身體摔進車後座,在回家的路上過一遍白天做過的事,然後陷入紛亂的幾乎什麼都回想不起來的煩悶裡。

  開始是為了野心,或許還有什麼現在已經忘記的算得上可以說出來給人聽的想法驅使著他,可現在,明明還不到衰老的年紀,他會天天看似勤奮的做事就完全出於習慣了,好像一部沒油的汽車,只因為斜坡的慣性才會向前,一個向下的斜坡,而且也並不是沒有頭的……

  離開城市的五綵燈火,車子開始向上爬,車速相反提高了很多,因為沒有那麼多擁擠的車輛了。

  安心把家安放在了城市之外的地方,越過眼前的山,在靠海的那一側,只有在聽得到海潮的家裡,他的心才能稍稍穩下來。

  可是……布萊恩,他的醫生卻把和他生活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帶回了家,看來,就是現在的那點享受也要遠去了。

  踏上家裡的台階時,安心還在為了家裡多出的兩個人感到厭倦。

  那種冰冷看得太多了,混跡在蔑視的大多都帶著點抗拒別人的冷淡,年紀小的那些孩子為了顯示出他們可憐的一點滄桑或者為了表現得更危險一些,也常常故意的露出硬邦邦冷冰冰的表情,他看得實在是太多了。

  大廳一側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被管家擋住了大半,不過伸出的腿翹在沙發扶手上,讓他得以看到。

  和管家打著招呼,安心邊走邊往那邊看過去,少年纖長的身體倒臥在沙發內,聽到動靜坐了起來,立即,安心發現他和早上變了很多——

  臉蛋還是細緻漂亮的,緊抿的唇也還是把臉頰繃出了直硬的線條,眉毛配合著肆無忌憚打量他的眼睛……不知是夜晚的燈光原因還是其他什麼,他沒有在少年眼裡看到堅冰,安心還注意到那孩子肩勁處稍微隆起的肌肉,很明顯是長期鍛煉出的,要不是寬鬆的衣服遮蓋住了,一定能看到正在生長的美好身形。

  看了看他,Kill遠遠的繞開上樓了,安心不置可否的走到沙發邊坐下,這是他的習慣,回家以後都會坐在這裡喝上一碗燉了整天的湯,曾經玩命的打拼把他的腸胃糟蹋得夠嗆,睡前他都會需要一點熱的東西來暖胃,否則很難入眠。

  Kill在他回來前可能一直躺在這裡,把整條沙發都佔據了,他坐下以後還能感覺到布面傳來的微溫……原來那孩子還有人的體溫。

  他喝完湯才慢慢上樓,走到臥室門口剛要推,旁邊的走廊窗台上跳下一個人——

  「住手!」

  Kill站在幾步外看著他,他開始懷疑若非自己阻止及時,這孩子就要被身後的保鏢用冷光穿上幾個窟窿,陰影培養出的殺手就這麼點身手?

  不過,他身後的保鏢可不這麼想,通常回到屋子裡他們都會放心下來,真的在屋子裡發生襲擊事件,恐怕很難應付。

  Kill偏一下頭,問:「你在窗子外面也放了保鏢?」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安心反問他:「這麼晚,誰願意站在根本沒有立腳地的窗外?」

  這孩子是從窗外跳進來的吧?他推開臥室門打算進去,卻被Kill攔住,少年的動作很快,沒人看到他是怎麼越過這幾步距離的,他攔住安心說:「我指你臥室窗外。」

  輕薄的空氣擦過他的耳廓,可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你該回你自己的臥室去了,」安心生氣地說,揮手想要推開Kill,可是一想到Kill殺人的手法,就連他也退縮了。

  看Kill的樣子,若得不到答案就不會移動半步,安心只好敷衍地說:「好吧!沒有,這幢房子無需太多人手保護。」最先進的保安系統,最周密的監控,從來沒有人能進到屋子裡來。

  Kill沒有讓開,他朝漆黑的臥室內側過臉,安心心頭一動,那單薄的身影已經像蝙蝠的影子樣飛掠進屋子裡。

  就在一剎那臥室裡邊的玻璃碎裂飛濺過來,等安心放下擋住眼睛的手臂,只看到Kill的一隻腳勾在殘餘的窗框上,身體從外面凌空旋轉回室內。

  冰上芭蕾一樣流暢的動作,不過不是在潔白的冰面上,背景是泡在黑寂中的海灘和狂飛的青色窗簾。

  輕鬆地站回室內,Kill伸出舌頭舔指尖的血,這時,安心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宅子裡外的保鏢亂轟轟的跑過來,跟在安心身後的兩個保鏢先前沒來得及上前,這會才急急忙忙的開燈撲到粉碎的窗戶邊往下看,兩個人分別站在Kill的兩邊,一副戒備的樣子。

  安心沒動,立在門口看著正做善後處理的少年,他正含著兩根指頭——就像個吃糖吃不夠的小孩子,連沾在指頭上的甜汁也捨不得擦掉。

  只不過,這孩子在舔的,是血。

  樓下草地上有具屍體,眼睛還小心的瞇著,很明顯死者在掉下樓前就已經斷氣了,要不然臉上就該是恐慌的表情了,幾分鐘後就證實這個人不是宅子裡的,是外面潛伏進來的殺手,躲過了電子設備,又躲過了幾十個保鏢,很不錯了,可怎麼就沒躲過一個還不算成熟的殺手呢?

  安心帶上了笑,他對Kill放下心來,布萊恩的手術很穩妥,看Kill的樣子也沒有太過無法猜測的怪異脾氣,掌握這樣的小傢伙應該不難。

  Kill似乎被他的笑嚇到,眼睛往別處滑開,然後腳步無聲的走出門,只在路過安心時輕輕說了一句:「我沒有吃辛辣的東西。」

  吩咐調查樓下屍體的身份,和助手隨意的猜測出幾個可能,等到所有事情結束躺到另一間臥室的床上,安心才想明白為什麼Kill走時說那句話,原來那孩子一直記得他早上說的話,而且還記了一天。

  不帶任何感情的一句吩咐,居然能夠記一天。他實在太疲倦了,這個問題沒有困擾他太久,沉沉睡著之前,他模糊的想起那孩子的頭髮變短了……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他無法避免的盯著Kill短短亂亂的頭髮看了好幾分鐘,而Even的臉色隨著他持續的時間越來越糟,最後,Kill不得不放下餐點,安心有些尷尬的扭頭注意Even,不是錯覺,那女孩的眼神已經到了惡毒的地步。

  一支紅玫瑰放到了她動也沒動的餐盤裡,她這才收回目光,布萊恩又遞上一杯果汁才笑道:「不要一大早就對著老頭子發呆,這會讓我很難過的。」

  安心早已習慣被這個玩世不恭的醫生叫成老頭子,聽到也只是一笑,在Kill低頭時,他又轉回來看他的頭髮,駱管家忙解釋:「小少爺自己要求剪的。」

  「哦!」安心笑問:「為什麼?」

  Kill沒有回答,布萊恩和Even說上了話,不過看樣子也只是布萊恩一頭熱而已,Even看向Kill的目光多少帶有些警告,安心暗想,現在的Kill還明白她的意思嗎?

  短髮確實更加適合Kill,原來還有的陰柔感覺完全消失了,邪氣不減,可是年少青稚的味道更重了。

  其實也不算很短,比平頭什麼的還要長得多,臉頰兩邊可愛又酷酷的鬢角甚至快觸到肩,髮型看起來亂,但是因為小主人的頭髮柔順,剛好協調統一起來,不再有長髮的大片反射,光線讓那張出色的小臉多了很多生動的光影,就是這樣毫無表情的用餐看起來也極賞心悅目。

  布萊恩強拉著Even離開,等安心四下看,剛才還滿是人的餐廳裡竟然只剩下他和Kill兩人了,布萊恩一向有些自作主張,難道又猜想出什麼來,把所有人都支使開。

  Shadow

  先開口的是看似沉默寡言的Kill,後來安心才算明白過來,他只是不善於和人交談,並不是不愛言詞。

  「你是我的……」

  安心只是笑,早在昨天布萊恩應該就對Kill解釋過了,現在又問頂多是想從他這裡得到肯定,對閱人無數的他來說,沒有了昨天的奇怪冰層,Kill的想法幾乎就浮在臉上,雖然看起來還是拒人千里的模樣,可他明明吃完了,卻還好好坐在身旁沒走。

  Kill觀察了他的笑容,然後才不確定地說:「我什麼都不記得。」

  安心從容笑道:「你還記得機車嗎?」說著,他側轉身體,窗外是花園,錯落的灌木那邊,砂石路上停著一輛黑色的機車。

  安心派人查過Kill以前的那輛機車,沒有產地,那是組裝的,在黑亮的機殼內還刻有「Kill」字樣,一定出自少年自己的雙手,時下很多年輕人都喜歡自己裝車,看來面前這個也是。

  Kill看到機車,點了點頭。

  「你和朋友出去玩……其實就是半夜裡去飛車,出了車禍,還好,雖然腦袋被撞到,只是失憶,要是換成別的問題就糟糕了,記憶嘛!大家幫著你,慢慢的會記起來的。」輕鬆隨意的口氣,任誰聽到都會以為他就是Kill的父親。

  一點點驚訝出現在微棕的眼裡,Kill不再避開他的目光,終於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正好視線相撞,於是立即挪開了。

  安心伸手摸他頭頂,被他避開後不在意的說:「不要擔心,我不會因此限制你的,你技術好,只要保證以後會更加小心就是了。」

  Kill喝了一口牛奶,眉毛皺了起來。

  「怎麼?這個保證都做不到?那麼,我叫他們把車砸了,以後不許再去了。」

  「不!」Kill有點暈,他想抱怨的不是這個,牛奶的味道很怪,但那種粘稠的感覺他不討厭。

  安心湊近他:「那就告訴我,以後你會小心。」

  不等Kill回答,安心又說:「西歐出了最新的機型,照我看,他們的機車還不如你組裝的性能好,不過那種新型車上有幾個部件不錯。」

  布下一個小小的圈套,放點這孩子喜歡的誘餌,本來早在昨天就該做的,可惜昨天他沒興趣,那今天補上也一樣,布萊恩說的——父子嘛!安心恍惚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事,但是又抓不住,Kill的眼睛像小動物一樣躲閃地飄向他,讓他馬上從自己的想法裡跳出來,看來誘餌很管用,他只手拄著下巴等待。

  Kill猶豫了一會才投降似的說:「我想要……」

  「那就好,下午迪格爾醫生要去那邊,請他回來的時候帶一輛來給你。」

  藉著說話把手收了回來,安心克制住去觸摸那頭頭髮的慾望,看起來細細軟軟的,摸上去大概和草坡上沒有修剪的長長草葉相同,有些扎手,還有些冰涼,就像露水未乾之前的樣子。

  Kill的唇抿了一下,露出一個彆扭奇怪的表情,然後就坐在那裡不知所措了。

  安心繼續細嚼慢嚥著盤子裡的一點東西,或許Shadow把Kill藏得很好,保護過度了,這個小傢伙單純得很,不僅不善與人交際,更不懂得掩飾自己,他是有在遮掩,可是卻讓情緒反映得更加清楚。

  雲層散開後,和昨天一樣的朝陽照了進來,Kill的不自在更加明顯,他不停的掃視桌面餐具,然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餐具上反射的陽光晃得瞇起眼,安心終於悶不住笑起來:

  「走吧!我還有事要做,走之前讓我找點事給你做做?」

  談笑著說的,並且用了詢問的口氣,這在安心——不,這在夜梟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連等候在外面的助手也禁不住探頭向裡看了看,安心把那個彆扭的孩子領到了地下車庫裡,那裡擺放整齊全面的各種車型立即讓Kill的眼睛冒出光來,囑咐技師陪著他,安心打著電話離開了家,去遲一點,「蔑視」那邊的下屬已經擔心起來了。

  下午,他意外接到了家裡來的電話,駱管家懷疑Even的午睡時間太長,檢查下居然沒在屋裡發現她,下令搜查後安心忽然想起問一下另一個新來者,沒想到駱管家說那孩子玩了機車之後就一直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好像病了,可是他的身體檢查過並沒什麼問題,安心也沒往心裡去,掛了電話照舊做事。

  哪知道,前一天夜裡才被殺手拜訪過,這一天又來了一個,這次正好碰上Kill睡著,那個殺手無聲無息殺了宅子裡兩個保鏢後才被發現,所幸才經歷過,宅子裡的守衛增強了,不然也許就真要了夜梟的命。

  Even和前一天一樣出現了兩次,在Kill附近轉轉,看沒有機會說話又回了房間,一副聽話的樣子,卻不知道她的行動已經被嚴密監視起來了。

  等到第三天,被Even破壞的電路得到及時修復,電力回復後四個殺手的屍體被發現在不同的角落,安心喝湯的時候Kill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安閒地……吸著指頭。

  那以後,所有人看Kill的眼神都降溫十度,而Kill還是和來到這裡的開頭兩天一樣,玩半天機車,然後在沙發上呆到安心回來,也總要在走廊那端看著他進了臥室才會去睡覺,安心也習慣了他落在背上的冰冷目光。

  只不過從這些頻繁發生的事件裡,夜梟已經能感覺到針對自己而來的陰雲,他的生活總是與暗殺和陰謀暴力交織在一起,這不過是「又要」發生的事情,他才不擔心。

  「小少爺比小姐聽話多了。」

  某天駱管家發出一聲感歎,安心一下子沒想清楚,問他:「小姐?」

  駱管家奇怪的回答:「Even小姐啊!」

  安心愣住了,開始的安排確實把Even也算了進來,可他給忘了,根本沒覺得這兩個孩子影響了他的生活,甚至……在客廳看到不發一言,掃他一眼轉身就走的Kill時,還覺得胸口的某個地方鋪進了細沙,柔暖得好像才從黃昏的沙灘上捧起來。

  等一切都看似平靜下來後,陰影的老大Shadow造訪了。

  他就是Shadow,讓所有政府高官和黑幫老大脊背發寒的陰影之首,雖然太年輕,雖然太耀眼,可和Kill如出一轍的眼神以及骨子裡潛藏不住的傲慢表明——他就是Shadow,更何況Even還站在他身後。

  筆挺的西裝和過肩的金髮顯出膚淺的派頭,藍色的眼睛似乎還化過妝,顯得有些深邃。

  看Even忿忿不平的臉和馴服的舉止,安心知道這個對手並非徒有虛名。

  「哈哈哈……Shadow大駕光臨寒舍,真是安某人的榮幸。」

  一邊說,安心一邊走進小會客廳,在Shadow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Shadow揚眉笑起來,眼睛裡不見一絲溫度,「梟?在黑暗之王——夜梟面前,我只是個後輩,連斂去無用的光華和聲名都做不到,能見到夜梟,才是我的榮幸。」

  「我做的事情確實不好怎麼出名,人們常常只關心他們的錢能否洗乾淨,流進聯邦合法的銀行帳戶內,誰會對我有興趣?」

  「對,陰影的錢就是其中之一,要不是你,那些錢我還真用不了。」

  是事實,也有點奉承的意味,對Shadow這樣高傲的人來說,恐怕已經很難得了。

  安心笑了一會,忽然問:「有事嗎?」

  Shadow一窒,沒有跳起來發火已經不錯了,Even一動不動,臉上雖然憤恨異常,可也不敢說一個字。

  廳裡沉默了好一會,安心慢慢的喝著瓷杯裡的茶,平庸無害的笑容一直很自然的保持,Shadow似乎是獨自一個人來的,或許顯得很有底氣,可是未免托大。

  他是誰?他是夜梟,不是街上一抓一把的黑道老大或者商人,每年有百億甚至上千億沾滿血跡的錢從他手裡流過,然後悄然進入銀行,一部分變成金條存放在保險庫裡,一部分進入各種各樣的人手中,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淌入法律維護的大海中。

  實力?他不是毒梟或者軍火商人,不會被聯邦用「恐怖組織」的稱呼通告全球,他還活著就是實力的證明,是有很多人,寧可用自己的生命來換他的平安,但是有更多的人,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盤算怎麼殺死他。

  聯邦是地面世界的唯一政府,夜梟手裡的錢網就是地下世界的法律,全世界的經濟大權不是掌握在聯邦財政部長的手裡,而是握在他安心手裡,他要是願意,立即可以顛覆目前世界的格局。

  貨幣……早已不用了,充斥在世界上的數百億張卡起到了和貨幣一樣的商品流通作用,那些跳動的阿拉伯數字,就是夜梟的法制機構,遍佈……比聯邦的警察更加無孔不入,也更加有力。

  既然知道他是誰,那麼最好先弄清楚自己的位置再說話。

  Shadow的表情恢復得很快,友好的笑著,彷彿他不是陰影老大,彷彿他是什麼明星,對著媒體多久也照樣可以笑得隨意而燦爛。

  兩個人就像熟識的老朋友一樣默契十足,這個早晨的陽光很明媚,空氣也好得讓人讚歎,除了吸血鬼,沒有什麼生物是不可以活在陽光下的。

  終於,Shadow開口了,他輸在成長的歲月不及夜梟漫長,那些奪目的特質就是他輸掉的原因。

  「我來接Kill,想必Even已經告訴你他是什麼人,若是夜梟看上了我陰影的任何影子殺手,我都可以雙手奉上,可是Kill不行,除掉他是我的繼承人之外,他是我一手帶大的,這個孩子,我無法割捨。」

  在人情淡漠的地下世界,又是最為陰冷的暗殺者首腦,卻突然用感情做理由,大大出乎安心的意料,也讓他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繼承人可以找,而且Shadow很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重新選擇和培養陰影下一任主人,可是他竟捨棄了陰影一貫的陰冷習性,用感情來向他索要Kill。

  安心忍不住猜測他的用心,虛假的?只為了那孩子的價值還是他真的很在乎那個孩子?

  沉吟了一會,安心誠懇的回答:「不瞞你說,在手術之前,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此重要。」

  Shadow的表情真的僵住了,而且寒冷程度持續加劇,他淡淡的叫了一聲Even,Even立即單膝跪在沙發一側,模樣像極了日本古代隨侍主人身旁的忍者。

  安心心底一悚,眉目間卻仍是從容淡定的。

  Shadow對他說:「Kill從來不曾接觸外面的世界,他的身份太特殊,即使是陰影之內,也不是人人都認識他,對他而言,我只是Shadow,只是我這個人,我從來沒有告訴他陰影是什麼,連陰影都不知道的孩子,如果他在『蔑視』內做了冒犯你的事情,請讓我來承擔。」

  「另外,」Shadow轉向Even說:「我想先問清一件事,Kill怎麼去的『蔑視』?說。」

  最後的一個字讓Even全身抖了一下,她旋即紅了眼眶。

  「Kill說在家裡騎車很無聊,我就自作主張帶他出來了,本來想轉幾圈就回去,他聽別人說起『蔑視』,就提出要去……」

  Shadow嗤笑一聲:「是你跟他說的吧!」

  Even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我們去了『蔑視』,主人你說起過的那個枯柴來找麻煩,Kill不願意動手,我就跟他的一個手下打起來,等我回來,Kill就被他們帶去做了手術!」

  說到這裡她黑眼睛瞪得圓圓的,怨毒地盯著安心。

  Shadow一手摸著眉頭笑道:「你是影子殺手,收拾枯柴手下的試驗品應該不用花多少力氣,更不需要離開Kill身邊,在我面前撒謊,Even,你的膽子實在太大了,還是說我把你放在Kill身邊陪伴他,你覺得你自己也不得了了?」

  小姑娘的頭低低垂下,雙肩輕輕地顫抖起來。

  安心靜靜地看著他們,Shadow在話語裡故意透露出的訊息有兩條,一是他非常之重視Kill,二是在陰影手下,像Even這樣的影子殺手還有很多。

  照這樣看來,前面幾天來的殺手應該都在影子殺手之列,唯一讓安心感到不妥的是,Shadow為什麼一直把過錯推在Even身上?Even這幾天的舉動被嚴密監視著,而且被她破壞的電路很快修復,那四個失敗被殺的殺手應該已經讓Shadow明白——她早就引起這邊的注意了,可是……Shadow為什麼還要一再讓他把注意力集中到Even身上?這樣做是為了達到什麼目的……或許該說他想要讓Even掩護誰?

  有些疑問漸漸的匯聚成線,可是還不夠清楚,還有很多互相矛盾的地方。

  安心決定靜觀其變,他拿出一個長輩的姿態說:「不要責備她了,他們都還小,好奇心重一點也沒什麼。」

  Shadow不再理Even,恭敬的問安心:「手術?我能知道是什麼手術嗎?」

  「記憶抹除,」安心答得坦然,事實上他一直很坦然,「手術很成功,沒有傷到Kill的神經,看起來這幾天他已經適應這裡的生活了,他的愛好很少,碰巧他喜歡的機車我這裡有很多,也還好有人可以幫他拆拆裝裝。」

  Shadow好像瞬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安心故意不看他的表情,其實更加肯定面前的人在演戲,這樣的陰影老大,就是出現在聯邦的高層酒會上,也不會招人懷疑,這就是一個生活優越的花花公子。

  他和他親手培養的繼承人是從裡到外完全不同的人……還是僅僅外表看似完全不同?

  Shadow的偽裝實在高明,英俊的臉上掛著勉強的笑意,「那麼……您的意思我必須放棄Kill了?」

  安心交叉雙手,靜觀他的表演。

  連眼神也掩飾得很好,他這身過人的本事是否傳給Kill了……也許他們擅長選擇想要表現的一面,而真實的情緒早就遺落了。

  Shadow似乎在做著艱難的決定,安心在心底冷笑一聲,開口配合他:「不瞞你說,記憶抹除手術只能進行一次,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請醫生來給你說明,進行第二次手術只會毀了那個孩子,讓他變成植物人……或者白癡,你肯定不願意見到那種結果,這樣吧!既然這件事情無可挽回,你也只有盡量往好處想想,在我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提出對我們雙方都好的條件。」

  完全談合作的口氣,而非歉疚。

  「我會考慮的,謝謝您!夜梟開口說出的話,對我對陰影都會是極大的好處。」

  花間夢

  Shadow沉重的點頭,看向Even——Even挺直了背,堅決地說:「請允許我跟在Kill身邊,繼續照顧保護他,那是我的責任!」

  「你覺得你還做得好嗎?」Shadow每次都很快轉開眼睛,一副不想看她的樣子。

  Even換單膝為雙膝跪著,彎下腰回答:「正因為是我的錯誤,所以我才要全力承擔,請允許我留下,除非死,我不會再讓他發生意外。」

  字字落地有聲,讓安心都側目正視她,如果Kill和她以前真是一對,那她還真配得上那性格孤僻能力驚人的少年。

  Shadow思考了兩分鐘,隨即起身說:「記住你說的。」

  安心也站了起來,客氣道:「你隨時可以與『蔑視』聯繫,我靜候你的消息。」

  他身後的人上前,把Shadow引了出去,Even也跟隨走出了會客室,他重新坐下,把放涼了的茶啜了一口,眉頭皺起:「去把布萊恩的助手叫來,別驚動其他人。」

  稍後的詢問裡沒有任何進展,安心查了「蔑視」的錄像,一切都顯示布萊恩所做的手術和以前一樣,沒有藥劑不同,沒有步驟不同,沒有器材不同。

  布萊恩沒有問題的話,他把懷疑轉移到與活動頻繁的Even相反,安靜的Kill身上,在布萊恩去美洲開學術討論會時,他為Kill安排了一次檢查。

  換上了牛仔褲和黑襯衣,Kill不怎麼高興地站在陽光下,看上去睡眠不足,安心在他肩上拍了拍,鑽進前面車子裡——為了他的安全考慮:假如Kill真的如料想一般沒有失憶,到目的地的路上夜梟會很危險,Kill可以從容殺人並逃走,因此他的下屬們做足了保護工作。

  安心猜測他之前不動手是因為無法全身而退,陰影之前已經散放出足夠的煙霧,讓他們注意那些故意送來的影子殺手,甚至還用Even這樣的王牌殺手引開視線,讓Kill來動手。

  做出這樣的猜測很正常,按照慣例,做殺手的初入道必須要一鳴驚人,這樣才能保證以後的身價,這在陰影更是傳統,所以它才能在密密麻麻的殺手群體中保持最高價。還有……Shadow很看重Kill,這是不會有假的,他決不會拿Kill的命來換夜梟的,那少年若真走殺手一路,做了陰影的老大,將來只怕還要凌駕在現在與陰影並駕齊驅的吸血鬼之上。

  Kill順服地上了後面的車,車走一半時安心不放心地按下手邊的按鍵,裡面傳出後面車上司機的聲音:

  「老爺?」

  「他怎麼樣?」

  「很好,沒有任何舉動。」

  「哦!」看來安全做得不錯,防彈隔音抗重擊的玻璃,只有司機能開關的門窗,還有以防突發事件的隱蔽冷光探頭,只要他在這邊下個命令,那輛車的後排連老鼠也不能活。

  「不過……」司機猶豫起來。

  「怎麼?」安心提起心,隱隱覺得那孩子和自己料想的一樣,用冷漠外表隱藏了陰謀,這讓他很不舒服。

  「他……小少爺坐下來就沒動過,根本沒往窗外看一眼。」

  正常人處在密閉狹小的環境裡,下意識總會向開闊明亮的地方看,安心明白司機的擔心,他思考了一會下令:「釋放催眠氣體。」

  「是!」

  過了一會,司機回答Kill已經昏睡在座椅上,安心卻沒辦法放下心來,他煩躁地看著窗外飛掠的景物,直到車子滑進一條雜亂骯髒的小街,在一間門面破爛的私人診所外停下。

  保鏢們護著他先進了診所,應邀來的醫生已經恭敬地等在裡面,走過幾間放置病床的小房間,最裡邊的房間一下子變大了,雪白的牆面和地板,潔淨的隔離手術室,以及全世界最好的器械。

  他在對著手術室的椅子上坐下,Kill被人抱了進來,看著他被醫生安置到手術台上,安心明白了讓自己提著心的問題所在——他不希望布萊恩背叛自己,更不願意知道Kill是個善於偽裝自己的殺手,雖然那樣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檢查而已,用探入顱內的感應觸手測試記憶區的神經反射,進而判斷出他具備哪些記憶。

  安心盡量不往隨時變化記錄的電腦屏幕上看,儘管看了也看不明白,那些顏色繁複的曲線和數據只有醫生才看得懂,他靜靜地看著少年的側臉,有種再也不會看到他睜開眼睛的錯覺。

  實際上,假如猜測得到證實,不等催眠藥效過,醫生就會遵照之前的指示給他注射一針,那就真的不會再睜開了……

  漫長的時間過去,酸痛的脖子提醒他自己的失常,輕敲著椅子扶手,他自嘲地淡淡一笑,這麼漂亮的孩子可不多見,死了多可惜,不過是惋惜而已。

  手術結束,又等待了一會醫生才走到面前——布萊恩的手術做得很乾淨,他也好,Kill也好,都沒什麼問題。

  安心忍不住鬆了口氣,輕鬆地向周圍陪同的人說:「看來,我真的多了一個小兒子。」

  說完,他走進手術室,俯身看了看仍在昏睡中的Kill,出乎周圍人意料的把他抱起來,「我接受他,他從今天開始就是我的小兒子,你們也必須記住這一點。」

  儘管源於布萊恩的一個玩笑,不過比較Kill的價值以及自身的心情,他決定從這時開始,讓生命裡再多一個親人。

  雖然Kill給他的感覺更像是一隻有尖牙利齒的幼獸,危險又狡詐,不過在和他的相處中,也僅僅是只對他沒什麼威脅的小狐狸,尖利的牙齒和爪子,天生排拒的性情,可是卻壓不住那身蓬鬆柔軟皮毛帶來的可愛感覺。

  還小啊!要是一個成年人,他必定不會這樣輕易放下自己的防禦,Kill還在那種可以由環境來塑造的年紀,好比種下一棵小樹,長在墓地就將是猙獰的,長在大樹蔭下就只能成長為漂亮的觀賞植物,這樣一想,安心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太需要一個黑暗術者做手下。

  他抱著Kill上了車,他自己乘坐的那輛,把那孩子放在身邊,讓他舒服地枕著一邊的墊子,可是這樣一來,司機卻不知道該把車開去哪了。

  按計劃他要去「蔑視」,而Kill應該被送回家,可那是兩個方向。

  「去『蔑視』。」不容置疑的口氣已經給出了明確的方向,先前Kill乘坐的車也跟在後面,為主人隨時可能改變的主意做準備。

  車才走出一段,安心身邊的人已經蜷曲了下身體,甦醒過來,比醫生說的時間要早。

  除了縮起腿,Kill沒有做別的動作,連眼睫也沒有睜開,安心瞧著他小心翼翼地感覺周圍環境,不自覺地笑起來——完全沒這個必要,要是他知道自己先前任憑別人處置,不論發生什麼都沒辦法躲避的話,恐怕現在就不會那麼小心了。

  安心向後靠進舒適的椅背內,充斥了滿心的愉悅,面前這戒備著別人的孩子將得到他的保護,這讓他找到了在親生兒子身上找不到的做父親的滿足感。

  和他想的不同,Kill沒有坐起來,呼吸仍然平靜而舒緩,要不是確定自己的判斷,安心幾乎以為他還在昏睡中。

  想要付出……保護也好,安全感也好,或許只是一個微笑,可他沒法對一個裝睡的孩子付出。

  Kill堅持了一段時間,然後如他所願地無聲無息地坐直起身,藉著坐起來的動作,整個人往另一邊挪了一截,他們中間立即空出一片地方,讓安心喪失了付出的慾望。

  「醒了嗎?」

  他還在看著那孩子,希望他表現得更需要自己,可惜,Kill讓他失望了。

  輕輕地點了點頭,Kill沒向他看上一眼,渾然不知自己錯過了什麼。

  安心把目光轉向窗外,車子隨著他手指的一個動作很快停靠在熱鬧繁華的街邊,Kill不解的抬頭看他,但錯過的已經不在,僅僅得到一句:「你既然醒了,那麼到後面車上去,然後回家。」

  Kill在安心看不到的位置抿緊了嘴,有人替他開了車門,他從亂亂的頭髮底下望著「父親」,一動不動。

  「小少爺,您該下車了。」

  車外的人在提醒他,他側過頭朝街上看,腳還沒有踏出,挨近車子的幾個路人發出驚訝的抽氣聲,阻止了他的動作。

  晴朗的天氣,繁華而熱鬧的商業街,密集的人流和各式各樣的商店招牌被陽光覆蓋,明晃晃且燥熱的世界。

  Kill遲疑了,呆坐在車門邊,讓注意到他的那些人能夠仔細地打量他。

  安心是在聽到外面的抽氣聲時回頭,Kill背對他,車門開著,外面站了幾個驚訝的人,目光在那孩子身上、臉上……撫摸著……腦海裡只能跳出這個詞來,安心不悅地開口:「怎麼了?這麼一點太陽也怕曬到?」

  Kill慢慢的下了車,車窗上倒映出他的神情,臉色蒼白得好像在生病,雙唇緊合在一起,眼神閃爍而寒冷。

  安心的心一緊,平白覺得自己的話太無情,可能傷害了Kill。

  「我要去辦事,你先坐車回去,還有……」無法說出太關心的話,也擔心自己猜錯了那孩子的想法,安心頓了頓才說:「我回來吃晚飯。」

  Kill回頭了,站在車門外的陽光底下,陰冷的臉突然就放出了光,彷彿得到了立足在那裡的肯定,然後他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沒說出來,終於對安心極輕的笑了一下,然後快步朝後面的車小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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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心看著他上了後面的車,這才示意這邊開出去,在路口,兩輛車分別向不同的方向開走。

  想著那個笑容,安心有些坐不住,這對他來說實在太奇怪了,不就是扯起嘴角不太容易看出來的一個笑容嗎?怎麼就亂了他衡穩跳動的心?

  「蔑視」的大樓已經遙遙在望,在那裡又有很多事情等著他處理,他試著回想昨天看過的文件,可是,直到他走出地下三十層的電梯,他赫然發現自己還在回味那薄唇拉起的生澀弧度。

  投入到事情中時間過得很快,稍微休息時這古怪的狀況又發生了,他再也坐不住了,儘管時間剛剛過午,他還是決定回家。

  車才爬上盤山路,他就打了電話給駱管家,讓他叫Kill等在客廳,自己回去有話要和他談,掛掉電話,張開的手掌摸上下巴兩側,他發現了自己的微笑。

  那孩子乖乖的呆在客廳沙發上,見他進來,有點拘謹的站起身,他一招手,把Kill叫到身邊,隨即攬住單薄的肩笑道:「不用緊張,爸爸只是想跟你隨便聊聊,怎麼變得那麼陌生了?」

  這是他早就想好的話,聽起來溫和親切,Kill側偏了頭看他,還沒想好該不該拒絕這個親密舉動,身體已經被他帶得向書房走了。

  書房不在同一幢房子裡,走進土耳其風格的花園中,安心放開了Kill,Kill頓住腳,打量著眼前簡潔但是花木錯落有致的花園,他雖然來了一段時間了,可是活動的地方有限,竟然沒有好好看過這花園。

  花園不大,一眼可以看到那頭,中間是一個三層的噴泉,水花一層層跌落,直到落入最下面的池面,水池在花園中規則的分佈,以小水道相連,池邊並沒有中式花園的圍欄或者砌邊,花園的四個角落分別有小一點的噴泉,白色飛濺的水花、幾棵高大的棕櫚,還有低矮蔥蘢的灌木交雜,一看就讓人眼前一亮。

  安心朝前走著說:「忘記爸爸的書房怎麼走了?」

  Kill站在花園裡環視著周圍的三幢屋子,紅瓦白牆,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荷槍實彈的保鏢,這些場景加起來,他心裡的疑惑漸生,沒有一樣是熟悉的,可當他想要搜索記憶時,如同以前一樣,只有一片空白。

  「Kill!」

  安心站在花園那頭喊他,他猶豫了一下,往那個方向過去,安心面前是一扇寬大的玻璃門,怎麼看,Kill都沒法把那間佈滿了綠色籐蘿植物的陽房看成書房,帶著奇怪的心情,他走了進去,門口侍立的兩個僕人對著他躬身行禮。

  「小少爺。」

  安心擺手對他們說:「你們下去吧!」

  「是!」

  僕人退下了,玻璃門開著,Kill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些,他走到矮几邊的木椅上坐下,書房那一邊的樹林映入視線。

  植物已經價比黃金,可這裡到處都是綠色,Kill的眼睛透出疑問。

  安心端著茶杯坐下,點頭說:「都忘乾淨了吧!你父親的資產比世界財富排名榜上的第一位還要多出幾倍,要不是這樣,怎麼會把你和你哥哥教育得這麼失敗?」

  一種說不清的溫暖感覺從心底湧出,好像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帶著責備的玩笑,來自於長輩的……很疏遠,但是又很親切的……Kill又對著安心勾起嘴角。

  「還有什麼記得的嗎?」

  安心狀似無心的隨口問著,翻閱著矮几上的報紙,報紙在這個年月已經是奢侈品,報社的新聞早已採用電子方式免費發放,只限量發售紙張印刷的,供人們收藏。

  Kill目不轉睛的盯著安心手裡的報紙,安心不禁在心裡暗歎自己真的老了,眼前的孩子一定沒見過這樣看新聞的「老古董」,和自己親兒子之間的代溝問題讓他清楚,想要兩輩人毫無隔閡的生活在一起,互相信任,基本不可能,所以,他不打算用「爸爸」這個身份來壓制Kill,只要潛移默化的給他加入「家庭」的觀念,時間越長,Kill就會越留戀這裡。

  況且,Kill之前的表現已經讓他窺視到了這孩子的內心。

  「你爸爸——我,叫安心,黑道上叫我夜梟,幫人洗黑錢出身,現在控制著世界上三分之一的地下錢莊,別的行業很少涉足,即不販毒,也不倒賣軍火。你哥哥安成什麼都沒幹,成天和他的朋友在外,我也懶得管,你妹妹安雯得過神經病,現在也不知道好了還是沒好,爸爸不怎麼喜歡他們,你和他們一樣,都是爸爸的私生子。」

  「啊!」

  被他直白的口氣嚇一跳,Kill把視線從報紙上抬起,眼睛裡瞬間冷了幾度。

  安心笑笑,直視著他說:「你們的母親都不相同,我的妻子還沒給我生下孩子就被人殺了,之後我沒有再結婚,而我和你母親只有過一次關係,她把你送到我這裡來後就沒跟我聯繫過了,我給了她一筆錢,迪格爾醫生鑒定過,你確實是我的孩子,我真的想不到我安心能有那麼漂亮的孩子。」

  他笑得真誠,幾乎都是謊言,可最後這句話發自內心,安心長得很普通,年輕氣盛時也許談得上躊躇滿志,有些勃勃英氣,現在又已中年,那些滄桑和漸漸出現的皺紋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中年人,溫和無害,所以Kill的驚訝從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流露出來,更讓安心高興。

  要是能把這小傢伙永遠留下,也許不止是可以幫到他而已。

  安心低下頭,看著報紙說:「你身上有異能,學過黑暗術,所以自己管自己叫Kill,爸爸給你的名字是安凡,很普通的名字,爸爸很喜歡你,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可惜你正好和爸爸希望的相反,什麼危險做什麼。」

  說完沉默了一會,安心起身從纏繞著文竹的書架上取下一個盒子,笑道:「對了,駱管家把你媽媽的照片也收在裡邊了,要看看嗎?」

  Kill點點頭,安心從盒子裡拿出一本老式的精緻相冊,一頁一頁的翻著,然後翻到其中一頁遞給Kill。

  「這就是你媽媽。」

  少年低頭仔細看著照片上美麗纖瘦的女子,安心看的卻是少年,他有自信,經過這樣的談話,即使Shadow親自出現給Kill解釋,無論他們拿出多少證據,這單純的小傢伙都不會再相信了。

  首先,他的財富,擁有一個富有的父親曾是他自己年幼時的幻想,誰不希望自己的家庭盡可能的富有呢?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其次,告訴Kill,他是三個孩子裡最得寵的,一個人不論年紀多大,始終會在心裡比較,父母最喜歡的是誰。

  同樣參照了安心自己的身世,父母的冷漠讓他恨了他們多久?從記事開始……

  最後,為了保險起見,過幾天布萊恩回來後,將要進行的催眠暗示。

  為了避免植入記憶對Kill可能造成的傷害,布萊恩自作主張的,在手術中只進行了記憶抹除這部分,然後採用心理療法把一些東西慢慢加入Kill的潛意識,同時需要安心親自來給「兒子」灌輸記憶。

  布萊恩早就說過,只不過沒說非要安心親自來,但他現在想要自己來,小傢伙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哪捨得讓給別人。

  Kill隨手翻了幾頁,前面夾著的都是美女,後面再翻兩頁就成了空白,從右下角記錄的時間看,「爸爸」認識他最後一個情人是在三年前。

  看著最後一張照片,Kill半天沒動靜,讓安心吊起了心,難道有他認識的人在裡邊?

  Kill盯了很長時間,好像在準備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身體緊張而僵硬,最後張口問:「爸爸,你還和她在一起嗎?」

  安心盡可能和藹地笑起來,故意不去注意他過分艱難才吐出的兩個字。

  「不,爸爸從沒把她追到手,她現在是聯邦議長的情人。」

  Kill第一次在安心面前露出可以稱得上是笑容的表情,和這天前兩次不同,明淨的、揶揄的、放鬆的笑,眼瞼稍微下垂,黑瞳中的星光就調皮的閃到了邊緣,嘴角翹起一個快樂的弧度,光潔的臉頰上跟著出現了一道暗影,邪氣更勝,可是露出的一顆虎牙尖尖可愛得難以形容。

  安心的心臟一收,好像是被它自己抓緊到有點疼,差一點,他就伸出手……

  Kill低頭翻回「媽媽」那一頁,沒看到安心失措的手和眼睛,少年琢磨著說:「還是她漂亮。」

  「不,」安心回過神,「最漂亮的是你,我的小兒子,你比你媽媽好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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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安心回過神,「最漂亮的是你,我的小兒子,你比你媽媽好看得多。」

  Kill抬頭看他一眼,不自覺的噘起一點唇嚷嚷:「爸爸!我是男的……」

  天哪!這個小東西知道他在幹什麼嗎!?勾引!?挑逗!?這種語氣和表情!安心忍不住吸回一口氣,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只好補救說:「啊!心臟不舒服,把藥遞給爸爸。」

  更加讓他驚訝的是,從來沒想到這些生動的表情能這麼輕易就出現在Kill臉上,他究竟懂不懂人情世故,會不會保護和掩飾自己?還是說,他僅僅是個鮮少接觸人的普通孩子,缺少的只是理解?

  Kill在矮几一邊找到藥——其實瓶子裡只是維生素,他一雙眼睛安靜的看著安心,手指頭從容的按開瓶蓋,倒藥、取水,平穩鎮定的動作透露出他平時的自信,也許還有點自負。

  安心細細的看著,把少年的動作一絲不漏的看在眼裡,他一向心緒平穩,不容人猜測,何時變得那麼控制不住情緒了?為什麼看到這個Kill就老是有失控的衝動?

  布萊恩下過暗示的不是Kill嗎?怎麼他老覺得被暗示的是自己?安心打算找時間問一下布萊恩。

  等他裝模作樣的吃下藥,Kill想起另一件事,也不坐回先前的位置,直接在安心身邊坐下問:「我是你的小兒子,不是還有安雯嗎?」那個女孩子總用複雜的眼光看他,讓他很不舒服。

  「她不是我親生的女兒,她母親為了救我死了,所以我才收養了她,我能給的,只有良好的生活環境,因為,爸爸的愛可是全部給了你啊!」

  「這樣……」

  很淡的,可是安心能看出他流露的一點點滿足。

  聽說陰影喜歡收養孤兒,自小培養,所以他們的人都帶著他們特有的習慣和行事作風,猶如招牌一樣刻印下來,看Kill的舉動十成有九成是孤兒,既然Shadow把他當作繼承人,想必除了寵溺,更多的是嚴厲的教育,畢竟陰影和吸血鬼都是以冷酷無情而著稱的。

  聽話的孩子,不是命令或者暴力得來的,安心有自己的用人方式,在他身邊,至今還沒出現過「背叛」這兩個字。

  「這幾天乖乖在家休息。」

  Kill的身世還沒查到,意料之中的,他需要時間把少年的過往抹除,陰影一定做過同樣的事,在無線索之下查找會更難,但是他必須把這些做得比陰影還要乾淨,Kill,對陰影那邊是下屬,這邊……是兒子,容不得絲毫意外,要怨也只能怨布萊恩的多事,突發奇想弄個什麼「兒子」出來。

  Kill沒有察覺安心的想法,一雙黑瞳靜靜的瞅著他,身子舒服的蜷縮到長椅上,白皙的腳指頭一個擠著一個乖乖的摳在椅子邊緣。

  原來他穿著拖鞋,安心懷疑他不習慣坐太直,每每縮在沙發上也是歪躺的樣子,看來現在已經信任他了,才會做出隨意放鬆的動作。

  Kill太瘦了,安心甚至能在他腳背上看見細微的青色血管,是吃不胖?還是不可能長胖?

  學校裡三分之二的學生都體型臃腫,剩下三分之一也絕對談不上瘦,像Kill這種體型的,雖然還沒達到時下流行的「骨感」,在常見的同齡人中,也算少數了。

  和那些利用先進醫學減肥的人不同,Kill雖然帶著不太健康的臉色,可是……還真難以形容,安心突然想到了一個詞,扭頭直視Kill,視線相撞,Kill臉上似乎是瞬間多了點蒼白之外的色彩,飛快的低下頭,把臉埋在膝蓋上。

  安心能看到的只剩下烏黑亮澤的頭髮,剛剛Kill臉上的……是錯覺吧?

  他把手伸到Kill頭上,重重地揉了兩下,說:「小狐狸。」

  「什麼?」

  「小狐狸。」

  抬起頭,Kill指著自己說:「我?」

  「嗯!瘦瘦的營養不良的小狐狸,雖然營養不良,不過毛色倒是很好。」

  Kill把他的手抓下來抱怨:「爸爸!」

  「爸爸」這個詞他已經喊得很自然了,從他第一次叫出口到現在還沒過幾分鐘呢!

  「營養不良……營養不良……」就像飢餓中的小狐狸,看起來可憐又可愛,但也是危險的野獸,具備極其優秀的身體強度和韌性,還有尖利的牙齒和爪子。

  「老狐狸!」

  安心呆了一下,沒反應過來Kill是說他,從來沒有人把他說成什麼動物呢!如果夜梟算一種動物的話,但是狐狸,而且還是老的……

  Kill竟然得意洋洋地說:「我是小狐狸,你當然是老狐狸。」

  老狐狸就老狐狸,蒙在鼓裡的「小狐狸」還正沾沾自喜,安心覺得在他面前,自己真的就是一隻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手從小狐狸漂亮的皮毛上自然下滑,在肩上一拉,小狐狸掉進了老狐狸的懷裡……

  清甜的奶香混著少年身上獨有的淡淡腥味突然就撲進了安心的鼻腔,他全身上下好像突然僵住了,Kill一推就把他推開,不禁愣了愣,遲疑著喊:「爸爸?」

  安心沒有回答,他要怎麼回答……只是抱了一下Kill,身體就詭異地起了點反應!為了掩飾不嚴肅的下半身,他只好努力的嚴肅起上半身,臉上溫和不再,眼睛也轉回報紙上,一瞬間就被上面的新聞吸引住一樣。

  「你要做什麼?」Kill不解地問。

  「看報紙」安心揚了揚手裡的報紙,嘩嘩響的。

  「然後呢?」

  「……」

  安心還真沒想過看了報紙之後做什麼,原本的計劃被Kill打亂了。

  Kill抬起頭,偏著臉問:「還要出去?」

  「可能吧!」

  安心低下頭,這次是真的準備好好看看上面都登了什麼,可是Kill一把抽走報紙,邊裹著報紙筒邊往外走。安心笑了,意外之喜啊!小傢伙擺明擔心他出門,依戀很強呢!

  他慢悠悠的跟在後面說:「好好好,爸爸陪你去玩機車好嗎?」

  「嗯……噗——」

  Kill站在水池邊,從嘴裡吐出什麼東西來,在水面漂漂蕩蕩,安心仔細看了看,居然是報紙!這小傢伙什麼愛好?!再看他,臉上酷酷的,照舊什麼表情都沒有,把手裡的報紙捲得像長麵包樣送到嘴裡,嘴唇一合一扯再嚼一嚼吐掉,只有半張的眼簾宣示出小主人此刻的滿足。

  難道……因為剛剛看報紙不理他,所以小傢伙報復?佔有慾還真強啊!布萊恩設計的不過是父子,他的佔有慾就那麼濃烈,要是不是父子,是另一種關係呢?好像情人的關係……

  嘲諷的對自己露出一個微笑,安心看看問題不大的下身,無奈地走過去和「大咬大嚼」的Kill一起去了車庫,Kill把扯爛的報紙吐了一路……

  收藏了很多機車,而且在最近無意識的添置了很多台,但安心本人並不怎麼喜歡機車,從來不曾留意過,於是剛到車庫,他被自己的收藏嚇了一跳。

  上下兩層,側面有一個滾軸式的停機台,那上面就有差不多十五輛機車,下面的平台上有更多嶄新漂亮的車子被連排放著,Kill比他熟悉這裡,當他走進車庫以後,整個人都發生了轉變,怎麼說呢?視線有了焦距……

  Kill興致勃勃的擺弄了一會,等轉過頭去,安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Kill興致勃勃的擺弄了一會,等轉過頭去,安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小少爺,要喝點什麼?」

  Kill聽到僕人問,冷冷一記眼神掃過去,嚇得那個人倒退幾步,看他拎著扳手去殺人……不,去敲打機車……

  這位小少爺,果然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Kill恢復了冷漠的外表,安心也從容地進行著他的生活,相安無事,如此幾天之後,Kill煩躁起來,不願意下樓一起用早餐。

  安心說服自己不要對一個孩子抱太多心思,當個小動物好了,但是當他抬著Kill的早餐推開房門時,Kill笑得萬分可愛,於是安心的行程被往後拖延了一個多小時。

  不久,Shadow再次來訪,還特意挑選在晚餐時間,很耐人尋味。

  安心如同上一次那麼客氣地接待了他,當然,華夏人的習慣邀約吃飯,尤其在此時,Shadow沒有推辭,跟著安心到餐廳落座,稍後Kill才來到,一直盯著Shadow看。

  他……不可能還記得……

  安心覺得叉子很滑手,過於重了點。

  僕人給Kill布餐完畢,Kill的眼光才從Shadow身上挪開,而Shadow一直面無表情。

  於是,很自然的——

  「爸爸,你沒有等我。」

  Shadow的臉色第一次難看了起來。

  安心倒了杯果汁給少年,笑道:「你說過要我等嗎?」

  Kill噘起小嘴嘟噥:「說過!」

  「啊?我怎麼不知道?」

  壞笑的,Kill說:「我真的說過,夢裡說的,你沒聽到嗎?」

  「……」

  小傢伙好像很滿意安心露出的表情,拿起調羹喝湯,是羅宋湯,他喝了一口就把漂亮英氣的眉毛皺了起來。

  「好酸!?我不喝了。」

  果汁也是酸的,連飲食這些瑣碎的事情也要注意?安心沒料到這件事情麻煩到如此地步,牽牽扯扯的……

  Shadow危險的笑了,蔚藍的眼瞳讓安心很難看出陰影,可是,他就是有說不清楚的感覺,好像Shadow預計了什麼陷阱要他付出代價。

  果然,Shadow開口了。

  「Kill,你喜歡吃甜食,一點酸的都受不了,你喜歡黑色,現在是下午,是不是覺得躁躁的,很想喝冰水?」

  Kill抬起眼睛盯著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Shadow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外人,他很少同外人說話。

  安心揉著Kill的頭髮說:「挑食,營養不良的……」

  「老狐狸!」

  Kill的注意力馬上被安心不動聲色的拉回來。

  安心大笑著說:「啊?你是老狐狸?」

  「你,我是說你!我是小狐狸!」

  說完看著安心壓都壓不住笑得大大咧開的嘴,悶了一會,遲鈍的小狐狸才反應過來,嚷嚷:「我不是狐狸!」

  「那剛剛誰說的?哦!知道了,不是Kill說的,是某只小狐狸說的,說他是小狐狸。」

  「爸爸!」

  氣呼呼的,這聲「爸爸」喊得格外清晰。

  安心滿含笑意的眼望著Shadow,來得叵測又如何?也要看他有沒有本事從夜梟手裡搶人!

  Shadow站了起來,不顧優雅和禮儀的說:「我要走了,謝謝你的招待。」

  然後,好像一刻鐘也不願多呆下去,他不等安心回答就徑直朝外走了,等安心用完餐巾,僕人來說Shadow已出了大廳。

  安心有些疑問,先前的錯覺是怎麼回事?還有,Shadow不像一個沉不住氣的人,為什麼Kill出現以後,他變得那麼容易被激怒?

  故意做給他看的麼……

  Kill在進攻盤子裡七分熟的牛排,還把雞尾蝦醮著牛排的黑胡椒汁一起吃,叉子和刀丟到了一邊,十根指頭都沾上了黑黑的汁液,安心不愛吃西餐,這頓午餐一定是駱管家專門為Shadow和Kill準備的,雖然不懂,可安心也知道一點,西餐最講究吃的禮節,Kill的隨便是誰寵出來的?

  無禮歸無禮,可是少年吃東西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在自己沒意識過來的情況下,安心就坐在原位看著Kill把盤子裡的東西吃光,午餐最後,Kill還不滿足的舔手指頭,粉色的小舌頭飛快的依次刷乾淨指尖,小臉上仍舊酷酷的,就像在吸毒,而不是舔牛排醬汁。

  既純真無知,又無時無刻不散發出危險的氣息,衝突的、異樣的,明明能夠輕鬆看透,卻牢牢的吸引了安心的注意。

  難道Shadow對Kill不止是對手下或者繼承人這麼簡單?如果是那種關係,Shadow的失禮就解釋得通了。

  胸口悶悶的,安心起身對駱管家說:「以後還是照舊,西餐有什麼好吃的!」

  「爸爸。」

  很想裝作沒聽見,但是……安心還是回身了。

  「明天中午吃鮭魚好嗎?」

  「好!」

  答應完,安心才懊惱起來,他這是在幹什麼?找手下還是……寵兒子?

  為了補救一下心理危機,安心說:「以後這些小事告訴駱管家就夠了。」

  小傢伙沒聽出他的警告,扁著嘴說:「可是,只有西餐才能把鮭魚做得很好吃。」

  「誰說的?現在全球一半多的人在吃中餐,怎麼可能連條鮭魚都做不好?!」

  Kill的冰冷來自於天性,一瞬間就降得比安心還讓人發寒,抓著僕人遞給他的濕毛巾跑出餐廳,安心追到餐廳門口,見他跑上樓才歎了口氣。

  駱管家在身後喊:「老爺?」

  「去找,把全球最好的中餐廚師給我找來,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一條鮭魚!!!」

  駱管家笑得有點怪異,點頭哈腰的退下了。

  安心更加鬱悶,強調的說:「我就不信還收拾不了……」一條鮭魚嗎?還是一個絕色的少年?

  不曾忘記

  輕易的讓Shadow失態,又輕易的讓夜梟失控,安心又想歎氣了,老都老了,老天爺還要給他個剋星?還好是個小的。

  那個小剋星——不,那隻小狐狸……不不不,Kill,對,Kill轟轟轟的衝回房間,把門口的僕人一把推開,再把房門一把推開,最後把窗戶一把推開,縮著腳坐到寬闊的窗台上,臉上寫著「惹我者死!!!」自然不會有人不識相的這個時候跑去招惹他。

  窗外是一片醉人的茸綠草地,種著一種開紅花的樹,似乎是叫「合歡」,很俗的紅,卻開得很美。更遠處,是披著濃綠的山巒,只有一個角落能看見城市裡倒插著的巨劍樣的樓房。

  他看到了樹林一邊的玻璃屋子,那不是早上爸爸帶他去的書房嗎?

  Kill目不轉睛的盯著書房,角度問題,他能清楚看到書房裡的大部分,可是一刻鐘過去,安心沒有出現,又一刻鐘過去,安心還是沒有出現,他轉了轉酸軟的脖子,腦子裡空空的,傍晚的陽光依舊熱度不褪,曬得他朝外的那條腿燙燙的,很不舒服,很燥熱。

  在窗台上站起來,身後傳來叫聲。

  「Kill!」

  Kill回頭,Even站在臥室門口,擺擺手,他朝外跳了下去,在空中輕巧的展開手臂,身子一翻,腳尖無聲的碰到地面。

  腳下茸茸的青草地看起來舒服極了,他把拖鞋踢開,朝著合歡的樹林走去。

  Even跟著他,也從窗台上跳下來,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他身後。

  合歡的花一絲一絲的,偶爾從枝葉間掉下,落在草地上,Kill伸腳碰了碰,和腳底的青草一樣,冰冰的、柔軟的,一用力就聽到細弱的折斷聲,周圍只有風吹過樹葉和腳下的沙沙聲,安靜得叫人心慌。

  Even看著前方的少年,動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美麗的小臉上露出和落花一樣的神情,隨著微風在林間旋轉——飄蕩。

  好幾次,她張開嘴,可是始終沒叫出聲音。

  「少爺——」

  樹林一側,一個保鏢站在張拉風的機車旁叫Kill。

  「剛送來的,聽說迪格爾醫生從西歐帶給你的禮物。」

  沒有第二種可能,Kill立即小跑著過去,Even站在合歡林裡看著他的背影越跑越遠,他在機車邊左敲敲右看看,最後上了車朝更遠處騎走了,好幾個保鏢跟著往那邊又叫又跑,她淡淡的笑了。

  「Kill……總是這樣啊!無論你在哪裡,都是大家的寶貝,在你身邊……我是多餘的……」

  當他沉浸在機車七零八落的部件裡,他確實忘記了對周圍不自在的陌生感,安心手下各式各樣的人都有,Kill最喜歡的那個是機師,下午他和那個人一直泡在一起,那個人懂得真多,不僅僅熟悉全球最新的引擎、增壓器、離合器等等狀況,而且還有一套獨特的竅門,從家用小貨車到航天飛機,Kill覺得他在自己面前把這些東西都拆了開來,然後按照一種有趣的模式組合起來,出來的東西……太奇妙了!

  駱管家來請Kill去用夜宵時,Kill還有點捨不得和那個機師分開,想了一會,他把手套脫了。

  「明天等我,早餐後我來這裡找你。」

  把手套丟給機師,Kill跟著管家走了,機師站在諾大的地下機庫中笑著,對一旁的人說:「小少爺,比大的那個可愛多了。」

  「小少爺?你不要搞錯,少爺只有一個,老大不會那麼隨便的。」

  機師揉著手套說:「不一定,我倒覺得老大會喜歡他,可能還要超過那個『少爺』。」

  兩個人說著話走出機庫,僕人立即進來收拾。

  Kill慢悠悠的洗澡換衣服,又慢悠悠的下樓來到餐廳門口,磨了快一個小時。餐桌旁只坐著一個人,駱管家看到Kill的眼睛瞇了起來,隨即恢復。

  Even等他坐下才拿起筷子,僕人揭開中間竹籠的蓋子,荷葉型的瓷盤裡盛著條清香四逸的——鮭魚。

  用鮭魚做夜宵?

  看桌子邊的兩個孩子都露出好奇的目光,駱管家不無得意的開始介紹:

  「這是清蒸鮭魚,用黃酒、精鹽抹勻魚身內外,再將筍片、火腿片、香菇、豬油丁放在魚身上,加蔥結、薑片、淋上熟豬油,上籠用旺火蒸透,再取出蔥薑片,完全保留住鮭魚的鮮美肉質,而且是中式做法,希望少爺、小姐喜歡。」

  Kill雙手按在桌子邊緣,望著那條讓人食指大動的鮭魚問:「爸爸呢?」

  「老爺出去了,後天回來。」

  沒有生氣或者離開,Kill平穩的……抓起筷子,駱管家一個眼色,侍立的僕人立即走上前,取筷、剝肉、盛盤遞到他面前。

  看看僕人手裡的筷子,Kill看了看自己抓住的兩根「細棍子」,再抬頭看看自顧自吃著的Even,Even對他笑一下,比著筷子說:「我媽媽是日本人,在她被炮火炸死之前,我跟著她學會了用這個東西。」

  僕人展開手掌,給Kill看怎麼握住,Even連聲笑著說:「你要學嗎?Shadow說隨便你,你吃東西就只用手了,真是被寵壞了。」

  「小姐!這魚涼了就不好吃了,還是請快點用餐吧!」

  讓管家鬆了口氣的是Kill沒有追問下去,他低頭聞了聞餐盤裡的魚肉,把筷子一放,四根細長的,長著淡籃色薄貝的手指捏住魚塊,一拉,雪白的魚肉露了出來,就著指頭被他送進了嘴裡。

  不用再說味道,駱管家知道安心交給他的任務圓滿完成了,Kill沒半分鐘就把面前的魚肉吃光了,這頓夜宵,他吃了三盤魚肉加小半碗糖酥小排,最後還喝了一杯甜得發膩的葡萄汁,至於米粥,他一口也沒碰。

  餐後,Kill覺得喉嚨難過,布萊恩還沒回來,駱管家只得湊合著叫了布萊恩的助手來看,最後結論……Kill被魚刺卡住了。

  直著脖子,腦袋高高的揚起,嘴巴張成了「O」型,緊張過度,他的手緊緊抓著椅子邊緣,那位還在學習的醫生助手拿著把鑷子,比Kill緊張百倍的望著他張開的小嘴,駱管家站在一邊,舉著盞小燈……

  安心一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怎麼了?」

  「啊……哦、哦、呃!」

  這是Kill的回答。

  「老爺,您怎麼回來了?」

  這是駱管家的回答。

  「這……我在、我在取,很快就好。」

  這是滿頭大汗的醫生助手的回答。

  沒有一個說出問題答案,所以安心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Kill衝他的方向轉轉眼珠,駱管家這回好好的回答了,醫生助手擦了把汗,安心大笑起來。

  「我才出去幾個小時,回來就看到那麼難得的場面,看來Kill很滿意今天的魚,我還沒吃呢!餓死了。」

  駱管家說:「都涼了,熱一熱吧!」

  安心摸了摸盤子說:「還是溫的,不用了。」說著伸頭去看鮭魚,除了個魚頭,只有尾巴上面一截還有肉,好的部分都被挑得光光的。

  「哦!都是Kill吃的?還翻了面呢!也不知道給爸爸留點。」

  醫生助手手一提,Kill「啊」的一聲,那根小刺被取出來了,駱管家忙著拿水給他喝。

  「呼嚕呼嚕」的灌了幾大口,Kill終於得到機會說話:

  「你自己不回來,不是要後天才回家嗎?我要留到後天?我就是留,你吃嗎?」

  「嗯……」

  安心沒了早上用餐的文雅,舀了盤底的魚湯倒在米粥裡,隨便夾一點別的菜「刨」起來,中間嘴巴得空的時候說:「你們都下去吧!Kill過來,跟爸爸說說,你都幹什麼了?」

  Kill拄著下巴說:「機車運來了,剛剛拆出來,明天裝。」

  「哦!」安心笑道:「這飯真難吃,以後吃飯等爸爸。」

  「為什麼?」

  小傢伙又開始拽拽的了。

  「因為……嗯……怎麼說呢?看你吃東西我會很有胃口。」

  「為什麼?」

  「香!」

  「香?」

  「對!」

  「如果你不回來,我不等你!」

  安心拿筷子頭敲敲桌面說:「小狐狸!我可是從外面趕回來的,你當我趕回家數錢?」

  頭仰得快翻過去了,Kill簡直是拿鼻孔看著安心,「哼」一聲說:「我怎麼知道?」

  安心目瞪口呆的看著兒子,真難為他把腦袋仰到這麼高難度的角度,用鼻孔看他!?居然不買他的帳!?才一天而已,這小傢伙就爬到他頭上來了,前所未有啊!!!

  目瞪口呆之後,他的嘴角翹了起來,嘩啦嘩啦的連湯帶飯送進了嘴裡,味道不差,雖然有點涼了,雖然最主要的大菜沒剩下多少,不過,他的胃口不壞,破天荒的吃了兩碗,搞得駱管家笑瞇瞇的。

  「想去參加宴會嗎?爸爸一個老朋友的女兒過生日,她可是個小美人啊!年紀比你稍微大點,彈得一手好琴。」

  用完餐,喝上一杯上好的紅茶,安心靠在沙發上問Kill。

  Kill在玩剛剛從牆壁上取下來的古董手槍,沒什麼興趣的回答:「Even就是個小美人,何必到別人家去看?你想去你去。」

  安心接住一顆滾到茶几邊緣的子彈,捏在手指間把玩,Kill拆東西的本事和他的黑暗術不相上下,這種老古董槍都拆成了一堆。

  「你喜歡Even?」

  Kill不知聽到沒有,把槍管湊到眼睛邊,比著到處看,轉啊轉,轉到安心臉上。

  「她很漂亮,爸爸沒想過多報答她媽媽一點嗎?」

  「嗯?」

  「把Even娶了得了,我不介意。」

  「咳咳咳咳……咳、咳……」

  險些把茶噴出來,憋回去的後果就是老命被嗆掉了半條,安心被嗆得臉紅脖子粗的。

  Kill蹭到他身邊,伸出手拍著他的背說:「爸爸,我說真的,你看我才提一下你就激動成這樣,其實沒什麼,用不著臉紅,臉皮怎麼那麼薄?」

  「咳——咳咳!」

  狠狠的再咳了兩下,安心猝不及防的一把拉過Kill,把那顆由得意洋洋轉為驚訝的小腦袋按到自己腿上。

  「爸爸臉皮不薄,很厚!來,我來看看小狐狸的皮是不是比我還厚?」

  「啊——」

  不是Kill叫的,小傢伙抓住空隙飛快的逃開,逃到安全範圍才回頭看。

  安心的腿上留下幾點潮濕印記……

  「咬我?嗯!?看我怎麼把你的皮毛扒下來做衣領!」

  他還沒說完,Kill轉身就跑上樓,逃得真快,不顧周圍人的側目,安心一邊擄著袖子一邊追上去。

  邊哼嗤哼嗤的爬樓梯,邊在腦海裡提前扒小狐狸的皮,真是的,一點也不體諒他的老骨頭。

  兩個聲音同時叫起來,安心一轉過樓道就看到Kill站在樓梯口搖搖晃晃往後倒,他急忙趕上兩步,正好接了個滿懷!這才看見Even坐倒在樓梯口,臉色蒼白得嚇人。

  Kill抓住安心的胳膊站直起身,火大的對Even吼:「你躲在那裡幹嘛!?」

  Even臉上血色盡褪,爬起身踉踉蹌蹌的跑了。Kill兩步跳上去,看著她跑掉的方向問安心:「她怎麼了?」

  安心淡笑說:「沒事,她經常這樣,不用管她。」

  這個位置,可以清楚聽到他們剛剛在樓下的對話,不知道Kill以前對她如何,安心有點可憐她,Kill是個多麼吸引人的孩子,被他遺忘,那種滋味一定不好受,偏偏又倒霉聽到這些,打擊不輕哪!Shadow想必也沒打算帶她回陰影,就這樣被陰影丟棄掉,真叫人同情。

  同情歸同情,安心很是慶幸,失去了記憶的Kill不再對她感興趣了,好事啊!

  見Kill還望著那邊,安心一把攬住他的肩說:「被抓到了,準備扒皮吧!」

  「啊!」Kill這才想起來為什麼會跑上樓來撞Even,「扒就扒!隨便你!下次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了。」

  「那麼自信?」

  Kill只到安心的下巴高,他們一起朝臥室走,寬敞的過道裡,他們走過以後僕人們都瞪圓了眼睛,駱管家下午就吩咐過大家,說這裡添了一個小主人,大家最好完全的迅速的接受他,當時還有人在小聲的笑,說管家沒事找事。

  沒想到,從少年醒過來到現在,不長的一點時間裡,跟誰都親切但是跟誰都保持著無形距離的屋主——安心,對這小傢伙竟然……竟然!

  少年青稚的聲音說著:「那當然,我爸爸是你啊!」

  安心滄桑的笑著:「是啊!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兒子,想不拽都不行!」

  「爸爸,我們一起拽吧!」

  可是走廊的通道有了岔路,安心準備跟Kill道晚安,可是Kill看著他的房間。

  「我不喜歡這個房間,這不是我的。」

  安心一怔,笑著說:「要換就換,怎麼會不是你的房間呢?那可是這房子裡風景最好的地方,能看見很寬的海面。」

  Kill的表情很奇怪,那麼不解的看著他,就像他說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有什麼不好嗎?你想換的話,隨時可以換,哪一間都沒問題。」

  「真的?」

  安心忽然覺得不妙,可是無法說不,他點了點頭,Kill指著他的房間。

  「為什麼……」

  為什麼不挑空的,要爸爸的房間?

  Kill皺著眉:「我什麼都不記得,但是我很確定我不喜歡海,非常,非常的不喜歡,這個房間是房子裡唯一窗戶沒有對著海的。」

  他的理由無可挑剔,實際上也和安心自己選擇了這一間出於同一個理由,只不過安心不是不喜歡海,而是習慣了窗外的燈光,面海那邊沒辦法做出他習慣的城市的燈光來,所以……Kill莫非也是如此?

  Kill堂而皇之地走進那房間,然後把門關上,並沒有鎖。

  安心呼了口氣,準備跟他溝通一下,可是晚了幾秒進去,就聽到Kill在衛生間裡嘔吐。

  他衝進去,Kill完全沒有平時傲挺得幾乎像是把弓的姿態,費力地趴在馬桶邊緣嘔吐,吃下去的東西盡數吐了出來。

  布萊恩趕到時,安心已經把幾乎虛脫過去的Kill放置到了除了夜梟本人,誰也沒上過的床上。

  「這……」

  「他突然吐起來,好不容易停下來,你來得真快!」

  安心離開床邊,坐到房間那邊的木椅裡,他很戀舊,這間房間裡全是中式的老傢俱,沉重地壓抑著,安心坐下去以後,就像得到保護一樣鬆了口氣。

  布萊恩知道最好不要問下去,他盡快做了檢查,Kill醒著,看來不太願意被他碰到,這孩子還是昏迷著的時候比較可愛。

  身體沒有絲毫異樣,他很健康,可是吐到脫力,連拍開布萊恩手的力氣都沒有,這可不是健康的表現。

  安心看著這邊,可是樣子像一隻不願伸出腦袋的老烏龜,布萊恩自作主張地催眠了Kill。

  他催眠動作很快,不像醫生像殺手,安心聽到他問「剛剛在想什麼?」而Kill竟然溫順無比地回答:「海」才知道布萊恩幹了什麼。

  「你催眠他……」

  「噓……他身體很好,會吐只能是精神上的影響。」

  安心閉嘴看著,不可否認他想知道海對Kill是怎樣的存在。

  人體很奇妙,就算可以把大腦灰質上的記憶抹去,可是催眠的時候仍舊會記得那些本來不應該再存在的記憶。

  「海?」布萊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誘拐。

  「……海……屍體,腫脹的……發白的……」

  「哪裡來的屍體?」

  「她……她丟下去的……被咬碎了,浮著肉塊……呃!」

  催眠被Kill再次突如其來的身體反應打斷,他早已吐光了胃裡的東西,乾嘔了一會後昏睡在布萊恩臂彎裡。

  安心看著布萊恩,布萊恩也看著他,「陰影究竟是怎麼訓練殺手的?」

  開羅

  Kill臉色不好,這是當然的,哪怕他睡了足夠的時間,安心從蔑視回來,就看到他呆在門廳的沙發那,臉色蒼白地發楞。

  「小凡,臉色還那麼差,小少爺有沒有吃東西?」

  後一句問的駱管家,駱管家擔心地看了看Kill,「沒有,小少爺說沒胃口。」

  「那就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安心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有很明顯的擔心,Kill這才回過味來,他就是爸爸說的「小凡」。

  小凡是他。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安心走近,Kill瞇起眼睛,好像停在門外的車窗反射了夕陽,刺痛了眼睛。

  Kill偏頭說:「爸爸,我餓了。」

  「不餓才怪,你吐得很厲害,今天就吃容易消化的東西吧!」安心準備叫僕人,「想吃什麼?」

  又是一陣沉默,讓安心很不舒服的安靜,他剛走到門口,Kill用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人」。

  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安心杵在那兒不動了。

  「爸爸,我需要新鮮的、熱的,健康的、活著的,最好還要長得不會讓我沒胃口的那種人。」

  安心明白過來,隱去震驚的表情與Kill錯肩而過,準備叫人——可實際上對於叫來幹什麼沒有清楚的概念。

  總之不會叫來讓Kill「吃」就對了。

  「爸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滿臉笑容的,安心用溺愛的眼光看著Kill說:「當然不。」

  「那……不用準備了,這裡有現成的。」

  Kill的動作仍舊快速而優雅,像一隻蝙蝠,「滑」出門外,然後有人倒下,面無血色,眼睛已經不會轉動了。

  安心無法說話,在這幾天裡,他已經忘記了Kill本來的身份,可剛剛過去的幾秒鐘把他推回「蔑視」那晚,在監視器上見到的場景也回到腦海裡。

  Kill,不是純潔善良的天使。

  「爸爸?」

  努力讓自己的表現恢復如常,安心故意走近Kill說:「飢餓?這一種飢餓?可他是爸爸的人……」

  Kill露出淘氣的笑容,安心周圍的保鏢不約而同的退開一步。

  少年似乎沒看到他們的畏懼,手插在褲包裡,身體微微晃著說:「爸爸的人?為什麼回到家裡反而心跳加快渾身緊繃?倒像是在準備殺人……」

  不必問,Kill已經擺明感知得到他周圍的這些人的細微變化,包括他們的呼吸。

  Kill看了一眼安心。

  安心一窒,曾騙他說有心臟病,他不會當時就知道是謊言吧?

  駱管家已經著手讓人調查這個死掉的人,Kill雖然危險,但他已經證明過他的判斷力和行動力,只要不論心態的成熟與否,他比安心身邊最強的保鏢還要可靠。

  Shadow在幹什麼,到底想要透露什麼訊息給他?

  不是他習慣猜測,實在是Shadow做得太露骨了,就像給夜梟聞到腐肉的氣味。

  一個張開口的陷阱,只是這個陷阱在Kill身上……還是在Even身上?如果是Even還好,只怕……就在失憶後如同一張白紙一樣呈現在他面前的Kill身上。

  Kill有些肆無忌憚,並且沒有什麼尋常人禮貌道德觀念地過來拉住他這個爸爸的手,冰冰涼涼的指頭塞進他掌心,蒼白的臉仰望著他。

  「還餓嗎?」安心笑問:「爸爸這裡不缺吃的。」

  「不要把屍體丟到海裡。」

  「呃?什麼?」安心猛然想起前一晚布萊恩催眠後Kill說出的話。

  「我不喜歡海水,會把屍體泡得很噁心,讓我難受。」

  「……」催眠,會不會讓失去的記憶重新回來?

  那一分鐘大腦似乎停止了工作,安心說出一句話:

  「靠那邊的臥室只有一間,就是爸爸那間,只好一起睡了。」

  說出來把他自己嚇了一大跳!和Kill一起睡?和喜歡喝血的……一起!?Kill愉快地笑著,腦袋上下不停的點,點得安心暈……

  晚上回到臥室裡,安心的擔憂顯得多餘,他們根本沒有臉對臉尷尬的時間。

  Kill似乎沒看過電視……

  在遙控器上選擇了喜歡的,他就津津有味的坐在電視前地毯上——一動也不動了,安心鬆了口氣,卻又有些不是滋味,他從來不看電視,從來不為那些不賺錢的事情花費時間。

  不到三分鐘,他和少年肩挨肩的並排盤腿坐著。

  「他在幹什麼?」

  「唱歌,Kill沒去過演唱會?什麼時候……」

  「怎麼那麼多人在下面叫?想壓過他的聲音嗎?為什麼不爬上去?」

  「……因為,他是明星。」

  「明星?」

  「對,那下面叫的,都是喜歡他的人。」

  「哦……」

  好奇又新鮮的目光,比起Kill的興致勃勃,安心鬱悶得想罵人,無聊的電視,最不可忍受的是他居然坐在這裡,好像除了看電視沒什麼事情可幹了!?

  「爸爸,我渴。」看得目不轉睛的Kill。

  安心笑著叫僕人抬來牛奶。

  「他的聲音不好聽,爸爸覺得呢?」

  「肯定沒你的聲音好聽啊!」笑著的安心。

  「我也想去,站在那個台上,看下面那麼多人裹在一起。」

  「不錯的主意,爸爸支持。」笑著的爸爸。

  結果,那天晚上安心看了很久的電視,比Kill看的時間還要長。

  小傢伙看著看著困了,把腦袋舒舒服服的擱在他腿上。

  安心想把他挪到床上去,可偏偏他很警醒,不滿的咕噥幾句又睡,直到他睡得很沉了,安心才得到機會在房間裡賊兮兮的活動下酸麻的手腳。

  一向獨自睡,床上突然多了一個人,安心睡得很不踏實。

  Kill殺人很乾淨,連血漬都沒多少,他見過更多恐怖的場面,支離破碎的、肢體難辯的都有,可是……

  Kill很美,與女性的柔美無關的美,純粹的青春少年的力量美……還有邪氣。

  各式各樣的美少年安心也見過很多,雖然都比不上Kill讓他動心,可是……也沒有一個像Kill這樣殺人於瞬息之間,還面不改色。

  人就睡在身邊,身體不適應,心裡也放不下,攪得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一早,又被Kill的睡姿嚇了一跳。

  睡的時候明明好好的,早上醒過來就只看到兩隻腳丫飛在枕頭上,反倒把腦袋埋在堆起來的被子裡……

  安心怕他被悶到,急忙把被子拉開,Kill不高興的扯回去,照樣堆在臉上。

  兩個人睡在一起果然是需要習慣的。

  安心和布萊恩坐在樓下吃早餐,僕人慌慌張張的跑來面前,臉正中還紅了一塊。

  「小、小少爺……」

  安心明白了一半,僕人按照平時的時間去收拾臥室,一定惹了好睡的Kill,還有一半不明白——

  「你臉上的印子是Kill打的?」壞脾氣的小傢伙!不算太壞,至少還能分辨出家裡人來,沒直接要命。

  「是」僕人支吾了一會才說:「是踢的。」

  都很想笑,可是為了不顯得人品太壞,所以都保持嚴肅。

  「還有什麼事?」還站在那不走幹什麼?

  僕人更加支吾了,還沒等他說出來,又有兩個僕人進了餐廳,都是臉上帶印子的,一個看著最先來的那個說:「他扯了小少爺的被子,小少爺踢他,不小心掉下床了,還不讓我們抱。」

  掉下床還能繼續睡?

  ……

  在越來越悶不住的笑聲裡,安心無奈的返回臥室,一邊感歎「找了個麻煩回家」。

  不過,開門的時候,安心倒是有些期待看到在床下呼呼大睡的少年。

  Kill耷拉著腦袋坐在地毯上,氣鼓鼓地打著哈欠。

  「爸爸!你這是什麼爛床!?硬死了!害我一晚上沒睡好!」

  ……

  眼神渙散睡意濃濃毫無鋒芒的Kill……

  安心的心情好起來,笑著問:「那你要什麼床?」

  「軟的。」很低的要求啊!

  「好吧!」換個床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這張老木床他用了很久。

  Kill已經醒了,也不換衣服就跟著他下樓,餐桌上的麵包水果一概不碰,只喝牛奶,只吃魚子酥。

  駱管家立刻擔心上了。

  「少爺,多吃點水果,少吃那些腥躁的東西對身體好。」

  Kill理也不理他,專心用勺子挑著粥裡的肉末。

  「少爺,肉食對身體不好,尤其是正在發育的身體,更要注意營養均衡,其實吃素……」

  「駱管家,」安心打斷他,白說的話就不要費口舌了,「隨他愛吃。」又不是只靠吃的來營養。

  駱管家瞥了一眼當家老大,嘴唇動著,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繼續囉嗦著走了。

  真的很寵吧……

  Kill的眼底有說不清楚的光彩流動,讓看見的人心癢癢的。

  「Kill……」安心遞過去兩片火腿,自己啃著只剩下蔬菜的三明治,「還記得你愛吃什麼嗎?」

  總不能等到一次次的撞上後才知道,那樣下來,就是失去記憶也會懷疑吧?不如直接問他,要懷疑也一次就夠了,會好解決得多。

  Kill把火腿片橫著塞進嘴裡,雖然火腿很軟,他還是把嘴巴拉得夠寬才勉強塞了進去,不嚼,舌頭不大靈活的:「你也忘記了?」

  「可能我們都忘了吧……」最好不要疑心,安心笑得很戲謔。

  Kill如他所願的中招,衝動的叫:「我腦子裡還有東西!不都是空白的!」

  「哦……」一點點故意掩飾下的嘲笑。

  「我記得很多很多東西!」太氣憤,嘴角噴出來幾點火腿星子。

  「是嗎?」一點點不加掩飾的明白。

  接下來,Kill應該就會衝動的說出他還記得的內容,再給他一點言語上的甜頭,或者用什麼辦法轉移了注意,這個麻煩就解決了。

  安心拄著下巴,等待Kill說出來,這些東西以後可要記住了,千萬別再出現昨天的「羅宋湯」事件和「大海」事件。

  Kill吞下火腿,又喝牛奶,杯子都喝空了。

  一旁的僕人立即加滿,被安心瞪了一眼,慌慌張張退開。

  Kill伸出舌頭,擦著杯子邊緣舔了舔牛奶,確定和先前喝的一樣甜膩才放心的喝起來。

  不說?安心站起身:「看來都忘光了,還好,等布萊恩再檢查一次看看。」

  Kill更加專心的喝牛奶……那杯牛奶有什麼好喝的!?

  「說起檢查啊!還好不是我自己,又要扎指頭又要打針吃藥,還要定定的站在一堆機器面前一動不動,要老命啊!」

  小口小口的,要喝到什麼時候去了?

  「哦!對了,還要尿檢……」

  Kill含著杯口,可是沒有吞嚥的動作。

  「腦部很麻煩,布萊恩說弄不好還要做腦部切片。」滿臉擔憂的走出餐廳,安心在心底數著:一、二……

  還沒到三,Kill已經追著跑出來問:「爸爸,你要出去嗎?」

  「是啊!」只不過不是現在就走。

  「為什麼?」很認真的表情。

  出門要理由?他是成年人,出門做事很正常。

  見他不解,Kill說:「你不販毒,不需要檢查毒品生產,你不販賣軍火,不需要聯繫賣家,你洗黑錢坐在哪聽手下報告不是一樣的嗎?」

  竟然注意到這個了,安心反問:「出門去辦不也可以嗎?」

  Kill閉嘴望著他,神情裡沒有一點落寞或者可憐,安心卻平白無故的心疼起來。

  誰都不認識,一定很想他留在家裡不出去……Kill到底是手下還是兒子?找他來不是要好好養著的,是要他去做事。

  狠了狠心,安心說:「我從來不把外面的事情帶回家,這是放鬆休息的地方。」

  「我不記得!」他不記得,所以這種規矩不該存在。

  「那你記得什麼?」話題拐回來了。

  「你想知道?」

  安心總不能回答說是,那不擺明他不知道!說不想也不行……

  他轉身向書房走,留下一句:「來吧!」

  才邁出一步,Kill一個縱跳趴到他背上,差點把他的老腰折斷!

  勉強把「勒」在脖子上的手扒下來,安心一把把Kill拉到身前問:「你知不知道爸爸幾歲了?」

  「不記得!」回答得理所當然。

  好吧!他們是該互相多瞭解一點,看來這個早晨又泡湯了。

  他的手攬到Kill肩上,少年很快的笑了一下。

  Even站在目光所及的遠處,Kill不明白她為什麼總是高興不起來,憂憂鬱郁的,好像他欠了她什麼東西,讓他很不舒服……

  書房外的植物隔斷了視線,他的心也轉回安心身上。

  「我是不記得很多事情,不過,就像爸爸說的,慢慢的會記得的,再說就算真的想不起來了,我覺得……也沒什麼真的需要記住。」

  安心照例一進書房就去拿報紙,被Kill搶先一步,拿得遠遠的開始裹筒子。

  「好了好了,爸爸不看,」安心舉起雙手投降,「只專心聽你說話,這樣好不好?」

  Kill的手沒停,「嘩嘩」響聲裡,報紙又成了長麵包。

  「我只是想……爸爸以前並不愛我,是從現在開始改變對我的態度的。」陌生的親情,他能肯定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愛,也從來不曾被人如此重視過。

  就是剛剛那個主動的「擁抱」,也讓他彆扭不已。

  所有的事情彷彿都是第一次,他敏感地、大著膽子去嘗試,然後一再發現這些陌生的東西他很喜歡。

  「……是嗎?你這樣覺得啊!」還真失敗,最大的失敗是布萊恩,幹嘛要弄成兒子來教育。

  「我說的不對嗎?昨天那個人就是證明!」

  Shadow?安心沒有了可以轉移目標的工具,只好專心看著Kill。

  「他能證明什麼?你記得他?」

  想了想,Kill說:「他肯定很熟悉我,至少比爸爸熟悉我,要不然他說的怎麼都對。」看看安心,他又說:「爸爸要是知道我不愛吃酸的東西,就不會讓做羅宋湯。」

  「憑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下午就沒吃到酸的東西,而且……我承認,中式做出來的鮭魚也很好吃,就是刺很討厭。」

  Kill想說的只是一個事實,而且他不想破壞現在的關係,所以急急忙忙的補充——帶著點討好的意味。

  安心想的是另一回事,與其一個錯套一個錯,不如杜絕錯誤發生,反正對於Kill來說,已經沒有了選擇。

  用對親生兒子的態度對他,才是布萊恩的真正打算吧!

  那個漂泊在外,明明有家但是很少回家的惡劣少年,幾乎不會惹大禍,明明是他夜梟的兒子,卻軟弱無能到被他自己的朋友取笑還不敢還擊。

  安心不想再管他了,只要別在哪天送回一具屍體就夠了。

  父與子,中間只有基因的維繫,做為「兒子」的Kill,只在他心裡留下父親的尊嚴,應當更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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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久沒有得到回答,Kill開始後悔挑起這個話頭,不管有多少曾經,現在比過去好,那麼過去的都不再重要了,被重視的感覺很好,比被忽略要好得多。

  「爸爸……」想要道歉,卻不知道怎麼表達。

  刻意忽略掉那雙清澈眼瞳內的歉意,安心順著Kill的話說:「是的,我並沒有像我說的那樣愛你,我一點也不瞭解你,你和你哥哥一樣,在你們年輕的身體裡有我完全不理解的愚蠢,而我把這一次事情當作是我們父子間關係的轉機,但現在看來,老舊迂腐的我早該接受你們的現狀。」

  桌子後面的男人顯出應該是他慣常的模樣,中間隔著矮几,一百厘米不到的距離,和玻璃面一樣冰冷凍結。

  這才是熟悉的感覺……Kill平靜的走到門邊,除了對自己的怨恨還有對此刻的默然。

  意識中的冷酷和無力感就是這樣來的吧?

  擺脫不了的父親,除了順從別無辦法。

  身後的男人在翻弄被他裹起來的報紙,命令的聲音傳來——

  「去左邊的房子,好好鍛煉一下身體,單薄得不像話!」

  Kill保持步速離開書房,在花園裡左拐,被眼前高大威猛的男人擋住視線才回過神。

  「小少爺,請到那邊換衣服。」

  真高大啊!一個活動的巨型血液保鮮櫃,Kill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爸爸,並不像他想要表現的那麼冷漠,剛剛的命令裡,至少還有百分之十的關心。

  整棟房子就是供人活動手腳的,雖然活動級別遠遠超越了普通的體育館,但是房間還是佈置得像個沒了籃球架的籃球場,四壁和地板都設計成彈性的木質,內嵌鋼絲,防止給被丟到它們之上的人造成更大的傷害。

  他們躲閃得並不明顯,可是Kill知道沒人願意和他動手,誰也不想重蹈那些屍體的覆轍。

  無聊的靠在一側,雙手環抱住手臂,Kill的冷酷裡還透出濃濃的防衛。

  就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擺出厲害的外表來保護自己。

  最小號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還是顯得空了些,折起來的袖口,掛到手臂的肩線,本該貼在頸側的衣領因為大了點,隨意的套在肩頸弧線的中段……

  布萊恩的眼睛不可避免的放了光,從他身邊走過的,陸陸續續離開的人中好幾個差點撞到他,他們的眼睛多半還留在室內少年的身上,可是誘惑畢竟小於對危險的畏懼。

  「Kill,來,我和你試試。」

  Kill打量了好一會,終於認出這個人是那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迪格爾醫生。

  爸爸手下的醫生還會這個?

  剛一動手,布萊恩發現Kill基本不會,但是少年的身體反應快得不可思議,普通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他,他決定用全力試試。

  Kill的記憶中沒有任何搏擊或者技能訓練,他連自己的黑暗術也不記得了,發現殺手時純粹是本能反應,身體中有種東西驅使他行動,在殺死對方後那種感覺也消失了,很費解,不過他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

  布萊恩的動作越來越快,雖然還是抓不到Kill,凌厲的拳腳也越來越讓Kill感到沉重。

  爸爸手下的一個醫生也有這種本事!?除掉父子關係,他在爸爸身邊能佔多大份量?血液中隱藏的,十分高傲的那部分不容許這種事情!

  更或者,如果他是最強的,強到沒有別人可以比的地步,爸爸就會看重他。

  Kill不懂自己對「爸爸」的執著,咬下牙,不再採用閃避的姿態,向著布萊恩撞過去——

  安心有點氣急敗壞的衝回臥室,這是今天第二次回去,還是為了同一個人。

  出身陰影的Kill居然在活動室受傷!?有多嚴重?誰打的?他基本忘了是誰命令Kill去才導致最後受傷的。

  安心「乒」的推開房門,呼吸一窒……

  布萊恩熟悉的背影趴在床邊,低著頭,一側肩膀上露出不屬於他的又亂又軟的發,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不需要看到。

  布萊恩在吻Kill,他的孩子。

  布萊恩扭頭看到他,揚聲笑起來:「原來你還沒走啊!」

  安心不打算跟他解釋沒走的原因,捲曲的報紙邊緣居然讓他看到呆,黑色鉛字一個也沒看進去……

  皺眉掙脫出布萊恩的懷抱,Kill厭惡地孩子氣地擦著嘴唇。

  被人強吻比剛剛受的傷還讓他難受,他要不是爸爸的醫生,指尖早就插進他脖子裡了!

  「沒那麼嚴重,」布萊恩甩手離開,「手臂脫臼了,腳擰到,所以才要我抱上來,已經處理過了,這幾天別蹦蹦跳跳的就好。」

  「是誰?」真正想問的說不出口。

  「我,老大想收拾我?」要不是收手及時,只怕要斷幾根骨頭才完。

  「有這個打算。」

  布萊恩不是手下,他的醫術和開朗過頭早在幾年前就讓他變成了安心身邊最特殊的人。

  裝出來的畏懼有故意讓看見的人發麻的企圖,布萊恩壓低聲音說:「收拾我之前,可不可以把那個小傢伙給我抱抱,一次就好,我死也瞑目了。」

  安心一口氣還沒噴出來,他已經大笑著帶上門,無奈回身,床上的小傢伙還在努力擦紅得要破掉的唇瓣,鮮艷欲滴!

  ……真的那麼甜美誘人嗎?

  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誘惑了,這個來自地獄的孩子……

  算了吧!處心積慮的太多了,這一次就聽任感覺吧!

  「別擦了,」坐在床邊,安心拉下Kill的手,「再擦要出血了,布萊恩很亂來,以後他再敢,就在他脖子上開個口子,留口氣就行。」

  Kill愣愣的,略微腫漲的紅唇緊緊合在一起。

  ……那個吻很深、很長、很激烈?

  彎腰、湊近,呼吸到淡淡帶著甜意的腥味,柔嫩的唇……

  一個急剎車,安心稍嫌奇怪的扭了一下臉,吻上Kill的額頭。

  「爸爸愛你,我們以後不要再猜來猜去的好嗎?爸爸老了,只知道你眼裡的世界和我的不同,但我是爸爸,不會不愛你。」

  「爸爸!」

  歡叫一聲,Kill環住他的脖子,身體用力鑽進他的懷裡,尖尖的小下巴擱在他肩上,笑得委屈又甜蜜。

  安心更加用力的擁抱回去,做為父親,擁抱是正常而合理的。

  很愛很愛把懷裡冰涼的小傢伙用自己的體溫暖熱,就像一個遊戲,玩投入就會上癮,更像是毒品,心甘情願的上癮。

  不清楚擁抱了多久,直到所有思想平息,熱度轉到下身,安心才放開了Kill。

  還沒站起,Kill又收緊了手臂……

  差一點被發現!安心很為自己的反應而高興,他打橫抱起Kill問:「腳還很疼嗎?」

  等Kill說不,然後放下,回到正常軌道。

  「嗯!很疼!」

  ……

  Kill拉起褲腳,給他看腫起來的腳踝。

  「不動都疼,要是這樣……哎喲!好痛!痛痛痛痛痛!」

  腫得是挺厲害的,安心急忙說:「不要動!」……然後呢?從床上抱起來問一句話,又放回去?

  遲疑了那麼一會,仰望著他的小狐狸已經發覺到不對。

  恰好錯開目光相撞,「爸爸拿衣服給你。」順勢把Kill放到衣櫥邊的椅子上,拉開衣櫥,入目的全是中年人的衣服——

  沒有準備幾件,還都在那個房間裡。

  「該給你買點衣服……」

  腕間的電話叫了起來,助手提醒他出門,已經耽誤得太久了。

  「你要出去?」

  「嗯,」每次Kill這樣問他,他就覺得自己在做很殘忍的事,「下午等爸爸吃飯,衣服的事我會告訴駱管家。」

  「好!」輕輕的笑。

  「不要亂跑亂跳,要玩等腳好了再說。」抱上癮,也太容易走火了。

  「好!」嘴角上揚弧度加大。

  「太陽底下的沙灘很美的,踩沙地腳不會太疼,稍微去走走,活動才會好得快。」

  「好!」難得的燦爛笑容。

  興起了促狹的念頭,手揉著Kill頭頂,安心笑道:「去走一走還可以曬下毛,免得長虱子。」

  「好!」

  傻乎乎的小狐狸還點了點頭,表示他會聽話去曬……

  安心愛死了Kill的髮型,要還是以前的長髮,隨便揉揉就成了個小瘋子,這個短髮怎麼揉都不用擔心,還是那麼酷。

  大笑著,面前的助手滿臉驚嚇過度的表情,身後門裡小狐狸「哇啦哇啦」的怪叫。

  最近的天氣真好!

  駱管家來得很快,Kill還在發楞,管家已經準備好東西了。

  教著Kill學會了用網絡,Kill指出喜歡的類型——都是黑白色系的,稍嫌粗糙的亞麻布料和編結毛料加皮扣或者金屬飾物。

  很快挑出名氣最大的一家,進入服務平台,輸入Kill的影像和身高,事情就完了。

  見Kill不解,找到話說的駱管家豈有放過之理。

  「你的爸爸啊!是個很厲害的人哦!你就是一年花他一億,他也養得起你,世上像你這麼幸福的孩子可不多。」

  說完證明似的對那邊說:「請你們的設計師親自設計,衣服、鞋子以及各種飾物等等,我家少爺不要和別人重款的東西,設計費用我們另行支付……一百萬?不!要你們首席設計師……不用報價,是的,全部要最好,預付的五百萬馬上會打過去……對,先送兩套來。」

  比安心多了一倍的皺紋拉出一張慈祥的笑臉,遺憾的是連錢也只知道個模糊概念的Kill根本不明白他高興什麼。

  駱管家擺明了喜歡Kill,安心不是他兒子,Kill也不是安心的兒子,老人的愛有時候和孩子的愛一樣莫名其妙,來得單純可愛。

  「……記得跟你爸爸要零花錢,你哥哥在你這個年紀早已經有自己的零花錢了,你還沒成年,要張聯行的鑽石卡就夠了,這麼大的孩子了,身上沒錢怎麼行……」

  露出比剛剛上了老狐狸當還要傻呵呵的表情,Kill乖乖坐著聽駱管家說,聽到腦子裡的,只有「哥哥已經有零花錢」……

  那我也要!憤憤的Kill。

  正好駱管家不知怎麼的說到安心不愛惜自己,老是發生危險,說了還不聽,一看Kill也滿臉的憤慨,感動得只差沒一把抱住。

  多可愛的孩子,長得還那麼漂亮,福氣啊!天天吃齋念佛果然沒錯!

  等兩套衣服送到,駱管家的話題已經跑到家裡種植的各種植物上。

  Kill放鬆戒備,讓駱管家幫著換好衣服,幾乎是單腿跳著「逃離」了房間,等駱管家跟僕人讚歎完,他已經溜到了靠海的花園裡。

  藍色的天空,藍色的——海。

  風吹著頭髮,好像那只溫暖的大手……

  眼前的海水還是很討厭,會把各種各樣的東西泡得很噁心。

  不知不覺的,Kill走到了海灘上,隔著鞋子都能感覺到腳底的細軟溫熱,離白色的淺浪還有一大截距離,他坐了下來,無聲眺望著海面。

  讓他難受的陽光越來越溫和,周圍的顏色也越來越柔和。

  海浪的聲音一旦帶來不適,Kill就回頭看一眼房屋群,心裡立刻安定下來。

  家就在身後,爸爸也在身後。

  兩隻狐狸的家……淺淺的,不自覺的笑浮現在邪氣不減的臉上。

  駱管家拒絕了僕人的自告奮勇,站在花園台階上中氣十足地喊「小少爺,開飯了」,喊到聲嘶力竭,沙灘上那個背影還是一動不動。

  「風太大了。」如此和老爺解釋。

  安心攔住他,揚聲喊:「Kill!」

  少年立即回頭,遠遠的應該是笑了,快快的爬起來,沒跑出幾步就蹲了下去。

  想起他的腳還腫著,安心把外套丟給駱管家,半跑半走的過去。

  「爸爸!」

  「來,爸爸看看。」

  拉開褲腳,看起來沒加重,還消退了一點。

  「怎麼忘記了,要是再擰一下,以後還想不想走路了?」責備的口氣,卻包含著無盡的寵溺,「爸爸抱你。」

  「不!」

  像被扎到,安心的手一縮,整天裡不斷跳出來的那一幕又竄出來——布萊恩吻了他……

  「爸爸你自己說的,多活動腳就會好得快。」一臉等著表揚的Kill。

  哈!這麼回事,安心一手抓住Kill的手,一手環過去,貼在Kill另一側腰間,稍微用點力,懷裡的小傢伙已經沒有亂動的余豁。

  「真聽話,好,我們慢慢走回去。」

  「嗯,爸爸……」

  黃昏的金色沙灘上留下了一串腳印,大點的腳印顯得很穩,步距一致,小點的印子對比起來就亂得多,只在小的超出軌跡時,大的才跟著混亂。

  回到花園時,安心回頭看了看他們留下的足跡,沒想到,這些腳印竟然和他們今後的相處模式一樣。

  入夜漲上來的潮水吞沒了大半沙灘,第二天朝陽下已經看不到痕跡。

  Kill從此養成了習慣,不管機車的吸引力多大,每天午後太陽開始偏西,他就要到沙灘上坐到安心回家。

  陽光和牛奶一樣,慢慢成了生活裡合理存在的東西。

  他也成了這裡合理存在的小主人,慢慢的,小狐狸的稱呼也會從周圍的什麼人口裡輕輕叫出來。

  安心盡量恢復了往日的生活習慣,大部分白天在外辦事。

  只不過每天的早餐和晚餐必定會在家裡吃,每天晚上也不再外出,只和小兒子在臥室裡看一整晚的電視,順便聊聊天。

  Kill的生活似乎遠離了血腥和黑暗,陰影沒有實力和夜梟抗爭,只騷亂了很短的時間,之後就蒸發了一樣,安心知道Shadow不會善罷甘休,除了更加嚴密的防範,他已經開始清查陰影的錢,只要是錢——黑道的錢,不太可能瞞過他,順著錢就能找到Shadow。

  本以為Even會想盡辦法和Shadow聯繫——要不Shadow故意留她在這裡做什麼?

  看似鬆懈,實則森嚴的看守下,Even每天只是遠遠看著Kill,再沒有別的動作,更讓安心心裡不安。

  聯邦又吞併了一個小國,仍然是美其名曰的「加盟」,誰知道那個小國內竟然有人敢唱反調,明或暗的鬧個不停,聯邦為了正名,硬指為恐怖組織,弄得國際局勢驟然緊張起來。

  牽一髮而動全身,更何況是這樣的大事件,安心穩操著手裡的舵,可也疲乏不堪。

  能夠慰藉他的,只有每天黃昏那個帶著滿身沙子胡亂撲進懷裡的少年,雖然有時候控制不住力氣——也可能是故意的,瘦削的肩頭撞得他胸口發疼……

  安心又忍不住笑了,任誰都看得出來,那孩子是真正投入到「兒子」這一角色裡了。

  明明單純可愛,是個聽話的乖孩子,偏要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那些冰冷和邪惡在愛他的爸爸面前,通通變成了孩子式的淘氣。

  每天都回家,意味著安心斷絕了偶爾的放縱,禁慾的身體每天都要面對挑戰,身體的主人卻視這些痛苦為快樂。

  Kill是幸福的,有他這樣寵愛過度的父親,身為父親的他哪裡忍心破壞他臉上的全然信賴。

  等到身體習慣下來,一切都會好的。

  睡了幾十年硬床,還不是習慣了一躺陷進去半截的豪華土耳其式軟床。

  說是習慣,更多的,其實是愛極了Kill被重重柔軟布料包裹起來的睡容,微張的柔嫩嘴唇……

  嘿嘿

  「爸爸!」不滿的叫聲。

  安心回過神,「啊!什麼?」他只是看著,又沒動「嘴」。

  「你在看哪裡!?」不滿變成了控訴。

  「看你,」服軟的父親放低了肩,好讓旁邊的孩子舒舒服服靠上來,「那些明星可沒有我的小狐狸漂亮,要是你做明星,爸爸敢打賭,喜歡你的人將會達到讓聯邦恐懼的地步。」

  Kill想了一下才問:「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喜歡你的人會比聯邦的軍隊還要眾多。」其實是——人們對你的喜愛將會輕易摧毀聯邦的自由理念,就像輕易改變了他搶來Kill的初衷。

  Kill有些疲倦的笑一下,安心發現他的臉色越發蒼白了。

  「不舒服嗎?Kill?」白天才例行檢查過身體,應該沒什麼才對。

  搖了搖頭,Kill按著自己胸口說:「只是心慌。」

  「咄、咄、咄」的敲門聲,安心伸手壓在Kill手背上,向外喊:「進來。」

  助手打開門,站在門外說:「抓到一個間諜,我知道老大不在家裡處理事情,可是不清楚他是否傳了什麼消息出去,我只好叫他們把人帶來,這會在樓下。」

  「嗯,我這就來,」放開擁抱的手臂,「先睡一會,爸爸就回來,要是還不舒服,再叫迪格爾醫生來看看。」

  Kill抓住他的手央求:「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身體不舒服已經有好幾天了,時刻呆在爸爸身邊能讓他安心。

  ……只有一秒考慮的時間,安心已經點頭。

  坐下沒一會,那個人已經老實交待了所有的事情,布萊恩上前準備給他實施安樂死時,Kill扯了扯安心的手。

  「爸爸,可以……把他給我嗎?」

  安心在Kill眼裡看到了遏制不住的渴望,就像一個飢餓很久的孩子,充滿渴望的盯著面前的「食物」。

  他又餓了。

  很輕的點下頭,Kill真的就像餓壞的孩子一樣撲過去——

  在場的四、五個人都看到了——

  張開咬上獵物脖子的小嘴裡,貓一樣的尖牙利齒——

  血從唇瓣間流下,幾秒後鬆開,手指掃過咬出的血洞,倒下的已經是一具屍體。

  縮回手,用舔醬汁的陶醉神情舔掉指尖的血,然後,發現了呆愣住的人。

  「爸爸!」

  Kill用比剛剛還快的速度躲到安心身後,小聲解釋:「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沒法不注意他身上的傷口,這幾天都在心慌,今天比前幾天還要厲害,但是現在好了,我想我餓太久了……」

  第一選擇是躲在自己身後,比起剛剛的驚訝來說,這個發現更重要,安心笑了。

  「怎麼咬他呢?來,讓爸爸看看牙有沒有崩壞。」

  記憶中的黑暗術不包括咬人吸血的部分,看一眼布萊恩,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想法。

  要是普通人得到Kill,還不被他嚇死,不過說起來,普通人也沒可能得到Kill啊!這裡的人心臟都太強壯了。

  Kill乖乖的張開嘴,原本整齊的牙變成了肉食動物才有的犬齒,和吸血鬼只有兩顆尖牙不同,Kill的上下門牙縮小了,只有米粒大小……也很整齊的兩排,裡邊的牙都冒出尖,怎麼看都是一口貓牙。

  嘴裡的血早就咽乾淨了,一顆顆雪白晶瑩的——「好可愛!」

  「啊!」Kill傻呵呵的望著安心。

  布萊恩在一旁說:「是哦!看起來還是乳牙呢!」

  「什麼乳牙!?」惱羞成怒的小狐狸,毛都呈戰鬥狀態豎起來了!

  「不要忘了我是醫生,」雖然是乳牙,咬起人來一定痛死,布萊恩彌補又討好的說:「真的很可愛。」

  爪子都探出來了,布萊恩趕緊加一句「就像你爸爸說的一樣。」

  果然有效,爪子回收,毛也倒了,Kill凍著小臉閉著嘴,再也不給他看那口會變形的牙。

  Kill鬧著說困,安心正好哄著他去睡了,免得問出一些連他也無法回答的問題,喜好可以用不關心來解釋,身體總不會連他這個爸爸都不知道……

  那口乳牙幾分鐘後咬到安心身上時已經不見了,只在他肩上留下一圈標準人類牙齒的印子,Kill遺憾萬分的沮喪著,安心只好伸出胳膊讓他爽爽的咬夠本,咬到做爸爸的面紅耳赤呼吸不均逃進浴室才完。

  布萊恩去試探了幾次,結論是Even根本不知道Kill的太多情況,看來只有找Shadow問了。

  每過不到三、四天,Kill就會叫餓,偶爾運氣好,就會碰到送上門的「外賣」,運氣不好就要安心準備,也還好,身為黑暗之王的夜梟不至於餓到自己的孩子。

  只有一天出了個小意外,Kill嫌那人太醜,手指頭才戳進人家脖子一毫米就匆匆收回,然後什麼都不管了,青黑著一張臉跑進衛生間大吐特吐!

  那個被Kill遺棄了的「消夜」大概是忍受不了被如此可愛的小帥哥拋棄的事實,掏出身上的武器發起了狂,暴露了位置的暗殺者還威脅不到這幢宅子的安寧,被記起了職責的眾人兩下擺平。

  安心難得的發了次火,無非就是訓斥大家近段時間的疏忽和懶惰。

  不過有人在背後說是因為那個殺手太醜,害小少爺吐到脫水,所以才發火。

  那天之後,宅子裡的人懶散照舊——反正有Kill在夜梟身邊,不過莊園外圍的守衛壓力倍增,宅子內傳出的命令是:不計一切代價攔截並消滅妄想進入的醜陋殺手,一般的隨便,長相出眾的千萬要當沒看見,最好護送到宅子周圍,以免意外喪身在樹林或者海灣裡的保安裝置上。

  外圍的守衛自然不會知道放進去的是小少爺的消夜,小少爺要是連續五天吃不到消夜脾氣就會很差,老大的脾氣就會更差,就和海底地震原理一樣,震中沒什麼,離得越遠越倒霉……除非不是這片海裡的。

  Kill已經熟悉了宅子裡的所有人,面對皮厚不怕死的布萊恩,有時也會露出點笑容來。

  安心和他疼愛的小兒子,生活似乎不會變了……

  改變的起因是安成,安心遊蕩在外的大兒子。

  「什麼?你叫他回來,這算什麼?行,接過去……你好,嗯……對,我是他父親……」

  Kill放下扳手,好奇地望過去。

  安心一手拿著電話對他笑笑,走遠幾步,好難得有時間陪小兒子,那個大的又來找麻煩。

  「很抱歉,年輕人做事總是難免衝動……是的,我知道,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想要我怎麼賠償?……我知道挽回不了……你的意思?是的,我知道你是風環的老總,還請包涵一下。」

  說著似乎是懇求的話,平靜的臉上只流露出對機庫外面樹林的欣賞表情。

  原來爸爸不是只屬於他的,Kill靠在還沒裝好的機車上,雙臂環抱起來,機師見他不想再玩,和另兩個人去吃冷飲了。

  「一千萬?」獅子大開口,安心沒想到對方居然跟賣女兒一樣說出價格來。

  他一向節儉,犯不著為了這麼點事花那麼多錢,要是同意就能結束通話,也還不壞,身後敲敲打打的聲音停了,說不定小狐狸的臉已經繃起來了。

  「好的,晚點查收到的話,請放了我兒子。」

  爸爸在說「我兒子」,說的不是他,Kill又開始心慌,昨天才吃過,今天又餓了。

  那是一千萬,不懂有多少,Kill只記得比給他買衣服時駱管家說的五百萬還要多一倍……

  後來他才知道那天爸爸看到他穿在身上的衣服,之後就叫人收購了那家公司,顧客只有Kill一個人,爸爸的節儉從來不針對他。

  在知道之前,Kill很擔心,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讓他緊張,爸爸是他一個人的,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獨佔。

  晚上對方又來聯繫,Kill居然體貼的關小了電視音量。

  「你好……退還?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知道很惡劣,你能理解真的很高興,對……哦?結婚?不……不是的,我那個劣子配不上你的千金。」

  爸爸的手伸過來,刮刮他的臉。

  「啊!就是小姐的意思?我瞭解了……不用那麼客氣,是我的兒子做錯了事,你能原諒就好,結婚的話還請考慮一下,孩子們都還太小,這樣不一定對他們好……好的,真的很感謝你的大度,我派人來接他,好說……」

  沒完沒了的寒暄,說的都是些沒意義的事,原來駱管家的囉嗦是家族傳統啊!

  等安心掛了電話,Kill忙問:「什麼事?哥哥要結婚?」

  「不,」安心把電話關了,丟回給等待的助手,「派人去接安成,他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就算了,以後這個人再找來不要理。」

  似乎是被人抓去了,Kill猜出來點,那個「哥哥」侮辱了人家小姐,被抓起來,所以爸爸才要付錢換他出來,可他不明白……

  「為什麼要結婚?爸爸不是給過錢了嗎?」

  安心拉著他的肩,把他拉到懷裡靠著,才說:「下午答應得太快,那邊以為可以靠著結婚再多要點。」

  「結婚就是給錢?」不記得誰告訴他的,不過他知道結婚有肉體關係在內。

  「不是,」傻乎乎的,放Kill一個人出去,會不會被賣掉?忍不住一點笑意就爬上安心的臉,「結婚是想在一起的兩個人為了維持關係,為了互相有權利和義務,通過結婚得到法律保障的做法,Kill知道法律吧?……還不錯,知道法律是什麼……」

  又開始亂啃的小狐狸。

  「Kill!爸爸的老骨頭不好吃——啊!不要只咬一點點皮!唉……」

  「敖嗚……絲絲……敖嗚敖嗚……」

  「老喜歡咬人,小子,你是不是要換牙了?不咬東西就難受?啊啊啊——小狐狸,快把乳牙收起來!」

  「……」沒空說話,Kill咬得更賣力了。

  門外的人只能聽到老大快死掉的呼救聲,也不知道是真的要被咬死了,還是笑得喘不過來。

  布萊恩一轉身,差點失手把藥劑掉了。

  「Kill?躲我都來不及,怎麼突然跑來找我?」也不知道老大說了什麼,Kill見他就跟見到外星人一樣,生怕被綁來做實驗。

  「這裡可是實驗室哦!」

  不說話,只定定看著他,小臉上……好像是紅暈!?這個小孩腦袋壞了嗎?

  「我不舒服,」在布萊恩越來越怪的眼光裡,Kill決定……「給我檢查。」

  布萊恩挑高了眉,看著Kill走近,仰臉……閉眼!

  喉嚨有點干,他問:「哪裡不舒服?」

  唇彎出弧度,Kill誘惑的——「嘴」。

  無法抵抗,布萊恩立即吻了上去,不像上回嘴巴閉得死緊,這次他輕輕鬆鬆就闖了進去,Kill在他懷裡難耐的扭了扭,他喘息急促,心急地往下吻。

  「布萊恩,你想要我嗎?」爸爸也有這樣喘氣的時候,卻比布萊恩克制得多。

  「當然!Kill,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愛,還很吸引人。」

  「那……」應該可以成功,抓得爸爸還不夠緊,需要更多更有利的關係。

  感覺到脖子上的刺痛,布萊恩馬上識相的退開,Kill就像沒事進來轉了一圈似的,拉拉衣服走了。

  布萊恩打算找駱管家查查黃歷,今天是不是很背運?

  推掉了所有應酬和約會窩在電視面前,電視不好看,不過,看電視的那隻小狐狸好看就夠了。

  「TOO根本不會唱歌,還有,爸爸,你看她們到底在扭什麼!?」

  安心歪在大靠枕上,揉著靠在他腿上的小腦袋說:「這不是她們那個浪什麼公司的新招嗎?舞蹈的顛覆性創造……」

  Kill盯著屏幕上猴子一樣手腳並用蹦著的幾個女人,目光移……移……移……

  「顛覆性……真的哦!」

  像鐵絲擰出來的「網」罩在豐滿誇張的身材上,安心厭惡的看了兩眼,低頭問Kill:「你喜歡?」

  Kill已經換了一個頻道,翻來覆去的都是找那些唱歌的看,天天如此,不論屏幕上怎麼換,安心都能說出個大概來了。

  「這個唱得還可以,叫藍藝的。」

  Kill本來已手快的按了過去,聽見安心說又換回來,父子倆靜靜的聽完一首歌,主持人蹦了上台,堵著藍藝在台上提問,下面的歌迷一陣一陣瘋掉樣的叫。

  下面太亂,安心和Kill都沒聽清楚主持人問了什麼,只看到藍藝的嘴唇動了幾次,也不知是說了還是沒說,他往哪邊讓,主持人就往哪邊堵,一副不問出來不罷休的架勢,藍藝像是生氣了,扭頭朝台前走,台下的歌迷立即又叫高了幾度,他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主持人不死心的又貼上去。

  「讓我下去。」

  堅決的說了出來,藍藝蒼白著臉等著周圍人放過他,可是歌迷的情緒好像被點燃了,場內的吼聲已經變成比爆炸還要震撼的東西。

  看著電視屏幕內那個喪失了全部血色的少年,安心笑道:「真可憐的孩子,一定被問了很隱私的問題,忍吧!磨到旁邊的人沒興趣就好了。」

  「這怎麼忍?」Kill晃著小腦袋說:「我要是他就說出來,怕什麼?」

  「可他沒選擇,只能忍啊!」

  「爸爸……」

  安心把頭低得快要蹭到Kill的耳朵,懷疑自己幻聽。

  電視上,藍藝終於被人帶了下去,主持人還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美滋滋的對著台下的數千張臉繼續耍寶賣丑。

  「爸爸。」

  這回安心聽得清清楚楚,Kill平時說話沒那麼輕,就像呵氣一樣,薄薄的唇甚至沒動。

  「是不是他沒有爸爸,所以,剛剛那麼長時間,沒一個人出來保護他?」

  「……小傻瓜。」

  Kill仰臉看他,鼻尖擦過他的唇,沒想到已經挨得那麼近,皮膚刷的染上粉色。

  安心放輕了呼吸,近在眼前的美麗臉蛋,驚愕得開啟的唇瓣吐出一團一團雲絮樣的熱氣撲在他面上,黑幽幽的瞳孔倒映出他壓抑的臉——

  突然醒悟過來,安心直起身體,Kill還大張著眼睛看他,為了再拉開一點安全的距離,他往後倒回靠枕上。

  Kill撐起身子,腰還貼著安心的腿,側偏腦袋看他。

  初時沐浴的水汽早已經干了,睡衣後領被他自己拉得低低的,露出一片細滑的背,絲料的睡衣繃在單薄的肩頭,沒有女性的圓滑曲線,因為瘦削,安心還能看出手臂與肩頭處的轉折點。

  下身又起了變化……

  實在不能怪他,從Kill來了以後,安心從不在外面過夜,連很少的艷遇也迴避了,雖然不再年輕,可他的身體離喪失性趣的時候還遠,第一次被Kill惹到是什麼時候?那天穿的比今天的容易掩蓋,今天晚上這身該死的睡袍是怎麼回事!?

  沒等他偷眼去看,Kill的眼睛從他臉上下滑,跟著小傢伙的目光,安心看到自己下面頂起的帳篷。

  根本不該這種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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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硬了一秒鐘,安心索性厚著老臉照樣歪在那,該害羞慌張的不是小的那只嗎?打定主意,他肚子裡發起癢來,惡劣的想要看看Kill怎麼對付這種狀況。

  小傢伙的目光回到他臉上,停留幾秒又一次下滑,已經帶著粉色的皮膚又添了暖色,脖子換著好看的弧線,停頓、換、停頓、再換。

  「爸爸?」

  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反倒習慣的來求助他。

  安心刻意忽略了空氣中危險的分子,保持父親的態度問:「怎麼?」

  「你要打飛機?」

  狀似無辜的純潔的小傢伙說出令安心氣結的話,安心覺得手臂和腿上扎扎的,又刺又燒的沿著血管朝心臟奔過去,也朝著臉上奔來。

  還沒有傳到臉上,Kill轉過臉背對他,但是翹得過快的嘴角沒逃過安心的眼睛。

  故意的——

  他意識過來,Kill懂,他不是白紙樣純潔的少年,他懂,而他是故意的。

  除了忍還能怎麼辦?真的吃掉他?不,現在可是父子關係,就算不是,他也不能自私的不去顧忌小傢伙的感受。

  「啊——」

  壞心的小狐狸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手臂垂下,一邊的睡衣從稚嫩的肩頭滑落。

  忍……

  小狐狸站了起來,赤著的腳從他擱在地毯上的手背踩過。

  明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的重量帶不來疼痛,只留下柔軟溫熱的觸感。

  忍……等他走開就好了。

  哪知道小狐狸的臉突然湊到眼前,趴在旁邊問:「對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手疼嗎?」睫毛還快快的掀了一下。

  少年兩邊的鬢角被他呼出的氣拂動,透過髮絲,他看到大敞開的睡衣內,一點誘人的粉色,另一點被衣服遮蓋住了,稍微起伏的平坦胸膛,越向裡光線越難進入,到束住腰帶的地方,他的視線給隔斷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

  安心再也按耐不住,那個小東西如此猖狂又如此故意的挑逗他,竟然有膽子挑逗他!?

  難道他以前也是這樣取悅Shadow?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收不下去了,蒸騰的慾望裡又夾雜進去許多怒火。

  褐色眼瞳顏色急劇加深,Kill發現不妙,結束玩笑,他起身想要離開危險源頭。

  「爸爸,我去睡了……啊!」

  被大力扯回絨厚的地毯上,Kill慌亂的看著完全變了一副樣子凌駕在他之上的安心,安心拉開自己的衣服,一隻手按住Kill單薄的肩,把他按倒。

  「爸爸?」

  眼中裝出的純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驚慌。

  Kill居然會慌?安心的慾望被他撩撥得如烈火一樣燒了起來。

  「怕嗎?」

  一隻手探入睡衣底,毫無障礙的覆蓋上少年還很柔軟的私處,身下的身體驚跳起來,想逃脫他的掌控。

  「爸爸!啊……啊!你幹什麼?」事到臨頭,Kill後悔了。

  「你不懂嗎?小東西,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每一塊肌肉都繃緊了,Kill的身體極力的抗拒著陌生的觸感。

  「啊!不……哈、啊——啊!爸爸……嗚……」

  安心加重手裡的力道,以唇舌蓋住Kill衝出口的抗議呻吟,虧自己忍得這麼辛苦,早知道第一天就吃了這小東西!

  舌頭狂暴的衝入滿含甜香的稚嫩口腔,俘獲了小舌立即死死纏住不放。

  Kill只能從喉間發出嗚咽,修長的眉蹙起,大睜的眼睛盛滿疑惑慌張,手放在安心肩上不停用力的推著。

  手心裡的柔軟越來越熱,安心不時用指甲輕輕劃過周圍一圈敏感的地帶。

  「哈……不、不!啊!!哈啊!」

  唇一挪開,Kill失控的喘息如意料一般再次在他的慾火上潑下油。

  一隻手抓住Kill的手腕,緊緊的束縛在他頭頂,指尖還纏入了溫軟細滑的髮絲,安心粗喘一聲,另一手分開Kill緊緊併攏的雙腿,身體趨前迫使他對自己敞開,手跟著往下探入幽密的雙腿間,尋到那處乾燥的小穴,然後伸入一指——

  「啊!!!」

  Kill緊閉上眼,尖叫:「痛!好痛……爸爸!」

  指尖被緊窒的包裹住,安心意外的發現Kill從沒被人碰過,他放輕了動作,濃濃的愛意從心底咆哮著沸騰著湧了上來,起初懷疑而出的怒氣也煙消雲散。

  身下的孩子比任何時候都美,被他吻得嫣紅的薄唇,細膩白皙如絲絹的皮膚,被揉弄後高漲的情慾給Kill染上一層肉慾的微紅,未經人事的身軀更顯誘惑,安心勉強壓下洶湧的慾望抽出指頭,四下尋找……

  他取過燃點著的香熏,打開盛油的小盒子,指頭沾上香熏油再度回到小穴口。

  「Kill,寶貝……忍一下,爸爸想要你,很想要你。」

  下體早已脹得難受萬分,可安心還得忍耐下去,他不想把他的小寶貝傷得太厲害。

  「啊?」沁著水汽的眼望著他,下一秒因為體內被異物再次侵入而痛苦的緊閉起來,身體最大幅度的掙扎,Kill大聲反抗,「不!啊啊——痛!不……」

  用身體壓住Kill,安心放輕手上的力度,緩慢的在小穴內移動,在猛烈的掙扎下,Kill的腰帶滑脫,睡衣打開,動人的身體完全展露在安心眼前。

  忍不住吸回一口氣,安心抬腿往上提,把Kill的腿抬高,雙眼盯著花朵般綻開的幽密私處。

  多美的孩子!他的寶貝,竟然連這種地方都美得驚人!抬起的小東西弧線美好,隨著他手指的動作顫抖不停,更別說他的手指此刻正深深插入被隱藏起來的後庭小穴……

  喉嚨發乾,全身要燒起來一樣,安心苦笑,那麼多年疲倦了的身體竟然被Kill輕易的打回當初毛頭小子一般的反應。

  「啊……嗯……爸爸,不、放……哈啊!」

  「Kill……」

  抽出再沾多些香熏油,聽聲音,安心知道可以再進一步,先進入一指,再送進一指。

  本來平緩了的掙扎又劇烈起來,Kill雙腿把安心的腰夾得緊緊的。

  慢慢的轉動抽插,安心低頭含住Kill胸前泛紅的乳珠,吸在口中用舌尖戲弄。

  「爸爸……不,嗚……」

  Kill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他拚命往上掙扎,想讓身體脫離那兩根可惡的手指,可是安心牢牢的壓住他,他只能徒勞的擺頭呻吟。

  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連同全身的皮膚都散發出迥異於平時的溫度,雖然Kill不曾用冰冷淡漠的態度對待安心,但或多或少也能感覺到,此刻的他和平時不同,源源不絕的熱度和仍在不停叫囂的電視把整間房間拖進某種讓人瘋狂的漩渦。

  「馬上會更痛,寶貝,為了我忍一忍……好嗎?我受不了了。」

  抽出手指,安心急切的拉開自己的睡袍,灼熱滾燙的慾望馬上跳了出來抵在小穴口。

  「……」

  Kill看見那碩大的「凶器」,嚇得幾乎停了呼吸。

  安心鬆開他的手腕,把他雙手放在他枕著的靠墊兩邊。

  「抓住它。」命令的口氣。

  Kill畏懼的緊緊抓住軟墊邊緣。

  「爸爸……」那麼大的傢伙,不會是真的!不會的!!

  「寶貝,聽話。」

  雙手固定住Kill的腰,安心腰一挺,進入了這具他想了無數個夜晚的身體。

  「啊——」

  慘叫聲中,Kill的身體曲起,兩排白貝似的牙緊緊咬合,手指用力的死抓著軟墊,抓得關節發白。

  那麼緊!那麼滾燙!

  這副細瘦的身子,一旦品嚐入口既是難以忘記的甜美味道,食髓逼骨,刻心鏤魂,從今以後,只怕除了這個心愛的孩子,再也不會有人能打動他分毫。

  這種年紀才得到的,卻分分明明是摯愛的味道,攬入懷中,藏在心中的,根本不用懷疑,因為從來沒有那麼愛過,把自己都嚇了一跳的愛。

  幾根柔軟的指頭攀上了他的胳膊,發狠的緊緊抓著,把他蕩到了外星的靈魂抓回來。

  幾近瘋狂的壓制下自己的動作,安心緩慢柔和的親吻著痛苦得皺起來的臉,一邊沙啞著嗓子安慰:

  「小寶貝,你是爸爸的小寶貝,放鬆點,爸爸知道你很痛,放鬆一點。」

  緊閉著的眼睛睜開,蒙著一層水霧,烏黑的瞳仁掩在睫毛投下的陰影中,Kill的雙手環上了安心的脖子。

  安心不斷的哄著,身體也克制住,濃郁的眼眸中盛著溫柔的愛意,沒看見少年攀在他頸間的手並緊了指頭。

  「我愛你,我愛你……」

  溫熱的唇密集的落下細吻,起初狠勁的雙手也改為輕柔的撫摸,安心深深佩服自己忍耐的能力,已經深深的進入,居然還能停下來。

  對他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忍耐也越來越困難,就在意志力崩潰之前,Kill鬆開手,重新抓住靠枕。

  「爸爸……輕一點,我真的很痛,」

  「嗯!」安心含住那個小小的喉結,含含糊糊的說:「小寶貝,我愛你。」

  身體開始慢慢的動,Kill仍忍不住痛苦的喘息呻吟,安心用一隻手照顧著他前面的小東西,他的呻吟裡不全是痛,也有些少年不曾瞭解的東西在內。

  很快就結束了,作為在上方的安心也沒得到多少快感,從始至終他一直在忍,自己也痛苦得要命。

  不過,嘗到了Kill的絕妙美味,他一點也不後悔。

  裹著寬大的白色浴巾坐在浴池邊上,Kill的臉慘白,看得安心心疼,隨便打理了下自己,忙穿上睡衣把他抱起來。

  「聽話,叫迪格爾醫生來看看,流血可不是小事。」

  Kill抗拒的搖頭,說:「不要就是不要!哪那麼囉嗦!」

  安心不死心的又哄:「你說疼啊!不看怎麼行?」

  「過幾天就沒事了,反正不要給醫生看!」眉挑著,Kill又酷又傲地瞪著安心,「我不要除了爸爸之外的任何人碰我。」

  苦笑,安心蹭著他的臉頰說:「可爸爸不是醫生,上那點藥只能止血,還是叫迪格爾醫生來看看,他也不是外人,你痛,爸爸就不痛嗎?」

  「不!」

  回絕得夠乾脆,還附贈一句「你越來越囉嗦」!

  安心無奈了,只好先抱他去睡,等他睡熟了再叫布萊恩來,大不了鬧鬧脾氣,總比這樣傷著讓他放心。

  從沐浴起來Kill就抓著那條毛巾不放,安心沒辦法,想到不穿睡衣更方便一會檢查,也就不再堅持,連著毛巾把他放在床上,動作輕得不得了,一抬頭,Kill匆匆忙忙收起笑容,「哼」的偏開頭不看他。

  安心在旁邊躺下,伸手把Kill撈到懷裡,讓他的小腦袋安安穩穩的枕在自己肩窩處,又忍不住在粉嫩的耳郭上落下一吻。

  同床睡了那麼久,不知該怪床太大呢?還是該怪Kill睡著睡著喜歡滾到邊上去,常常把距離拉得伸長胳膊都夠不到,所以一直相安無事。

  不過安心起得很早,所以Kill不雅的睡姿每天都能給他帶來好心情,而且幾乎能持續到回家。

  現在,終於可以無所顧忌的把他抱在懷裡,而且打定主意,不管他晚上怎麼扭打都不放開手,等明天早上醒來,看到的應該不是快踢到臉上來的腳丫,或者是遙遠床腳裹起來的一個小山丘,一想到醒來還能擁著Kill,安心很滿足。

  眼睫緊閉著,安心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高興的發現自己吻他上了癮,剛把那顆小腦袋扭回來,正要照著軟軟的唇再來一下,肚子上挨了一拳。

  「呃——好痛啊!」

  說完,才發現面前的小臉露出抽痛的表情,動手的時候一定又拉動了傷處,唉!好心疼。

  「小寶貝……」

  「麻死了!」

  「寶貝?」

  「嘔!」

  「小可愛?」

  「呸!」

  這樣發展可不好,安心想了想,說:「小美人?」

  「你個死老頭!離我遠點!」

  暴走的Kill再次動到傷處,兩條細眉立即縮攏,全身抖了一下,嚇得安心緊緊抱住哄:「好好好!不喊不喊,你還是爸爸的小狐狸,爸爸最寶貝的漂亮小狐狸。」

  還想再抗議,無奈身體已經對他的暴力狠狠的回敬過,Kill不敢亂動了,只能從鼻子裡噴出氣來表示憤怒。

  安心藉著機會吻到了那兩片薄唇,本想碰一碰就好,誰知道一接觸就想要得更多,翹開沒怎麼反抗的唇齒,裡面狡猾的小舌頭東躲西藏,偏偏他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了Kill,試了兩次不成功,只好放棄的退出來。

  Kill的臉上又帶了粉色,喘了幾口才說:「爸爸!我知道你一直在忍,可是這樣吻下去,你不怕又要忍?」

  安心乾笑兩聲,還真是說對了……

  只能發揮類似無窮的意志力再次——忍!

  「等傷好了,下次就不會那麼痛了,爸爸再忍幾天。」

  Kill沒說話,安心輕輕拍著他的背,那一晚上明明發生了父子之間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可他也是從那一晚開始,真正把Kill當成了存在血緣關係的、心愛的孩子。

  安心忘了一件事,Kill非常警醒,他動動身體還好,要是放開手Kill一定馬上醒來,折騰了兩三個小時,安心沒能踏下床一步,Kill也倦得受不了,不忍心看他疲累已極的模樣,安心只好暫時放棄。

  摟著淺眠了一會,窗外的天色已濛濛亮了,他悄悄的爬起身,還好,Kill的呼吸淺而平穩,走出臥室,安心回頭再三確認Kill沒被他弄醒,這才壓著聲音告訴僕人把布萊恩找來。

  少不了要被取笑一通,安心還沒把身下的沙發坐熱,布萊恩已經出現在面前,拉著他上上下下的看。

  「幹什麼?」

  「你沒有被你的小寶貝開個口子吸血?」

  安心歎氣……回答:「Kill不是吸血鬼,他只是有點特殊。」

  布萊恩一臉失望的說:「沒有啊?害我一聽到就敏捷迅速的跑來,天還沒亮找我幹嘛?」

  「Kill要是動手,就不是開口子的問題,是叫人來收屍的問題!叫你來……」

  安心突然住了口,並不是沒碰過少年的身體,以往不在家裡,也不用勞動他來善後,更不需要布萊恩親自動手,這個時候竟然有點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說。

  布萊恩打了個哈欠,擺明了不耐煩。

  雙手交疊,指頭敲打著另一手的手背,這是安心遇到麻煩問題時的習慣動作,同時也表示他非常的嚴肅。

  布萊恩只好收起懶散的態度,在對面坐下等他開口。

  「我碰了Kill,他是第一次。」

  沉默了半天,一出口就把布萊恩嚇了一跳,布萊恩懷疑的左右打量他幾次,見他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這才拿出職業道德來問:「出血了?」

  「嗯……」

  布萊恩冷靜得接近鬱悶,打開帶來的醫療箱說:「小少爺肯定不讓我看,那張臉皮很薄,先給他一針再檢查!要找人按著他嗎?」原來Kill白天是拿他試驗來著……

  夜與晨

  「不用吧……」悄悄的就好了,等針紮下去,跳也跳不動了。

  布萊恩詭笑著說:「就算被老大疼愛了一晚上,事關面子,萬一鬧急了吸乾我的血怎麼辦?我還不想死,諾貝爾獎等著我呢!」

  安心握拳說:「誰告訴你一晚上了?我怎麼可能那麼沒節制!?怎麼燒昏頭也不能不管他的身體!?」

  「那怎麼到現在才找我來?」布萊恩裝好針水,笑容加深的問:「哦——原來是半夜裡控制不住了。」

  懶得再跟他解釋,安心沉聲說:「這會睡熟了,你輕一點,不要吵醒他。」

  布萊恩拿著針作賊樣的推開臥室的門,安心提著醫療箱輕手輕腳跟在後面,把光線調亮一些,床上的小傢伙還在好睡著,渾然不知有兩個「居心叵測」的大人靠近他。

  布萊恩不愧是黑道上的醫生,走過去照著脖子就下針,Kill連哼都沒哼就進入了藥物睡眠。

  安心早就看慣了他這一手,不過對象是Kill,忍不住恨恨的扯開布萊恩仔細看,也就是個微不可見的針眼,哪能傷到?

  「老大,你到一邊去看著好不好?」布萊恩抱怨:「誰不知道你寶貝他寶貝得要命,等他醒了要是知道我紮了他一針,你只管叫他來找我。」

  安心沒站到一邊去,他坐到床邊把Kill抱起來,小心的讓他趴在自己腿上,拉開毛巾,那具美麗無暇的身體讓布萊恩看呆了。

  「快點!」

  布萊恩邊戴手套邊咕噥:「難怪捨不得放出門做事,原來真的是個難得的寶貝,要我也藏起來,哪還捨得叫他去殺人放火。」

  「小心點,」安心看他拉開Kill的腿,緊張的交待:「他說很痛。」

  「知道了。」

  布萊恩確實很小心,手指撥開兩個白嫩的半月,仔細的檢查起來,只是嘴巴上不停。

  「老大不要擔心,在我眼裡,人人都是一堆骨頭、肌肉、血管、神經的組合物,我是用純職業的目光來看少爺。」

  安心又想氣又想笑,真的要笑只怕也緊張得笑不出來。

  好不容易上好藥,又給Kill打了消炎的針,等布萊恩一走,安心摟著懷裡的孩子靠在床上,居然……睡著了。

  生活規律成習慣,折騰了一晚上,太陽一出他還是醒了,大概是藥物的關係,Kill沒換造型,不過等安心換衣服時發現,小傢伙下巴抵著的那片睡衣被口水打濕了。

  走之前,在酣睡的臉上吻了幾下,當然不會放過毫無戒備的嘴。

  滿足得就像一個初嘗雲雨的年輕人,安心盤算著趕在早上把事情弄完,早點回來陪Kill,對了,Kill來之後管家把東西都安排好了,不過還沒得到過他送的禮物,機車是布萊恩帶回的,不算,還要去看看,親自買點什麼。

  他走了以後,他的大兒子,Kill的哥哥安成突然回家了。

  安心是個不露於形的人,身為黑道的風雲人物卻絲毫看不出來,他收斂的技術已經成了魔,他的親生兒子安成正好相反,十七、八的年紀正是最招搖的時候,年紀輕點,沒那份膽量,年紀大點,懂得收斂,他正好在這不單不掉的年齡。

  Kill的事他知道一點,安心根本不耐煩跟他多說,只警告過他不准在Kill面前亂說話,他一向很怕安心,做什麼都少了點魄力,也是安心不喜歡他的原因。

  Kill飽飽的睡了一覺,醒來看身上穿著睡衣,自己翻了底褲穿上,腿間還有刺痛,就沒換衣服,揉著餓得發慌的肚子慢慢搖下樓。

  僕人早就叫了駱管家,等他在餐桌前坐下,一連串愛吃的東西就端了上來。

  牛奶、火燒牛肉小餅、鰻魚羹、蒸鵝蛋、蟹肉餃還有一碟炸得酥酥的魚骨。

  帶腥味的食物可以減低Kill對鮮血的興趣,所以,安心盡力的由著他愛吃的給他,反正菜裡早就加夠了他需要的營養。

  黑暗異能極度傷害身體,可以說黑暗術是拿施術者本身的命來換取別人的,簡單的說,Kill永遠吃不成胖子,除非他不再使用黑暗術。

  小狐狸剛揮舞著爪子撕開牛肉餅,兩個人在身旁落座,他看都沒看一眼,專心的吃東西,管家給安成和他的朋友準備了另外的餐點,慢慢的抬上來。

  安成一直在打量Kill,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比不過,他很清楚像他這樣的平凡人,甚至是父親安心都不大可能散發出這種無形的冰冷,根本是和他們不同的人類。

  他和他朋友一樣詫異著,生活裡很少有這種耀眼的人存在,即使他就坐在同一張桌前。

  一樣的,Kill危險的吸引力也同時作用在了他們身上。

  細緻的眉眼,細緻的手和皮膚,粗野的動作,套著不屬於他的大睡袍,顯得孩子氣十足,可是臉上冷冰冰的,眼中更是凍得人打顫的超負低溫,本該是很多個人的特點,卻融合在一起。

  安成沒心思琢磨這些,他的目光大刺刺的從Kill的臉蛋移到脖子,再從脖子順著半開的睡袍下移,停在留有淡淡瘀痕的胸口。

  「駱管家,弟弟的房間在我隔壁嗎?」做哥哥的有沒有機會呢?

  「哦……不,」駱管家無心的回答:「小少爺和老爺睡一起。」

  「啊!」一聲驚呼。

  他們回頭,Even露出甜甜的笑容說:「原來大哥帶朋友回家了,第一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這個家裡除了布萊恩這頭色狼終於有人發現Even的美貌。

  安成很有紳士風度的為Even拉開椅子,安成的朋友為她倒好餐酒,兩個人輪番大獻慇勤,Even笑得多少有些得意,靈動的雙眸笑意盈盈,觸到Kill的目光後瞬間凝固。

  失憶之後的第一次,Kill把目光長久停在她身上。

  Even的笑容變淡,漸漸的完全褪下。

  空氣凝固了,連同Even在內,三雙眼睛揣測著Kill奇怪的舉動。

  他們已不能呼吸,鼻腔吸不到任何東西。

  就在一片寂靜中,Kill輕鬆一笑,對安成說:「你是我哥哥?」

  好像他根本沒看過Even。

  安成條件反射的回答:「是的。」

  唆著指頭上的牛肉殘屑,Kill笑得無害。

  「以後不要回來了,需要什麼直接聯繫駱管家。」

  安成愣了足有一分鐘,Kill吃下四個蟹肉小餃,他好像才聽懂Kill說了什麼。

  「為什麼?」

  明明是問問題的那個,問完卻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安成狼狽的求助朋友和Even。

  Even靜靜的喝湯,明顯再也不想直接對上Kill的矛頭,他的朋友就更不用說了,想走,看著又不敢走,比他還要尷尬。

  「為什麼?」Kill奇怪的反問:「你看不出來我討厭你嗎?」

  毫不掩飾鄙夷的問句,逼急了的兔子也會咬人,所以安成跳起來吼:「你說什麼?」

  咬著半個餃子,Kill看似無奈的說:「我討厭你……呀後不要呼來了。」

  說得含混不清,不過意思清楚明白。

  安成縮了下肩,上下打量Kill,按照動物本能判斷出對方的體型和自己不是一個檔的後,膽子又壯起來。

  「為什麼?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Kill皺起眉,非常的不高興,Even瞭解他的脾氣,肯開口告訴別人已經是給了很大的面子,還不識相結局就只有一個——死。

  她倒想看看,殺了安成的Kill還能不能得到安心的疼愛。

  把半截餃子推進嘴裡,Kill沒做任何表示。

  他居然忍了!

  安成坐也不是,繼續站著看Kill吃東西也很奇怪,弄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慢條斯理的吃飽了,Kill拭著嘴角站起,走過安成身邊時說:「這是我和爸爸的家,哥哥,你是多餘的,去收拾你的東西,我以後不想看見你。」

  站著的Kill讓安成輕而易舉的判斷出身高,惱羞成怒的,他伸手就要推Kill。

  Even的手一動,一枝筷子穿在他手掌上,他不敢相信的盯著。

  「呵呵……」

  Kill低聲笑著走了,安成癱坐在椅子上猛喘。

  Even不屑的說:「謝謝我吧!Kill就算為了你老爸能忍一忍你,他的忍耐能力很差,我不阻止你,你現在就是一具屍體了。」

  Kill在外面叫:「別把我說得那麼可怕,布萊恩呢?」

  外面傳來僕人跑動的聲音,Even驚訝的望著門,Kill的心情怎麼那麼好?

  Kill把因他而起的混亂丟在身後,慢悠悠的回到房間,浴室內帶桑拿功能,他調好溫度站在鏡子面前,緩慢拉開睡衣的帶子……

  睡衣和底褲掉在青瓷地面,鏡子裡映出一副尚未發育成熟的身體。

  照著鏡子,Kill用手摸過留著痕跡的地方,全然陶醉的神情。

  浴室裡的溫度越來越高,他的皮膚開始泛出微紅,皮膚表面一層細密的汗珠,鏡子蒙上了霧氣,只能看到個白色的影子。

  脖子後仰,雙手向著自己軟軟的下身摸去。

  「嗯……」

  單薄的肩輕輕顫著,半睜的眼瞼下,瞳色不住變幻。

  要是安心看到他的小狐狸有如此媚的一面,那個後果……可惜,他不在家。

  最美的樣子沒持續多久,汗水滴落的時候,幾滴白色的汁液灑到了鏡子上,呻吟般的歎息從張開的嘴裡吐出:

  「爸爸——」

  安心坐在高速滑行的車內,窗外的森林飛快後退,他已經在回家的路上,還有兩分鐘就能到。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的他和平常一樣,臉上顯示不出任何情緒,可他敢跟人打賭,老大今天心情好得離譜,不要問原因,只是感覺,突然親近了很多的感覺。

  車子停穩,安心興沖沖的從車上提了個籠子下來,籠子罩著層漂亮的紗,看不見裡邊是什麼。

  進門第一句話就是:「Kill起來了嗎?」

  駱管家迎上去說:「起了,用過中餐後又回房了,要叫小少爺下來嗎?」

  「不用」安心推開駱管家來提東西的手,「我拿上去,這是給他的禮物。」

  「爸爸!」

  不像平時聽到這聲呼喚後露出的笑容,安心冷淡的看向出聲叫他的安成。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見過Kill了嗎?」

  安成比著包紮好的手說:「見到了,我連他一根指頭都沒碰,可他的小保姆把我的手穿了個洞!」

  安心皺眉看了一下,門廊那邊,Even在涼椅上看書。

  「不要跟他們說話,Even是影子殺手,她可以一邊笑一邊廢了你,小心一點,沒傷到骨頭吧?」

  安成點頭,畢竟是親骨肉,信心增加的他接著告狀:

  「Kill叫我搬出去,還說不要再回來,說什麼這裡是爸爸和他的家,他討厭我,爸爸!我沒見過那麼囂張的傢伙,他以為他是誰!?還真把自己當成我弟弟了!要我說……」

  「住口!」陰沉著臉,安心斷然下令:「駱管家,你給大少爺收拾一下,把普裡文那套別墅給他。」

  安成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

  安心說完向樓上走,留下一屋子的人呆在原地。

  想到畢竟是親兒子,他退回兩步,在樓梯上說:「為你好,等Kill殺了你,我做什麼也來不及了,再說,你從來沒把這裡當成家。」

  安成大吼:「那你的意思是他才是你兒子,我已經不是了!?」

  「我沒有這樣說。」為什麼聽不懂?

  Even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慢悠悠的走過來。

  安成突然像被點燃一樣,發瘋的扯自己手上的繃帶,連聲吼著:「我是不該回來!這裡早就不是我的家了,你也早就不是我爸爸了!」

  駱管家急急忙忙的去拉他,安心回到客廳內,往沙發上一靠,冷眼看著。

  安成一看父親的態度,還有的那麼點顧忌也氣得丟完了,狠勁的扯繃帶,屋子裡的兩個保鏢也不得不去拉他,廳裡鬧成一片。

  安成拉不過幾個人,與其說保鏢在拉他,不如說是扭住了他,動不了,他稍微恢復了一點理智。

  Even輕輕笑著說:「哥哥好大的脾氣!Kill是誰?你跟他搶?」

  安成一聽又鬧起來,只是被保鏢緊緊拉住,做不了什麼。

  安心冷冷的看了一眼Even,敢在他面前挑唆?哼!看來姑息她太久了,要不是看在她對Kill那麼癡情的份上,哪能容她在家裡呆到今天!?

  「駱管家,馬上叫人給少爺收拾東西,以後每個月給他卡上打一百萬,別的你來安排。」

  駱管家點頭答應,安成不死心的叫:「爸爸!你是不是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安心冷淡回答:「你本來就是,不存在認或者不認的問題。」

  「那那個叫Kill的傢伙呢?代替我嗎?他是爸爸的手下還是兒子?」

  這句話一說出來,屋子裡的人都不自覺的望著安心,是啊!他到底怎麼打算的?手下還是兒子?

  安心立即給出回答——「兒子」。

  他從來沒想過要Kill做什麼,他甚至從來沒想過要Kill離開他身邊,離開這個家,好不容易有了溫暖的家。

  每天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和Kill一起看無聊到頂的電視節目的時候,為了電視的無聊而忍耐,很簡單的理由,哪怕是忍耐都變成了快樂的來源。

  挨靠在一起的兩個人,用體溫暖著彼此,在電視裡安靜下來的時候聽到彼此的呼吸,已經很滿足。

  那些簡簡單單的對話,浪費時間賺不到一分錢的對話,他每天花幾個小時在上面,絲毫不覺得可惜。

  不是兒子難道是手下嗎?

  「兒子!?」安成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脖子朝他伸著吼:「他是你兒子,我才不當你兒子呢!還好你一直沒把我當兒子,我可背不起亂倫的罪名!」

  安心猛地站起來。

  「你說什麼!?」

  震驚的不止他一個人,最驚訝的是Even,她連手裡的書都失手拿掉了。

  安成得意洋洋的說:「別人還不知道吧!可我一看就知道,他身上那些痕跡清清楚楚,除了那麼寶貝他的爸爸,誰敢在他身上留下做愛的痕跡!」

  停在身上的所有目光都讓安心討厭,他和Kill之間的事,為什麼要告訴別人?為什麼要對別人解釋!?

  Even衝到安成面前問:「真的?你說Kill身上有那種痕跡?」

  安成點頭,她又問:「你怎麼知道的?親吻會留下痕跡嗎?」

  安成怪異的看著她反問:「你不知道?普通的親吻當然不會留下痕跡,只有在做愛的時候,控制不住力量才會留下來。」

  「夠了!」

  安心隱忍下怒氣,盡量平靜的說:「讓他滾!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再回來!」

  保鏢們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

  安心大吼:「聽不見嗎?滾!」

  保鏢把安成拉出去,車很快安排好,安心看著兒子和他朋友被塞進車裡……多少年沒這樣發過火了?又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氣得想要發抖過了?

  一切恢復平靜,安心轉過身打算上樓,Even的尖叫突兀響起——

  「你!你碰了Kill!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我的我的!我一個人的!」

  是該讓她走了,這是他和Kill的家,哪容得下那麼多人?

  最後的檸檬

  他的步子被駱管家攔住,管家手裡提著他給Kill準備的禮物,他都給忘了,Even還在竭斯底裡的叫,一個影子殺手,家裡的保鏢雖然比不了她的身手,控制住她還不成問題。

  臥室裡的靜謐讓安心鬆了口氣,僕人已經收拾好了,Kill不在嗎?浴室的門關著,他放下籠子走過去。

  裡面的景色讓他的鼻腔血管有開閘的衝動……

  皮膚佈滿晶瑩的汗水,濕潤的頭髮緊貼在臉頰和脖頸上,赤身裸體的Kill。

  一踏進去,過熱的高溫嚇了安心一跳,匆匆取了一條大毛巾,把Kill裹了抱出來,一邊擦拭他身上的汗水,一邊輕柔的喊:「Kill……」

  「嗯……爸爸?」

  還好沒他猜的那麼糟糕,還有意識。

  「怎麼調那麼高的溫度?你在裡面多久了?」

  Kill看起來昏昏沉沉的,頭靠著他說:「不知道,很舒服。」

  安心無奈的說:「以後記得設定時間,時間太長很危險,知道了嗎?」

  小傢伙哼了兩聲,揪著他的衣領說:「爸爸……」

  「要什麼?口渴嗎?」

  腦袋稍微動了動,好像連搖頭都不怎麼能做到。

  安心滿心要溢出來的疼愛,揉著他頭髮,剛想起身去取吸水的毛巾,一直被遮蓋著的籠子裡發出尖銳的嘶叫!

  Kill「嗖」的坐直起身,大張的眼底瞳孔似乎縮了起來……

  人的瞳孔怎麼可能瞬間收縮,又不是動物。

  安心把看到的當成了視覺誤差,拍著Kill的背說:「喜歡嗎?去看看。」

  和他一樣可愛的,一樣有美麗毛色的小傢伙。

  籠子裡又傳來奇怪的嘶叫聲,為了響應叫聲,籠子還晃了晃——

  開什麼玩笑!?那可是鋼絲籠子,那麼小的一隻小獸,想要晃動,豈不是達到瘋狂狀態了?

  正當安心這樣想的時候,籠子證明似的又晃了晃,他笑起來,過去把罩在頂上的華麗紗罩拉開,裡面金黃毛色的小狐狸齜牙咧嘴的咆哮著,然後又像被嚇到一樣瑟縮起來,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哀鳴,那雙圓圓可愛的小眼睛一直看著一個方向。

  Kill?它怕Kill?

  安心回身,Kill仍坐在床邊,懶洋洋的撥弄半濕的頭髮。

  安心笑道:「它好像很怕你啊!」

  「不是好像,」Kill回答得簡單,「它一定怕我,我不喜歡動物氣味,爸爸把它帶回來幹什麼?」

  沒聽說過動物會怕黑暗術者,也許有些渾身戾氣的人確實會被動物過於靈敏的感覺辨認出來,可是Kill除了對上送上門來的殺手外,臉蛋上哪裡寫著凶殘了?

  可是不喜歡啊……而且還是討厭……又倒著摸Kill的毛了……

  安心實在不是一個習慣遷就別人的人,他放軟了口氣問:「爸爸送的也不喜歡嗎?」

  他在Kill心裡是特別的吧?在他失去記憶後,他會主動親近的人就只有「爸爸」……「爸爸」!?

  是「爸爸」,不是他安心,從一開始準備的心理戰術就是為了讓Kill感覺到家庭,感覺到「爸爸」的愛,而Kill最近表現出來的,也確實是一個好孩子。

  可是,昨天晚上他還主動勾引來著!

  那種情況下,不大可能是無知吧?那麼直接明白的挑逗,而且是在清楚看到他的狀況後才做出來的,傻子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Kill應該是愛著他的,除了計劃中對「爸爸」的愛,還應該有屬於情人的愛在內。

  安成說出的那個詞不經意的又闖回腦海,父親和情人,完全不同的人和感情啊!可是只有情人間才會做的事情他和Kill也做了,根本沒選擇了。

  Kill叫「爸爸」時候的神情他還記得,拽拽的冰冷的小傢伙,吐出帶著暖意的這個稱呼來,每次聽到都是享受。

  如果以後聽不到,也許會有遺憾,但是那種遺憾和必須保持距離的父子關係帶來的畢竟要輕很多吧?

  Kill在換衣服,雖然才發生過那種事情,但他看起來沒有一絲害羞窘迫,瘦削的身體毫不在意的展現在安心面前,再一件一件慢動作樣的穿上。

  「以後,我就不是你的『爸爸』了。」說出來,還是有點失落。

  Kill扣衣領的動作停下,整個人都凝固了似的。

  安心解釋:「周圍人都會覺得奇怪吧?雖然同性同居和結婚早就合法化了,可是父子關係畢竟不好。」

  Kill還是靜靜的,安心以為他沒聽清楚,準備再說點什麼,Kill側了一下臉,讓他看到左側臉頰上的睫毛。

  「爸爸想說什麼?」

  啊?果然沒聽清楚,安心補充說明:「以後不要再叫我『爸爸』了。」

  「為什麼?」

  很輕的聲音,就和他昨天晚上看著電視喊「爸爸」的聲音一樣,很輕,可這次他們沒有靠在一起,隔著房間內一大段距離。

  安心平淡的說:「因為不好。」先前被安成惹起來的火還沒熄透,送Kill的禮物又被拒絕,他已經不想再繼續談下去了。

  剛要出門,Kill在裡邊問:「為什麼不好?」

  他回頭看過去,Kill低著頭,扣上領口的金屬扣子。

  只有要去騎車才會穿緊身的衣服,所以安心問他:「去騎車?」

  「不用你管!」

  把他從門邊推開,Kill甩開步子走出去,安心一把沒抓住,莫名其妙的瞪著Kill的背影。

  生什麼氣?禮物沒買對味就對他生氣?

  他是不是真的太寵Kill了,寵得過度了?給了他那麼多都不夠嗎?沒什麼實質的東西,不過他可是拿出大把的時間好好的陪著他啊!給他的特殊待遇也是從來沒給過誰的。

  誰敢用Kill的態度在他面前說話!?這些難道比不上實質的金錢或者禮物嗎?

  為了一個禮物就生氣!

  他回頭看著縮在籠子裡的小狐狸,小小的眼睛防備到極點的回看他。

  狐狸有什麼可愛的?看著真討厭!居然還親自跑到寵物公司去買,又等了一個多小時運來,還親自帶回家。

  叫來僕人,安心說:「把那隻狐狸丟掉。」

  他進去的時候僕人們都看到了,籠子外扎的綢緞上還打了蝴蝶結,那是送給Kill的禮物,所以現在他說要處理掉,他們都沒反應過來。

  「我說處理掉!沒聽到嗎?還是要我換幾個聽得懂我話的僕人來!?」

  嚇倒的僕人們立即忙起來,安心板著臉離開臥室。

  笨手笨腳的,怎麼以前沒發現僱傭了那麼笨的僕人?

  安心叫了駱管家到面前,要他換掉二樓的僕人。

  駱管家奇怪的問:「用了好幾年了,為什麼要換?」

  好多年了?安心臉上有點掛不住,只好說:「想換。」

  駱管家猶豫著說:「可是需要原因,不是解雇他們的原因,是給動手的人的原因,總不能沒有原因就殺掉,這和老爺的原則不符。」

  原來解雇就是殺掉的,也是,熟悉了住宅環境怎麼還可以放出去?

  但是……原因?他們也是看著他寵Kill才會按照他的意思做事,他們其實沒錯。

  但是……心理的鬱悶需要排解。

  他說:「找不到替換的僕人了嗎?這麼點小事都辦不了。」

  駱管家也是跟了他十多年的人,見到他的怒火也沒害怕,反倒建議:「最好不要換,換了沒有好處,不換倒有很多好處。」

  「哦!」安心的不悅上升,但他畢竟過了胡亂衝動的年紀,耐著性子問:「說說看。」

  「第一個好處,雖然避免不了,還是少殺一點人,這是為了老爺的身體好。」

  駱管家信佛,而且很虔誠,安心喪氣。

  「第二個好處,僱傭新的來又需要做一段時間才會上手,肯定不比一直常做的人手腳麻利好用。」

  「嗯……」這個他承認。

  「第三,關於少爺的。」

  換不換僕人和Kill有什麼關係?難道裡面還有Kill稍微喜歡的?

  「少爺不出門,我看少爺太缺少朋友了,家裡雖然沒有同齡的孩子給他做朋友,但是畢竟是家裡人,天天對著這些熟悉的面孔,怎麼也會多點笑容的,第一次笑也許困難,但熟悉能帶來慣性,多笑一笑,才是少爺正常的表現,他接觸的人實在太少了。」

  確實,Kill完全沒有和人交流的常識,一點都不懂。

  雖然只有對著他才會笑,對著他才會淘氣自負,讓他很滿足,可是,才十幾歲啊!別的少年不都和朋友一起瘋玩著麼?

  每天乖乖呆在家裡看無聊的電視,其實是因為沒有朋友吧?

  Kill其實很無聊吧?只有等他回來才有人陪……

  其實,他也很想看到Kill露出別的少年臉上的神情,那種張揚的青春,叫囂的熱情和源源不絕的精力。

  連他自己回想起當初也會會心的微笑,魯莽無知、單純笨拙的卻無可替代的美好回憶,Kill怎麼能缺少?這些都是人生自然的經歷,誰都有資格得到的東西。

  出自陰影的Kill,只怕連童年都單薄得不值得回味。

  現在,連那些記憶也被他自私的奪走,難道還要連他最最華麗的季節也要奪走?

  身體後仰,安心靠回座椅內對駱管家擺手。

  「你下去吧!這件事算了。」

  書房內靜下來,安心的火氣去得無影無蹤,可是滿身滿心的……是什麼?

  他不能要求Kill和他一樣過這種生活,對他來說沒什麼,他已經蒼老了,處理事情,看看報紙和電視,他可以過得很安逸。

  可是Kill不行,從來沒聽到抱怨,只不過因為他從來不懂得自己的年紀可以得到些什麼,就連電視,也是來了這裡才知道看的,陰影的冷血和殘酷早就知道,但是安心第一次體會到。

  他不能再做和陰影做過的一樣的事情,以為Kill不懂就滿足了,懂得的他不能容忍自己愛著的孩子度過那麼蒼白的青春。

  學校是不錯的選擇,讓Kill完全脫離以往的生活模式,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在校園裡結識朋友,學校的環境最好,雖然Kill的身份特殊,但是他一向聽話,好好的交待過後去校園應該沒問題。

  實在有問題,他也會幫著小傢伙克服的。

  Kill和平時一樣,獨自一個人騎著機車在樹林和海岸的路上飛馳。

  樹木間快速閃過的身影說不出的單薄。

  沒有帶頭盔,風吹得他瞇起眼睛……

  尖銳的剎車聲響起——

  「有病啊你!要發瘋到別處去,站在路中間幹什麼!?」

  從草叢裡狼狽的爬起來,Kill對著突然出現在路中間的Even大吼。

  機車已甩到了另一邊,還好他反應及時,機車的性能又好,不然,不是撞飛她,就是他衝到樹上撞死。

  以他的身手,剛剛的事情還是太危險了,Kill有點懷疑前一次的「車禍」也是因為她。

  Even死灰一樣的眼睛落在他身上,Kill咬著牙走到那邊去扶車。

  真該死,傷口好像被拉開了,很痛啊!

  Even說:「他是你爸爸。」

  「怎麼?」Kill高高仰起頭,「你真的在發瘋?」

  Even又說:「他是你爸爸,你和他亂倫!」

  「輪得到你管嗎?」毫不示弱的抬頭。

  Even笑起來,好像突然之間恢復了,說:「你不在乎,我知道,因為我們是一樣的,那些道德倫常都是垃圾。」

  Kill扶起了車,身體很不舒服,他靠坐在車上,擺出一副等著聽瘋話的表情。

  「可是,你爸爸在乎,他比我們大一輩,老一輩的都很守舊,絕對絕對接受不了。」

  Kill的神色暗了暗。

  「他是個大人物,就算他自己放下來了,別的人也接受不了的,他們會在背後說——那是個亂倫的人,到最後,他還是接受不了你。」

  Kill很鎮定,雖然眼睛已經洩露出他的慌亂。

  深切熟悉他的Even輕易看出他的動搖,走近Kill說:「如果你能送我離開這裡,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一定想知道的秘密。」

  「是嗎?」Kill不屑。

  Even住了口,自信滿滿的笑著。

  挑釁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幾遍,Kill說:「你想離開?我不討厭你,你和哥哥不同,你不用擔心。」

  「只是不討厭嗎?」

  「你還想要什麼?」不耐煩的Kill。

  Even笑得淒涼。

  「我只是一個小人物,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以前我還算個影子殺手,但是這一次,我根本只是附屬物,你的附屬物品。」

  「你爸爸不知道你討厭酸的東西,也不知道你討厭動物,但是做為陌生人的Shadow知道,我可以告訴你這一切的原因,但你必須送我出去,立刻,否則我們誰也別想離開。」

  Kill順著她的目光一掃,剛剛的剎車聲已經驚動了附近的保鏢,有人向他們過來了。

  有些疑問盤旋在心底多時了,可是那些答案真的重要,真的值得他去探究嗎?

  如果是昨天,恐怕他會當作什麼都沒聽見的走開,可是今天,在爸爸說過「不要再叫我爸爸」之後,有些事情錯了,有些東西變得重要了。

  他跨上車說:「走!」

  Even興奮的跳上車,在機車飆出去的瞬間,她朝追來的保鏢得意的揮手。

  這裡其實是一座莊園,大小幾乎能媲美歐洲中世紀伯爵爵位的領土,Kill成天在這片範圍內兜車,道路再熟悉不過,他清楚,要送Even離開,真正難的是最外圍。

  機車還沒衝出樹林,安心已經在監控上看到了Kill。

  如果說Kill先前負氣離開弄得他的火氣持續上升,也讓駱管家平息了,可是現在,鬱積的怒氣重新翻了起來,而且……達到了臨界點。

  只為了一個寵物,就可以和他鬧彆扭,甚至還鬧到產生危機。

  從Kill來了以後,連Shadow親自前來都不曾造成如此大的危機,卻輕易的被Even挑撥,還要帶著她離開這裡!?

  安心不太相信Kill會做出來,經歷的太多,他很清楚Kill對他不是沒感情的。

  可是這份感情在Kill心裡佔了多少比例?

  如果……他的記憶能夠恢復,他會選擇養育他長大的Shadow還是不瞭解他哄不住他的夜梟?

  安心僵硬的坐在那裡,按照手下迅速整理出來的幾個方案,他現在應該下令,而不是緊閉著嘴的不說一個字。

  他們難道沒有看懂他的意思?

  他們難道看不出來他有多愛Kill?

  居然要他下令給大門附近的狙擊手,用的雖然是麻醉槍,可是那種速度下被瞬間麻醉,和直接開槍有什麼區別?就算他們再三承諾危及不到生命,可是,麻醉會失效,要他怎麼面對Kill繼續說謊?

  居然!他們居然還提出萬不得已不能讓Kill活著離開這裡。

  因為他是黑暗術者……成為敵人後,比起安心以前的敵人來得可怕得多。

  deleted

  機車上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他想要保護的孩子,屬於他的孩子……兒子。

  突然,安心想通了Kill為什麼生氣。

  屬下們緊張的等候著,機車已經越來越遠離大宅,已經進入狙擊手的射程範圍,一共二十個狙擊手,一半的槍膛裡是麻醉劑,一半的槍膛裡是蓄滿的冷光。

  機車速度穩定,就像那天在「蔑視」門前一樣,看到厚重的大門也沒有減速的意思。

  Kill腕間還帶著以前Shadow給他的那個東西,他不擅長近身搏鬥,那個東西是保護他最好的選擇。

  可是在眼前,外表木質實際鋼化的大門擋不住他一拳。

  安心有點後悔沒把東西拿走,只是有點而已,他像以前無數次一樣笑起來,說了一句讓屬下們暈厥的話:

  「小狐狸……再狡猾也只是個還沒換牙的小傢伙。」

  大門在轟然巨響中倒塌,不敢自作主張打開電網的門衛眼睜睜看著Kill飛一樣的消失。

  「老大,再不下令就晚了!」

  「晚什麼?」安心敲著桌面,一直等到Kill離開了狙擊手射程範圍才下令:「打開追蹤儀,要是讓他消失在你們眼皮底下,你們也跟著他消失好了。」

  頂多還有兩個小時天才黑,安心打算去睡一下,入夜,才是夜梟活動的開始。

  那一面,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山道上,Kill停下車趴在車頭上。

  呼嘯的風立即減弱,輪子下的路面連灰都沒帶起來,比家裡的路面寬得多,一樣的乾淨,只少了林間的濕氣。

  Even急著問:「怎麼了?還不快走,被追上就完了。」

  「完的是你。」Kill涼颼颼的嗆了一句。

  鋼筋森林等著他,絢爛冰冷的反射著太陽光,走進去,爸爸找得到他嗎?

  還是爸爸嗎……

  家裡可以看到城市的一角,在城市裡,看不到家,除非他能找到在家裡看到的那一角,可是那麼大的城市,蔓延到與天相接的地方,就像碎掉的玻璃,散得到處都是,上哪裡找那麼小的地方。

  Kill一晃手腕,「卡嗒」一聲,腕間的東西回到休眠狀態。

  要是可以一拳打爛山下的那堆東西就好了。

  Even抱著他的腰,臉貼在他背上,哄勸樣的說:「等你知道真相,你就會知道我說的不是在騙你,實際上我根本沒想到我們能活著逃出來,走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Kill疲憊的撐起身體,終於還是忍不住朝後看了看——靜悄悄的,連樹葉也沒有一片掉到空曠的路面。

  「Kill!走吧!」Even在催促。

  城市的燥熱浮在空氣中,海邊清冷的風吹不到山這邊。

  「知道了,亂倫……」Kill笑了一下,猶帶稚氣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苦澀,「以前我不記得了,不過,昨天晚上應該是我第一次和人做愛,不是只有女人才會痛的。」

  Even住了嘴,環住他腰的手臂鬆開了點。

  車子開始緩緩滑行,不一會兒,沿著空中架橋並入城市幹道的車流中。

  喧囂的酒吧內,人來人往和往常一樣,燈光也仍然光怪陸離的,只是,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一處。

  那個角落很昏暗,完全沒法看個清楚,可是一直在座的人都知道那裡坐著怎麼樣的兩個人,後來的雖然不知道,可是出於從眾心理也的不停向那邊張望。

  Kill酷酷的小臉在聽Even說出「就這樣,你被夜梟關了起來」終於變了變,從冷酷變成了冰凍。

  Even躲開他的目光,坐在那裡的姿勢好像在拚命克制住什麼,過了幾分鐘,她伸手拿杯子,對付試驗品都沒抖過的手搖晃得厲害。

  Kill散發出的冰冷幾乎有了實質,並非躲開他的眼睛就能無視。

  好半天,吧台的音樂換了好幾次後,Kill笑問:「就是這樣?這就是真相?」

  Even緩口氣說:「是的!」

  Kill笑起來,還笑得越來越厲害,耳前垂著的鬢角隨著他身體的搖晃擺動,手扶在桌緣,好像一鬆手,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往地上倒。

  「你不相信我?」

  和Kill的笑不同,Even的聲音裡帶了濃濃的鼻音,已經快要哭了。

  Kill抬手撐著下巴,仍然笑不可扼的說:「你說他抓我做手術,然後抓到家裡幹什麼?當作中式鮭魚做法的試驗品?」

  Even怔怔的看著他,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眼眶裡的水霧消散,眉毛豎了起來。

  「什麼鮭魚試驗!你到底在想什麼!?他拚命討好你,難道你看不出來?」

  「是啊!」Kill滿不在乎的仰倒,雙腳習慣的提到桌子上放著,「你嫉妒了,Even。」

  幾個人吵吵嚷嚷的路過他們旁邊,好像起了爭執,一個推了另一個,那個朝著Even倒下來,眼看就要把Even壓在下面——

  拙劣但是有效的佔便宜方式。

  轉眼間,倒下的高大身影反被壓在了桌下,Even的雙腳踏在他背上,看樣子他一動也不能動了。

  誰叫他要在Even火氣最旺的時候來找死?

  Even沖Kill叫:「我才不稀罕那個老頭子!你好好想想Shadow說過的話,為什麼夜梟不知道,可是Shadow知道,你不喜歡陽光、動物、帶酸味的東西,為什麼每次都要你自己或者別人說出來,你那個所謂的爸爸才會知道?」

  Kill保持沉默,冷冷瞧著她收拾撲過來的幾個人。

  已經通知了陰影,在Shadow來之前,Even試圖說服Kill,那麼Shadow說不定不會再怪她。

  她一邊隱忍著不下殺手,一邊不停的說:「你現在每過幾天就必須進食一次,你不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從第一次在夜梟那裡進食後沒得到休息,第二天一早就見到陽光,陽光大量消耗你的精神,所以你很快就會頭暈、出汗、全身發冷,跟發燒一樣,不得不盡快再次進食。」

  「如果第二天能得到很好的休息,你以前是一直睡,過了二十四小時後再起來,那麼只要半個月一次就夠了。」

  「你不記得了,那夜梟呢?那麼心疼你的他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嗎?」

  「是他根本不懂吧!不知道這樣會損害你的身體。」

  腳下放鬆,那個人爬出去,和他被打得東倒西歪的同伴一起跑了,Even坐回位置上,略微急促的喘氣明顯是因為對Kill說話,而不是因為動手。

  這一次挪開視線的是Kill,他仰臉看著裝飾得如同星雲的天花板,可是Even知道他在聽,哪怕不願意。

  她每天都看見Kill和夜梟在餐桌上鬥嘴,那種親暱程度遠遠超過她身邊任何兩個人,似乎他們的血液中真的帶有了相同的DNA,似乎他們真的是父子——一個溺愛兒子的父親和一個信賴崇拜父親的兒子。

  她熟悉Kill的一切,Kill對夜梟的態度她看得比Kill還要清楚。

  那個老頭憑什麼得到Kill的信賴?憑什麼他的謊言會被Kill相信?為什麼她說的真實倒被Kill嘲笑?

  小小年紀的Even第一次憎恨人,她極其憎恨夜梟,那個在她看來相貌平平,年紀一把的老男人。

  靠什麼?他靠了什麼把本該屬於她的少年騙了過去?

  Even年輕美麗,一身不凡的本事,當上影子殺手的幾年內,任務從來沒有失敗過,她是陰影的影子,那些位高權重的名人畏懼的影子!

  「那個老頭!」Even幾乎尖叫起來,「他不能把你搶走,我愛你!Kill,你是我的!」

  Kill冷淡的說:「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何必編那麼多理由來騙我?我不討厭你,很多時候還覺得你很可愛,可是……」

  「可是你愛上了那個老頭!」

  Kill站起身,想要離開,Even幾步跳過去擋住他。

  「他不是你爸爸!」

  他們站的位置比剛剛坐的地方要亮,酒吧裡的喧鬧全部停下了,只有音樂還在低沉的咆哮。

  Even發現氣氛的改變,壓低聲音說:「他那個年紀的人怎麼可能會和自己的親生兒子亂倫,是的,他喜歡你,他抓到你卻沒叫你做事,因為他喜歡你,所以他才會和你……」

  「不要再說了。」Kill偏頭不屑的吹口氣,是他勾引爸爸,不是爸爸強要了他。

  酒吧內一片抽氣聲,為了少年不自覺的表情。

  「如果你是他兒子,他那麼喜歡你,你認為他能忍那麼多年,直到昨天才碰你嗎?」

  Kill繞過她,若無其事的往外走,經過吧台時被攔住,服務生要求他付帳。

  Kill根本不懂付帳的意思,他連卡都沒用過,Even的大眼睛靈活一轉,揚聲問:「誰可以替我們付帳?」

  話音才落,一群人撲到吧台邊,爭先恐後的要求給他們付帳,還有更多的問他們「還要不要喝點什麼」。

  門口堵得水洩不通,Even藉機拉住Kill,把他拉回先前坐著的地方,順手取了吧台上裝飾的刀,「咄」一聲插在桌面上,嚇退了跟著他們的人。

  「你也看到了,你身上有吸引人的特質,就像毒品一樣,定力再好,能在你面前忍多久?」Even進一步說:「你和他沒有一點相似處,外貌也好,脾氣也好,他平庸,你耀眼,你們根本不是父子!」

  「你胡說!」

  Kill突然發火,悶鬱的酒吧裡刮起了風,冰涼徹骨的風,不大,卻一絲一絲的無孔不入。

  「她沒有胡說。」

  Kill和Even一起轉頭,Shadow就像跟著風的影子,莫名其妙的出現了。

  Even立即謙恭的讓開,站到外側,Kill往外一動,被Shadow抓住胳膊推到裡側按坐在位子上。

  「放開我!」聲音裡帶了慌亂。

  Shadow扣住他的手,手腕一轉,戴在他腕間的GSS04被取了下來。

  Shadow把玩著那個手鐲樣的東西,笑道:「Kill,這可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想用它對付我?」

  Kill剛把手指併攏,Shadow又一次察覺到他的舉動,抓住一擰,Kill的手已經被反到背後,動一下就痛得忍不住吸氣。

  「你的黑暗術也是我教的,你身上沒有能對付我的武器,還是聽話一點吧!」

  見Kill放棄了抵抗,昏暗的光線下,一雙黑瞳猶豫懷疑的看著他,Shadow用開玩笑的口氣說出又一個真相:

  「半年前,聯邦懸賞緝拿夜梟,生死不論,報酬是十億,我接了下來,可是派出的人都沒完成任務,你老早想飛出我給你做的窩,知道以後求我讓你試試。」

  「我和聯邦取得聯繫,他們提供了一些保障,為了你的安全和穩妥,我故意讓Even帶你出來玩,她好奇心重,又很自負,順利的帶你到『蔑視』,也順利的到了夜梟身邊。」

  「而且有她在,你也要安全很多。」補充的這句話有什麼夾在裡面。

  Kill乾脆趴在桌子上,讓自己的手臂好過一點,問:「那任務還沒完成,你為什麼放棄?」

  「因為我知道你完成不了。」Shadow捏得更緊,手肘頂著Kill的脊背。

  「為什麼又要讓我去?」都是騙子,不要信。

  「因為我想讓你吃點苦頭,我實在太寵你了,Kill……」貼近,唇摩挲著Kill的耳朵說:「寵得你敢對我說『不』,我該好好教訓你,讓你記得是誰拿鮮血喂大了你。」

  背上傳來尖銳的疼痛,Kill用額頭抵著桌面,大口大口的喘氣。

  一隻手解開衣領,在他的脖子下巴上來來回回的撫摸,而Shadow說出的話比那隻手做的更讓他心悸。

  「Kill,你以後說的『不』,我不會再聽了。」

  衣服拉鏈被拉開,那隻手佔有的覆蓋住他的胸膛,還曲起一指按揉他胸前的敏感點。

  Kill不顧疼痛掙扎起來,可是就像Shadow說的,他身上沒有可以對付Shadow的武器。

  Shadow沒有加重力道來懲罰他的不規矩,手指溫柔的動著,卻讓Kill感覺到惡寒。

  他是爸爸的,Shadow沒權利碰他!

  但……爸爸在哪裡?

  那條空空的路,沒有人來追他。

  有點放棄的閉上眼,放在他身上的手越來越過分,Kill覺得雞皮疙瘩爬滿了一身。

  這裡是酒吧,Shadow不可能在這裡做什麼……「啊!」

  濕熱的東西觸到他裸露的脖子上,Kill接近瘋狂的扭起來——那麼昏暗的光線,就算Shadow真的在這裡強暴了他,也沒有人會注意!

  他的扭動成功的甩脫了舔上來的舌頭,Shadow不得不把手從他衣服裡拿出來,雙手制住他。

  掙脫不開,他掙脫不開!

  爸爸——

  修

  手臂上的骨頭快碎了,Kill後悔自己衝動的跟著Even離開家,好後悔!

  必須冷靜下來,想辦法回家,回爸爸那裡。

  飛快的想了想,Kill停下所有動作說:「好痛!放開我,你要教訓我也教訓到了,你還不快準備下一步,把十億懸賞拿到手。」

  Shadow大笑著說:「是啊!我不得不想別的辦法,不過Kill不用擔心,發生了太多意外,例如你的失憶,而且我低估了夜梟的能力,我聯繫不到Even,沒有你的消息,我不能冒著失去你的危險繼續這個任務,那樣太不划算了。」

  「你還派過人來嘗試殺他,可是因為有我在那裡,你殺不了,而且還連探察消息都做不到,你做得最成功的就是讓Even和我一起,她懂得把握時機把我帶出來,也記住了家……那裡的環境和保衛措施。」

  Kill覺得胳膊快要痛得沒知覺了,連扭頭瞪Shadow都做不到,只能順著Shadow的意思說話。

  「是的,不過現在有比潛入暗殺更好的方法。」Shadow笑起來。

  Kill差點脫口問出「什麼方法」。

  收了笑聲,Shadow稍微鬆開點手。

  「夜梟不是你爸爸,你的父母沒有一個是正常人類,你身上的不是黑暗異能,而是你血液裡帶著的天性,這一點,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Kill猛地用力,仍然沒有甩脫Shadow的控制。

  桌子上的酒杯倒了,酒液順著桌邊流淌,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你爸爸是最後一個狼人,他本來逃過了聯邦的追擊,卻為了你媽媽——吸血鬼老大的女兒喪命,你出生時吸光了你媽媽的命元,所以吸血鬼也容不下你,我帶著你逃出來,建立陰影,和吸血鬼對著幹。」

  停頓了好一會,太過匪夷所思的話讓Kill忘了掙扎,只是看著地面的潮濕印記擴大。

  「你無法抗拒對鮮血的喜好,動物非常怕你,這些是繼承自吸血鬼的特點,你的身體行動能力很強,韌性遠超過普通人類,這是繼承自狼人的特點,吸血鬼發生奇跡生下孩子,你也因此得到了雙方很多優點,不像吸血鬼見光死,不像狼人見到鮮血就完全失控,可以說,你本身就是個奇跡,但是……」

  Shadow鬆開手,Kill揉著手臂,既沒逃走也沒回頭看他。

  這些話,已經訂住了他的手腳。

  「但是,你也討厭陽光,也喜歡血液,不能像吸血鬼一樣飛行,還白白具備了狼人卓越的身體行動力,卻又因為吸血鬼的贏弱而無法接受普通訓練,我只好借你的天性偽裝成黑暗術,用來逃過吸血鬼的注意。」

  說完這些,Shadow抱著手臂等待。

  沒有人會比Kill更清楚他自己的身體,這些就是真相……

  只是還有疑問——

  「你怎麼知道的?你說逃出來,那麼,Shadow難道是吸血鬼?」

  「不是,」Shadow恢復了一派陽光的笑容,「我是吸血鬼為儀式準備的祭品,那時候我才十歲不到,可惜被我知道了這件事,大約那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傢伙沒想到一個小孩能帶著一個嬰兒逃走。」

  Kill知道事情不會像他說的那麼簡單,吸血鬼的儀式,意外得知的秘密,在那些不死不傷的吸血鬼中帶走他,怎麼都不可能簡單得了。

  不簡單又怎麼樣……彷彿都是無關的,他此時在乎的,不是這些……

  「他不是爸爸……」真的不是父子……

  「嗯?」

  Shadow沒聽太清楚,Even湊近他說了句話,他拉著Kill的胳膊站起來,匆匆忙忙的向後門走。

  Kill神情茫然,幾乎沒有反抗的跟著他。

  酒吧後面是條狹窄凌亂的小道,Kill腳步踉蹌的被拉到道口,幾輛疾停的車截斷前方的路,後面也有人影晃動。

  夜幕已經降臨,路燈、車燈、各式大樓內投射出的燈光交相輝映,把這片地方籠罩在斑斕的光影裡。

  車剛停穩,安心已經看到被Shadow藏在身後的少年,臉色慘白著,雖然平時就這樣,可他還是擔心,Shadow做了什麼?看起來,那神情分外的虛弱。

  從車裡下來,隔著保鏢和Shadow,安心證實了剛才的想法,Kill臉色不好,從敞開的衣領不難猜到發生了什麼。

  明明已經看到他,卻把目光躲開,神色更慘上幾分。

  已經知道真相了吧?故意留那麼長時間給Shadow,好讓Kill瞭解,也好在之後的行動中賭一把,可他現在居然後悔了。

  昨天夜裡才投入他懷抱的孩子,身上還留有他的痕跡,那麼快就被傷害了,而且這傷害還是來自於他。

  對Kill來說,太殘酷了。

  可是不得不這樣做,Kill遲早會知道這一切,只要能把他接回家,安心相信在自己的疼愛下,Kill不會在乎這個「真相」。

  要是過去真有什麼值得Kill珍惜,Kill就不會那麼慌慌張張投入他的懷抱。

  迎上Shadow的目光,兩位黑道老大露出老友見面似的微笑。

  賭局開始。

  「對不起!」

  全神戒備的Even和十餘個保鏢,以及隨時準備出手的Shadow和下屬們都愣了一下,誰也沒想到夜梟的開場白竟然是「對不起」。

  「我要帶我兒子回家,他不能再跟你玩了,天都黑了!」

  安心笑得——「慈祥」,完全無害,一觸即發的狀況下說出這些話來,屬下們的信心驟然倍增,對方是傳聞中的陰影又如何?他們的老大是夜梟,歎口氣也要晃動世界的人。

  Shadow暗暗的咬緊了牙,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

  他當然知道夜梟不好對付,但是……那副平凡到尋常的面孔,站在那裡,還沒有身邊的保鏢有氣質,真的很容易讓人看輕了他。

  抓住Kill的那隻手感覺到少年些微的掙扎,Shadow越發發現對面的人難對付。

  安心看到Kill的動作,柔聲說:「小凡,玩得太久了哦!也不跟爸爸說一聲就跑出來,真是任性。」

  「住口!」Shadow知道此時不該生氣,可他已經控制不住。

  Kill的唇瓣無聲的動了動,不需要聽到,安心知道他說的是「爸爸」。

  就在幾步之外,他的孩子,脆弱無助的望向他,慌亂和迷茫不再掩飾的直接呈現在臉上,已經害怕彷徨到極點了吧?

  安心差一點邁步,想就這麼把Kill抱進懷裡,Shadow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Kill,你已經知道真相,夜梟不會放過你的,除了殺你他別無選擇,像他這樣愛護生命小心翼翼活到這把年紀的,絕對不會讓自己冒險,你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危險因素。」

  「我是他爸爸,」安心笑道:「喜歡殺人的是你,Shadow,你可是冷血出名的。」

  Shadow悄悄鬆開手,Kill雖然望著安心,但是一步也沒走出去,剛才那些話說得在情在理,Kill沒理由不相信。

  他心裡安定了點,揚手打了一個響指。

  幾道人影從兩邊落下,腰間的吊索回收,不過幾秒鐘,Shadow身邊已經多了六個影子。

  安心的笑容不變,說:「十億的懸賞果然很有吸引力,陰影連底牌都打出來了,這個時候還不放棄要我的老命啊!」

  Shadow也笑起來,甩了甩耀眼的頭髮說:「我們都在賭,不過我的把握要大一點,你居然真的親自來了,Kill留給你那麼大的威脅嗎?一定要親眼看到他死才放心。」

  Kill一顫,身體輕輕的晃了晃。

  「當然要來,」安心仍然閒話家常樣的,「我出門時,廚子已經在做鮭魚了,小凡回去得晚了,魚肉涼了可就不好吃了,還是親自來接他好點。」

  Kill仰起頭,眼中水色一漾就沒了。

  不知道是哪邊先動手的,科技發展得越先進,局限也就越大,雙方身上都攜帶了冷光槍,可是又都攜帶了一定範圍內克制冷光光束發出的光盾,不可避免的,冷兵器成了首選。

  加上Even,一共七個影子殺手,落進了圈套,力量薄弱的夜梟還在笑。

  慈愛而寵溺的笑,視線越過刀劍帶出的光弧直直望向Kill。

  Kill靜靜的站在Shadow身後,眼睫下垂,似乎被地面激烈搏殺的條條影子吸引住,全身唯一動的,是不時被劍風帶起的髮絲。

  影子殺手的實力高於安心的保鏢,儘管他們也是數一數二的打手,與專職殺人的人比,還是少了奪命的特質。

  前方的人一個一個倒下,而影子殺手只傷了兩個。

  Shadow估量了一下形勢,恢復了輕鬆自如的神態。

  「一分鐘以後,你會倒在我腳下,我尊貴的黑暗之王——夜梟,我會妥善保存好你的屍體,值十億哪!我敢打賭,今後百年內再也不會有人比你更值錢。」

  Kill的瞳孔急速收縮了一下,光影之中,誰也沒注意到。

  安心想起攬住那瘦削肩膀的觸感,單薄得叫人心疼,靠在懷裡幾乎沒有重量,故意撞過來時,又撞得胸口生疼的……

  安心和Shadow都太過自信,在此之前,他們都沒有輸過,可是賭博,總有一邊贏,而另一邊輸。

  在這條小道的所有影子中,他是最淡的,也是最快的,就像風留下的影子,還沒看見,已經掠過。

  發現他動作的,只有一直注目在他身上的安心和瞬間變了臉色的Shadow。

  Kill很快,快得只有兩個影子逃脫他的指尖,那五個已經倒在地上,化為實質,再也變不成影子了。

  面對Even時,Kill的動作緩了半拍,Even乘著Kill停頓的瞬間撲上去,Kill的手往後縮,一束冷光穿過他們的身體——

  「Kill!」

  也只是瞬間,剩下的那個影子抱起Even,身體火箭一樣消失在上空。

  幾步外的Shadow來不及趕到,夜梟的人已經隔開了距離,惡狠狠的看一眼安心,他也迅速消失了。

  人影晃來晃去,安心連Kill怎麼倒在地上的都沒看到,等他能看到時,Kill已經和地上那些死去的影子混在一起。

  他明明一直盯著的,才幾秒鐘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慢慢走過去,腦子裡轟亂不息,連身體都控制得不太好了。

  手下的人四散開,有人朝冷光束來的方向追過去,還有人在檢查周圍是否還有陰影的殺手,亂哄哄的。

  他的手在抖,怎麼努力都停不下來。

  他知道Kill會選擇他,失去了以前記憶的孩子,不論Shadow曾經養育過他多少年,他記得的,只有和爸爸一起度過的幾個月,他擁有的,也只有爸爸給他的愛。

  Even要阻止Kill殺影子,Kill的潛意識裡仍然留有她的位置吧?只因為她也是家裡人,否則怎麼會在那種時候停手?

  一瞬間的停頓,來不及判斷危險到來……

  這一瞬間,難道會是Kill的永遠?

  逝水

  安心跪了下來,身軀突然顯出老態,全身抖著,不甚靈活的伸出手……

  周圍一片死寂,他的顫抖和不協調慢鏡頭的播放給所有下屬。

  「唔……」

  聲音似乎是從安心手下面傳出,他托起頸子轉過那張臉。

  細長的眉皺了起來,沒了血色的唇又吐出一聲輕微的呻吟。

  Kill……還活著。

  花了快十秒鐘,安心才反應過來,不用他吩咐,助手已經行動了,召集人手,通知布萊恩。

  安心不記得怎麼上的車,也不記得怎麼回的家。

  他唯一記得的,是Kill微弱的呼吸,他一直俯身仔細的聽著,生怕聽錯,生怕Kill斷絕了他的希望。

  他知道有圈套在等著,實際上,Kill即使不動手,他的手下也能確保他萬無一失,畢竟,他是準備充分了才去的。

  Shadow賭他放不開Kill,會親自出現,還賭Kill會拋下欺騙了他的夜梟,結果是Shadow輸了。

  他賭的是Kill對他的依賴,竊聽了酒吧內對話的手下把Kill的身世告訴了他,他還是要賭,他的孩子其實很脆弱,這一點只有他知道,他贏了……贏了。

  Kill的舉動在他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只有不知從哪裡射來的冷光。

  布萊恩不在家。

  安心在等待的幾分鐘裡經歷了很久沒有經歷過的驚慌、多疑、絕望……

  在這之前,他不認為他還具備感受得到這些東西的心臟和頭腦,早就不具備了。

  久違的感覺……卻隔著一層麻木,連觸摸到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也像是長了一層厚繭,摸起來不太真實。

  在這幾分鐘裡,他盼望聽到Kill飽含信任的歡呼「爸爸」,他盼望Kill再咧開嘴,故意露出一口尖尖牙,然後跳過來咬他,他還盼望Kill不耐煩的說他囉嗦,只要還能聽到,還能感覺到,要他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又一次手術,上次隔著幾間房間,這次只隔著一層玻璃,可他覺得太遠了。

  伸出的手碰到玻璃,冰冷的玻璃,就算他把玻璃暖熱,裡面的小傢伙也感覺不到吧?

  冰冷單薄的身體,只有在他懷裡才能暖和起來,真的太遠了……

  Kill的臉色一直沒有好轉,從手術室到臥室,忍受不了等待,在布萊恩到之前,安心找來了另一個醫生,手術是在兩位醫學權威的坐鎮下進行的,他們都向他保證,Kill會活下來。

  他們很權威,可他們治不好他的焦急。

  雙重的焦急——

  Kill的身體檢查一直是布萊恩在做,並沒有經手他人,這次布萊恩不在,醫生們在告訴他Kill沒有生命危險後,謹慎地說:Kill是他的兒子,親生兒子。

  怎麼會?

  DNA不會撒謊,七對等位DNA相同,任是誰也無法改變Kill是他親生兒子的事實。

  安心沉默了一天,他手下的這些人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放任時間過去。

  一天以後,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又回到了Kill身邊。

  冷光束沒有擊中心臟,離要了安心命的地方僅僅兩毫米,他決定以後要信佛,駱管家信佛是為了他,他信佛是為了Kill,原來他們已經是一個完整的家庭了。

  只要Kill醒過來,要罵要吵要咬要發脾氣要暴躁要臭著小臉對他都行。

  只要他的孩子醒過來。

  第一天,Kill毫無反應。

  第二天,Kill在打針的時候縮了下指頭。

  第三天,僕人說在更換房裡鮮花時,Kill張嘴吸了兩口氣,雖然因為疲憊睡著而沒親眼看到,安心還是囑咐以後每天都插那一種花。

  伴隨著神經的逐漸恢復,另一種折磨到來。

  從後背到前胸,通通透透的穿了個孔,被冷光擊中了的士兵,在戰場上是不值得救的。

  那種痛苦,只有在墳墓裡的人才清楚,連麻醉或者鎮痛都不可能,除了再次傷害,那些藥物沒有任何益處。

  安心只能看著他痛苦,無能為力。

  Kill扭傷腳的那天,撒嬌的對安心叫痛,在不久前的一天夜裡,被他佔有時也毫不避諱的說痛。

  昏迷中開不了口,Kill常常露出痛苦到難以忍受下去的表情,閉著眼,眉間的溫度隨著疼痛加劇,由著汗水滾落到安心手裡的毛巾上。

  那麼倔強冷漠,在無意識中拒人千里之外,與生據來的天性。

  可只要安心握住他的手,揉著他的發,在他耳邊說上幾遍「爸爸在」,那雙黑眉間的冰凌就會消融,化成柔軟的水從眼角溢出。

  還是痛,可是不再冷。

  安心在苦笑——

  Kill在他面前根本不願意裝,哪怕早就偽裝成了習慣。

  用幼稚的手段偽裝自己,因為沒有長輩來教他該怎麼做,連可以間接教導他的環境,也早早就被Shadow隔離開。

  只是這種偽裝,從來沒有對安心用過,儘管是在神智模糊的現在,也不打算對爸爸用。

  爸爸啊……

  原來他真的是爸爸。

  布萊恩究竟在扮演什麼角色?對Kill洗腦的計劃開始看沒有一處漏洞,真正實行起來才發現到處都是漏洞。

  Kill也發現了,第一天就發現了。

  其實謊言更拙劣十倍、百倍、千倍,他還是會信,還是會完完全全的去信任、依賴,僅僅因為這一點點沒多少真誠的關愛,也是他渴望的。

  只要現在擁有,不管它是怎麼來的。

  只不過Kill貪心了一點,每多得到一點,就會想再多要一點,一點一點的,壘起名為「家」的堡壘。

  也許是太貪心了,所以家不存在了。

  他不懂社會的規矩,踩過了線,爸爸說:「不要再叫我爸爸」,原本有的,沙一樣散了。

  那麼,要是他退回去,絕對不再超越那根線,可以嗎?

  痛得狠的時候,他覺得爸爸在身邊,還和以前一樣,和在他踏過那根線以前一樣。

  退回去,是可以的……

  沒有再讓安心多等,當他慢慢拿眼光勾畫少年臉頰線條時,沒一點徵兆的,Kill張開眼睛,就這樣望在了一起。

  從混沌到清明,窗戶上的灰塵突然都沒了,外面的合歡樹顏色變得分明,床邊的花散發出清甜的香味,安心突然發現這張床還帶著四根雕刻很美的胡桃木床柱,掛著的印花床帳也配色絕佳,睡在裡面的少年撞得他的心——酸澀難言!

  「爸爸……」不要拒絕,千萬不要拒絕!要是退路都沒有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安心低頭看著,眼都不眨,就怕眨眼的瞬間不見了Kill的黑瞳,從此不見。

  一邊瘋狂的警告自己,Kill已經沒危險了,一邊仔細打量。

  餓得走投無路的小狐狸,用覺悟的眼神乞求他,好像他是一個獵人,不需要給吃的,已經足夠殺死這只送上門的小獵物。

  獵人……不是老狐狸。

  在Kill眼中,他扮演過獵人,比那束冷光還要致命的傷害過他。

  安心笑了,老狐狸式的招牌笑容

  「我在!」他從被子下拉出Kill細瘦的手,握著按在胸口,「小凡,爸爸在,一直在。」連被追捕得膽戰心驚的小傢伙都敢回頭來找他,他還怕給予嗎?

  主動權還在他手上,只是眼睛發酸,手控制不住力度。

  沒有多少力氣,Kill盡力回握住他寬厚的手掌。

  「你說,不要再叫你『爸爸』了……」真的可以退回來?

  果然……在Kill心裡,情慾和身體的關係都只是為了加固「爸爸」的存在。

  安心在他指頭上碎碎的吻了幾下,內疚的說:「爸爸……跟你有血緣的牽連,從你出生……」為什麼說這些話那麼難!?「從你出生我們就是父子,這不可能改變,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兒子,爸爸那只是……」亂倫!!安成說的亂倫——那只是一個被欺騙了的錯誤,「只是不高興,你不喜歡爸爸送的禮物所以說了氣話,但你知道嗎?爸爸不能沒有你。」以前可以沒有,以後不能沒有。

  Kill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要他退回來?不准他退回來?……還是……爸爸也跨過了那根線,和他又站在一起?

  Kill閉上眼,緩了一會,手指頭顫顫的,好像連用這點力氣也很困難。

  以前太貪心了,真的太貪心了,他不想仔細琢磨那句話,只要想,心就會上上下下的蕩,在冷和暖之間徘徊,比單獨呆在哪一邊更難受。

  「那麼……還會像以前那樣寵我嗎?」問句,可是哀求的意味更濃。

  不氣、不鬧、不躲開,爸爸要他選哪邊,他就站哪邊,不過要是不准他叫爸爸,那就在心裡叫。

  「當然會。」只是寵而已,要得再多都可以,至於心底那些躁動的東西,他會想辦法安撫下去。

  Kill似乎聽到了安心沒說出的話,跟著問:「要什麼都可以?」

  安心笑著回答:「當然!」能被要求,也是幸福的,差一點點,就得不到這種幸福了。

  「那麼……」又開始貪心了。

  Kill笑起來,還是一看就讓人知道他在打小算盤,壞壞的、酷酷的笑。

  「我要爸爸,我還要爸爸愛我……」

  安心怔住,他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人,頭一次想要為了一個人付出,這個人居然是他不知道的,從來不曾存在過的兒子。

  Kill說「愛」,他不會誤會。

  這孩子在向他要求此刻他最難選擇的那一種「愛」。

  亂倫之愛……

  久久沒有等到安心肯定的答覆,Kill緊緊閉上嘴,想把手從他手裡抽出去,反被握緊。

  「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了,我再告訴你我答應不答應。」安心眼裡有Kill不明白的凝重,好像他的回答將決定世界是不是會毀滅。

  Kill遲疑一瞬間,本能居上地非常不屑地瞟安心一眼,安心問:「你先告訴我,還怕不怕痛?」

  「啊!」

  滿臉驚訝,然後飛快的染上層粉色,Kill扭過臉不理他。

  「怕痛啊……」安心笑得很老狐狸,「那只能當爸爸了。」

  背離嗎?他不怕啊!背離了光明,如今只不過更多地深入黑暗罷了。

  「不!」

  回答是叫他笑出來的不經大腦的輕率,卻也無憾。

  Kill動了下身體,痛得臉色發青,安心忙把他按回枕頭上,一迭聲的哄:「你要什麼都給你,不要亂動了,你想要爸爸的命啊!?」

  「真的都給我?」

  安心又是心痛又是甜蜜,在他唇上輕輕一吻,承諾:「都給你,是爸爸,也是情人。」

  只要是Kill想要的,通通給他。

  別的,他不在乎!

  只要Kill要,他不會再猶豫了,這幾十年裡,難道還沒看夠道德倫常下的卑劣齷鹺嗎?

  這樣的愛,濃濃的父愛和濃濃的情愛,合在一起,身在其中的他們得到幸福,足夠了。

  Kill笑得好像一隻偷到雞仔的小狐狸——雖然是剛剛才送到他面前的雞仔。

  他們都是僥倖的,裝過獵人的老狐狸還可以當回老狐狸,玩塌了窩的小狐狸又得到了一個窩,比以前更好的。

  兩隻狐狸的窩,只要在一起,塌幾次都可以重新挖出來。

  誰知道安心後悔得那麼快呢!?

  才過多久,他已經後悔答應得太快,被小傢伙吃得死死的,連申訴都沒了機會。

  還躺在床上沒法動彈,Kill已經要求他給零花錢,錢不算什麼,安心有的是錢,可是拿錢來幹嘛?在網絡上買東西不用Kill給錢,那肯定是想出去。

  他的小狐狸,完全不懂人類社會,遇到不高興的只會拱背、出爪、齜牙,絕對絕對不能隨便放出去。

  會放的,只是在教會他怎麼和外界的人交往後。

  Kill的恢復能力很強,雖然檢查結論他的身體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但是只憑那口不時亮出來嚇安心的乳牙判斷,他和普通人完全兩樣。

  這是個足夠先進的社會,科學範圍之外,很多解釋不清的事情也被承認了,反正未來的某一天終究會尋求出答案的,好像狼人、吸血鬼這些,科學無法解釋,可是人人都知道他們的真實存在一樣。

  Kill的腦袋裡嚴格區別出兩種人——家裡人、不是家裡人,家裡人熟悉他,再也不怕他的指頭,不過還是會躲,臉上帶笑的躲,Kill脾氣不好,惹了他比直接得罪老大還糟糕。

  安心寵小兒子已經寵到了完全不講理的地步。

  Kill還沒得到醫生的下床許可,醫生只用「腳不能沾地」回答父子倆充滿期待的目光,於是,一刻鐘之後,Kill騎在安心肩上,一手抓著安心的手,一手指著大海上遠遠的船影怪叫——

  「爸爸!啊!爸爸——我要坐船!我要坐飛機!我還要坐……」與其說想坐,不如說想拆,沒拆過的東西他都想拆。

  一下子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可坐的,Kill保持興奮狀態凝固,手還比在空中。

  安心慢悠悠踢著沙子說:「坐在爸爸肩上還不滿足,多大的孩子了,居然還想坐船坐飛機,還想坐哪裡?爸爸腰上嗎?」

  哪個孩子沒騎過爸爸的肩……雖然晚了十幾年,還可以補救,還好他沒有老到給不起的地步。

  Kill從爬到他肩上就開始興奮,目光轉到別人身上,那笑都甜得收不住。

  難得的,讓旁人分享他的快樂。

  「嗯!」Kill乾脆的回答。

  腳下打滑,安心幾乎跪下去,穩了一下才穩住,Kill又找到說的了,在他頭頂上嚷嚷:「我們今天就試試!」

  這麼大聲,沒人聽到吧?雖然風朝屋子那邊吹……

  安心抓緊他亂踢騰的腳,無奈的說:「醫生說了,兩月內你不可以做過激運動,你給我乖乖忍著!」

  「不!爸爸練過忍術我可沒練過!還有,我又不是普通人,書上不是說狼人的自愈能力超過人類很多倍嗎?就算在我身上減半,他們要兩個月的,我兩天就夠了。」

  「瞎翻了些什麼書來看?狼人都絕跡了,不是他們親筆寫的不要看,那些一套一套的說得有模有樣的瞎話也信,嗯,上次手術失憶,這次手術看起來成功,好像還留了點後遺症——變笨了。」狼人?調查還沒有消息傳來,安心心底一陣發笑,Shadow未免太誇張了,可Kill身上究竟怎麼回事?

  他還沒準備把真相告訴Kill,這孩子不會在乎,他知道,等到弄清所有事情再一起告訴他吧!

  「笨也是你兒子,怪你的遺傳,對了,我血液裡潛藏的天性告訴我,只要不死得發硬,一天我就能恢復。」

  「……原來躺床上的半個月都是裝的。」

  那麼想要啊……哪怕第一次的記憶痛苦居多,初嘗情慾……確實不好怎麼忍。

  Kill指著天上飛過的鳥叫:「那是什麼鳥?」

  「海鷗啊!」

  「我要吃!」

  「……」

  「我要吃!要吃要吃!」

  「Kill,以後沒有動物敢路過我們家了。」

  「什麼意思?」

  「就是沒有鳥路過……」

  「爸爸,你想說什麼?」

  「就是……我們家會變成……鳥不拉屎的地方……」

  小風

  Kill的傷一點一點好起來,安心覺得好得還是太慢了,他實在是怕了Kill皺眉的樣子,哪怕明知有時候那種表情不是因為身體疼痛,但他還是……怕,因為一旦看見,痛的就是他。

  Kill嘴裡說著不怕,每每臨陣就脫逃。

  好不容易檢查完身體,安心向醫生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醫生用最嚴肅的表情發誓,Kill已經恢復得跟以前一樣,他才放醫生走。

  回到房裡,Kill趴在床邊,不明物體攤了一床。

  「又拆了什麼?還裝得回去嗎?」

  「當然!」Kill把一個部件塞到嘴裡咬著,忙不過來多說話。

  安心打開電視,背靠著床看起來,電視聲音開得小,還能聽到Kill在床上弄得「叮叮噹噹」的。

  真的好幸福,完好的、健康的Kill就在他扭頭能看到的地方——就在他床上。

  安心又無聲的笑了。

  電視上的明星換來換去,沒有一個比他的寶貝漂亮,更不用說氣質、動作什麼的,連Kill的邊角都趕不上。

  今天Kill又抱怨悶,身體已經恢復,沒有什麼理由再關著他,而且,總關他在家裡也不好,交不到新朋友,雖然家裡人人都寵著他,可那種寵溺和友愛不同,給不了Kill任何益處。

  已經慢慢的告訴他很多事情,好在只是一些和人交往的常識,不必專門請人來教導,平時遇到就告誡他,他記得也快。

  雖然在安心刻意的疼愛下,有些嬌縱了,不過,也還是很聽話,知道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

  現在放他出去,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Kill越膩他,他也越清楚Kill有多寂寞。

  只是……外界的消息讓他很不放心。

  Kill的背叛對陰影造成很大傷害,聯邦不知道怎麼得到消息,突然對陰影大肆圍剿,陸續有陰影殺手被抓的消息傳來。

  而且,連Shadow也差點落入聯邦的法網,地下傳說他受了重傷,一直在逃亡中,陰影已經名存實亡了。

  一直盤旋在心頭的很多疑問浮出,似乎有什麼越來越清楚。

  在弄清楚射傷Kill的冷光來自哪裡前,他不會放寶貝的孩子出去冒險

  正想得出神,Kill抱住他的肩,人還趴在床上,張嘴就咬下來——

  「Kill……為什麼一定要用乳牙咬爸爸?這樣很痛啊!啊絲……昨天也咬這裡,這下腫定了。」唉……壞孩子。

  說著責備的話,手卻溫柔的揉弄那頭亂髮。

  「裝好了嗎?拆拆裝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爸爸都看不出來了。」除了拆拆裝裝,也沒什麼給他玩的……

  挨著挨著咬了幾口,Kill笑起來,兩顆虎牙尖尖亮閃閃的,好得意啊!

  安心在他臉上吻了一下,電視上唱得聽不下去,他換了一個台,幾個歌星在公司裡接受採訪,其中有Kill比較喜歡的藍藝。

  藍藝的歌唱得一般,就是舞跳得好,身體隨便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挑逗的意味,是走紅的大牌明星之一。

  Kill很喜歡模仿他的動作,看上一遍,跳出來就有模有樣了,不過模仿不出那種有些世故的挑逗,年齡差不多,眼中的成熟可是差了很多。

  「爸爸,我買了他的專輯,哇!裡面的舞跳得才舒服,那樣……那樣……好厲害!」

  安心抓著Kill的胳膊,把他橫著拖到懷裡抱著說:「哪樣?爸爸的小凡就是不動都很誘人,比他強啊!還買專輯,以後該不會跑去追著要簽名、照片什麼的吧?真丟臉哦!」

  「我才不去!我真想要就讓爸爸把他弄來。」Kill笑得比先前還得意,突然又想起什麼,豎著眉毛大叫:「爸爸!你是不是想說我跳舞難看?」

  老天有眼,他怎麼可能覺得Kill跳舞難看!?

  「亂說,爸爸哪說你跳舞難看了……啊!原來是找借口來咬啊!咬就咬,爸爸什麼時候躲過了,還要找借口!嗯?」

  Kill拉開他的衣服看了看,發覺真的腫了起來,才悻悻放開,嘀咕:「那你從來不說好看。」

  他只是不想Kill變得那麼成熟,只是想把Kill的單純永遠留住,不好明說,也不願鼓勵,哪知道無意中傷了小傢伙的自尊。

  「爸爸不是那個意思,Kill跳舞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Kill扁著小嘴,眼裡刮出涼風來,臉上寫著幾個字——「我不相信你」。

  安心只好說:「那……買的專輯看完了,跳給爸爸看看,以前跳得還行,敢不敢讓爸爸評審?」

  「怎麼不敢!?」逢招必中的小狐狸蹦了起來。

  學著藍藝把襯衣完全敞開,一手擦著脖子向後撩頭髮,腳步跟著略微後仰的動作一轉,Kill哼著調子竭力回想看過的舞步,跳得專注。

  安心看得目瞪口呆,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隨著他動作半開半掩的胸膛上。

  纖細的肌肉線條不斷改變,一會鼓起,一會彎曲,想要追看得更仔細,襯衣又擋住了,總是不讓他看過癮。

  模仿來的性感動作……該死的牢牢吸引住他。

  這小傢伙什麼時候學會的挑逗方式?比以前的更魅惑百倍……千倍!

  不打算虐待自己,他站起來,一把就把還在舞著的Kill拽到懷裡。

  Kill扭著,想要問跳得怎麼樣,發現爸爸的吻已經達到某種熱度,他放棄了抗拒,閉上眼熱切的回應。

  一個深長的熱吻,安心的唇好像不能離開Kill的皮膚太久,短促的離開又落下,一樣短促的是Kill的呼吸,他雙腳發軟,身體虛軟的靠在安心身上。

  嘴唇慢慢紅腫起來,Kill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被壓在床上。

  兩個人的重量讓床榻陷得更深,安心低頭拉下他的襯衣,他低低喘著張開手臂,在兩邊抓來抓去,但是抓不住什麼牢靠的東西好讓身體抬起來些。

  安心看到他的舉動,手停了下來。

  「Kill……」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他會心痛得難以繼續?

  Kill望著他,難耐的扭著身體哀求:「爸爸,想要、我想要。」

  「嗯……」

  放棄思考,安心很快剝光了身下的小傢伙,手指著魔的撫摸柔膩的肌膚,技巧的逗弄下,他的手還沒碰到最敏感的地方,Kill已經等不了的抱怨起來。

  「快一點,啊……好難受,快……」

  不等安心動手,Kill蜷縮起身體,主動打開雙腿勾住他的腰。

  看著少年腿間昂揚叫囂的小東西,安心差點一瀉千里。

  他們的第一次並不理想,安心忍了又忍,Kill還是受了傷,而且那天太急了,安心一心想要扭轉第一次的印象,讓Kill舒舒服服的感受一次。

  這是兩情相悅時最美好的事情,不止身體,連心也要讓對方感覺到。

  Kill知道他的愛有多濃,可他還是想,再多一點,再多一點,讓Kill知道,他愛他已經超過了生命中所有的信仰和誓言。

  更多的更多,找不到滿足的平面。

  不僅僅是爸爸,他想要Kill和他一樣,愛得那麼多,既是父子,又是情人,混合在一起,比單純的兩種濃烈得多,完全徹底融合的膠著如蜜的酒。

  飲一口,醉到不會醒。

  緩緩向下,安心輕輕含住了他。

  Kill發出一聲小獸樣的悲鳴,身體彈跳起來,頂端一下子送進安心口腔深處,頂得他岔氣,忙吐了出來咳個不停。

  還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沒經驗就是差勁……同時,安心也發現自己對以前的情人有多糟糕,從不為對方考慮,只索取自己需要的。

  就算現在對著曾經的那些人,也還是會用以前的態度吧!可能還更糟糕。

  他們不是Kill,他才懶得理會那些人有什麼感受。

  Kill發現衝動帶給爸爸痛苦,也只是發現而已,他連一絲歉疚懊悔都沒有,手指插入爸爸的頭髮裡往下用力。

  比用手的感覺要好,他想要。

  來不及平息紊亂的呼吸,安心根本無法抵抗Kill的邀請,稍微按住不安分的腿,他再次低頭……從頂端慢慢的舔弄到底部,再用牙齒摩挲著返回,一口直含到底,Kill的尖叫響起——

  粘稠的液體突兀衝入口中,安心起身想吐出來,撞上Kill陀紅的臉蛋和柔軟混亂的眼睛……

  算了吧!這是他的小寶貝。

  有些費力的吞下去,滿意的看到Kill因為他的舉動不停的眨眼,然後……臉色更艷。

  撫慰的笑著,不露聲色的忍耐著,把做過的事情再做一遍,身下的小傢伙又沒耐心的催起來,他這才脫掉自己的衣服,做好潤滑,輕輕挺進去。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才進入了一點點,Kill已經叫起來:「好痛!」

  安心的心一抖,果不其然,那張小臉已經皺成了一團。

  急忙退出來,柔聲的哄著拍著,Kill回給他的話是:

  「為什麼爸爸那裡那麼大?真的全部進去一定又會流血的!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很痛!」

  從裡邊被撕開……不用想就知道很痛!

  安心心疼得沒辦法,只好說:「不進去,爸爸不進去,寶貝不怕。」

  緊緊的抱著,沒過一分鐘,Kill又不安的扭起來。

  「爸爸……」用底下的小東西擦著爸爸的小腹,他還沒有放出來呢!

  安心在心底哀歎一聲,認命的撐著往下,用Kill喜歡的方式幫他解脫。

  等Kill疲倦的睡著後,安心的腮幫子都有些腫痛了,隨便沖一個涼水澡當作對自己的交待,摟住Kill,默聲落下的晚安吻仍是滿足的。

  「小少爺好像只把老爺當爸爸。」

  駱管家看著亂咬一通跑走的Kill說出這句話,安心理所當然的回答:「當然,我就是他爸爸。」

  「撒嬌、淘氣、頑皮、不講理,小孩子的方法。」明顯得不用分析,直接可以得出結論。

  「他本來就還是個孩子。」衷心維護的爸爸。

  駱管家沉默了足足三分鐘,難得惜字如金的說:「那老爺的情人呢?」

  安心噎住,連身邊的人都察覺了啊!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有——「等他長大」。

  「等他長大,其實過不了幾年就是大人了,何必急呢?」

  駱管家乾脆不說話了,靜靜站在那裡越來越讓安心討厭,他忍不住問:「你沒事幹嗎?我都不知道你現在這麼得空!」

  聽了他的話,駱管家動著嘴皮,卻聽不見說了什麼,慢騰騰走了。

  安心瞪著他的背影暗自嘀咕:是不是真的太閒了,該找點事情給駱管家做,最好忙得他管不了那麼多。

  最近做人越來越惡毒了呢!

  木芙蓉

  這個世界一分為二——黑和白,是在警察的眼中。

  這個世界就兩部分——輸和贏,是在律師的眼中。

  這個世界如同老婦人手裡的麻線團,似乎是快理清了,實際上永遠也不可能完成——曾經有位政客這麼說過。

  只有零星幾個小國因為這樣那樣的歷史遺留原因還未並入聯邦政府之下,最初以聯合邦交、互助協同為名建立的聯邦政府,經歷了近百年的「和平」或者「維護和平」,成了地球上最大的政府,其下的國家,說是國家,不如說是行省更加貼切。

  政權集中在聯邦議會和議長手中,地球上軍事力量的空前高度集中。

  與之對抗——找死。

  但也不是完全絕對。

  黑暗之王夜梟的寶貝小兒子放出家門的日子,就在聯邦撤消了對夜梟的懸賞之後。

  以新聞發佈會的形式結束,沸沸揚揚的高額懸賞緝拿成了歷史,就在同一天,娛樂新聞的頭條以前所未有的關注度報道了歌壇的一位新秀。

  新聞發佈會的前一天夜裡,國際紅十字會在伊蘇拉達舉辦了一場大型慈善募捐晚會,為戰亂和自然災害留下的難民籌集醫療救濟款。

  伊蘇拉達是世界聞名的罪惡之都,慈善晚會在這裡開,聯邦是擺明了要黑道上的老大們吐點血出來,實際上,為難民籌款,黑道上的人遠比政府來得大方慷慨。

  整場義演雲集了全球數一數二的影視、廣告、歌壇、文藝界巨星,從頻繁更換的主持到特邀嘉賓,即使不是參與義演的,也都是隨時登上娛樂頭條的大腕明星,伊蘇拉達的夜晚從沒有像這一天一樣星光璀璨。

  比起任何享有盛名的盛會更加奪目,也更加轟動。

  慈善拍賣穿插在表演之間,不論最後是誰標到那件物品,只要喊過價,紅十字會都會派人來收取相應錢款。

  談不上黑,邀請券上早就把拍賣的物品和拍賣方式等等寫得一清二楚,不想出錢,可以不去,也可以不開價,不過這樣的盛會,和面子相比,錢就算不得什麼了。

  開頭只是一些所謂的藝術珍品,真正值得收藏的,是在演出最後拍賣的一件東西——印加女王的太陽神指環,沒有文字的印加文明,唯一刻有類似文字雕刻的正是這枚指環,傳說得到指環的人,能得到太陽神的眷顧。

  傳說終歸是傳說,歷史上為了搶奪它發生的無數次戰爭和神秘事件把它的身價又抬高了很多。

  黑暗巨頭們都卯足了勁,要在最後的拍賣中壓倒別人。

  人們的比較競爭總是無所不在,時刻想要佔上風,肆意欣賞別人的失敗,這一點,在義演開始前就已經顯露出來了,只不過那時候還不怎麼好分出勝負。

  氣派的座車和保鏢,舉手投足自信不已的從容優雅,身邊人的珠寶服飾,還有各人手邊帶著的姿色各異的美人,這些都是比較身份地位的標碼。

  進場時間被提前到下午,最先是參與表演的明星藝人們,然後是被邀請的有著某些光面堂皇稱謂的黑道老大們,其中還有聯邦和紅十字會的部分要員。

  比起歷史悠久的「星光大道」,不止不遜色,意義上更加隆重。

  只有一個人,身邊的保鏢還和平時一個樣子,連他本人也低調的匆匆走過紅地毯,清一色的男性,沒有任何亮眼的存在。

  記者們都自動忽略了他,多得是名人美人,何必為了這麼一個人浪費膠片。

  只有少數低調前來的聯邦官員和伊蘇拉達「商人」向著他友好示意,清楚他的脾氣,沒有人會不識時務的跑上前去打攪。

  他就是夜梟,主導著地下世界財富的人,真正的全球首富。

  沒有人知道他的資產有多少,前年銀行家協會自盜事件,涉案金額高達七百億,至今沒有破案,做成了的銀行家們想要使用錢,必須把這七百億從夜梟手裡洗一遍,黑市慣例,洗刷費用是百分之三十,即使打上巨額折扣,也可想而知那一年他收入了多少。

  而那次事件,金額雖然高居榜首,卻只是單獨的一件事,類似的事件總是層出不窮。

  避開了前廳和復古樓梯間的各種小酒會,夜梟直接進了包間。

  一個頗有名氣的室內樂團一直演奏到演出開始,然後,各種各樣的巨星登場了……

  足足四個小時的晚會終於到了最後時刻,雖然巨星們的表演並不讓人厭倦,可持續這麼長時間保持一種姿勢,還是很讓人疲勞。

  聽到主持人簡短的介紹「印加女王的太陽神指環」,悶熱的大歌劇院內就像突然刮進了一股零下溫度的風,連一直沒有好好觀看演出的黑暗之王——夜梟,也中斷了下屬的報告,手指微曲,握住高背椅裡綢的扶手,爍爍的目光投到舞台上。

  介紹之後,歌劇院內一片漆黑,陷入沉寂,和夜裡的大海一樣讓人不安。

  然後,幾聲微不可聞的鼓聲從舞台後傳出——擊打在空石之上的雨點,從稀疏到密集,從遠到近,敲著人們陌生的節奏,有些沉重的……逝去的、沉澱了的東西從耳膜的震顫中傳到久居都市的人們心底。

  徹底的黑暗中透出一點微光,不等人們猜測,兩側半懸的屏幕上出現了拉進的畫面。

  正是那枚太陽神指環,連其上雕刻的「文字」也清晰可辯。

  有人急不可待的寫出了價格,卻在幾秒之後後悔,立即修改。

  原因無它,照在指環上的光芒逐漸變亮,照出了佩戴著它的少年的影子。

  純黑的背景,彷彿火焰的桔色光芒勾勒出瘦削的下顎與頸項之間的自然交界線,不夠圓滑但足以引起人們貪念的肩臂,以及,在鎖骨的位置暈出的淡淡陰影,模糊的優美輪廓……

  如有實質的光芒化成了細沙樣的微粒,柔和的鋪灑在視線可以看清的皮膚表面,還有戴著指環的手,在悠遠年代中粗質的貴重珍寶襯托下……是的,指環已經退到了次席,那幾根隨意伸展的手指有著異時空的魔力。

  當大家都驚訝的關注兩側屏幕時,屏幕上的畫面消失了,只剩下舞台上那個從遠處看越發朦朧的身影,急得很多人低聲斥責手下沒帶望遠鏡來,連指環都看不清。

  指責歸指責,半點目光都捨不得挪開。

  歌劇院內的所有人,很一致的,瞇起眼睛。

  舞台上的光線在逐步加強,卻仍不能看個清楚,只能看出少年赤裸著上身,下身用復古的金色腰帶束著褐色的及膝裙,和印加帝國出土的雕刻同樣打扮。

  那些模糊的曲線和昏暗的光暈,描畫出一個不真實的存在。

  不知什麼時候,他身後出現了十幾個一樣裝扮的舞者,跳著和鼓點相同的陌生而古老的舞步。

  坐在豪華包間裡的夜梟笑得溫柔,眼中蓄滿濃得要滴出來的寵溺,穿過寬廣的黑色大廳,籠罩住台上的少年。

  輕揚的歌聲有與鼓點完全不同的感覺,但是出奇的和諧,似乎就躲藏在鼓聲裡,敲到某個音節,便觸發出來。

  「你是我掌上的一顆明珠,

  你的眼睛像太陽一樣,

  映照出太陽的無限光芒。

  當你抬起眉睫時,你的眼睛能收盡天底下的陽光……」

  人們熟知的,印加帝國口傳至今的英雄史詩《奧利揚泰》中的唱詞,和幾個著名版本的演唱方式不同,完全拋棄了歌劇模式,不再刻意追求旋律和技巧,顛覆了《奧利揚泰》以往的歷史凝重感。

  本該引來唾罵的……

  卻都沉醉在傾訴般的吟唱裡,跟著那清雅的、稚氣未脫的嗓音……回到失落的古國。

  明明是印加王撫慰傷心失意的愛女的唱詞,用這樣的嗓音和簡單曲調唱出來,卻令人覺得歌者是站在濃蔭蔽日的森林裡,那個年輕氣盛又柔情如水的奧利揚泰。

  無限的柔情和希翼都灌注在歌聲裡,卻只能躲在遠處眺望王宮中初戀的愛人。

  「當你張開嘴唇時,

  你的呼吸能把空氣帶走,

  只有你才是父親的一切歡樂,

  連我的生命也繫在你的身上。」

  聽到這一句,夜梟臉上的神情更溫柔了,嘴唇微動,跟著歌聲輕輕念出:「只有你才是父親的一切歡樂,連我的生命也繫在你的身上。」

  只有鼓點,再也沒有其他的伴奏,台上華美的舞蹈也成了多餘。

  少年有時跟著其他人的舞步動上幾步,歌聲就加進了淡淡的呼吸韻律,撩撥著人們心與指尖連接的琴弦,震顫不停。

  也許,在今夜之後,再次聽到這樣的歌聲將會成為很多人入睡之前的祈願——

  沒有人知道何時結束,當主持人以柔軟的聲音詢問:「沒有人出價嗎?」整個歌劇院才粗暴的落回現實世界。

  台上已經不見了少年的影子,夜梟隨意出了一個價,帶著保鏢離開了歌劇院。

  走廊裡、樓梯上,甚至外面的街道上都只有他們一行人,別的人還留在喧鬧的歌劇院內,為了宣示情緒不斷抬高價格,買到手的,不過是一隻匆匆見了一面的指環。

  上車,拐到歌劇院後門停下,幾個全副武裝的保鏢送出來一個少年,他一貓腰,用普通人看不清的速度竄上車,直直的撲進夜梟懷裡。

  剛剛在歌劇院內清唱的嗓音,此時在舒適寬敞的車內響起。

  「怎麼樣?怎麼樣?爸爸!快說!快告訴我怎麼樣?」忐忑不安又難掩興奮的Kill。

  回答他的,是來自爸爸的一個深吻。

  擠壓著柔軟的唇,舔蝕口腔內細滑的水晶,還有連綿不斷的糾纏,直到少年呼吸不過來,按著他的胸膛退開,這個不該出現在父子之間的吻才結束。

  夜梟——安心追著在那微紅的小臉上吻了幾下,意猶未盡的把少年抱到膝上,摟在懷裡。

  「爸爸……我要悶死了……」

  聲音悶悶的,看來真的要被安心悶死了。

  安心鬆開手臂,Kill沒有跳開,仍舊乖乖的靠在他肩上,滿臉期待仰望著他。

  「很好,不過……」安心故意釣了釣胃口,等Kill露出了一口尖尖的乳牙才說:「爸爸不想再放你出來了,只在家裡跳給爸爸看,只唱給爸爸聽。」

  Kill眼睛一轉笑起來,解開安心的領帶,扒開衣領,照著肩膀咬下去。

  安心揉著他的頭髮說:「越來越收放自如了,可是長這口尖牙不是為了給你咬爸爸的吧?」

  Kill鬆口,大叫:「就是就是的!不咬爸爸我長它幹嘛?」

  「好!好!好!就是專門用來咬爸爸的,爸爸的老骨頭那麼好咬?」舉白旗的一直是安心。

  「嗯!」神采飛揚的Kill。「但是,我覺得很不舒服,這裡……啊——」

  嘴巴張得大大的,Kill抓住安心的一根手指放進嘴裡,讓他摸難受的那個地方。

  「是不是上火了?疼嗎?」Kill身體健康,尋常小病都沒犯過,所以一說不舒服,把安心嚇一跳。

  Kill搖搖頭,「癢,老想咬東西,咬緊了才會好過點。」他不是故意咬爸爸的,真的是非常非常不舒服。

  「那回去讓醫生看看,索恩的會議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開完,等過幾天他回來了,再讓他好好檢查一下。」索恩是安心新找的醫生。

  安心說完想叫人開車,結果Kill一口就咬住他來不及拿出來的指頭。

  Kill沒有控制力度,十指連心,一下子咬得安心眉毛都抖起來,可他忍著沒有強行拔出,得到他的示意,車子開始緩緩的滑行。

  Kill吐出他的手指,喊:「我跟他們約好了,停車,我要下去。」

  安心擦著指頭上殘留的血跡,無奈的笑問:「約好幹什麼?已經很晚了,這才出來幾次就不打算回家了嗎?」

  「當然是去玩,我不想回家,爸爸你說過的,這次演出後就讓我自己做主,還有,我不要保鏢跟著,公司裡的前輩從來不帶保鏢!」才不要回去看電視,無聊死了,Kill急著開車門。

  身後的一堆保鏢害他像個珍惜動物一樣,走到哪裡都有很多人看。

  而且,根本沒人知道他是夜梟的小兒子,哪還用保鏢保護啊!還要搞得那麼神秘,在家裡不准說,每次出門都是直接送到公司,事情完了又被直接送回家,悶啊!

  安心一把抱住他,哄著說:「明天吧!Kill聽話,爸爸保證過了今天晚上再也不逼你回家,你想玩多久玩多久,好不好?」

  「不要不要!」Kill記得爸爸說過演出後的,怎麼又變成了明天,他都跟前輩們說好了。

  大力推著,Kill又叫又嚷。

  「你說話不算話,還騙我!我要下車……」

  「Kill!」

  安心沉下臉,手上絲毫不松,Kill一看他生氣了,馬上討好的笑著央求:「爸爸,我要去玩,我不管啊!我要去玩!」

  以往當他惹火了爸爸後,只要這樣立即可以達成目的,可是今天好像不怎麼管用,車子越跑越快,車窗外的霓虹化成了光帶,不管他怎麼扭來扭去,抱著他的爸爸還是無動於衷。

  Kill放開手,低下頭,緊緊閉上嘴。

  爸爸從來沒有,從來沒有這樣對他過,要是一直在家也好,每天玩機車看電視也好,不知道原來外面有這麼多不一樣的東西,那麼他也不會想。

  可是安排他和娛樂公司的星探見面,出高價買到慈善義演的名額,幫他找最好的聲樂老師,安排好像間諜活動似的訓練,這些不都是爸爸做的嗎?

  讓他面對聚光燈和掌聲,替他選擇這條路,讓他認識很多很多耀眼的人,接觸到完全不同的世界……現在,又要把他關回去……

  連窗外流離的光帶都深深的吸引他,以前Shadow也是這樣對他的吧?不給他選擇的機會。

  爸爸比Shadow更過分,故意讓他知道外界,卻又故意騙他,把他丟回家那片小小的、枯燥的地方。

  真的……太過分了。

  安心察覺到懷裡孩子的無聲抗議,柔聲哄著:

  「這段時間風大,Kill已經會游泳了,爸爸給你買衝浪板好嗎?爸爸雖然沒玩過,但應該是很有意思的運動。」

  「對了,爸爸還收藏了一些老式的槍支,連最早裝火藥的都有,一會回家帶你去看,以前都給忘了,Kill會喜歡吧?」

  自說自話啊!

  「你要是想拆的話可能有點困難,那些老古董,雖然盡力保存,但還是有很多地方銹蝕了,連扳機都摳不動的也有呢!」

  「新買回來的鋼琴,實在想的話,就拆開看看吧!裝不回去爸爸重新給你買……」

  說著這些話的安心何嘗不難受,Kill一直是聽話的,從第一次到娛樂公司去,短短時間內已經在他身邊坐不住了,一心想要離開家,從來不為他考慮一絲半點啊!

  該怪Kill還是怪他自己……

  sak雪

  都是自己不好,沒說清楚,忽略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差,本來很高興的,結果成了這樣,他還真是一個不合格的父親。

  托起小傢伙的下巴,笑著說:「從今以後,我的寶貝就是明星了,有多少人會為了你瘋狂啊!」

  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為什麼在看到Kill眼中倒映出的霓虹時,心在涼下去——

  就算他隱瞞了一些事情,就算他霸道的不允許Kill走開,為了他是爸爸,為了他一直一直那麼愛他、心疼他、寵他,都還是不可原諒嗎?

  原因他其實知道的,他只是Kill的爸爸。

  Kill需要的只是一個寬容的爸爸,嚴格說,需要的只是親情而已,憑什麼要愛上年齡大了一倍還多的他,憑什麼愛上那麼平庸的他,愛上已經有了歲月刻痕的他。

  安心中斷了可笑的誘哄,沉默下來。

  明天,他將不再有理由把Kill留在身邊,就是現在,懷裡孩子的心也已經不屬於他了。

  他不會自私的拘禁Kill,如果無能為力,他能夠做的,只有站在爸爸的位置上——愛Kill。

  完全不計回報和付出的,也只有父愛……該死的父愛。

  原來厭惡的東西也會變成必須死死守護的東西,因為如果放棄,就什麼都沒有了。

  為了Kill成功的首次演出萬分驕傲,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父親,為了Kill迫不及待要離開家喪氣失落,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父親,連在床上,也完全的處在父親的位置。

  早就……埋葬了更濃更深的另一種情感。

  那就這樣吧!做爸爸就要有爸爸的自覺,怎能要求Kill回報?

  Kill受傷昏迷中,他就曾經希望過,只要可以愛著,就滿足了,足夠了。

  至於為什麼要Kill走上他安排的路,原因他已經不想解釋了,總之結果是成功了,就讓家外面的世界迎接他的寶貝吧!

  和以前的無數天一樣,一起用了早餐,Kill很急,匆匆在他臉上吻一下就跑了。

  安心平靜笑問:「那麼著急出去玩啊?騎車慢一點,城裡的交通很擁擠,注意遵守規則。」

  代溝!Kill可以忘了甚至是沒注意到自己做過什麼,他也可以用雙倍的年齡過濾掉那些浮躁的東西,回到正常的軌道上。

  不要想那麼多,Kill還是他的寶貝,永遠不會離開他。

  餐桌是木質的,有些縫隙無法清理,積了灰塵在裡面,看過去,別處擦得再亮,也還是能輕易看出沉甸甸的時光。

  就是這樣了,安心一笑,對駱管家說:「今天的瘦肉粥不錯,下次可以試試用墨斗魚,Kill一定會喜歡。」

  只要帶腥味,連活魚Kill都喜歡,那隻小狐狸……安心又笑了。

  「今天天氣好。」駱管家突然蹦出來一句。

  外面明明陰沉沉的,安心狐疑的看著駱管家,這麼快就老年癡呆了?

  「老爺的笑容多,小少爺來了家裡以後,天天天氣都好。」滿臉皺紋拉出一副很老奸巨猾的表情,駱管家得道高僧樣的緩步走了。

  安心笑著起身,想到恐怕已經奔出家門的Kill,笑容還是撐不住掉了下去。

  早在安排了Kill的未來時,他就已經知道今天的到來。

  沒有了少年身影的空洞大廳,蒼白的光線穿過玻璃落到迴廊上,留不下一個天生優雅的影子,連花園的水面上,也沒有扯碎的報紙飄蕩。

  會回來的,只不過是出門玩去了,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也許不過四、五個小時,玩累了的孩子就會跑回家,賴回他懷裡抱怨天氣不好。

  就算高興過頭,也一定會在今天之內回家,那個孩子,其實比他還要在意這個家。

  走得好像一頭老黃牛,安心計算出Kill最遲回家的時間,還有接近十六個小時,不到一天,幹什麼要愁容滿面的好像被自己孩子拋棄的孤寡老人。

  做起事情來應該就不會那麼在意時間了,還是不去書房了,直接出門吧!

  原路折返,Kill昨夜唱過的歌從什麼地方傳來——不對,這就是Kill的歌聲,還帶著伴奏的鼓點,在陰鬱的土耳其式房屋之間迴盪,好像空間的錯誤重疊。

  誰在放昨晚的錄音吧?也有可能哪裡的電視開著,不用想,今天的電視台一定都在關注這顆耀眼的新星。

  安心突然想起,Kill忙著出門,一定沒有毀掉今天的報紙,那上面應該有很多關於Kill的報道吧!去看看那些記者都說了什麼——他們之中有人能形容出他的寶貝的萬分之一嗎?

  再次轉身,越走近聲音越清晰,倒像是從書房裡傳出來的。

  誰敢擅自使用他的書房?偏偏濃密的葉片擋住了房裡的情景。

  一踏進門,一個纖瘦的身體猛地撞上來,匆忙抱住,看清楚了還是回不過神,安心愣著。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看著他的臉色,先從興奮過度到奇怪,再過度到懷疑擔心的Kill,歡呼的口氣都變成了詢問,手裡揮著的報紙也放下了。

  「啊!」真的好天氣,安心恢復常態笑道:「怎麼了?報紙又惹到你了嗎?」沒有出去啊!先前的失落和鬱悶變得很可笑,但是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忽略的喜悅。

  就算Kill只把他當成爸爸,但是他現在在Kill心裡的地位也應該是獨一無二的,最重要的。

  Kill重新記起來,把報紙塞到他手裡,指頭戳得紙張「嘩啦呼啦」響,歡叫:「我們一起上報紙了,你上的法製版,我的是娛樂版,都是頭版頭條哦!」

  意料之中,安心摟著Kill坐到椅子上,拉過報紙讓Kill指給他看。

  ……第一次兩人一起看報紙,除了電視之外,算不算又多了一樣可以共同分享的事情?

  想笑,可是沒笑出聲,扶在Kill肩上的手掌展開,五根指頭盡力分開,握住範圍更大一點的地方。

  Kill……爸爸愛你。

  安心聞著Kill身上淡淡的腥味,對那種若有若無的味道感到不滿,湊近一些,鼻尖都埋到了亂轟轟的發叢裡,不用去注意,那股味道都會隨著呼吸進入身體,這樣才讓他覺得安心。

  「爸爸,你看!真的是你挑出來的那張照片,造型師還說這張不好,可是他挑的那幾張都沒登上來,看來報社和爸爸的眼光一樣,其實那時候如果這樣……嗯!一定會更好。」

  照片上的Kill坐在一個黑色的有些破敗的鋼架下,那個鋼架好像是打燈光用的,只不過已經很舊,似乎拋在了角落裡被人遺忘。

  Kill穿得很普通,就是街上隨時可以見到的那些嘻笑的少年的打扮,要不是那張太過引人注目到失常的臉,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能從那些少年中不小心把他認出來。

  沒有陽光,人造燈光的蒼白更加突現出他和別的少年不同的特質。

  白得似乎可以感覺到冰冷的手指和帶著點不屑意味的望向別處的眼睛,意外的把Kill身上不多見的,承襲自吸血鬼的優雅宣示出來。

  叛逆的、黑色的高貴,但是又被那身普通的廉價衣服套進了青稚的身體。

  遙遠得只能悄悄觀看和驚訝,但又好像觸手可及,隨時會轉過臉,衝著面前的人頑皮一笑的感覺。

  身為Kill的爸爸,安心當然能一眼挑出自己孩子最美的照片。

  在他自己看來,那些攝影師專門照的,包括這張在內的,不經意照下來的照片,每一張都值得細細琢磨。

  每一個神態,每一個角度都不是單純的「美」。

  Kill皺起一點眉毛,硬扳過他的臉叫他看是不是更好。

  雙手撐住他的臉,偏偏還努力想要擺出照片上輕鬆的姿態,臉側往一邊,眼睛卻瞟著他,想看他的反應。

  「呵……哈哈哈!」

  完全沒辦法控制,臉還被擠著,安心已經張嘴大笑起來。

  「哈哈……寶貝,你哈……哈哈哈……」

  Kill拉下臉,歪著嘴巴問:「爸爸,你是在笑我嗎?」

  「不是啊!爸爸怎麼……哈啊哈哈哈哈……」雖然被咬的時候心是甜的,可不代表那就不會痛,可是……可是他就是沒辦法停下來。

  瞇起眼睛,Kill突然咬上他的唇,把殘餘的笑聲吞下肚,安心一手托著Kill腦後,乘著張開的空隙把舌頭送進濕熱的口腔內。

  Kill縮著脖子,等爸爸入侵的「武器」深入後突然一咬牙——

  腥甜的血湧出,安心皺眉的瞬間,Kill已經舒服得閉上眼,盡力吮吸。

  身體內的血被吸出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就像生命正在被吸食一樣,可是Kill攀在他肩上的手讓他不忍心推開。

  鈍痛在Kill放回他的舌頭之後才到來,連一句責備也說不出口,安心抬起手,Kill誤會了他的意思,怪叫一聲,笑著跑了,跑到門口回頭喊:「爸爸,我出去了。」

  安心連忙叮囑:「注意安全,要是感覺到危險就立即動手,有爸爸給你善後。」

  「好啊!我一定會好好物色份餐點的!」

  「……我只是要你保證安全,可不是要你……」無奈的父親,連話都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Kill接口說:「不是要我亂殺人,我知道了,要殺也只能殺不會引起別人注意的傢伙,可是那種傢伙,爸爸不怕我倒胃口嗎?」

  安心想了想,更加無奈的說:「那要是碰到威脅你的,又很醜的,你就只好跑了。」

  「說的也是……」想到那種可能,Kill滿臉苦惱。

  「不知道怎麼辦立即找我。」這句話也曾經交待給Kill的哥哥,安心的長子安成,那時候那個孩子沒有理他。

  失望和隔閡就是像這樣一點一滴的匯聚成了深潭,有心想要跨越,潭水卻已深不見底了。

  Kill晃了晃手腕上的微型電話,它被嵌在手環內,還帶全球定位和特殊情況下的監聽功能,這些都是Kill知道並同意的。

  所謂特殊情況下的監聽,其實就是安心這方可以單向開通監聽功能。

  Kill說沒有什麼要瞞爸爸,所以用上了這項技術。

  安心還不放心,又說:「卡要帶好,要是掉了,付帳的時候就用指紋身份認證,要麻煩一點……」

  又一次被打斷,Kill一臉不耐煩的嚷嚷:「知道了知道了,爸爸你說過無數次了!走了。」

  最後兩個字是在花園裡喊出來的。

  安心走到門口看,Kill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那一邊……還是走了。

  但是已不像先前那麼失落。

  他回到書房裡,Kill或許會找他吧!畢竟是第一次單獨出門,身邊沒有保鏢可以詢問,一定會碰到很多麻煩。

  確認了自己手上的電話正常,他坐下來看報紙。

  好久沒有報紙看了……最糟糕的時候進書房都會被嚇一跳,到處是報紙的屍骸,通常情況下,Kill沒耐心坐在一個地方咬報紙,殘屑分佈在書房到機庫的路上。

  真自私的孩子,連爸爸單獨的愛好也不允許。

  聯邦的舉動才是重要的,可他還是先翻開了娛樂版,第一頁放著Kill的照片,佔了足足整個版面,只在角落裡寫上一句「伊蘇拉達的冥王星」。

  還真夠怪異土氣的用詞,不過也確實不好用璀璨或者耀眼來形容,畢竟在義演晚會上,Kill連奪目的面孔都沒有顯現出來,那種朦朧和遙遠,倒是很符合冥王星游離在太陽系邊緣的特點。

  裡面是大量的義演晚會報道,安心隨手翻了翻,出場的那些大牌明星們全都被擠到了一頁上,連照片帶其他。

  居然擠得下,他有點佩服報社,把握潮流和重點的功夫一流。

  Kill可憐的一點資料被高頻率重複使用,藝名Kill,年齡寫成未成年……誘人犯罪的說法。

  從今天開始,會有無數的人關注Kill,記者想要調查就調查吧!他已經取得了Kill的監護權,辦齊了Kill所有的檔案,不論怎麼查,Kill都是一個普通商人的兒子,具有聯邦合法的公民權。

  公眾的關注,只會讓Kill更加安全。

  為Kill做手術請來的醫生可以辭退了。

  各大新聞媒體爭相報道了拍賣印加女王的太陽神指環的情況,價格竟然超過安心出的十倍還多,突破了當晚其餘所有拍賣品的價值,也為歷年紅十字會籌款之最。

  要不是擔心Kill的安全,急著接他回家,安心還真有點遺憾沒親眼見到滿廳沸騰的效果。

  指環最後的得主是伊蘇拉達市政廳的某位官員,買指環的錢當然不是出自每個星期的政府薪金,據安心所知,這筆花費已經需要他辛苦的賣上兩年軍火才回得來。

  得叫人盯著這個傢伙,誰會相信他花那麼多錢只是為了一枚指環……那個老頭子,這麼老了還不服輸啊!

  只怕是故意做給安心看的,Kill如何到安心身邊,他比「蔑視」內的很多人都清楚。

  娛樂新聞最無聊,可安心還是逐字逐句的看完了,並特意叫來駱管家,讓他好好保存報紙。

  報紙上用一頁來放那張照片,怕是方便人裁下來當作海報吧!

  他的孩子,他的寶貝,不管走到哪裡都想看到他。

  類似心血來潮的,安心叫把家裡的畫全部換成Kill的照片。

  這一天,他一邊等著Kill的消息,一邊親自指揮著僕人「大動干戈」。

  從臥室的小相框到整面牆壁的壁畫,從走廊的油畫到樓梯間的印象作品,從餐廳的靜物到書房內的嵌畫,每一張都經過他反覆的篩選。

  把Kill的照片一張張對比,找出最適合放在那個位置的,然後用手比著想像最後的效果,不知不覺又沉浸到照片上或生氣或酷酷壞笑的孩子表情當中。

  太投入,忘記了時間,這個位置的還沒選好,上一張照片已經應他的要求做好送來安裝了。

  安心覺得自己真的老了,居然囉哩囉嗦的連一個卡釘的位置都要管,他為這樣的自己無奈,也為這樣的自己快樂。

  等到他滿意的坐在沙發上休息疲憊的身體,才發現窗外的天已經黑盡了。

  Kill還沒回來,也沒找過他。

  雲朵

  心一涼,他猛然站起來,凝重的神色一下子壓住了周圍談笑的下屬。

  聽到Kill的聲音時,種種意想不見了,呼吸也找回來了。

  「爸爸?」

  那邊的Kill語音冰冷,安心放下心。

  Kill雖然嚮往外界,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融入進去的,對著他說的那些公司裡的前輩們,肯定還帶著以前防備的態度。

  「爸爸?」

  「哦!沒事,你什麼時候回來?」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詢問,安心不想Kill察覺到他的擔心。

  「叫人來接我,我在公司,車鑰匙弄掉了。」

  「那麼不小心,爸爸馬上叫人去,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到處亂走……」

  「公司還有很多人,基本都沒走,有什麼好擔心的!?」

  被當成小孩子的Kill不高興了。

  安心笑著,聽他在那邊抱怨:「外面的東西真難吃,我還餓著,前輩們還說那個地方是伊蘇拉達最好的,根本比不上家裡的,就是早上的粥也好很多。」

  他才吃一口就差點吐出來,也不知道前輩們怎麼會喜歡那種食物!?

  只顧向爸爸抱怨的Kill沒注意到周圍人越來越壞的臉色,跟爸爸說完話,他理也不理別人,靜靜的呆了一會,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慢騰騰的走出門。

  「Kill!等等。」

  Kill回頭,藍藝抓著外套小跑過來。

  他沒有告訴藍藝,以前在家時就很喜歡他,現在同屬一家公司,他還是自己最不討厭的一個。

  因為他們說的話他不懂怎麼繼續,更不懂要怎麼讓別人理解他的真正意思。

  以前他以為是保鏢的原因,現在才發現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

  可是為什麼和爸爸說話,從來就不用擔心爸爸不懂他的意思?輕鬆的、自如的談話,和別人好難進行。

  表面上還是冷淡的,Kill其實很高興藍藝叫住他。

  「總監說你的車鑰匙丟了,我送你吧!」藍藝把外套甩到肩上,動作瀟灑得令人想模仿。

  Kill沉默的跨進電梯,看藍藝也跟著進來,才說:「不用了,爸爸叫人接我。」

  藍藝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啊!好失望,虧我還從知道你鑰匙不見時就開始高興。」

  Kill輕輕一笑,藍藝湊近他調侃:「這麼大了,還要老爸來接啊?」

  不對嗎?有事情不找爸爸找誰?

  電梯裡只有他們倆人,Kill很自然的用能看出仰慕成分的眼光看藍藝,在娛樂圈裡呆了好些年的藍藝當然能立即讀懂Kill藏起來的心思。

  他又湊近了點,Kill向後退開,他就站直身體,全當作不留心的動作。

  「這樣吧!」調笑的斜眼看著Kill,藍藝說:「叫他們自己回去,我送你好了。」

  Kill想都沒想就說:「不!」

  藍藝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靠在扶手上看逐漸接近的大廳。

  見他沉默,Kill仰頭看著數字跳動。

  想和藍藝做朋友,也許不該拒絕,但是怕爸爸擔心……一會就到家,擔心也才是一小會,可是已經拒絕了,藍藝也不再說……

  電梯門滑開,Kill一踏出去就聽到潮水一樣捲起的尖叫——隔著玻璃,很多人站在樓外衝著他尖叫。

  「Kill!是Kill——他在那裡,那裡啊!」

  「Kill——啊——啊啊啊——」

  踩著花台貼在玻璃上,被燈光晃得慘白的一張張臉不停的發出連隔音玻璃都隔不斷的恐怖聲音。

  這是喜歡他,還是要吃了他……

  「別擔心,」藍藝湊到耳邊說:「玻璃是防彈的,他們衝不破,門口也有保安。」

  Kill看了看門口,果然有好幾個人排排站著擋住了失控的人群,稍微安下心,他向藍藝笑了一下。

  藍藝笑道:「不過你的人氣真高,才一次演出,連專輯都沒出,就能讓歌迷瘋狂到這個地步,前所未有哦!」

  「你不也有這樣的歌迷嗎?」以前可沒少看藍藝的演唱會,也是一派火爆的樣子。

  「有,不過一點也不值得炫耀,他們喜歡的是公司捧出去的藝人,不是我。」

  Kill側頭看他,意外他會說出這樣哀傷的話。

  藍藝還想再說點什麼,從樓梯間出來兩個人,Kill見到他們就走了過去。

  「小少爺」

  Kill點頭,回身看藍藝,藍藝立刻笑著趕上幾步,和他一起走下地下停車場。

  擺手道了別,Kill走到打開的車門邊,馬上歡叫起來:

  「爸爸!你怎麼來了?」

  安心坐在車內,笑著接住撲進來的孩子。

  「爸爸沒事可做,出來接你當散步,餓壞了吧?」

  「嗯!」挨在爸爸懷裡蹭來蹭去,Kill胡亂的撒嬌,「好餓!肚子都餓扁了。」

  「哦!來,爸爸摸摸……真的扁了呀!」

  大手在Kill肚子上來回揉了揉,Kill又亮出乳牙,安心忙說:「不要急,你的牙還有別的用,看這是什麼?」

  他從身旁的食盒內拿出一碟鰻魚卷,Kill又發出一聲歡叫,撲上去吻了他一下才接過碟子。

  還是用手,Kill美滋滋的嚼著魚。

  安心看著車外問:「那是藍藝嗎?這麼快就交上朋友了。」

  Kill扭頭去看,藍藝還沒走,抱著外套靠在他那張拉風的跑車上,看樣子一直注目著這邊。

  「嗯!」應該算是朋友了吧?不管是不是Kill都不想否認。

  那個年輕人的態度直接得過分,安心有些不快,回頭一看,Kill已經全神貫注在鰻魚捲上,他這才放下心。

  突然想起一直忽略了的一件事情,Kill現在不全呆在家裡,那就必須先交待給他。

  「Kill,有外人在的時候,只可以抱爸爸,不可以吻哦!更不可以讓別人知道你和爸爸上床做愛的事。」

  Kill哽了一下,小心的問:「爸爸怕被人議論嗎?」

  知道安心其實不是自己的爸爸那天,Even——陰影的影子殺手,陰影老大Shadow派在Kill身邊保護他的人,那個漂亮的有些神經質的少女說過:

  「……他比我們大一輩,老一輩的都很守舊,絕對絕對接受不了。」

  那天Even哄他離開家,差點被不知哪裡射來的冷光要了命之前,她還說過——

  「他是個大人物,就算他自己放下來了,別的人也接受不了的,他們會在背後說——那是個亂倫的人,到最後,他還是接受不了你。」

  很明顯,爸爸愛他,所以接受了現在的狀況,保持父親和情人的雙重身份。

  關於亂倫的事,他們不是真正血緣意義上的父子,他和爸爸都沒有多大在意過,他也從來沒想過Even說的話會是真的。

  爸爸……很怕別人知道嗎?

  如果被別人知道了,會不會又像以前一樣,說「以後不要再叫我爸爸了」。

  他們會說那是個亂倫的人,到最後,他還是接受不了你……

  會不會比以前更糟糕,不管是什麼都拿走,就像在「蔑視」那一晚,拿走他以前的所有。

  人工造成的永久性失憶,但是當時就算知道,自己也不會退縮吧?畢竟跟著Shadow的日子,連潛意識裡也沒有什麼需要記住、需要懷念的。

  就那麼倉促與過去告別,沒什麼。

  然後安心給了他「爸爸」,給了他愛,給了他以前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構成了他現在的世界。

  如果現在再次拿走,不!

  Kill搖著頭,怎麼可以!?只是想到就排斥,絕對、絕對不能讓它發生。

  在別人眼中他們是父子,要是別人知道他們還是情人,「亂倫」這個詞就會扣到爸爸頭上,然後就會發生他懼怕的事。

  所以,聽從爸爸的話,雖然自己並不認為亂倫有多嚴重。

  這些想法只是一瞬間,安心剛張開嘴,Kill已經搶著說:「好的,我知道了。」

  安心沉默了一會,對前面的司機說:「去『蔑視』。」

  「不回家?」Kill好奇的問著,眼裡已經流露出興奮因子。

  去是去過,他和爸爸的一切可以說就是從「蔑視」開始的,但是,刪去的記憶也包含了那一晚在「蔑視」之內的,就和沒去過一樣,除了這個名稱,Kill什麼都不記得。

  那個地方,電視上經常提到的,神秘色彩濃重的地方,在公司裡,前輩們很憧憬的說到過,要是身邊認識的人去過,似乎就是值得他們炫耀的事。

  老實說,爸爸和「蔑視」什麼關係,Kill根本猜不到,他只以為爸爸要帶他去見識一下。

  看出他的興奮,也瞭解時下年輕人怪異的愛好,安心笑道:「還有點事情沒完,今天爸爸偷懶沒出門,接你的話順道過去看看,只是還要讓你餓一會,要不要叫駱管家把晚飯送到『蔑視』去?」

  迎上Kill不解的目光,安心挑起他的小下巴緩緩說:「那是爸爸……工作的地方。」

  「真的!?」激動又不相信的蹦起來,要不是安心拉住他,他一定會撞上車頂。

  「爸爸,你平時處理事情是在『蔑視』裡?怎麼不告訴我!?我好想去!老早就想去了!既然是和爸爸一起,那麼早就可以去的,偏偏還叫我悶在家裡!」

  好奇是肯定的,不過對Kill來說,最重要的是找到什麼東西可以和藍藝他們一起談論了。

  「蔑視」啊!那是「蔑視」,記者們不敢靠近,只看過遠處照片的華美大廈。

  真的是蔑視,連公司裡那些人前趾高氣昂的大明星們,說起它來也滿臉的嚮往,它是可以蔑視這些人的地方。

  爸爸——居然在這種地方處理事情!?

  那不就是天天去?以前每次出門都是到那裡!

  Kill的眼睛發著光,極度崇拜地仰慕地驚異地看著爸爸,這還是從第一天之後,安心第二次見到小傢伙對他露出這種目光。

  Kill真的想不到,天天見的對他百依百順好似沒脾氣的爸爸居然每天都要進出「蔑視」!

  不等安心回答,他已經叫起來,「爸爸!我要進去看,前輩們說蔑視的每一層都不同,越到高處,能上去的人也越少,是不是要很厲害的人才能上去?都有些什麼?」

  「你自己去看不好嗎?」安心把Kill的腦袋按到懷裡,亂七八糟的揉他的頭髮,「一下子問那麼多,爸爸要怎麼回答你?」

  Kill「哈哈」笑著躲避頭上肆虐的大手。

  「亂掉了,爸爸!放開我啊!」躲來躲去還是被揉了個天昏地暗,Kill乾脆不再躲,直著脖子去頂爸爸的肚子。

  安心雙手抱著他的腦袋大笑:「不是狡猾的小狐狸嗎?什麼時候跟牛學了這招?」

  「牛?」Kill抬起臉望著爸爸。

  「嗯!牛。」

  「哈!這個樣子嗎?」

  說著就把手翹到耳朵上邊,安心笑著拉下他的手說:「牛角長頭頂上的,不長這裡,你這是兔耳朵。」

  「又是牛又是兔子,但是我只想做爸爸的小狐狸,這個樣子……」並拳在嘴巴前面,做出狐狸尖嘴的樣子,沒頭沒腦的在爸爸懷裡亂「拱」。

  安心笑得岔氣,幾乎被弄得要掉下座椅,笑鬧中不經意看到前排司機倒映在車窗上的笑臉。

  還從來沒有哪一次去「蔑視」這樣開心過,只是去常常到的地方,還是個嚴肅的地方,可是因為Kill單純的高興變得連他也期待起來。

  車內笑聲和叫聲不斷,「蔑視」黑夜光源一樣的大廈漸漸接近,路邊的霓虹在對比下都黯淡得讓人忽視了存在。

  Kill的興奮在見到車外嚴整的兩排保鏢後小心收了起來,安靜跟著爸爸走到電梯門口。

  安心輕拍他的肩,「去玩吧!爸爸大概需要一個小時,上樓的電梯在那邊,我叫人在二樓等你,對了,要下注什麼的,就用你的卡吧!爸爸給你以後是不是還沒用過?」

  Kill點了點頭,追問:「爸爸在第幾層?我是說,如果無聊我可能會來找你。」

  「……最底層」故意用了這樣的說法,不過確實就是最底層,不是地上的,是地下三十層。

  在地面之上玩樂的地方,越向上就必須越厲害,否則寸步難行。

  在地面之下黑道的總部,越向下表示在「蔑視」的地位越高,而「蔑視」是罪惡之都伊蘇拉達的心臟。

  不清楚其中奧妙的Kill果然露出了愕然失望的表情,他只聽別人說過「蔑視」每一層都很難上,根本沒想到爸爸跟他開了個玩笑。

  「那……我隨便轉轉就來。」失望歸失望,好奇心可是半點不減的。

  跟著保鏢慢慢晃著,Kill一點也找不到似曾相識的感覺,過去真的離自己很遠很遠了啊!

  當初,沒有爸爸的自己是帶著什麼心情走在這裡的?只要想到沒有爸爸,Kill就忍不住想到沒有那張寬容笑著的臉,沒有有力的雙臂和溫厚的胸膛……

  冰冷、空虛,還有他連具體什麼東西都形容不出的感覺……

  當初走在這裡的自己就是抱著這種心情進來的吧?其實並不在意這裡有什麼,有或沒有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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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沒有了再看下去的興趣,Kill想去找爸爸,可是爸爸說有事,那就再逛一會吧!

  撇開別人望過來的呆愣目光,只在門外隨意看看,Kill對裡面的內容興趣缺缺,但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爸爸在最底層辦事,為什麼他可以毫無阻攔的一直上到第七、還是第八層?而且看前面領路介紹的人表情,只要他願意,還可以一直向上逛。

  有幾個跟在他身後的人被攔在了樓梯口,攔住他們的不是爸爸的保鏢,看來是「蔑視」內的侍應。

  遠遠看跟來的人指向自己嚷嚷,然後兩邊動手,再然後被打倒推下樓。

  被爸爸叫做「小狐狸」的Kill已經明白過來——外面的傳言都是真的,要靠實力才能在「蔑視」內向上爬。

  他一路上來不要說動手,走在前面的保鏢一個手勢,那些本該上前擋他的人都飛快閃開了,顯然他並非靠自己的實力走上來。

  那是爸爸的實力,爸爸沒告訴他可以走動的範圍,那就是說,在「蔑視」內,身為夜梟兒子的他沒有不可以去的地方。

  Kill忽然笑起來,爸爸不止有錢啊!看來爸爸承諾的「想要什麼都給你」的諾言,真的能實現呢!

  以後有的是時間來看,現在他只想回到爸爸身邊,把剛剛找回來的那一點過去的感覺也乾乾淨淨的忘記掉。

  Kill只要現在和以後,不會再想過去了。

  在向下的電梯裡,Kill緊閉著嘴,要不是保鏢解釋了「最底層」的意思,他還真的猜不出來。

  老狐狸!一定是故意的,最喜歡裝蒜!居然裝到他面前來了!

  明明很有錢,偏偏要坐普通的車子,穿普通的衣服,明明很有勢力,說話語氣總是氣焰全無的樣子,裝蒜也要看人的吧!?

  居然連兒子也騙,一會咬爛那堆老骨頭!

  「……Shadow還是沒消息嗎?」

  爸爸的聲音從門裡傳了出來,聽到Shadow的名字,Kill停下開門的手,偏頭從門縫看進去。

  碩大的辦公室裡站著五、六個人,爸爸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雙手交疊搭在桌邊。

  沒有擰眉也沒有狠厲的目光,Kill卻感覺到了爸爸身上透出的無形威勢,那是比Shadow凝重得多,更加讓人難以逃脫的壓力。

  這才是平時的爸爸吧?難怪周圍的人都心悅誠服的為他做事。

  「聯邦在不計代價追捕Shadow和陰影殘留的殺手,看來是想要一鼓作氣的剷除陰影呢!」

  說話的幾個人Kill沒見過,應該是爸爸的下屬。

  「把以前的事情連在一起就想得通了,老大要是出意外,少說聯邦的經濟也要遭受衝擊,在做好準備之前,聯邦絕對不會動老大,所以那十億的懸賞要的不是老大的命,事實恰好和表面上看起來的相反,聯邦想要解決的是神出鬼沒的陰影和吸血鬼。」

  「可惜吸血鬼有大筆資金在老大手裡,所以不敢參與,算吸血鬼好運,居然逃過了聯邦羅織的網。」

  另一個說:「是啊!聯邦坐收漁利,用十億把陰影引誘出來,再借用老大的手挫掉陰影的爪牙,輕鬆還不花錢。」

  Kill明白過來。

  一開始聯邦就設計了一個局,表面上要殺夜梟,實際上要清除的是極有可能威脅到聯邦高級官員生命安全的陰影和吸血鬼。

  吸血鬼正靠夜梟的力量洗錢,比起要冒風險才能拿到的十億懸賞,他們自然選擇了從夜梟手裡穩妥的得錢。

  所以動手的只有陰影,接下任務的同時,陰影也就暴露在聯邦的視線內,只是實力太強,所以聯邦一直等到夜梟和陰影的衝突之後才動手,身為黑暗之王的夜梟,其實力當然強大,只會比陰影更強。

  被夜梟重創的陰影就像沒了牙的毒蛇,只剩逃竄的能力,再也不可能對聯邦構成任何威脅。

  屋裡的聲音傳來:

  「看樣子,聯邦要在收服最後兩個小國的時間內,把黑道上也一起解決掉,尉遲寒木的胃口真不小!」

  「是啊!」安心輕敲著手背,「聯邦已經開始財政整頓,看來下一個目標就是我了。」

  聽到這裡,Kill再也忍不住推開門喊:「爸爸!」

  一看到他,安心的神情溫和下來,笑問:「不好玩嗎?爸爸以為你要玩到餓得走不動才會下來。」

  把「最底層」的玩笑忘了,Kill繞到桌後,腳一提坐在書桌邊緣。

  「沒意思,」把手伸給爸爸握著,Kill環視了一圈屋內的人,「他們是誰?」

  幾個人一起向著他低頭喊「小少爺」,和Kill想像的不同,沒有一張臉是嚴肅的,至少看向他的都帶著點微笑——這讓他放鬆下來,心裡自然而然把這幾個互相介紹著的人劃歸進「家人」中。

  是爸爸信任的,也就是他信任的。

  「我都聽到了,爸爸打算怎麼辦?」聯邦要對付爸爸,儘管不清楚聯邦到底有多少實力,可Kill明白一點——再強大的黑道也不可能與政府抗衡。

  安慰的拍著他的手,安心說:「等聯邦準備妥當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再給他們的準備過程中找點麻煩,爸爸就可以輕鬆退出黑道了。」

  「要退出嗎?」Kill有些失望,黑道有什麼不好,又有錢又威風,幹什麼要退出?

  安心寵溺的笑著,不加掩飾的說:「是啊!以前就不明白自己賺那麼多錢是為了什麼,現在又有了你,乘著還有時間享受一下生活盡早退出這潭渾水,這樣,也免了你在外面有危險。」

  「我能有什麼危險?」Kill覺得不舒服,幹嘛要為了他退出黑道!

  有別人代替安心回答了他的問題。

  「小少爺,你以前是陰影的,清除陰影聯邦很可能把你也算進去了。」

  Kill抬頭頂回去,「憑什麼?我已經忘了。」

  那個人耐心的說:「就算聯邦知道情況,他們又憑什麼不把你算進去呢?」

  一個反問問啞了Kill,他扁著小嘴不說話了。

  「小少爺比老大還要危險。」就像故意釣他胃口的,那個人笑看著他不往下說。

  Kill瞪他一眼,扭頭看向爸爸。

  安心很難拒絕他,只好解釋:「你上次被冷光射中,差點沒命,還說不危險,要是陰影埋伏的人,目標一定是我不會是你,所以……」

  Kill搶著說:「是聯邦!?」

  只會是第三方的偷襲,可是……

  「為什麼要殺我呢?」

  殺了爸爸會帶來經濟動盪,Shadow在全神戒備中,沒有機會,可為什麼要攻擊已經倒向爸爸這邊的他,而不是他還沒來得及殺的影子殺手?

  「因為你選擇了爸爸,聯邦要對付我,你就會是他們的障礙。」手一拉,把坐在桌子上的孩子拉到腿上攬住腰。

  Kill無奈的撇開頭——黑暗術!再加上他的本能直覺,確實是聯邦的阻力。

  從來沒想到自己會被政府盯上,Kill有點擔心……但更多的是新鮮和刺激,有什麼好怕的,他笑著往爸爸懷裡靠。

  安心的下屬很明顯的對他感興趣,漂亮的小傢伙,懶懶的依靠在老大懷裡,眼睛卻不像身體那麼懶散,帶著微芒的不斷掃過他們。

  有人開口問:「小少爺,你怎麼不問聯邦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哼!」Kill不屑的說:「還用問啊!」

  他的自信更讓他們好奇,都睜大眼看著他。

  安心驕傲的說:「只要明白一切都是聯邦的陰謀,其他事情就很好想通了,我的小狐狸怎麼可能還不明白?」

  就像爸爸說的,他已經想明白了所有不解的事情。

  「說說吧!小少爺,讓我們知道你怎麼想通的?」

  Kill拽拽的仰起頭,輕蔑的說:「那麼簡單,既然聯邦已經對我出過手,就是說他們完全清楚我的情況,家裡有聯邦的間諜嘛!還用想嗎?我醒了以後就一直是兩位醫生看護我,爸爸後來另請來一位,布萊恩就此沒有出現,不是他幹的我才奇怪呢!」

  集體點頭贊同,他說得合情合理,確實不用怎麼想。

  「然後呢?」有人問。

  「爸爸連家裡人也避開,秘密送我到娛樂公司,也是為了防止布萊恩或者還在家裡留了眼線,然後借慈善義演把我推到公眾面前,這個,爸爸說過的,在公眾注目下我會很安全。」

  「對!」安心讚許的在他臉頰上一吻,補充說:「要是他們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動手,爸爸也有把握找到足夠的證據把政府推到輿論的浪峰上去。」

  大家都順著往下說:

  「到時候,聯邦就必須為自己做的事面對憤怒的公眾了。」

  「既然有布萊恩潛伏那麼多年,那麼聯邦也很清楚老大是有這個本事的,做事之前就必須想清楚,絕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也要小少爺真的能吸引住足夠聯邦顧忌的人群才行。」

  「老大的計劃完美,小少爺既不用關在家裡憋悶,還可以安全的到處跑,那種出場啊!我們連一面都沒見過,看完直播也愛上小少爺了呢!」

  「完美的計劃,完美的偶像,再加上完美的出場,我打賭小少爺一定會成為娛樂圈的奇跡!」

  ……

  在不斷的馬屁中,安心帶著Kill回到了車上,被下屬們捧得心情大好。

  他們並沒有言過其實,短短一天,Kill的那張照片已經遍及聯邦的各大城市,公眾的關注度甚至超過了議會的大選。

  想著今後將有越來越多的人瘋狂愛上自己的寶貝,安心半是驕傲半是失落的抱緊了Kill。

  Kill還在想先前說的事,遲疑的問:「那天的冷光束是布萊恩射的嗎?」明白是一回事,可是接受是另一回事。

  「應該是,」想起來就心底發寒,想要殺他寶貝的人曾經天天都在眼前若無其事的晃著,「能夠迅速掌握情況趕到現場動手的,只有他。」

  想了想,安心還是說了:「布萊恩沒有失蹤,已經有他的消息,他有參加深海研究的一切證明,看來聯邦仍然覺得他必須回來監視我,你要記住,別在他面前露出知道一切的樣子,我們要當什麼都不知道,他過兩天就回來了。」

  Kill的表情很不好,安心不得不追問一句:「明白嗎?」

  「不明白!」Kill一點面子也不給。

  他要是被布萊恩殺死在家裡,爸爸怎麼可能把罪名安到聯邦頭上!?

  安心難得凝重的對他說:「爸爸還要靠他傳一些消息給聯邦,好混亂他們的視線,同時也可以從他的行動中掌握聯邦的動作,他很有用。」

  「哦!」似懂非懂,Kill只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馬腳來,免得壞了爸爸的事。

  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以後要離布萊恩遠點,特別是離他的針和藥遠一點。

  看出他的不安,安心哄著說:「爸爸會保護你的,怎麼可能讓你再遇到危險呢?」

  有了公眾的注目還不夠,家裡的保安已經悄悄的變動了,在家裡不怕布萊恩能做什麼,還有Kill的公司以及他會去的每個地方,盡量不驚動Kill安排一些保鏢。

  就算這樣,安心還是不能放心。

  很多次夢裡見到Kill倒在冷光束下,不論付出什麼,都不能讓事情再次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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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ll的藝人生涯正式開始。

  十天內推出第一張專輯,兩周時間內Kill已經登上當月人氣歌手榜的首座,在之後的很長時間裡,再也沒有掉下來過。

  頻繁的出入各種公開場合,大量的時間和公司裡的人泡在一起,雖然是為了工作,Kill還是慢慢的和大家熟悉起來。

  年紀小,接受能力強,就像安心說的,他很快融入了新的生活裡。

  派對和酒吧,賽車和蹦的,Kill開始像同齡人一樣,喜歡把夜晚的時間用到這些事情上。

  而安心的習慣不變,每天晚上看電視,換著台看內容大致相同的關於Kill的所有娛樂節目,只不過,他身邊沒了一個身材纖薄的少年。

  要學跳舞,要錄音,Kill每天都早早出門,喜歡騎機車讓風吹得冰凍的感覺,他每天都拒絕和爸爸一起坐車出門。

  不再嫌外面的東西難吃,有藍藝那樣開朗健談的朋友陪著,味覺退居其次了,所以他連晚餐也很少回家吃了。

  晚上用來賽車和蹦的的時間都不夠,哪還有時間回家看電視啊!

  Kill能做到的就是每天晚上十二點之前到家,身體單薄,玩到那個時候也早累了,一回家就洗澡睡覺。

  有時他也看出爸爸想跟他說話,可是太累了,坐下就想倒下,倒下就能睡著。

  心疼他的爸爸哪還忍心叫醒他,只能抱著一起入睡,在微弱的燈光下安靜的享受擁抱滿懷的感覺。

  手裡的網絡龐大複雜,要退出不是一個月兩個月就能做到的,太多事情需要安心親自處理,每天纏在亂麻樣的事務中,總擔心自己沒精力照顧Kill。

  好久沒和Kill一起用餐了,也好久沒有好好談過話了。

  最近,草木皆兵的聯邦幹了一件蠢透的事,輕易出動艦隊包圍中東的一片地區,結果證實那裡根本沒有什麼恐怖組織,那片地區屬於早已並入聯邦的A國,臣服後還遭到這種威脅,當然不願意善罷甘休,攪得聯邦議會上打架爭吵不斷。

  此後很長時間,聯邦將不敢再隨意動彈,免得惹來更多糾紛。

  這是黑暗世界喘息的機會,壓力驟減下,安心的心情也輕鬆起來。

  曾經親自去接過Kill,讓小傢伙很高興,這次,悄悄的去看他,帶他去用晚餐,也乘機好好的談談。

  瞭解一下他的狀況,別讓他認為爸爸不管他了。

  安心把換回了普通衣服的保鏢留在電梯口,獨自來到Kill的公司所在樓層,通過身份認證後,第一次踏進了Kill工作的地方。

  與想像中的現代化式冰冷整潔大不相同,就大門外看得到的那麼片地方像娛樂公司,貼了滿磚牆的藝人海報,激光束變幻著花樣旋轉,沒有人在門口接待,往裡邊轉過一個角,亂轟轟的類似倉庫的地方出現……

  活動隔板稍微隔開了單獨的空間,各種攝像器材和服裝道具等等雜亂堆放著,震動地板的音響開著,聚光燈下,幾個年輕人在跳舞,還有幾個指導模樣的站在一邊說話。

  安心沒看到Kill,這裡邊太寬了,幾百坪,還有幾百人……

  跟晚上年輕人賽車的地方差不多,要不是很清楚這家公司,還真以為走錯了地方。

  不好隨意走動,他叫住了一個偶然從他身邊跑過的人——差不多都在亂跑,真的那麼忙嗎?看起來比「蔑視」裡面還忙。

  「請幫我叫一下Kill,我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滿臉痛恨表情的對方打斷。

  「走開走開!是人都可以見Kill啊!要見等歌迷會!你怎麼進來的!?快出去,不然叫保安了!」

  那人氣焰囂張的快速說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跑開了,安心無奈的看著裡面晃來晃去的人影,想憑自己把Kill找出來。

  也許在別處錄音,看了好一會都沒見到那個與眾不同的身影,安心撥通了Kill的電話——但願不會影響他做事,心裡想著,耳邊傳來Kill的聲音:

  「爸爸,有事嗎?」

  「現在很忙嗎?」想到要給Kill的驚喜,他的嘴角彎了起來。

  「不怎麼忙……」大概是聽到嘈雜的音樂和喊叫聲,Kill那邊停住了。

  「猜猜爸爸在哪裡?」

  都要四十的人了,還來搞這種玩笑,是不是太無聊了?Kill也會覺得他很無聊吧!

  那邊Kill沒有說話,安心還在納悶,「?當」一聲,一副靠在牆邊的金屬框海報被碰倒,等它落地,他才看到那隻小狐狸從那後面跳了出來。

  「爸爸——」

  趕緊收了電話,手忙腳亂的接住撲過來的小傢伙,胸口又被故意的撞得生疼。

  Kill掛在他脖子上,假裝抱怨的說:「還猜呢!又壞又臭的老狐狸!要不是我聽到聲音不對,又要被你騙!」

  「啊!你被爸爸騙過嗎?不要亂栽贓。」

  「怎麼沒有!?那天你在『蔑視』說你是最底層的!」別以為時間長了他就記不住了!Kill很滿意自己的記性呢!

  安心忙說:「好好好,是爸爸騙你,不要在這裡說,要是別人知道我是『黑社會』,有你好日子過的!」

  故意加重黑社會幾個字,安心擔心發現他身份的人太多。

  哪知道Kill毫不在意的說:「他們早就知道你在『蔑視』了,有什麼好隱瞞的?」

  「你告訴他們的?」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唉!

  「不!」Kill向裡邊一指,「我只告訴了藍藝,那傢伙長了喇叭嘴,沒兩天全公司都知道了!」

  「啊……這樣啊!」算了吧!都說出去了也沒辦法了,都是些年輕人,也不怕會出什麼事。

  Kill拉著他順牆邊走,進了另一側的休息室,原來那邊只是跳舞什麼的,這一邊才是錄音等等隔開的房間。

  關上門,先前震天的音樂聲被阻隔成了輕柔的聲音。

  「保鏢呢?就這樣一個人來?爸爸!這樣很危險啊!你怎麼比我還任性!?」

  安心失笑,這間休息室也許在前幾分鐘還在充當換衣間,零亂丟著好些衣服,找了個勉強可以坐的地方坐下,Kill按照習慣坐到了他腿上。

  「他們在大廳等,爸爸想帶你出去吃飯,有一個地方不錯,你的小朋友們不一定知道那裡,方便嗎?帶爸爸看看你平時怎麼做事的?」

  看到公司內的實際情況,安心難免的開始擔心Kill的工作環境。

  這麼亂的場面,Kill在這裡真的好嗎?

  Kill咧嘴笑起來,湊上柔嫩的唇瓣,被安心躲開,扭頭咬上耳朵,呵著氣說:「被嚇一跳了吧?實在太忙了,就連請來掃地的都被徵用到別處,總之是一個人干很多個人的活,太亂了,就不給爸爸看了。」

  「如果受不了就換地方,不要把自己累壞了。」

  最近關心得太少,果然讓Kill吃苦了,安心心疼得不得了。

  「挺好的,」Kill仰臉注視著他,「爸爸忘了?我現在可是公司的招牌,我累的時候,全公司都要累半死了。」說完得意的笑起來。

  「嗯!我的大明星!到處都能看到你的海報,我看乾脆把你的歌迷組織起來,一定超過聯邦的軍隊了。」這個得意忘形的小傢伙,不過得意起來的模樣還真好看。

  Kill拉扯著衣服領子,「對!到時候爸爸出錢把他們武裝起來,推翻聯邦,爸爸做總統,我嘛……」做個什麼好呢?

  「你?」

  「我就做總統的兒子!」說話的口氣和說「我要做拯救人類的超人」一樣。

  「……好主意。」

  「爸爸……」Kill軟下高昂的脖子,挨著他的臉頰說:「我先前在做壞事哦!」

  「什麼壞事?」有趣的小傢伙。

  「藍藝拿了東西給我看,是做愛的,還是兩個男的呢!」看得臉紅心跳的,正好爸爸就來了。

  安心稍微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小傢伙憋不住了啊!

  但是這里門都鎖不起來,人來人往的,「現在下去吧!叫車開慢一點。」在餵飽他的小肚子前,得先把更飢餓的某個小東西餵飽。

  「不要,我現在就要!」

  急得沒法等,Kill主動拉開了自己的上衣。

  渴望的神情,只這一項安心就沒法拒絕,低頭輕輕吻住張開的小嘴,手順著臉頰下滑,從脖子、肩一直滑到平坦的胸腹間。

  好久沒有這樣撫摸過了,等到再次接觸,因為忙碌而忽略的某些東西又回來了,就像花園中失色的花朵,只要陽光明媚,那些鮮艷溫暖的顏色會立即回來。

  稍微停留了幾秒,在俏立的某個位置做短暫的彈奏,Kill不耐的扭起來。

  真沒耐心!安心抬眼看了一下門——應該沒人會進來,讓Kill快快的舒服一下就走。

  手指往下,拉開Kill的褲子,一手就摸了進去……

  「啊嗯……」Kill舒服得仰過頭,示意爸爸吻他的脖子。

  安心低頭,用牙齒含住被Kill仰得突現的喉結,一聲聲的呻吟隨著他手和唇舌的動作逸出。

  含混不清的叫著「寶貝」,把手裡的小東西套來弄去,好容易才按耐下自己洶湧的慾望,Kill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安心取了手巾放進去。

  在他瞇起眼睛欣賞Kill咬牙擰眉的表情時,Kill噴在了他手裡。

  「我的小寶貝……」

  說不上美麗,這個表情卻足夠勾引出人的本能,把理智沖潰,把頭腦撞暈。

  Kill把臉埋在他肩上,喘息一下子還平靜不下來,安心剛把手巾放好,他又不安份的動起來。

  「爸爸,還要。」那麼舒服,可惜就是時間太短了。

  安心揉著他的頭髮,安慰的說:「先這樣,在這裡被撞見就不好了,聽話,一會到車裡再說。」

  「不啊!我還要,不夠。」一會是一會的事,現在都還沒滿足呢!

  動手理著懷裡孩子的衣服,安心聽到門邊幾聲輕微的響動,Kill也察覺到,忙坐直起身,只來得及把褲子拉好,上衣還在敞開著,門已經打開了。

  「Kill,聽說你爸爸……」

  藍藝的臉從門口伸進來,被Kill一聲「出去」喝得愣住。

  眼裡的溫柔盡褪,安心神情淡然,藍藝看到他,嚇得匆忙把門關上。

  幫Kill理好衣服,他好像沒事樣的說:「走吧!那裡的東西做得不錯,尤其是水果,不知道從哪裡種植出來的,少見的能吃出陽光的味道,偶爾嘗嘗水果也還是不錯的。」

  Kill猶豫的說:「可是我還要跟總監說一聲才能走,還有點事沒完。」

  「那……爸爸先下去,在車裡等你。」正好,有些事情還是避開Kill比較好。

  「嗯!」

  Kill臉上只有鬱悶,送爸爸到公司門外,折返身,不用他找,藍藝已經靠在牆邊等他。

  藍藝抱著手臂說:「你和你爸爸……」輕鬆自然的口氣,配上揶揄的笑容。

  他的態度讓Kill放鬆下來,像藍藝那樣的人,什麼沒見過啊?以前就傳聞他被聯邦的某位議員包養,鬧得沸沸揚揚的,最慘還被人堵在台上追問。

  他們是朋友,被他知道的話,應該沒什麼。

  Kill不想提的只有一點——是自己主動勾引了爸爸。

  每天都有大群的人等在停車場外面,就為了看看他騎車進出的那幾秒,就為了對他喊「愛你」,連偏下臉也會引來一片尖叫聲的他,說出主動去勾引相貌平平的爸爸,說不過去。

  「你知道的,我爸爸在『蔑視』有自己的樓層,像他那樣的人,有什麼願望的話,就連兒子也沒辦法違背。」Kill撒了一個謊。

  趕著換下先前面對記者的衣服,Kill想這樣的謊言也不算什麼,說成爸爸的自私慾望,也許藍藝更能理解,就像他原來被包養,就是被迫的。

  藍藝一直站在旁邊看著,Kill換好衣服沒忘交待一句:「那個……別說出去。」

  「知道了。」

  藍藝笑得別有意味,看過來的視線裡夾了奇怪的東西,讓Kill覺得刺刺的。

  那種微刺感一直停在背上,最後回頭看一次,藍藝果然還看著他,見他回頭,抬起手一擺。

  「晚上見,對了,Kill,兩天後我生日,不要說出去,我只請幾個朋友。」

  Kill點點頭,想著要和爸爸一起吃飯,哼著歌走進電梯。

  車裡的安心臉色不太好,Kill猜度著發生了什麼讓爸爸生氣,默不作聲的坐到他身邊。

  肯定不是因為自己……Kill這樣想著,爸爸從來不對他生氣的,只是有些時候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

  但Kill相信,導致爸爸不高興的原因一定不是自己。

  是啊!那麼愛他那麼寵他,怎麼可能生他的氣呢?一定是聯邦什麼的原因。

  車從停車場出來,Kill關上了自己這邊的車窗,戴上墨鏡。

  看到他的動作,安心才意識過來,車窗關慢了一點,外面聚集的歌迷已經眼尖的看到了Kill。

  「Kill在那張車裡!啊——啊——」

  伴隨著一聲又一聲尖叫,平靜的人群開始呈現瘋狂狀態,推攮著衝開保安靠近,車窗已經關閉,但是歌迷圍了上來,在玻璃上又拍又敲。

  安心好笑的說:「那麼瘋狂啊!只在電視上看過,真的被他們圍起來才發現感覺是絕對不同的。」

  Kill推著墨鏡露出一個頑皮又得意的笑容,那副墨鏡佔了將近整張臉的一半,把帥氣的眉毛和邪氣的眼睛擋住了,但是一點也沒有妨礙到他的魅力。

  柔滑的面部線條更加突出,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撫摸,而安心確實這麼做了。

  Kill任他撫摸著,身體靠進他懷裡。

  車子滑上街道,把尖叫不停的歌迷甩在後面。

  安心決定把先前的事情忘記,他輕輕吻住Kill的唇,Kill推開他說:「爸爸,他們會追上來的,我平時騎車他們追不到。」

  爸爸的手指還貪戀在他臉上,墨鏡掛在小指上,晃了晃才對他說:「你平時騎車來公司就是這個原因?他們追不上你?那要騎多快?」

  「放心放心,我什麼技術啊!會被追到才怪!對了,我們晚上有活動,今天我肯定能進前五。」想到晚上郊外墳場的比賽,Kill已經有點坐不住了。

  「記得小心點,有那麼好的車,還有那麼好的技術,跑在第一個都很正常。」

  擔心在所難免,不過Kill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得以揮發無窮盡的生命力,盡情的享受青春,值得做爸爸的高興。

  但是……一想到先前打開監聽聽到的「像他那樣的人,有什麼願望的話,就連兒子也沒辦法違背」,心情就灰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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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Kill的托詞,不用在意。

  像這樣告訴自己,安心放開了Kill,對前面的司機說:「甩掉跟著的車,去黑山。」

  「黑山?」Kill顯然沒聽過這座山。

  安心淡然笑道:「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那是以前爸爸最愛去的酒吧。」

  「有什麼特別的?」懷疑的口氣,他可是跟著藍藝跑了很多自稱獨特的店,不過就是那個樣子。

  神秘的一笑,安心打開了車內的電視。

  Kill不滿的噘噘嘴,挨在車窗邊看後面的狀況。

  他們的車子駛進了一幢大廈,車庫的門很快關上,把尾隨在後面的車輛全部攔在外面,然後另一邊開了門,出去就上了架橋。

  輕輕鬆鬆甩掉了那些狂熱的歌迷。

  Kill對面前的空調產生了興趣,拿來墨鏡,用鏡架開始拆卸。

  電視開著,安心看的是一旁拆得專心致志的Kill。

  喜歡拆東西的毛病沒變,可還是有些東西隨著成長在改變,也只有做為爸爸,才能長久的守著他。

  愛情是不可靠的東西,和親情相比。

  進了黑山,Kill立即發覺了不同,這是一家真正特殊的酒吧。

  和別處相同的裝潢和飲品,只因為吧台內的調酒師和懶懶散散走動的侍應,已經和別處感覺完全不同。

  人很少,Kill挑了靠街側的隔間坐下,墨綠的籐類植物和黑色不規則形狀的桌椅,室內幾乎沒有照明,只有隔間內細長條的木質小窗透了外面的光線進來。

  一坐在那裡Kill就說不出的舒服,黑暗而安逸,連同心情都沉澱了下去。

  安心才坐下,Kill的腳已經從桌子下伸到了這邊椅子上,整個上半身癱軟在並不柔軟的椅子內。

  「怎麼樣?」

  Kill撇了撇嘴,「好不好一會才能說。」

  「哦?」應該會喜歡的啊!還有什麼不滿意?

  侍應撥開垂下來的長籐,站在外面問:「還是按老習慣嗎?」眼睛一轉,落在Kill身上,一點驚訝閃過。

  也只是閃過,馬上得體的說:「這位是Kill吧?您的……」

  「小兒子。」沒有尖叫失控呢!Kill該滿意了吧?安心留神著Kill的反應。

  「啊!原來是您的小兒子,想要點什麼呢?」說話的樣子和口氣就像見到了平常顧客帶來的什麼人,除了認出Kill之外,完全沒把他當大明星。

  這下換成Kill驚訝了,侍應禮貌的笑笑,又問了一遍「想要點什麼」。

  安心說:「我來吧!我的照舊,給他來點雪鱘和熏鵝肉,酒就算了,Kill,還喝牛奶好嗎?」經常在外面吃,可是Kil的身體不同,口味應該不變。

  「我會喝酒,就按爸爸說的,但是我還想要點橄欖泡的酒。」

  侍應答應著下去了,籐條一放下,外面廳堂裡根本看不進來,很私密的空間。

  「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

  爸爸看起來不太高興,所以Kill笑著說:「老早了,和公司裡的人出來吃飯都要酒,忙起來叫餐廳送,也都要酒,不過喝得不多。」

  「少喝一點,酒對身體不好,尤其是你還要騎車,以後喝過酒不許騎車,爸爸來接你。」

  「才不要!」

  要是給別人看見爸爸來接他,笑都要笑死,那種走不穩路的小孩子才需要呢!

  著急的喊完,Kill敏感的發現爸爸更不高興了,可是這種問題怎麼妥協……真的很丟臉啊!

  「爸爸……不會有事的,我每次都只喝一點點,要是不會喝的話,會被別人取笑,那怎麼可以。」

  剛開始就不會,只不過沒告訴別人自己不會,喝著也沒什麼,就這樣開始喝酒了,前幾天公司來了一個新人,吃飯時說不會喝酒,結果被大家取笑得很厲害,那時候真的好慶幸之前沒說。

  喝就喝了,人人都覺得他冷酷,要是鬧出不會喝酒這種笑話,自己都要把自己氣死。

  安心點頭,放心了點,「喝多了會醉,一醉就要出事,你自己注意就好,爸爸也不想多干涉你,你要是喜歡,家裡酒窖裡還有幾瓶好的,是爸爸老早前就收藏的。」

  「哦!」Kill高興起來,他就知道爸爸從來不會對他生氣,果然。

  藍藝過生日,Kill還沒給人過過生日,爸爸說把第一次見到他那天定做他的生日,一年沒到,所以就連Kill自己也還沒有過生日的經驗,只知道要送禮物。

  總監喜歡喝酒,逮到機會就想灌醉他,壞心的想看看他醉了是什麼樣子,每次都多虧了藍藝替他喝掉,藍藝應該是喜歡酒的吧?那就送酒好了。

  菜很不錯,Kill吃得很滿意,他跑到吧台去幫爸爸要果盤,回來桌子就收拾出來了,隔間裡連餘味都沒留下。

  「這些籐蘿都是吸味的,總能保持空氣清新,怎麼樣?對這裡還滿意嗎?」

  爸爸手裡拿著他的果酒,見他看,乾脆一口喝光。

  「爸爸!那是我的……」

  爸爸翻過杯子,除了微笑和略微皺眉的臉上居然罕見的出現了「挑釁」的神色,眼睛對著他一擠,Kill差點把頭撞到桌子上去。

  老狐狸!他不會再要一杯麼!?想這麼氣他,沒門!

  可是,晚上要賽車,算了……「這裡還行,就是有點奇怪。」

  「怎麼奇怪?」

  「這裡的侍應和平常人不太一樣,我說不出來。」高貴而優雅,身處光線昏暗的店內也講究每一個舉止……

  「高貴優雅?」

  爸爸好像知道他想的,問出他奇怪的地方,Kill點了點頭。

  安心笑著說:「那是因為他們是吸血鬼。」

  Kill張圓了嘴巴,「啊」都「啊」不出來了,轉頭一想,連自己都是吸血鬼和狼人的孩子,吸血鬼開店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總而言之,跟自己比的話,很多事情都算不上離奇。

  所以,他只「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他們不抓我了?」害死了吸血鬼媽媽,這些吸血鬼要是知道他是誰,還不撲過來吸乾他啊!?

  安心搖搖頭,這時侍應送果盤來了,但他仍然毫不顧忌的說:「那時候要殺你的吸血鬼長老已經被聯邦解決了,現在的吸血鬼——」

  話說一半不說了,Kill順著爸爸的視線望向那個侍應,那侍應一笑,兩顆尖尖的牙露了出來,對Kill說:「你的爸爸,夜梟,幫我們洗錢沒收任何費用,而且還幫助我們躲開聯邦的密探,對他可愛的小兒子,我們只有歡迎和保護,請慢用。」

  說完又是一笑,走開了。

  Kill愣愣的,原以為Shadow建立陰影是為了保護他,所以才要把他藏起來,爸爸讓他出來時,他也曾想過會不會有來自吸血鬼的麻煩,但他認為吸血鬼離伊蘇拉達很遠,離他很遠,就算坐在面前也不會知道他是誰。

  原來,Shadow和爸爸比還是差遠了,為了自己的活動空間不受限制,爸爸直接找到了吸血鬼,而那個外表光鮮的Shadow只會逃避躲藏……

  照侍應說的,以後這些吸血鬼還會保護他?

  「哦!那以後來黑山吃飯不怕被歌迷跟蹤了,他們一定會攔住的,我就可以安安靜靜的在這裡用餐!」沒有人可以打攪他,真幸福啊!

  「是啊!嫌回家遠,只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的休息,你也可以來這裡,又近東西又好吃。」

  「哇!哈哈哈……爸爸你太好了!」

  興奮的Kill爬上了桌子,拄著手貼過去吻安心。

  安心忙著湊上他的小嘴,還要忙著把他抱過來,很危險的避開了果盤和飲品,剛喘口氣,Kill已經換了小乳牙,沒頭沒臉的亂咬他。

  「嗯!好吃……啊嗚、敖嗚嗚……好吃啊!」咬得分外帶勁的小狐狸。

  「唉……我的老骨頭啊!!!」慘叫出聲的老狐狸。

  有侍應聽到聲音趕來,掀開一看,邪笑著走了,連客氣的勸阻都沒說一句,Kill咬得挺高興,但是外面傳來幾聲不加壓抑的笑聲,立即惹毛了某小狐狸。

  進食的動物最具攻擊性,好像是國家地理雜誌說的。

  依照本能行事,Kill跳了起來,扒開擋路的老狐狸,一陣風的衝了出去。

  安心只能聽到外面的對話:

  「你們笑什麼!?」一聽就怒火萬丈,祈禱他們聽出來,趕緊住口。

  「你啊!」有鬼看不來臉色。

  「那口牙齒真可愛,不過咬起來一定痛死了,還好咬的不是我。」更有鬼嫌「鬼命」太長。

  安心搖頭歎氣,Kill咬人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呢?最近咬得越來越厲害了,自己的老皮厚度也越來越見長。

  外面不意外的傳來慘叫尖叫和尖笑怪笑的混雜音,安心笑起來,會飛又如何?快得過Kill嗎?這些吸血鬼,被咬了還那麼高興!難怪長老死了還開派對慶祝。

  沒過多久Kill心滿意足的回來了,外面留下一片哼哼唧唧的聲音。

  「這麼快?我記得他們這裡十幾個呢!」難道Kill的速度又增加了?

  「沒有,有一個用了香水,熏死我了,咬了他就沒興趣咬別人了,我要喝水。」香水味還留在嘴裡,Kill不舒服的咂嘴。

  安心忙倒了白水遞過去,一邊勸說:「不要那麼挑食,不吃醜的,不咬噴了香水的,可以選擇的範圍會小很多啊!你這個孩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掉挑食的毛病?」

  「不改!」Kill叫得氣鼓鼓的,「我只挑這兩樣,範圍怎麼會小!?」

  「寶貝……你想想啊!醜的就佔了世界人口至少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一不醜也不美,其餘三分之一才是美的,一般長得美了就會喜歡用香水,用香水是傳統也是時尚,那個用的人多了,你還剩下多少可以咬?」

  「……好像是不太多……」原來挑食也有這樣的理論,「可是改不了,醜的咬不下去,帶香水的咬了嘴裡味道怪死了!」

  聽到Kill這句話,以後黑山的吸血鬼通通用上了香水。

  正鬧得高興,Kill的電話響了。

  「嗯……好了,你已經去了?不是說九點開始嗎?啊……這樣,好,我馬上來。」

  藍藝說天氣預報晚點會有雨,賽車的時間提前了,Kill沒怎麼想,站起來對安心說:「爸爸,我得先走了,還要回去公司取機車。」

  「小心一點,叫司機送你回公司,我在這裡等他。」

  還能說什麼,Kill有了自己的充實生活,原本就是他的希望,他還能說什麼?

  Kill湊過來在他臉上碰了碰,急匆匆的走了,留下安心一個人對著動都沒動過的果盤。

  為他叫的果盤。

  也許目睹成長的人都會有一種恐慌,看著熟悉的面孔和性格轉變,剛剛摸熟了,卻又變了,變成陌生人,夾雜著甜蜜和期待,更多的是恐慌。

  不變的自己,跟得上成長的孩子嗎?

  從親密無間貼心貼肺是他生命的全部,到煩惱多疑責備教訓是他生命的大部分,最後,成長起來的孩子客氣的保持一種血緣和身份上的冷淡關係,那時,就只是他生命裡隨時可以為了別的理由捨棄的部分。

  安心已經經歷過一次,從呀呀學語的幼兒一直愛到不知什麼時候被煩惱代替,那時候Kill的哥哥,安成不就是慢慢的不願和爸爸呆在一起了嗎?

  闖禍、爭吵,解釋不清楚的情況下又互相妥協,反正是父子,再吵也還是父子。

  因為是父子,無需過多解釋交流,一天一天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Kill也開始疏遠他了,時間短,還沒有吵過,但是遲早……

  比起看著安成成長的經歷,安心更害怕Kill離開,那個孩子,對他不止是父愛。

  上千億的資產在擔心Kill再也不睜開眼睛看他時,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原來Kill的眼簾比他拚搏半生得來的金錢珍貴。

  Kill活下來了,遇到危險他會想盡辦法保護,受傷他會請世界最好的醫生來治療,想要什麼他也可以竭盡全力滿足,可如果……Kill不再愛他,他無法可想,無事可做。

  只能看著最愛的孩子一天天走遠,不會回頭,和今天一樣。

  紮了一塊水果緩慢的送進嘴裡,孤身坐在隔間內的安心就像「黑山」的空氣一樣,死氣沉沉。

  小印

  Kill滿腦子都是晚上的比賽,實際上天已經擦黑了,風也開始變大,涼涼的,好像隨時會下雨。

  要是平時玩車的盤山路和廢礦廠,下不下雨對他們這群年輕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今天是第一次去墳場,聽說那裡是警察封的,大概封了有四、五年了。

  廢棄的墓地,連道路都消失了,還有城裡幾家邪門雜誌的渲染,趕去的路上,Kill已經興奮得駛到了最高速。

  集合的地點在架橋下,老遠,Kill就看到了藍藝。

  他敞開了上衣在機車上跳舞,周圍圍滿了大叫吹口哨的人,熱鬧極了,這種場面很常見,娛樂圈裡很多人都參加非法賽車。

  伊蘇拉達的警察是過街老鼠,平時從來看不到,只有那個縮頭縮腦的市政廳舉辦了什麼活動,才會在邊上見到,活動完了跑慢點就要出事。

  所以他們在哪玩車都不用擔心會有警察出現,而藍藝一直是他們中最搶眼的,走到哪裡都能帶來一片掌聲。

  Kill放慢了車速,從側橋上繞下去,墨鏡後的眼睛一直看著藍藝。

  像他那樣的人才是天生的明星吧!Kill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歌迷數量怎麼會那麼快超過了他。

  也許自己的歌迷是要比他的來得瘋狂,Kill不管在哪裡露面,引來的不是歡呼或者矚目,全是瘋狂到極點的尖叫。

  剛被藍藝帶著來參加賽車時,這些人見到他也只會尖叫,等到熟悉下來,藍藝又成了他們的中心。

  而自己總是無聲的站在一個角落看他掌握著這麼多人的注意力,要不是他很照顧,即使在熱鬧的人群裡也會覺得孤獨吧!

  Kill並不明白自己的離群恰恰就是最吸引人的地方,藍藝或者別的大明星要靠不斷的賣弄才能得到關注,而他根本不需要做這些,即使呆在角落,也總能讓人們的眼睛難以自控的滑過去。

  對自己的魅力毫無所覺,一心把藍藝當成了羨慕的對象,羨慕他與其他人的親和融洽,羨慕他比自己熟悉掌握身邊的世界,Kill甚至有些崇拜藍藝了。

  遠處的墳場被濃濃的夜霧籠罩,即使照亮了城市上空雲層的燈光也照不透這些霧氣。

  Kill慢慢停下車,單腿撐住機車向那邊眺望,越看不透心情就越高漲。

  「Kill!」藍藝站得高,最先看到了Kill,揚聲叫:「你看到鬼魂了嗎?」

  周圍哄笑起來,幾個人沖Kill喊:「下來啊!馬上人就齊了。」

  Kill把墨鏡調成了夜視效果,高低起伏的墳場地形立即清晰了,稍微看了看,他就發現這裡並不適合飆車。

  坑坑洞洞的地面,很多大塊的黑影散佈,不知道是以前的墓碑還是墓園雕塑,全都東倒西歪看不出原來的佈局。

  這種地方休想飆出風馳電掣的速度來,當成越野賽還差不多。

  偶爾換換感覺也不錯,誰都沒進去過,就當成純粹的冒險吧!更何況還要比試速度。

  下面有人在喊:「藍藝,你該問Kill有沒有看到腐屍,Kill!怎麼樣?那幾個傢伙走路搖搖晃晃的,很好辨認!看到別嚇壞了,正好今天哥哥車壞了,跟你坐一張車吧!」

  他們說的腐屍好像真有那麼回事,政府就是以這個名義把墳場封起來的。

  要是真的有的話,最好碰到,給賽車再加點刺激,Kill微微的笑了。

  藍藝對那個人喊著:「你車壞了!?那邊那堆廢鐵送給乞丐好了,還能濟濟貧,有我在,誰也別想打Kill的主意,小心我廢了他!」

  下面起了哄,Kill看到墳場邊緣的電網被拉倒了一個口子,向下面喊:「出發點是不是墳場的電網口子那裡,旁邊還有棵枯樹?」

  「是!」

  回答的是藍藝,他從機車上跳下來,摸了眼鏡帶上,他們都沒有戴頭盔的習慣。

  Kill發動了機車,從側橋上俯衝下去,經過他們也沒有停下來,逕直朝那處缺口去了,藍藝緊緊跟在他後面。

  從乾涸了的河床底橫穿過去,爬上佈滿機殼廢料的河堤,再通過不到一千米的荒地,Kill只用了半分鐘。

  由於被遺忘,以前具有威力的電網已經破損嚴重,Kill把車停在鋪倒的電網上,右腳落下時還試探性的踮了踮,確定沒電了,他才故意重重的放下腳,短靴踏到發銹的電網,還發出好像骨頭碎裂的奇怪聲音。

  「咳咳……咳!」

  藍藝停在他身邊,抬手捂著嘴咳嗽,Kill收回尋梭墳場內的眼光,側臉看他。

  車燈照亮了車前的一段地面,反射回來的光線在夜視鏡下青青白白的,連藍藝的臉看起來也像是沒有了生命的死氣。

  「河床上居然還有沙子!你在前邊倒好,我跟在你後面吃了好多沙。」邊說他還邊拉起衣襟擦臉。

  這個動作叫Kill產生錯覺,一具屍體在和他說話,還在動,自己也像變成了屍體,在夜風裡感覺不到身體的溫度。

  「呵呵……誰叫你跟著我的?」

  只要對著的不是爸爸,Kill的笑容總是冷冰冰的,夜色中藍藝看不到,只聽到笑聲也跟著他笑起來。

  Kill愛乾淨,車上連灰塵都見不到,也總是帶著擦拭車子的絨布,看藍藝左一下右一下的擦臉,就拿出擦車的絨布遞過去。

  藍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Kill往自己這邊拉,Kill用力甩脫開他,把絨布狠狠丟到他臉上。

  藍藝也不生氣,「嘿嘿」笑著擦臉。

  Kill又轉過頭看墳場裡邊,心靜下來點。

  等藍藝把絨布塞回來,晚來的人到齊了,一下子引擎聲震天,伴著有人不小心撞到機殼廢料的咒罵聲向他們靠過來。

  組織的人說白天能看到墳場那邊有個教堂的廢墟,那就是目標地點,誰先到每人都輸給他十萬,有人小聲抱怨賭注太大,立即被一片「賭小沒勁」的聲音蓋住。

  藍藝怪叫一聲:「關燈出發!」

  幾十輛車熄滅了車燈,歪歪扭扭的衝進沉寂已久的墳場內,各自找了好走的路深入墳場。

  也許是傳聞的影響,進了墳場以後都三三倆倆成群結伴的走。

  Kill仗著車好,把速度開到最大,只管直線朝裡沖,刺激感維持了沒幾分鐘,別處傳來的叫罵聲已經小了很多,似乎是隔了很遠,Kill放慢了速度,側耳傾聽,那些寥落的聲音更模糊了。

  忍了忍,朝前騎了大約百米,周圍的聲音更加淡了,城市的燈光映亮了頭頂的昏黃天空,而城市看起來倒更加遠了。

  還是忍不住,Kill回頭看著身後,按照以往的經驗,藍藝應該跟在後面的啊!

  可現在就只有他一個人,也許是跑太快了,別人都還來不及追上來,但是藍藝的機車性能不比他差,那些部件可是Kill給他的,不應該也落在後面啊!

  一停下來,車身歪向一邊,Kill放下腳撐地,卻踩到了軟軟的東西!

  脊背上立即竄起涼氣,他反射性的用力蹬了一下,拉住手把向後,引擎瞬間開到最大,龐大的機車突地一跳,正撞上前方的障礙物。

  衝力下,Kill只來得及放開手停掉引擎,卻阻止不了機身傾斜。

  好在他身體靈活,向旁邊跳開,沒被機身壓住。

  這種重型機車,就是個比他高壯的成年男人,被壓到也要折斷腿骨。

  Kill蹲下身體,衣服沾上了濺起的泥點,先顧不上這個,他憑藉著直覺摸向地面——泥土……

  難怪是軟的,Kill鬆了口氣,踩習慣了堅硬的人造地面,很不習慣泥土地。

  有引擎聲靠近,走得不太順暢,Kill站起來扶車,剛扶好,藍藝從後面趕了上來。

  「摔了嗎?摔到哪裡了?疼不疼?給我看看,這裡不是架橋,跑那麼快!」自顧自的說著,藍藝停車來拉他。

  Kill順手把指頭上的泥巴擦到他手背上,躲開說:「誰摔了?」語氣冰冷,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有多高興藍藝追上來。

  「沒有就好,昨天雨大,地上還有積水,真難走,我明天怕是騎不了車了,這麼髒!」說著打開側燈,讓Kill看他車上沾的泥水。

  燈一開,他看到了Kill衣服上的泥點,Kill也低頭看著身上的污漬,好看的兩道黑眉蹙了起來。

  藍藝直接把自己還乾淨的上衣脫下來,遞給Kill。

  「把你的給我,我的褲子也沾上了泥水,不然也換給你,我沒你那麼愛乾淨,穿什麼沒關係。」

  Kill淡淡的說:「不用。」雖然那些髒髒的小點真的讓他很不舒服,可和藍藝換衣服……

  藍藝像是沒注意到他的神色,不耐煩的說:「快點!把上衣脫給我,再磨下去我們乾脆等著交錢好了。」

  再看了一眼藍藝,Kill脫下皮質手套壓在腿側,拉開了上衣的拉鏈,快速脫下來掛到藍藝胳膊上。

  藍藝用香水,很淡很低沉的味道,意外的不讓Kill討厭,穿好以後他才奇怪的看向藍藝——藍藝還保持著遞衣服的樣子,伸著胳膊……直著眼。

  「你看什麼?」平時在公司換衣服,常常看見身體的,怎麼突然不對勁?

  「啊……沒有,」藍藝回過神,套著衣服說:「這種燈光和氣氛下,你的身體很美啊!」

  Kill負氣的騎了出去,也不管藍藝在後面叫:「又要甩掉我!?臭小子,給我等著!」

  後面的幾千米,藍藝一直追著又喊又叫,距離拉大Kill也能聽得清清楚楚,更加放心的加速朝前,直到停在教堂的廢墟外,下車時手套掉在地上,他才感覺到手心的汗。

  被藍藝氣的,居然忘記了戴手套。

  打開車燈,教堂殘缺的尖頂上響起「撲哧哧」的聲音,他抬頭一看,一個人形的黑影扇動著雙翼很快的朝城裡飛去了。

  吸血鬼,他們還真盡責,Kill翹起嘴角,被保護的安全感一點也壓不住被監視的彆扭。

  藍藝到了以後,陸陸續續的,其他人也到了,Kill看他們心不甘情不願的通過電話把錢轉到自己卡上時,才發現自己又忘記了一件事——他拿了第一。

  賽車玩的不僅僅是機車性能,一起玩的人裡有個傢伙,機車很一般,還是用了很久的老部件,因為技術好得沒話說,差不多每次賽車的第一都被他包攬了。

  Kill當然不服氣,憋了很久了,這次難得贏他,看他瞪著自己,偏頭大笑起來。

  這一下子,看直了周圍人的眼。

  「過幾天藍藝生日,這些錢乾脆給他慶祝好了。」對錢沒概念,Kill連自己卡上八位數的數字都沒個清楚的認知。

  「好啊!大家除了賽車還沒聚過。」立即引來一片贊同聲。

  「我的生日啊!那麼點錢就算了!?不行!每個人都再補十萬出來!」藍藝得寸進尺的叫著。

  這次引來的是叫罵聲,Kill笑得更開心,藍藝盯住他的眼底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眼瞼下垂,躲開了Kill敏感的目光。

  Kill回到家比平時晚了半小時,因為城外的路不熟,他們繞了遠路才順利返回。

  爸爸沒有責備他,只在擁抱他的時候朝他的衣服上看了兩眼,Kill告訴他這是藍藝的衣服,爸爸也沒有追問,和平時一樣關心的叫他去泡熱水澡。

  然後他睡著在浴室,怎麼上的床都不知道,隔天也沒什麼不一樣。

  藍藝的衣服已經洗好放在袋子裡,方便他帶回去還。

  Kill不用自己洗車,當他騎著擦洗乾淨的車到公司時,藍藝也才下跑車。

  「真好,家裡有僕人就是不一樣,我的車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有時間洗,出門前還看著它歎氣呢!」說著羨慕的話,表情上能看出的只有調侃。

  Kill把衣服甩到他車上,不解的說:「是你自己不要,即使請個鐘點工也花不了你一杯酒錢。」

  藍藝伸手拉他胳膊,被他輕輕避開。

  「我喜歡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不想別人碰的東西,你這個爸爸的乖寶寶是不會理解的。」

  以前藍藝從來沒有這樣隱諱的說過Kill,Kill扭頭就走,知道他跟在後面,還故意按了電梯的關門鍵。

  藍藝單手叉腰看著門靠攏,突然說:「我喜歡你,Kill,跟我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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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門關上,Kill想不出藍藝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他已經有爸爸了,藍藝也有一個高官的情人,他們怎麼還能一起。

  Kill靠在朝外的玻璃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輕的哼唱昨天才拿到的新歌,今天就要開始錄製了。

  天陰著,他就靠在那裡哼了一遍又一遍,看地面自己模糊的影子。

  第一次想到爸爸時,心裡多了溫暖之外的某些東西。

  有別的公司的人進了電梯,看見他很意外,也很高興,都向他熱情的打招呼,Kill沒理,看電梯上的數字顯示為自己公司上面的幾十層。

  仍舊低下頭,不顧擠進來的人們訝異猜疑的目光,他緊緊閉上嘴。

  有人幫他按了他公司的樓層,他也不道謝,表情冷酷的回到自己公司門口,差點撞到等在門口的藍藝。

  「去哪了?」責問的口氣。

  Kill逕自朝裡走,被藍藝一把抓住手腕。

  「拒絕了我,你還真當你是坐在爸爸肩上的小孩子!都多大了!為什麼拒絕我!?你不是沒有情人嗎?還是你要說你還小,爸爸還不讓你考慮這些事情?」

  被死死拉住,Kill回頭瞪著有些失控的藍藝,被他清冷的眼光一照,藍藝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但是仍然沒放開他。

  「Kill,我真的喜歡你,答應我吧!我知道你也喜歡我,老實說,剛剛是不是跑到哪個角落去哭了?」

  Kill有些吃驚,誰給藍藝這種自信的?自己是喜歡他,可還沒喜歡到要為了他放棄或者傷害爸爸的地步。

  沒說破還好,既然話都說透了,怕連這個唯一的朋友也要失去了。

  翻轉手腕甩開藍藝,Kill不打算再理他。

  「是因為你爸爸嗎?他要獨佔你?」藍藝還沒死心。

  Kill不置可否,腳步也沒停。

  「我的生日你還會來嗎?」試探的、帶著哀求意味的問句。

  只有他一個朋友,Kill並不想就這麼完了,所以他站住回身說:「來,送你的禮物都想好了。」

  藍藝又萌生了希望,問:「你還是喜歡我的吧?求求你了,Kill,我真的很喜歡你。」

  Kill轉身,他忙說:「我不提了,我們還是朋友,可以嗎?」

  稍微點了下頭,Kill走沒兩步就被總監看到了,有個臨時的電視採訪,一堆人圍著他進了會客室,又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趕著錄製新的專輯滿足Kill飢渴到要發瘋的歌迷,Kill一連兩天忙到深夜,藍藝生日那天都差點忘記了這回事。

  藍藝哪會讓他忘記,看他忙還跑過來提醒他,平時賽車的夥伴們都等在樓下了。

  Kill翻了卡丟給他,正好自己也不習慣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玩鬧吃飯,把工作當成借口不去了,還好藍藝好說話……實際上是頗有資本家壓搾本事的總監在一旁虎視眈眈。

  藍藝把卡丟還給他,無奈說打發了那堆人再來接他,只和幾個好朋友在家慶祝,Kill這才同意了。

  藍藝一走,他忙打電話給安心,叫送一瓶好酒過來,要給藍藝慶祝生日,晚上可能不回家。

  那邊的爸爸沉默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不想放棄這個朋友,Kill也沒讓步。

  他為爸爸拒絕了自己喜歡的人,現在只是一晚上不回家,爸爸怎麼能這麼苛求他?

  就像以前一樣,最先讓步的是爸爸,和平時沒完沒了的叮嚀不同,這次爸爸匆匆掛了電話,讓Kill呆了好一會兒。

  包裝精美的酒送來了,晚一點藍藝也回來了,算上Kill一共四個人一起到了藍藝的公寓。

  上樓時Kill看到街道轉角處毫不顯眼的「黑山」酒吧。

  「那家酒吧我去過,裡邊陰沉沉的,喝杯酒都喝不完就坐不住了。」藍藝嫌惡的皺眉說著。

  Kill一笑,他是活人,去吸血鬼酒吧當然受不了,那些吸血鬼看他都跟看食物一樣,而且還是長得很不錯的食物,他會舒服才怪。

  已經快過十二點,今晚是別想回家了,Kill想到爸爸明天得一個人吃早餐,乾脆叫爸爸來黑山,還是自己陪他吃好了。

  離家遠了點,不過爸爸一定會趕來的。

  藍藝打開了他送的酒,從其他三個人臉上Kill知道這瓶酒很好,四個人喝,喝得不多,可他奇怪的醉了。

  不清楚怎麼迷糊的,甚至只記得喝了半杯。

  Kill難受的擰起眉毛,想用手掐發暈的腦袋,沒想到連手都抬不起來。

  「別廢力氣了,藥效還有四個小時,那會天也該亮了。」

  藍藝的聲音,Kill嚇了一跳,一樣滾燙潮濕的東西探進耳朵裡,遲鈍的下體同時傳來被撞擊的感覺,他睜開眼,藍藝放大的側臉就挨在自己上面……

  Kill有一會兒沒搞清楚目前的狀況,藍藝見他睜著眼睛,扳過他的臉重重吻下來,舌頭也擠進他口腔內。

  知覺一點一滴的恢復,藍藝肆虐的舌頭沒讓Kill怎麼在意,但是下面……

  痛覺隨著藍藝的動作慢慢傳達到Kill的大腦,他被強行撐開貫入了——他被自己認為的唯一的朋友下藥強暴了!

  「你!啊……」

  一個猛烈的沖頂堵住了Kill後面的話,腦袋還是不能好好思考,身上的力氣沒有像感覺一樣逐步回來。

  他連用力抓緊身下的布料都做不到,身體完全脫力的隨著藍藝搖晃,無法咬緊牙,模糊的呻吟也就一聲聲的溢了出來,混雜著液體撞擊的聲音在陌生的房間內瀰漫。

  Kill能控制的只剩下眼簾,他努力強撐著,看著在自己身上搖擺的熟悉的臉。

  很陽光很青春的美少年的臉,即使漲紅了,即使帶著汗水也還是很美的臉,慾望在這張臉上寫得清清楚楚。

  Kill總算看明白了藍藝眼裡的意思,那是赤裸裸的渴望和罪惡。

  他早就想對自己做這種事情了……可笑自己還一直把他當成朋友,那麼明白的表情和眼神,連隱藏都不曾,是自己愚蠢,是自己送上門的……

  律動著的藍藝看到了他清冷徹骨的眼睛,有些倉惶的低頭舔上他的眼,迫使他闔上眼簾。

  閉眼顯示出虛假的逃避態度,藍藝的勇氣在瞬間又膨脹了,他把Kill的腿抬高到自己肩上架住,手指狠狠掐著柔軟的兩肋,更加兇猛的攻擊起來。

  Kill的唇微張,克制不住的呻吟比起讓歌迷瘋狂的歌聲更誘惑,更能輕易挑撥起理性下潛伏的獸慾。

  越來越瘋狂的藍藝沉溺在他的身體和嗓音裡,什麼都忘了。

  樓下傳來兩個抱怨的聲音,Kill聽到先前一起來的那兩個人說:

  「太慢了,怎麼還沒完?藍藝!藍藝——你好沒好?別想一個人霸著他!我都要急死了。」

  「早知道不該讓他第一個上的,搞了不知道幾次了,還不讓我們爽一下,這死傢伙。」

  Kill的心在沉下去,不斷開闔的唇邊差點喊出一直在心底重複的……「爸爸」。

  也許是因為不同於常人,天還在黑沉沉的,被藥物壓制的身體已經開始慢慢恢復,藍藝把他顛來倒去的折騰了好多次,Kill數不清楚也不願意數。

  只想殺了藍藝……可是好不容易回來的這一點力氣還不知道夠不夠他使用黑暗術,如果失敗,一定逃不過樓下還等著的那兩隻禽獸。

  Kill不斷叫著爸爸,也明白此時只能靠自己。

  已經被侮辱了,怎麼能再加劇!?

  藍藝在他胸前狠狠的咬了一口,激得Kill不敢再想,繼承自死掉的狼人父親的尖牙露了出來,他抓住藍藝的肩拼盡全力咬上脖子——

  只要撕裂動脈……

  積蓄的那一點力氣卻用盡了,Kill軟軟的跌回枕上,唇邊藍藝的血滑下臉頰。

  藍藝停下所有的動作,僵硬的看著他,被他異於常人的牙齒嚇呆了。

  「我一定會殺了你!」

  說一句話就要喘,Kill恨不得扯碎面前的人,即使殺不了他,讓他殺了自己也比什麼都做不了被任由擺佈要好。

  藍藝突然發抖了,顫著身體從他身上爬開,看樣子想打開門逃出去。

  好機會,藍藝好像挺怕他的牙齒。

  家裡人從來沒怕過他的尖牙,在布萊恩誘導下都說他有一口「可愛的小乳牙」,讓Kill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會變化的牙齒和普通人不同,也沒意識到藍藝看到會害怕。

  Kill吸回口氣,刻意壓下無力的喘息,森冷的說:「站住!就呆在那裡不許動,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藍藝打個冷戰,畏縮的靠著牆壁不敢動了。

  Kill也不敢放鬆,就怕他開門逃出去,樓下還有兩個……

  要是藍藝真的開了門,憑Kill現在的體力,別說追上他,就是坐起身也困難。

  只好……一直瞪著他,讓他連動一下都不敢。

  慢慢的坐起來,腿間的鈍痛又讓他差點倒回去,再慢慢的撿起地上自己的衣服穿上,好像過了一個小時那麼漫長。

  粘膩的東西順著腿流下,他忍了又忍才沒徹底發瘋。

  樓下又叫起來,說什麼再不下去他們就衝上來,藍藝聽了臉色好了幾分,Kill正好相反。

  看來別想從門走了,Kill挪到落地窗邊,藍藝的公寓在二十幾層,就這麼跳下去只怕要受傷。

  要是平時,從百層跳下地他也不會傷到一點。

  「Kill……」藍藝本來乘著他轉開視線摸到了門邊,見他向下看被嚇得開口阻止,「我是真的喜歡你,可你老拒絕我,下面的兩個傢伙是我騙來的,我只是怕單獨和我一起你不會來,我絕對不會讓他們碰你的,你相信我,別想不開……」

  以為他要自盡?Kill冷笑,對他齜了齜牙,沒想到給了藍藝另一個刺激,他拉開門衝了出去,樓梯上響起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下面兩個人喊:「你總算下來了!該換我們了。」

  Kill心裡「咯?」一下,不能再猶豫了,一下子殺不了三個人就只能逃。

  測量了一下玻璃的厚度,他朝後退幾步,幾乎用上全部力氣合身撞過去。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靜夜裡傳開,跑在樓梯上的藍藝慘叫著「Kill」又返身跑上來,臥室裡已經沒有了Kill的身影,只有留著玻璃殘渣的窗框。

  他腿一軟坐倒在門口,不置信的看著窗簾被風拖到了窗外——

  護住頭臉,心和身體一起輕了起來,不管能不能平穩著地,只要不再被別的人壓在下面……

  盡力找回身體平衡,風幾乎凍結了他額前汗濕的發,有一瞬間,Kill看到爸爸站在下面,笑著說:「爸爸會接住你。」

  爸爸——

  爸爸!

  不能死在這裡,Kill收回理智,目測出地面距離,險險的雙腳落了地。

  不像以前那麼從容,他控制不住衝力,整個上身撞向地面,就地滾了兩圈,衝勢才止住了。

  也許是冒險之下的刺激作用,身體不像幾秒之前那麼乏力,Kill搖晃著站起來就朝黑山跑。

  萬一藍藝他們追來……

  萬一被他們抓回去……

  萬一跑不到黑山就死在這裡……

  萬一,再也見不到爸爸——

  安心當然不在黑山,可Kill把那間吸血鬼開的酒吧當成了爸爸的懷抱。

  也幸好那是吸血鬼開的酒吧,凌晨還在營業,沒有客人,不過他們也不在意,門鈴意外撞響,坐在吧台邊喝酒聊天的幾個吸血鬼驚訝的看見Kill踉蹌著走進來。

  其中一個笑著迎過去說:「哎呀!居然喝醉了才來,我們這裡可是有好酒的,你要上好的血也有。」

  Kill一見他就跪倒下去,嚇得他一把抱住,另外幾個才發現Kill不太對勁。

  「爸爸……」看到同類的臉,Kill撐不住了,頭一歪昏了過去。

  「這小傢伙怎麼了?不是在朋友家玩嗎?怎麼玩出這種效果?」他們看著他和朋友上了附近的樓,怎麼還會有事?

  「總之先通知夜梟,我們答應他保護Kill的,還出狀況,不想死的趕快抓個醫生來!」

  本來就是黑暗中生存的鬼,惹到黑暗之王,真是不要活了,幾個吸血鬼立即分頭忙開了。

  Kill做了惡夢,看不清楚臉的幾個人壓著他,他的反抗只惹來他們的笑聲……

  「爸爸!」

  驚醒的Kill彈跳起來,肩被兩隻大手壓住,他驚慌的掙扎——

  難道真的被他們抓到了!?不,不要……

  「Kill,是爸爸,不要怕,是爸爸。」

  確實是爸爸的聲音,Kill張大眼睛望過去,看到了一臉擔憂的爸爸。

  「你回家了,沒事了,爸爸在這裡,再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了……」

  回家檢查以後,安心已經知道Kill遇到了什麼,無暇的肌膚上留下觸目驚心的斑斑紅痕,想要裝作沒看到都不可能。

  布萊恩說Kill被下了藥,不用說,一定是那個藍藝。

  安心後悔得要死,第一天見到藍藝他就看出藍藝對Kill有企圖,可他竟然沒有阻止,甚至連警告一下Kill都不曾做到……全是自己造成的!

  Kill抓開他的手,沒命樣的爬進他懷裡,單薄的身體抖得好像狂風裡的小樹葉。

  「爸爸!爸爸……我、我被藍藝……嗚嗚……」

  還是第一次,Kill讓安心看到了他的淚水,安心連他皺眉都受不了,哪還受的了這樣嗚嗚咽咽的哭,心疼的緊抱著哄:

  「噓……別說了,爸爸知道了,寶貝不哭了,你要把爸爸的老命都哭掉了……唉!」

  怎麼忍得住不歎氣?做什麼事情都淡定從容的安心怎麼可能忍得住不歎氣?日復一日面對聯邦勒緊的封殺網,陷身在無數人無數事件中保持地位不動搖,這些只是煩,從來不會讓他想歎氣。

  多少年了,枯燥得好像銀行裡滾來滾去的數字樣的生活,說是一潭死水也不為過,Kill就像一股泉水,突然掉到了他的生活裡,帶來活水,帶來生機,也把遺忘許久的憂慮和無奈帶了回來。

  為他牽掛,為他操勞、為他謀劃籌備,還要為他心亂。

  怎麼忍得住不歎氣?

  「Kill,爸爸的小狐狸小寶貝,都是爸爸的錯,你咬爸爸出氣好不好?唉……」

  見多了各式各樣的哭相,從來沒有這樣手足無措、心痛如絞過。

  有人一夜暴富興奮到哭,有人一瞬間失去了全部,用盡餘下的生命來哀悼曾經,有人悲痛不公的世界,有人為了生命的美好哭泣,都是讓人動容的哭,卻是讓別人。

  安心活了半輩子,能讓他動容的只有Kill,或者高興,或者鬱悶,連無聊時纏著他耍無賴的小模樣也讓他渾身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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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用盡所有的愛來照看的孩子,居然在他看護下出了那麼大的意外……被珍視為朋友的人做下不可原諒的罪惡,被踐踏了的友誼,被歪曲了的純潔,還有無法彌補的創傷。

  要怎麼做才能讓Kill回到前一天的樣子,哪怕不需要他的懷抱,不需要他的安慰,想不起他,也比此刻抱了滿懷但是心痛得說不出來要好。

  從接到電話就燃燒起來的怒火在等待Kill醒來的這段時間已經慢慢的靜下去,剩了灰燼還在發出高熱的溫度,翻來覆去的炙烤他的心臟,疼得忍耐不下去!

  都是自己的錯……

  本來是打定主意不哄Kill的,出去面對世界就要學會堅強,可到現在那些意味深長的教導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只能自責

  「爸爸的小狐狸、小寶貝,都是爸爸的錯,是爸爸不好。」說這樣的話仍然起不了什麼作用吧!

  看著晶瑩的眼淚從眼眶邊盈出、蓄滿、滾落,收不回去,填補不了。

  Kill在哭,每一滴淚水都是從爸爸的心臟裡絞擰出來。

  又心急又不擅長哄勸,安心只能重複著那幾句話,翻來覆去的說,哪知道Kill聽進去了,哭聲倒更大了。

  從小雨點到傾盆大雨,從低聲嗚咽到放開嗓子大哭,淚水湧得太急,痛得安心吻上慘白的小臉,怎麼吻都吻不幹。

  Kill越哭越大聲,佔據了心靈很久的驚慌混亂消退得很快,他回到爸爸懷裡的認知平復下了種種惡劣的猜想。

  沒有後怕,他只是委屈,委屈自己看不透別人虛假的面孔,委屈自己送上門給別人吃,還委屈,委屈那個時候爸爸不在。

  因為爸爸,他開始學著相信別人,可被欺騙侮辱時爸爸不在。

  怎麼可以不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委屈!?怎麼可以不瞭解他有多氣憤!!?

  一味心痛著的安心比起Kill要慌亂得多,身體不動手臂不動,緊緊的抱著死死的擁著,但是全身都在輕顫,絞痛的心臟牽扯著神經,他已經發覺卻停不下來。

  Kill哭得那麼傷心,鼻腔裡每一次竭力的呼吸都拉動了肩背,完全沒感覺出顫抖不是來自自身。

  沒有傳統道德觀念的束縛,Kill的委屈和氣憤都來得簡單,比安心以為的傷害要輕得多。

  「我要殺了藍藝!還有那兩個想強暴我的混蛋!」濃濃的鼻音,紅著的眼睛。

  哭聲說停就停了,Kill發誓樣的說出決心,安心看著他還在不停的抽噎,鼻子一吸一吸的,心更是痛得比看他大哭還要厲害。

  「爸爸!」

  Kill仰頭,讓爸爸迎上他委屈萬分的眼瞳,爸爸長歎一聲解開自己的上衣,Kill沒有猶豫的咬上去。

  早就習慣了,也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安心的眉頭還是跳了跳。

  牙齒沒松,Kill含含糊糊的說:「只有爸爸可以相信,只有爸爸好。」

  安心覺得肩上有濕濕熱熱的東西流下來,不知是血還是Kill的口水,只要,只要不是他的眼淚就好……

  Kill沒有咬咬就放,嘴巴也沒有習慣的挪地方烙印子。

  安心一手揉著他細軟凌亂的發,一手輕拍他的背,不停的默聲對自己說:再也不要Kill受到傷害,再也不要!

  連著兩天的雨停了,窗外合歡樹上的夏蟬又開始「知了——知了——」的鼓噪不休。

  安心躺在爸爸懷裡的Kill被身體的疲倦打敗,鼻子抽噎著墜入了不再有惡夢的睡眠中。

  安心過了很久才發現他睡著了,臉上留下清晰的淚痕,眼眶和鼻尖也還沒恢復正常的白皙,低頭看著就捨不得挪開視線。

  助手示意有事,他已經抱著Kill過了一早上。

  電話裡傳來陌生的男人聲音,成熟優雅又雍容華貴,口氣更是習慣於尊貴地位的人才有,安心奇怪自己何時認識了這樣的人都記不住?

  「安先生,一點小事,還請你幫個忙。」

  華麗的開場問候完畢,沒多繞圈子用意就說了出來。

  他繞得再久安心也會聽下去,夜梟從來不是個沒耐心的人,更何況能直接找到他,對方的來歷也讓他好奇。

  「請問你是……」

  回答他的是一串低沉笑聲,然後對方說:「我是尉遲寒木,也許我們該早一點熟悉,也就沒有今天的事情了,不耽誤你賺錢,我也多點時間流連花叢。」

  「哦!久仰。」安心笑起來,眼光一閃,口氣不變,「你打這個電話難道不是為了花園中的某朵花嗎?算不上耽誤,我也不像以前那麼想賺錢了。」

  尉遲寒木的名字就和夜梟的名字一樣,甩出來絕對比不上Shadow,更別提紅到天上的Kill了。

  他是上任聯邦議長的唯一兒子,也是上上任聯邦議長的唯一孫子。

  聯邦的興起確實是幾個國家的聯合組織,但是歷經了百年之久,其中的一枝根苗逐漸壓過其他所有,抽枝長葉成了聯邦的主動脈。

  尉遲家族從政多年,胎教加從小耳渲目濡,尉遲寒木的上兩代人都是憑借實力穩坐在了聯邦最高首腦的位置上。

  但是,讓尉遲寒木小小出名的是——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留連花叢,很標準的,在這個時代並不常見的紈褲貴公子,還從少年一直玩到了而立之年,並有長期玩下去的趨勢。

  只有黑白兩道的核心人物才知道,聯邦的現任議長只是個幌子,給新聞記者追蹤的對象,給尉遲寒木擋暗殺者的盾牌,實權仍然在尉遲家手上,比死於暗殺的父輩安全得多,也比政績不凡的父輩更加厲害。

  恐怕地球統一在一個政府之下的那一天,就是在尉遲寒木有生之年的某一天。

  安心只知道藍藝的情人是聯邦的高官,聽到尉遲寒木報出名字以後他就明白了,那個所謂的高官也只是幌子,要不是他本人,夜梟怎麼會查不出藍藝情人的具體資料。

  唯一意外的是,一直以為他的花花公子形象不過是哄騙外界的假像,這通電話一來,那些傳言倒變成真的了。

  尉遲寒木也不再繞口舌,直接說:「對,藍藝也還小,按照聯邦法律來說,他還不到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年紀,請你把他先放出來,我自然會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小子。」

  包庇的意味明顯,安心在接到他親自打來的電話後肯定不能私下殺了藍藝。

  尤其安心已經開始做著退出洗黑錢這行的準備,並借布萊恩把他的舉動透露給聯邦,藍藝更加不能殺,即使尉遲寒木的情人多得好像衣櫥內的衣服,接了親自打過去的電話還不給面子,單為了這一點,尉遲寒木就不會放過他。

  將來沒有了黑道力量的保護,夜梟和一個平民有什麼區別。

  更加上,誰也弄不清楚這個花花公子的脾氣,真的殺了藍藝,他說不定會不計代價的殺安心……甚至是Kill。

  斟酌了形勢,安心知道必定得面對Kill的不理解,比起現在的狀況更讓他頭疼。

  「教訓倒是免了,孩子們鬧出來的事我們也不好干預,」反正人是動不了的,不如賣個人情,安心淡淡的說:「可是我的小寶貝……」

  有布萊恩在身邊,他和Kill的關係尉遲寒木不會不知道,說話也就沒再隱藏。

  那邊的尉遲寒木突然壓低了聲音——

  「那確實是個小寶貝,要不是忙不過來,我還真想認識一下你的寶貝……Kill。」

  安心聽出他語氣裡的訊息,心裡驟然一緊,聲音卻是笑著的:

  「這是他唯一一次被以為的好朋友騙了在外面過夜,很乖的孩子,除了對我,他對任何人都冷冷冰冰的,想被他注意的人最好先想想辦法從幾千萬歌迷中爬出來。」

  很善意的提醒,Kill現在不是陰影的殘餘殺手,也不只是夜梟的小兒子。

  尉遲寒木又笑起來,好像贊同的說:「是啊!連我都被吸引了,還從來沒有哪個明星紅到他這個樣子,真讓我嫉妒,我自認為風流瀟灑,可從來沒有人對著我尖叫過,那種感覺一定不錯。」

  聽他很無賴的說些無關重要的話,安心突然沒有了和他說下去的興致……

  突然驚覺,尉遲寒木,好厲害的一個人!

  既然這樣不如把話說開,安心不再虛假的找些托詞,頓時有了一個主意,於是笑著說:「你剛剛說藍藝也還沒成年,就像我說的,孩子們的事情就讓孩子們自己解決,我們插手對他們對我們自己都不好,你覺得呢?」

  他不插手就代表他會告誡Kill不可以殺人,仍然是一個賭博,給了面子,但是賭藍藝還夠不上尉遲寒木招惹夜梟的份量。

  很乾脆的,他成功了。

  「好的,Kill那麼聽你的話,藍藝就是丟給他也不用我擔心了,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沒成年啊!還真是夠會找麻煩的。」

  尉遲寒木是個多情的情人,更是個冷血的政治家,只要夜梟給了面子不殺藍藝,剩下的也不願多管。

  安心知道,藍藝沒多久就要失去他的關注了。

  政治家不怕麻煩,只不過討厭不聽話的人。

  再禮節的客套幾句,雙方都收了線,根本沒時間回味,也根本不容安心給Kill解釋不能殺藍藝的理由,手邊緊急需要處理的事情佔用了他的時間。

  Kill醒過來已經又到了晚上,爸爸居然不在家,Kill鬱悶壞了。

  他還沒有發洩夠,他還想要爸爸的懷抱,回憶起前一天夜裡的事,無力感和四肢的冰涼又要淹沒他。

  剛要打電話給爸爸,窗台下兩個僕人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不過老爺抓回來三個年輕人,怕是他們合起來欺負小少爺吧!」

  「我也不知道,但是三個人都常常在電視上露面,特別是那個藍藝……」

  後面說了什麼Kill沒有再聽下去,爸爸把他們抓來了,想殺了藍藝的念頭立即就回來了。

  Kill衝出房間,意外發現本該跟著爸爸的助手等在門外。

  「藍藝不能殺,他是聯邦真正議長的情人,殺了他會讓你爸爸提前面對聯邦的圍剿。」

  很簡短,前半句讓Kill冒出森冷的殺意,後半句讓他失神的愣在原地。

  不能殺……殺他等於傷害爸爸……那受了委屈的他怎麼辦呢?

  「其他兩個可以隨便小少爺處置,老爺說後事不用小少爺擔心。」助手為他找到了宣洩的途徑。

  Kill很生氣,非常生氣,說了什麼都滿足他的,結果想殺欺負他的人都做不到!

  壞爸爸!臭爸爸!還躲出去不見他!

  越想越氣,走在助手身後的Kill很奇怪的走出了腳步聲,這在以往可沒出現過。

  安心接他回家的時候,那幫吸血鬼就衝到藍藝公寓裡,把兩個驚惶失措的少年和喪魂落魄的藍藝抓了起來。

  安心的本意是讓Kill自己處決這幾個該死的傢伙,才讓他們把人送來了,就關在林子裡的一幢獨立小樓裡。

  Kill進去的時候,三個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連同看守全部撤到了外面,爸爸就那麼放心他嗎?不怕他忍不了下了殺手嗎?

  Kill直挺挺站在三雙愕然的眼睛之前,身體挺得好像死神的鐮刀。

  「Kill……」藍藝混雜著不置信與驚喜的表情凝固了,在觸及Kill毫無溫度的眼眸後。

  一一看過他們,壓抑不下的怨氣控制了大腦,Kill閃電般撲向其中一個,兩秒之後,那個傢伙還保持著茫然的表情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頸部動脈被瞬間切開,又隔了一會,遲鈍的身體才做出死亡回應,從耳朵、眼睛、鼻孔、口腔內流出大量的血,和那切口處噴湧的匯聚成一灘在地板上慢慢擴散。

  死死的看一眼藍藝,Kill盯上了嚇得慘叫不止的下一個。

  藍藝的顫抖沒逃過他的眼睛,見他看到自己帶血的手指,Kill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很怕吧!那就慢慢殺給他看,慢慢加深他的恐懼,慢慢的來,也讓自己欣賞一下他驚慌害怕的表情。

  輕而易舉的躲開胡亂揮舞遮擋的手,Kill按住了對方的脖子,先快速吸食了一部分血液,讓他無力反抗,但是活著。

  然後Kill轉眼注視著藍藝,視線碰在一起,藍藝又是一抖,Kill這才露出一口尖尖的牙開始享受「晚餐」。

  脖子落在別人的嘴裡,還有尖利的東西刺破皮膚深入血管筋脈,藍藝的那個朋友已經發不出慘叫,只有「絲絲絲」的好像毒蛇吐信的聲音,聽到就能帶來血管被刀尖慢慢拉開的直觀感受。

  黑夜沉沉,黑的影子和發,白的牆壁和地板,滿地鮮紅的血……

  也許藍藝知道Kill為什麼喜歡穿黑色了,沒有顏色比血的顏色更艷更美。

  充滿青春活力的臉一分一分的死去,彈性的皮膚漸漸的喪失光澤,很細小的變化,在恐懼的雙眼中被清晰的看到。

  人還沒死,血就流了出來,弄了Kill滿手,也不管是不是斷氣了,他厭惡的鬆開手朝藍藝走過去。

  前一天晚上藍藝還會發抖,到現在他連發抖都不會了,眼睛大睜,臉色死白,和另外兩個人的臉色倒是差不太多。

  Kill的冷靜只是表象,他在藍藝衣服上擦乾淨手上的血,粉色的舌頭舔乾唇邊血漬,抬頭,兩簇火苗從縫隙中擠出來,在他眼裡跳動。

  看的是藍藝的臉,映入腦海卻是爸爸的臉,Kill迷糊了。

  輕輕鬆鬆就可以把面前的討厭的人殺掉,那種痛恨和厭惡,穿得光鮮亮麗,卻比他見過的海水泡脹了的屍體更噁心!殺掉他,叫爸爸燒掉這幢房子,這種厭惡到噁心難受的感覺就會遠離……

  纖細的手指滑上了藍藝頸側,只要用指甲刺破一點,讓他的皮膚接觸到藍藝流動著鮮血的肌肉……

  爸爸可以對付得了聯邦吧?爸爸不是「蔑視」最厲害的人嗎?地下層的最底層,幾千平米的工作地點,「蔑視」內那些人看向爸爸的敬畏目光,聯邦不算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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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藝喘著氣,一口一口呼出的熱氣撲到Kill臉上,和前一天一樣的……該死!

  「什麼!?」

  外面的助手發出一聲詫異的喊叫,Kill皺眉聽到她說:「五億的金條就在庫裡!?快叫老大撤……被困住了!!!」

  她的尖叫還沒停,手上的電話已經被人劈手搶了,Kill對著那邊不知是誰爆喝:「在哪裡!?」

  不到五秒電話被丟開,Kill在周圍人怪異的目光裡朝天上大喊:「下來!我要你們幫忙。」

  雨季,天幕被無光的雲層遮蓋,直到頭頂傳來「撲哧撲哧」的聲音,他們才看到了Kill喊話的對象——一個做著鬼臉的吸血鬼。

  他們沒有體溫,即使是家裡的監控設備也查不出他們的存在,保護不當的事情才發生過,Kill瞬間就判斷出他們一定在自己周圍。

  「叫上你們所有人去十八區S向商業街,爸爸要是出問題,我咬死你們!」

  最後一句太過狠毒……那只吸血鬼迅速飛走了。

  Kill理也不理周圍人的勸阻,阻攔的人其實不多,危急情況下多一個救援的人就多一絲生存希望,何況他們深知他的實力,連赫赫有名的影子殺手也能一氣殺五個的人,這個世界上不大可能還存在第二個。

  最快速度跨上機車,引擎轟然響著衝出了家門。

  應該感謝這段時間的賽車,伊蘇拉達的每條路Kill都熟得不能再熟,從地面城市到地下城市。

  十八區在地下,直升機下不去,那是個混雜了大多數伊蘇拉達市民居住區和商業區的地方,只有足夠有錢的人才能住在地面城市。

  Kill的機車無疑成了最快的交通工具,要是平時過這種彎道,Kill根本踩不住地面,但現在他一過就是十幾個,全身肌肉緊繃成了機車的一部分,纖細但強健的腰和腿牢牢的控制了機車的傾斜角度,沒有側翻,連機頭的搖擺都減少到零。

  也許撞了人或者其他什麼東西,Kill沒功夫管,連路都不管了,從階梯上、房頂上、車頂上,只要是可以縮短時間的直線,他就會走。

  說過不會讓他再受傷害的,可要是爸爸不守信……離開?他怎麼辦?他要怎麼辦!?

  絕對絕對不允許發生那種事情!即使是爸爸也不允許!還是爸爸自己承諾他的,怎麼可以隔了那麼點時間就反悔!?

  靠近那片地方就聽到爆炸的聲音,瞇起的眼縫裡,Kill的瞳孔縮成了一條細線。

  憑借身體的直覺確立出最具威脅存在者的位置,Kill拉起車頭,機車一躍從地下的架橋護欄上飛下,落到下一層的鋼化樓頂。

  和爆炸聲同時響起,別處的狙擊手沒聽到,只有這幢樓頂伏擊的狙擊手感覺到了身下的震動,來不及懷疑,身體已經被撞上了半空。

  那個狙擊手垂死前的本能讓他做了一個動作:

  回頭——好漂亮邪氣的一雙眼睛。

  身體翻轉——在砸到下面的己方人員死亡的瞬間,那雙叫人驚艷的眼睛模糊在了一團飛越樓層的黑影中。

  機車仍然處於最高速度,幾幢樓樓頂的狙擊手被Kill逐個幹掉,反應最快的一個狙擊手只來得及打出一束冷光,射到上面一層架橋的車上,那張車衝斷另一側的護欄,像個廢鐵罐頭掉到了下面,連翻幾轉後,哪是車頭哪是車尾都分不出來了。

  激戰的雙方都看到了那張墜落的車,這又給了Kill機會,放開機車,他從高空落下,清楚的判斷出哪些身影是自己見過的——

  恐怖的直覺,難怪吸血鬼那麼厲害卻和狼人打了幾千年都沒完。

  就連Kill自己也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透徹的掌握過身體的直覺,落地、撲出,沒有人能趕上他速度的十分之一,所以他看都不看下手的目標,只在硝鹽瀰漫的人群中尋找爸爸。

  沒有……

  怎麼會沒有?

  頭一下子暈了,手一下子抖了,Kill抓住了一個面孔熟悉的人問:「爸爸呢?」

  爸爸呢?要騙他嗎?離開他嗎?說過的那些話不想實現了?還有那些笑容和皺紋,那些擁抱和親吻……

  「爸爸呢!?」

  不見回答,失控的Kill幾乎要動手殺了這個人,「砰」的一聲,藏身在遠處巷道裡的狙擊手倒下,手上的冷光槍還指向Kill。

  車門打開,Kill見到了手臂包紮起來的爸爸。

  用和剛才一樣的速度衝進爸爸懷裡,Kill在今天第二次放聲哭起來……

  安心被他衝進懷裡,後背撞上車身,有一剎那呼吸都被斷開了,他無奈又心疼的笑起來,也許有一天會被這個孩子用這樣的方法撞死吧!

  ……即使那樣死去,帶到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裡的也只有笑容。

  把手裡填裝著子彈的古董槍丟給手下,讓他們去收拾殘局,安心緊緊抱著Kill坐回車裡。

  只要一回到他懷裡,剛剛那個鬼魅樣奪命的殺手就不見了,緊繃的肌肉也恢復到全然放鬆的狀態,讓抱著他的安心摸了滿手的柔軟。

  「要做事情就要做乾淨,老是關鍵時候走神,你還想冒一次險來嚇爸爸?」

  幸好他把Kill拆散裝不回去的古董槍帶到了車上,每次出門回家都在車裡琢磨。

  幸好他在前一天就把槍裝好了又忘記帶下車別回客廳牆上。

  幸好大家都被Kill驚呆時他的心臟突然疼起來……多熟悉的場景,擔心再有不知哪裡的冷光穿透他的孩子,他四下到處看。

  幸好,古董槍還沒失效,也幸好他比那個狙擊手快——快的不是一秒兩秒,是Kill的一生,他的一生。

  「必須盡快結束了。」

  Kill不知聽沒聽到爸爸的這句話,到了車裡他更加大聲的哭開了,大有肆無忌憚的囂張模樣。

  今天的狀況不是安心第一次遇到,比起和陰影的那次,這次根本算不了什麼,本來可以避免,但是安心的心沒放到事情上,還留在Kill身上,才發生了意外。

  故意留下助手,故意給了Kill可以獨立做主的空間,故意讓一直依靠他的孩子自己去選擇。

  哪怕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拼了老命他也會保住Kill的生命。

  但如果小傢伙理解爸爸的用心,在這次糟糕的教訓裡成長起來,無疑對Kill來說是最好的。

  爸爸能夠保護他,但不是無時無刻的,心靈上的成長比起身體的成長重要得多,將決定Kill是不是能保護好自己。

  對於心靈上的傷害,能避免最好避免,也只有長大變得堅強才能夠保護好。

  大局已經穩下來,安心就帶著Kill先走,路上繞過一輛砸得面目全非的機車,安心拍拍Kill的頭。

  「砸壞了啊!你最喜歡的機車,看來沒留下什麼可以用的。」接近五十米的落差掉下來,零件都砸散了,可惜了Kill還曾用心裝配它們。

  Kill收起哭聲抬頭看,一看就笑起來說:「你還會買給我的,頂多五天我就能再裝一輛出來。」那時候哪裡想到過它,滿腦子都是殺光這些敢打爸爸主意的人。

  「還有還有!」Kill高聲說:「我還要快艇,別的暫時想不起來,反正我沒那麼好打發!」

  安心好笑的把他的腦袋按回胸前,故意駝著背把亂動的小腦袋瓜擠在自己厚實的懷裡,大笑著問:「怎麼不自己買?偏要爸爸買給你。」

  Kill沒法說話,只能支支吾吾的抗議,偏偏爸爸的力氣比他大,再扭再推也逃不出來,委屈了可憐的小鼻子,高高聳著飽受折磨,突然蹭到了什麼,立即明白過來,張嘴就咬上去。

  「嗯……」這小惡魔!

  抱住他的手臂鬆開了點,現在倒是Kill不急著退開了,手指扒拉著爸爸的衣服,看著被他挑逗起來的那一處,「敖嗚」一口含住。

  安心忍不住又「嗯」了一聲,Kill又推又攮的,他也就順著Kill躺倒在舒適的後座上,任由自己的小寶貝在胸前舔糖果樣的玩弄。

  到底是情慾……還是好玩……八成是為了好玩,偷偷抬頭瞄向他幾次都是幹壞事的小模樣。

  望著車頂,砸了一件生意,心裡卻滿足得不得了。

  「你受傷了?」

  窩在沙發上的Kill抱著腿,殘忍邪惡的感覺早就雲一樣被風吹散了,一雙眼睛單純的看著爸爸,滿臉的不相信。

  安心板著臉說:「你來救爸爸,就不能讓爸爸多感動幾分鐘?」

  「切!」做爸爸的美夢馬上被不孝的兒子打斷,「救命救命就是去救命啊!你身上都沒有開個洞哦!那麼小的傷,我瞇起眼睛拿放大鏡都看不見。」

  安心轉頭問布萊恩:「你的眼鏡有放大作用?」

  布萊恩很嚴肅的想了想才說:「不,有顯微作用。」

  「……」

  Kill張大嘴,以能讓爸爸輕易看到他小舌頭的角度大笑起來,腿還左右晃,沒晃兩下倒在沙發上,笑出了碎鑽的眼睛還彎彎的看向爸爸。

  安心擺出一副遲暮老人的表情,嘴唇還抖著點說:「中國有句古話,子不教,父之過,把你寵壞了也是爸爸的責任啊——」

  啊聲還拖得特別長,好像真有滿腹感慨在裡面。

  Kill把眼睛睜得大大的,黑色的瞳仁一望見底,那個樣子可愛極了,就差在頭頂飄幾個問號出來。

  「不懂了吧?」看到小傢伙的笑容,還外加這麼可愛的表情,安心的心情好極了,笑聲剛起就又被布萊恩打斷。

  布萊恩說:「老大你剛剛說的哪國話啊?聽也聽不懂。」

  原來就他一個人懂……

  現在的年輕人……

  等布萊恩上好了藥,Kill蹭到旁邊,「我來。」

  布萊恩甩下一句:「別把你爸爸包成木乃伊,肚子裡腸肚都要去掉才能保存的。」

  不知道木乃伊是什麼,Kill又冒出了滿頭問號,看爸爸也不打算給他解釋,無所謂的撇下嘴,抓著手裡的紗布開始包紮。

  魯莽的小傢伙,包紮起來竟然很細心,動作輕微得好像小蟲爬過安心的手臂,安心偏頭看著他,眼裡的疼愛氾濫,要是給人看見,恐怕都會擔心專心包紮的少年會被他溺死。

  Kill一直在想,要是手快殺了藍藝,爸爸還會遇到比今天比過去都要危險的情況。

  一直以為爸爸是萬能的,什麼都可以做到,什麼都不怕,好像天神一樣無所不能、無所畏懼,自己只要依靠爸爸就可以了。

  神話破滅了,爸爸抗拒不了更強大的勢力,所以他只能吞下委屈;爸爸還會遇到危險,甚至要靠他保護——Kill很清楚,要不是自己到得快,解決了最具威脅的狙擊手,落在下風的就是爸爸。

  其實就算占穩了上風又如何,一個小小的意外就會把天地都翻過來。

  例如被爸爸用一顆古董子彈打死的那個狙擊手,要是他不來,冷光槍瞄準的一定是爸爸,那時候,又有誰會看到那個角落去?

  Kill後怕起來,爸爸不是天神,卻是他的天和地,爸爸一倒,他的世界也會跟著崩潰。

  想著想著,Kill包紮得越來越仔細,好久才包好,爸爸剛要縮手穿上衣服,他輕輕的吻在紗布上。

  濃濃的藥味透過紗布,他一點都沒有在意,柔嫩的唇瓣挨在紗布上就不願意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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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心以為他被血腥氣吸引,笑著說:「那裡擦了藥,想吸血可得找別的地方,免得喝下去也是苦的。」

  Kill沒說話,細膩粉質的薄唇襯得棉料的紗布都顯粗糙起來,看得安心一呆。

  好一會兒,他把為了方便包紮跪在地板上的Kill拉起來,溫和的直視著那雙快要漲潮的眼睛,「爸爸沒事,以後會加倍小心。」

  Kill點了點頭,垂下就沒再抬起來,亂亂的發遮住了鼻端以上的部分。

  安心穿上衣服,動了動胳膊,只是擦傷,傷口也不太深,不過因為是冷光造成,只得忍幾天痛。

  這次真是意外,數額也不算太大,不過是賣了個舊識的面子才親自監督,錢款也不是那個人的,也是幫別人找的他,這樣看來,從一開始就設了個圈套給他。

  安心倒是想把這些錢款甩回去給那些人,殺他不成,換得的金條還積壓在庫裡,要是驚動了聯邦,這些金條藏都沒地方藏,正好給聯邦一個證據,麻煩!

  走私軍火……這年月什麼來錢快就會有一堆人衝上去幹,剛開始肯定是通過交易來找到他的金庫在哪,打主意想大幹一票,捲了庫裡的所有金條跑路,但是又怕他勢力太大逃命都來不及,所以乾脆想把他殺掉除去後患。

  哼!安心在心底冷笑,他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金庫,每次洗錢脫手,按對方要求換成金條的都是現找了地方放,而且就放本次交易的量,還每次地點不同,不過做得隱秘,同行也好,老主顧也好,都不知道這一點,只知道他謹慎小心,但不知道他把自己的資產早就全部換成了聯邦銀行的合法數字。

  反正是數字時代,要匯聚只要幾秒,要散開也可以馬上無影無蹤,聯邦守著自家的銀行都查不到他,憑這幾個只會賣弄廢鐵的傢伙也想動他的東西,還早了八輩子。

  不過有一點倒是不能放過,那些人找得到這次交易的金庫,少不了布萊恩在裡邊的動作,也可以由此看出聯邦已經在加緊行動了,自己手上也就必須加快甩脫出去。

  除了這次的金條要盡快脫手,還有手上的很多生意,要是一下子從黑道裡跳出來換成正常的公司,單就數字聯邦就能看出端倪,以後一樣逃不掉,還得一個一個的來,只怕有些重頭的還不得不放手送給聯邦,那麼多事情,一件件的壓得有點喘,倒還不至於讓他投降。

  等脫身出來,得空守著那只不自覺的小狐狸,只怕他又不願意跟著個老頭!

  半笑半無奈,做別的都可以游刃有餘,就只有Kill,寵怕寵壞,不寵又捨不得,真是左右為難。

  「唉……」沉思了那麼久,Kill一定早就沒耐心的跑開了。

  哪知道眼睛一沉,小傢伙還站在身旁,只是他想得太專心,竟然沒發覺。

  就著坐姿,安心稍仰起頭,不困難的看到晶亮晶亮的一雙眼睛,寬慰的一笑,猜測Kill還在怕他出事,頭一次遇到那些事情,Kill很害怕吧!他牢牢握住了少年柔如果樹新枝的手。

  「你自己包紮的還不相信嗎?那是要拿放大鏡才能看見的傷口哦!對了,還要瞇上眼睛才能看到,哈哈哈……」

  Kill坐到他腿上,把臉埋到他肩頸之間,有點茫然的說:「嗯,爸爸,我殺了兩個傢伙,他們是別的公司的藝人,都是常常露面的,會不會不好處理?」

  什麼!?安心驚訝極了,Kill居然問他善後問題,居然擔心給他找麻煩!

  居然在開始為他考慮了!

  「不會,也不是什麼大角色,弄成失蹤就可以了。」看來經過這次事情,Kill真的長大了點,不過他還是仔細的說明:「沒有媒體的關注,又沒有比你爸爸強的後盾,警察才不會關心兩個失蹤的人呢!他們就怕多管閒事多遭報復。」

  「嗯!」Kill笑得甜蜜,爸爸不是天神,可也絕對是黑暗之王!

  安心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以後不去公司了,爸爸會找借口讓你退出,然後去學校上學,你是娛樂圈的奇跡,那些媒體肯定不會輕易放棄,你以後只要考慮怎麼和同學相處就行了,他們不像娛樂圈的那麼會玩,但是他們很純潔,才配做我寶貝的朋友。」

  既然Kill懂事的沒殺藍藝,回到公司就一定會碰到,安心不認為Kill能忍受得下去,換個環境對他比較好。

  「不,還是回去,在歌迷帶動下媒體對我也很瘋狂的,才出一張專輯就退出,他們會想盡辦法刨根問底,爸爸現在那麼忙,不需要再多找事情做。」

  原來的滿頭黑髮裡是不是有那幾根白色的,Kill不知道,他到現在才注意到。還有笑起來那雙溫暖的眼中的疲憊,眼角的皺紋,Kill突然像是重新認識了爸爸——一個平凡的中年人。

  握住他的手比起他自己的要粗糙,也沒有他的那麼有彈性,但是反手摸著,心就穩穩的,跟著爸爸的脈搏一起跳動。

  「可是你……」安心是真的驚訝了,連平靜無波慣了的臉上都流露了出來,「爸爸捨不得,聽話,增加不了多少事情的。」

  只求Kill盡快忘記這段經歷,在明朗的校園裡把損傷了的青青樹葉長回原狀,哪裡忍心再逼他去面對,想想自己都心疼,只要Kill懂得體諒他,再多十倍的麻煩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Kill拽拽的笑著,比了比手,「如果擔心我的話,爸爸也放心好了,我沒準備那麼容易放過他,要是去學校我也會找他的。」佔了便宜不付點代價嗎?他可是商人的兒子。

  爸爸安靜的看了他好半天,外面的天空已經開始泛出微光,再過一會兒就到去公司的時間了。

  Kill弄不清爸爸在想什麼,可能不放心他,或者認為他不具備保護自己的能力。

  一邊揣測著,一邊在心裡打著小鼓,他慢慢把手滑出爸爸的掌心,立即被抓住,之後爸爸說——「該用早餐了,餓壞了吧?被歌迷看到你餓昏的話,臉就丟大了。」

  Kill對著爸爸露出微笑,居然把爸爸看得呆住了。

  讓爸爸把他和動都不敢隨便動一下的藍藝送到公司,Kill的表現就像沒發生過任何事情,還是那麼冷冷的,見誰也不理。

  藍藝害怕得身體僵硬,走到哪裡也不知道,只會跟在Kill後面,等停下來才發現站在了平時從不停留的一層大廳裡,玻璃外的歌迷嘶聲尖叫著Kill的名字,然後Kill回頭,用外面的記者和歌迷都能看到的角度對著藍藝甜甜的笑起來……

  藍藝已經懵了,在被他拉住手臂時狠狠的抖了一下,用比剛才還僵硬的腳步半拖半拉的進了電梯。

  進出的人很多,本來有幾個跟著擠進電梯,被Kill涼颼颼夾著刀片的一句「出去」嚇得倒退出去,小小的空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走到十幾樓,Kill拔了電梯裡的緊急栓,上下彈出的鋼架立即把電梯固定起來,正好不上不下打不開門。

  藍藝以為死期到了,閉上眼睛,冷汗一滴一滴的滾下來。

  Kill放開他的手靠到另一邊,藍藝左等右等,連聲音也聽不到,最後驚疑不定的張開眼睛,Kill在對他笑。

  難得的晴天,暖色的陽光落了他們一身,連Kill臉上的笑也暖暖的不帶一點邪戾。

  美麗就是用來做這個的,Kill忍著,肚子裡早就把藍藝用無數種方法殺無數遍了,雖然不能真的殺掉,不過他已經想好比殺死藍藝更好玩的方法,還真期待呢!

  即使親眼目睹過Kill殺人的過程,但藍藝的心還是因為他此刻的笑而亂跳起來。

  吝惜笑容的Kill,雖然差不多年少,雖然都有青春美麗的面容,還是深深的吸引藍藝,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彷彿沒有溫度的臉上就像突然添了很多稚氣,純淨得令人想要污染。

  以前的笑都帶著保留,就已經讓藍藝收不回神。

  像這樣毫無保留的,充滿了懵懂的青澀滋味又純粹無雜質的笑,勾引著他撲上去,只是心裡還鮮明的記得那些血,那些逐寸死去的皮膚,畏懼得不敢過去。

  「敢強上我,倒不敢吻我?」口氣一派輕鬆,根本沒有責問生氣的樣子。

  藍藝還是不敢動,眼都不眨的盯著。

  「我還記得你那天晚上說的話,我不是普通人,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我看樓下估計高度,你以為我要自殺……」半闔的眼簾,看起來全神投入到回憶裡了。

  感謝那些得到公司許可衝上門來採訪的媒體吧!常常要應付他們,少許的表情變化和傳達的意思Kill已經掌握得嫻熟。

  「那時候我想,也許可以留下,沒有我想得那麼嚴重,可你……往樓下跑。」

  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的,那種遲疑又傷心的情緒甚至傳到了藍藝身上。

  藍藝往他這邊走了一步,又匆忙退回去。

  還要再給點暗示啊!藍藝不是那麼笨的人啊!早知道前一天不該嚇他那麼狠,倒給自己找麻煩。

  「我喜歡你……只是因為爸爸,所以不敢接受,原來你說的都是騙我的,什麼喜歡,什麼不會讓他們碰我……」轉過身,Kill只留個背影給藍藝。

  藍藝哪還撐得住,兩步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Kill……我、我、我只是害怕。」

  「怕我嗎?」沉得好像要哭的聲音。

  「……不是,我怕你跳,怕一個人攔不住你,我是下去叫他們幫忙的,有我在,誰也別想碰你。」

  Kill微微一笑,就知道藍藝不是好東西,撒謊連想都不用想。

  「真的?」側偏了臉,斜眼看後面的人。

  「真的!」藍藝趕忙湊上去,用溫熱的唇證明自己的感情。

  要不是控制不住,在明知Kill的爸爸是很有權勢的人的情況下,傻子才敢做那些事。

  從Kill告訴他被爸爸逼著上床開始,藍藝獵艷的心就變了,雖然被別人包養,可是對方從來沒限制過他什麼,娛樂圈很混亂,既然都長得很漂亮,抱著不浪費資源的心情,玩出群P都是常事。

  但那些都是心甘情願的,誰也不會認真。

  Kill和別人不同,任誰都感覺得出來,那麼冷漠排拒卻還是會被迫放開身體接納爸爸,那時候起,藍藝的腦海裡就控制不住的幻想出很多畫面。

  Kill拒絕了他,壓抑的慾火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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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藝溫柔的吻著,從臉頰挪到了嘴唇,Kill任由他翹開自己的嘴,任由他的舌頭在牙床上游移……

  電梯外面來了修理工,四個……

  電梯內有監控,但聽不到聲音。

  Kill力道不大的掙扎起來,用電梯外的幾個人豎起耳朵就能聽清的分貝說:「不,你幹什麼?」

  藍藝正心花怒放,以為他在調情,扳過他的肩,邊噘嘴去吻邊說:「我喜歡你,Kill,我好喜歡你。」

  電梯震動了一下,恢復運作繼續往上,Kill站在被藍藝擋住監控頭的位置,笑的得意。

  這幢樓是八卦集散地,先讓歌迷看到他和藍藝的關係不錯——朋友關係,經常有報道他們一起賽車的,然後把藍藝控制得死死的,要他幹什麼就幹什麼,再讓工作人員誤會藍藝在電梯內非禮他。

  等著看吧!一邊要供自己使喚,一邊還要躲避歌迷的追殺,可真的比殺掉好玩得多。

  安心關了監聽,放心的鬆了口氣,往後倒進靠椅裡。

  不愧是小狐狸,這麼快就找到報復的辦法了,以後那個藍藝還不被他拆骨熬油啊!

  但Kill說的那句話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為了騙藍藝說的?

  爸爸在他心裡是那麼蠻不講理的人,是強迫他做那種事的人嗎?

  心裡明知不可能,每次都是Kill主動表示想要他才會做,而做……也只是Kill單方面的滿足。

  安心能夠確定的只有一點,Kill不會像以前那樣喜歡藍藝了。

  也許終究有一天會愛上別的人,但至少在目前Kill還是他一個人的。

  幾天之後,Kill不知從誰那裡知道了爸爸的生日,那天高高興興的送了一本紙頁裝訂的日記本給爸爸,先不說日記本是小孩子之間才會贈送的禮物,那個價格……

  「多少錢買的?」生怕聽錯,安心連耳朵都豎起來了。

  「六百萬,剛好是我這幾場賽車贏來的錢。」刻意加了後半句,Kill滿臉等著爸爸誇獎的表情。

  安心好不容易忍下歎氣的衝動,就是純白金做的,日記本那麼大小的,也不過就是幾十萬最多上百萬,何況它還不是白金的……

  「爸爸?」沒等到誇獎的Kill扁了嘴,很不高興的瞪著他。

  「在哪買的?」也許是看見什麼慈善捐款,人家贈送的禮物,就當買給他的也不錯。

  Kill以為他挑剔,臭著小臉說:「我看很好啊!別人才買回來,還是我說想要才轉賣給我的。」

  正常人轉賣會出那麼高?Kill一定是搶過來就說:「六百萬賣給我」,傻子才會不答應,以安心對Kill的瞭解,百分之九十九是這樣「買」來的。

  這孩子什麼時候長大了?誰說的?那不是睜眼說瞎話嗎!?大人會這麼花錢嗎?

  要是用得合理,Kill用再多他也不會心疼,可是這麼個用法,心要不痛才怪,但Kill不高興了,當務之急是先哄下來再說:

  「這是你送給爸爸的第一件禮物……」要是哄好了,Kill以後還是這樣買東西,那買間小超市就得讓爸爸傾家蕩產啊!

  「嗯?」眼睛亮亮的小狐狸等著他的後文。

  「還好,經營超市也餓不著你,只不過買不起太好的機車了。」

  Kill滿頭問號,每一叢亂髮上都像飄著一個半圈尾巴帶點。

  安心翻過日記本,下面貼的標籤上標明600,為什麼Kill會自動在後面加上萬呢?突然想起自己平時吩咐下面的人都把數額的「萬」字去掉,寫下幾千,助手也明白支轉的是幾千萬。

  言傳身教——果然,子不教,父之過。

  要是看見從一到九的數字怎麼辦?安心還記得自己的習慣,單獨的數字後面代表億……還好Kill沒那麼多,要不花八、九億買顆螺釘!?那傾家蕩產的結果不是超市,而是只夠買一個工具箱。

  為了防止在自己吐血身亡後寶貝的孩子變成街頭修理工,必須從現在就開始教育:

  「Kill,你唱一場演唱會多少錢?」這個問題安心還真不知道,除了給Kill的零花錢,公司付的也直接存入Kill的鑽石卡,全部都給他自己花,做爸爸的從來不過問。

  Kill很認真的想了一會,然後說:「好像是五百到八百,總監說過。」

  「那你出場一次就能換一本這樣的日記本?」

  「爸爸不喜歡就直說,什麼叫做一本這樣的日記本!?」說著來氣的小傢伙跑上前就要搶。

  安心趕忙站起來把日記本高高舉過頭頂,這可是唯一的教育例子!

  吸血鬼和狼人都很高,Kill將來的個子一定也很高,只不過現在還沒發育完,只到爸爸耳垂高度的小傢伙怎麼蹦都差著點。

  廳裡的保鏢都在看熱鬧,駱管家路過客廳,笑瞇瞇的來一句:「小少爺好孝順啊!就懂得自己賺錢買禮物給爸爸了。」

  安心拉開Kill扭頭吼:「你知道他多少錢買的?」

  駱管家稍微有些顫的背影已經離開了客廳。

  「我六百萬買的!!」Kill非常非常的不高興,送給爸爸禮物不僅沒得到誇獎,還要怪他花錢買!

  把他拉開一點,安心翻過日記本給他看標價,Kill不滿的說:「就是六百啊!」

  安心問:「你花多少買的?」

  「六百萬!」

  又問:「標價是多少?」

  「六百!」

  再問:「有什麼差別?」

  Kill愣了愣,看樣子已經明白過來六百萬和六百的區別在哪,但是……

  「我願意花那麼多買它,因為是送給你的!不喜歡就還給我!我沒逼你接受。」這麼簡單的差別都看不出來,要是承認還不被爸爸笑死掉!所以,打死不承認。

  安心當然看出他是在狡辯,不懂也就算了,懂了還不覺悟就該罰。

  平靜的笑起來,神色突然柔和下來,「爸爸很高興,寶貝送的怎麼會不喜歡呢?很喜歡啊!」

  「呃!?」手在空中抓抓,Kill覺得自己在往下掉,但弄不清原因。

  「爸爸只是怕你一下子用了那麼多,卡上沒錢了,你知道還有多少嗎?」這小傢伙要是知道自己卡上有多少才怪,什麼都管爸爸要,花錢買東西怕也是第一次。

  Kill搖了搖頭,有點不敢開口,好像又掉下去點。

  「要是不夠了怎麼辦?」繼續誘拐。

  Kill摸出卡,翻看著說:「應該還夠吧!」

  當然還夠,鑽石卡即使裡面沒錢也可以透支上百萬,再加上安心一開始給他開號就放入了四千萬,不過照Kill的花法,明顯是不夠的。

  安心溫和的笑著把Kill手上的卡拿過來,轉手給了助手,Kill一看爸爸的笑容……什麼時候從溫和變成了老狐狸的奸詐式!?

  陷阱!Kill猛地跳過去搶,「還我」,來不及了,助手和爸爸配合了不知道多少次,扭頭就跑,Kill還是頭一次見她跑那麼快!他當然追得上——只要後面沒有一雙抱住腰的手。

  「爸爸!把卡還給我!」

  「在你承認自己的花錢方式不對前,」安心暗笑,「這張卡暫時交給她保管。」

  「那是我的卡!」公司也好,賽車也好,所得的錢可都是轉到這張卡上,被沒收掉,那他豈不是一分錢也沒有了?

  「爸爸是你的監護人,有權利支配你的所有財產。」還要防止Kill去銀行重新領卡,得把他的號鎖起來。

  Kill恨恨的磨牙,安心也不怕他威脅,沒看到樣的說:「在你換掉你的小乳牙成年之前,爸爸都有這個權利。」

  沒收就沒收,Kill想到了另一個辦法,跟爸爸鬥輸的一定是他,不過要是對手換人,贏的機會就很大了。

  隔天在公司換衣服時,Kill對藍藝說:「爸爸沒收了我的卡,他懷疑我跟你在一起。」

  藍藝攬著他的肩,兩人並排坐在桌上,藍藝把手滑進他衣底,在滑膩的腰間摩挲,Kill側身靠著看向藍藝。

  「我有兩張卡,一張是那個人給我的,還有一張是我自己的,我平時只花他給我的就夠了,他雖然每個月都會給,但我花得厲害,那……」

  一張卡遞到Kill面前。

  「你用我自己的這張吧!他不會知道,這麼長時間也攢了很多下來。」

  Kill馬上想收起來,被藍藝攔住笑:「拿去你花不了的,還要認證使用者才行。」說著拔開電話,Kill看他刷了這張卡,又抓過自己的手輸入指紋信息,直到銀行的提示信息發來才算完。

  藍藝怕他不相信自己剛才說的,取出身上另一張查詢餘額,只有百多萬,但Kill這張上有足足兩千多萬,想必是從出道就開始攢的。

  「可別花太猛啊!花完就沒了。」那麼多,Kill只怕怎麼都花不玩,藍藝取笑著,口氣裡已經有了點寵溺的味道。

  「嗯……」Kill把卡在指間轉來轉去的玩,「花完了怎麼辦?」卡片在他手上反射著銀光,隨著轉動變幻。

  「我會努力賺錢的。」

  宣誓一樣,藍藝在他唇上輕輕一啄,剛剛想要深入被他一把推開。

  「開工了。」達成目的了為什麼還要給他佔便宜,又不是傻的。

  Kill甩著腿離開休息室,後面的藍藝還一臉迷戀的目送他的背影,在他看來,他和Kill的關係又進了一層,現在就開始「養」的話,等成年也就有結婚的希望了。

  安心哪會知道他的教育失敗到這種地步來了,還以為Kill本來就不怎麼花錢,要什麼都爸爸給,在公司又是公司簽單,連黑山他喜歡的那個隔間也是爸爸給他包下來了的,哪知道Kill去賽車十場有九場要輸,藍藝的錢全用在了這個上面。

  安心曾經說等他的乳牙換掉,沒想到真的說中了。

  之前沒有例子,就連家裡的兩個世界頂級醫學權威也鬧不清楚Kill的一口尖尖乳牙從哪裡來,至於什麼時候會換牙更是說不准的事情。

  雖然他們已經得出模糊結論,懷著Kill的時候,他的母親變成了吸血鬼的獵物,她死了,可是吸血鬼留存的DNA進入了新生命——她不是什麼天生的吸血鬼,他們根本沒辦法生育。

  吸血鬼的追殺只能解釋成他們知道了Kill這個嬰兒的存在,想要「找回」遺失的DNA密碼,狼人的部分……是安心最不願意接受的,Shadow對他的兒子動過手腳,在他還沒有自我意識的時候。

  Kill是活著的吸血鬼,Shadow把他當作試驗對象,Shadow本身是狼人,要是捨不得殺掉Kill這個特殊的孩子,那麼用他自己的DNA混亂掉Kill本身的,確實是個很好的辦法,也許有可能,從那個安心想不起來的孕婦被吸血鬼咬開始,都是Shadow的計劃。

  安心更不願這麼想,那個已經失去威脅的Shadow最終送回了他的兒子,不管他目的何在,安心感激這一點。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吸血鬼不會自然死亡,狼人壽命也長,雖然會衰老死亡,具體能活多久卻是個迷。

  Kill咬東西越來越厲害,本來只有安心知道,但是……情況已經嚴重到隱瞞不住的程度。

  「是不是放在林子裡的那隻小狐狸干的?」駱管家還記得安心送過Kill一隻小狐狸,Kill不喜歡,那隻狐狸就被安心叫人丟掉,沒地方放生就只好放在家裡的大片林地裡。

  僕人臉色蒼白的搖頭,神情鬼祟的說:「怕是什麼妖,連樓上的窗框也有牙齒印。」

  「是嗎?」駱管家已經想到了Kill,不過小少爺一向只咬老爺,那口尖牙那麼金貴,怎麼會咬窗框呢?

  「前一天還沒有呢!那間屋子放了很久沒用了,昨天才打掃過,今天放老爺的存畫進去就在窗框上看到牙印了。」看到的時候嚇得把畫都給丟了,好還有框,不然弄壞了就慘了。

  一想起那種明顯屬於動物的尖利齒印出現在三樓沒人的屋子裡,僕人就忍不住哆嗦。

  屋子裡最近常常能發現被動物啃齒的痕跡,一、二樓的窗框和樓梯扶手,餐廳的桌椅,還有各個地方花瓶裡的花,不管帶刺不帶刺的,通通咬得亂七八糟,花莖和花瓣都變成了一坨一坨的,還帶著些透明透亮的液體。

  家裡也採取過措施,在很多角落放了好吃的糕點在地上,老鼠都快招來了,也沒見到闖禍的狐狸。

  隨時隨地都有僕人進出的地方,怎麼會看不到那只搗亂的狐狸呢?

  萬一不是狐狸而是什麼妖孽……駱管家的脊背也麻了起來,本來這種小事是不會驚動老爺的,但如果真是什麼妖啊怪啊就糟糕了,還是去說一聲。

  在駱管家和僕人繪聲繪影的描述了一通後,幾個人冷汗都出了幾身,倒是當聽眾的安心表情古怪看不出害怕。

  李兮苒。

  老爺是什麼人啊!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哪會為了這麼點事情大驚小怪,看看安心的表情,來的幾個人都放鬆下來。

  「就是這樣?」

  老爺果然是老爺,這麼恐怖的事情聽完都不害怕,一句話就讓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就是……這樣……」再下去房子都要咬垮了。

  「啊!」安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問:「我告訴過你多燉點骨頭湯,菜裡邊也要多加鈣,Kill在長身體。」

  駱管家搞不清楚老爺的腦子怎麼想的,怎麼一下子跳到小少爺身上去了,忙著點頭說:「都加了的,但是也不能過量。」

  「那這樣,以後餐桌上五樣菜必須要有三樣是帶骨頭的,菜裡邊的鈣多一點也無沒關係,再說Kill也喜歡吃,最好是魚排,肉多去掉些,他吃起來沒那麼膩,吃下去的也要多點,像什麼鯉魚排啊!他不是喜歡鮭魚嗎?鮭魚排也可以,炸得酥脆一點,口味也多換幾個。」

  「……是」

  駱管家想著老爺滿腦子的小少爺,別的可都聽不進去,那些齒印說了也是白說,千萬別越鬧越厲害,拆起房子來就行了。

  反正他會在屋子裡到處供上菩薩的。

  沒過幾天父子倆妥協了,安心受不了一轉身看見個模樣古怪的捉妖「羅漢」,多嚇幾次他都住不下去了,Kill受不了屋子裡被香煙熏得跟地獄一樣,連他自傲的眼睛都看不見五米之外,還外帶眼淚鼻涕亂流。

  於是安心召集了屋裡幾個管事的人到書房,提早回家的Kill抱著膝蓋靠在爸爸身上。

  「最近一段時間,家裡很多地方都發現了牙齒印子,其實都是……Kill咬的。」

  大家面面相覷,機庫的機師說:「不對,老大,不可能是小少爺咬的啊!」

  父子倆都看著他,他解釋:「滿是油污的抹布,收慢了一點就變成了好幾塊,是扯的,小少爺不可能咬那麼髒的東西吧!」

  安心看著Kill,Kill看著爸爸,猶豫了好一會才說:「是……我咬的,一下子忍不住,又沒有別的東西……」

  安心心疼的揉著他的頭髮,說:「必須給布萊恩他們看一看了,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啊!要是連髒抹布都沒有,難道你要去啃機車?那個是鐵的……」

  「我知道!」Kill氣呼呼的吼:「我知道是鐵的,要是連抹布都沒有,我會咬他的。」手指著機師。

  機師馬上換上獻媚的笑容。

  倒是布萊恩一聽激動起來,「是不是要換牙了,小孩子換牙的時候牙床會癢癢,就是忍不住想咬東西。」早該告訴他嘛!全世界可就一個Kill,錯過他換牙自己可是會遺憾終生的。

  Kill不高興的說:「我不是小孩子!」

  安心琢磨著說:「Kill確實說癢癢來著,還老讓我拿指頭摸他的牙床,不摸難受,但是摸了又更癢了。」

  Kill扁著小嘴,很不滿的瞪著爸爸。

  說了這些話,大家都明白最近的「齒印」果然是Kill做的,想到那些欄杆上的漆、花莖上的刺、窗框上的碎木渣子,全都深深的擔心上了。

  ——咬這些東西的時候,Kill沒弄傷嘴吧?

  抹布什麼的都算不上了,頂多機油難聞難吃有點髒而已。

  駱管家長出了一口氣,笑著說:「那就好,可以把屋子裡的羅漢和香煙都去掉了。」

  安心和Kill聽到他說的也長出了一口氣,氣還沒出完,駱管家又說:「樓梯轉角和屋角地下室放的有毒糕點也可以去掉了。」

  父子倆反應各異。

  安心爆笑著倒在椅子上,Kill揮著拳頭說:「還下毒!想毒死我呀!還好我沒吃。」

  布萊恩有條有理的分析著,「小少爺當然不會吃,老鼠才吃那些東西呢!小少爺只是換牙,牙床癢癢想磨牙而已,糕點又不能磨牙。」

  「說的也是,要不吃了還要生病。」

  「老大以後直說好了,害我們做了好幾天和尚。」

  「什麼意思?」

  「就是念佛上香拜羅漢啊!」

  七嘴八舌的嚷嚷不停,只有布萊恩雙眼放光的靠到Kill身邊,嚇得Kill抓住爸爸抖著聲音叫「救命」。

  Kill果然開始換牙了,在兩位醫生建議下,Kill不得不隨身帶上——磨牙棒!

  純天然橡膠製成的磨牙棒,不會太硬傷到開始鬆動的乳牙,具有一定彈性,咬的時候可以自然而然的按摩牙床,促進血液循環,這是醫生們說的,從此以後他們看Kill的目光都像在看一個寶寶。

  家裡的傢俱都要感謝這一小塊磨牙棒,有了它,它們才能保全下去,這是駱管家在唸經間隙說的。

  Kill聽了他們說的話,本來常用的齜牙咧嘴的威脅也不敢再拿出來,除了瞪眼還是瞪眼。

  安心說:「我衣服櫃子下層塞滿了被Kill咬爛的衣服,你們去收拾掉,還有,靠枕頭那邊的床板可能也要換,現在一躺下去就能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音,不行就連床也換了吧!早知道有磨牙棒這種東西,我能省很多錢啊!」

  Kill剛剛蓄勢待發,爸爸的下一句話打消了他亂咬一氣的念頭:

  「最重要的是,這個小東西不會弄傷那隻小狐狸的嘴。」

  被全家人如此推薦的那根磨牙棒實際上並非來自布萊恩的實驗室,時間倉促,為Kill訂做的連設計都還沒有設計出來,暫時替代使用的其實是醫生們從寵物醫院買來的「狗咬膠」。

  在Kill使用了兩天之後說:「還可以,比以前舒服點」後,醫生們決定質地改良,而外型仍然沿用「狗咬膠」的,畢竟那也是很多人智慧的結晶,肯定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科學性。

  家裡人發現Kill其實比他們看到的還要小,雖然是少年的外貌,但他還在他生命的第一次「換牙」階段。

  所以大家都把他當成了寶寶,口氣上的改變被Kill嚴肅抗議之後收起來了,可Kill管不住別人的眼光,鬱悶了幾天,當他掉下了靠裡的一顆尖牙後,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就是一個寶寶。

  從救爸爸的時候開始,他丟失了的那種可以撒嬌,可以耍無賴的自如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爸爸也可以依靠他的堅強和……失落。

  可以救爸爸的他,比爸爸的所有手下都要來得厲害的他,還有撒嬌和無知的資格嗎?

  自我的認識越來越清晰,而爸爸一直沒有改變,就像家裡的樹林,過了很久很久也看不出改變的痕跡。

  除了一些感覺,就連實際的佐證也被找出來了。

  測量過一次身高,Kill很討厭被量出長高了一厘米,有些他還擁有得不夠的東西,佔有得還不夠久的東西隨著長大不見了。

  他只能隱隱約約感覺出這是因為自己長大的關係,和爸爸之間還會隨著他的不斷成長而改變。

  不管他願意不願意,爸爸已經不是他生命的全部。

  Kill捧著掉下來的牙齒坐在餐桌旁,出人意料的沒有露出尷尬鬱悶的模樣,專注的凝視著那顆變不回平口的尖牙。

  「爸爸,這是我掉的哦!」

  就像在說:爸爸,這是我第一次賺的錢哦!

  這是他還小的證據,有它做證,再撒嬌再無賴無知肆意妄為也是理所應當的。

  憑借它,那些改變的丟失的東西就會找回來,Kill一點也不想再嘗到失落的滋味——不苦不澀,可是空白。

  他說完話後,爸爸像以前一樣揉著他的頭髮吻了他。

  回到過去了,Kill很高興很滿足,只是不明白那個充滿安全感的吻裡多出的東西,纏纏繞繞的,比牛奶還濃郁。

  當Kill掉了三顆牙以後,安心不得不半逼迫的把他留在家裡,總不能讓歌迷看到他們瘋狂愛著的偶像豁出幾個牙洞吧!

  對外宣稱Kill有些心理疾病需要靜養治療,主意仍然是布萊恩想出來的,本意是Kill的感覺和普通人不大一樣,用這個也好解釋他為什麼一直冷冰冰的,好像一隻蹲在死神鐮刀上伺機而動的烏鴉。

  事實上普通的檢查下,Kill的精神確實反映出一些毛病,神經衰弱加一定的自閉症,而很多醫生也為了出名站出來分析Kill的行為舉止,一堆一堆的毛病就被「發掘」出來。

  沒想到,消息完全公開以後,Kill的歌迷又掀起了一場風暴,風暴的主題是——精神病。

  繼而演化出抗議政府設立瘋人院的遊行,還有席捲全球的精神病潮流。

  很多人以有過精神病史而驕傲,而臉色蒼白、大驚小怪、陰晴不定等等特徵也變成了流行趨勢。

  幾個晝夜之間,大城市的街頭多了很多外貌看起來將要死去的,或者眼神明顯不對的年輕人,在人群中突然放聲大哭大笑的人也奇怪的多起來。

  Kill在接受「治療」之前最後一次公開露面,表現得也和以前一樣,並沒有神經失常伴隨間歇性的離奇舉動出現,天知道他的歌迷們是怎麼理解的!

  這一陣風還沒有過去,又有另一個與Kill有關的新聞震動了全球娛樂圈。

  有一個自稱是Kill所在娛樂公司工作人員的人表示,曾聽到Kill親口說出和父親的關係超越了普通父子,還說該公司旗下藝人藍藝與Kill感情很好,但因為Kill的父親出面威脅不得不放手。

  就像Kill的病情一樣,這件事情立即就成了熱門話題,各大媒體的猜測爭相出爐。

  有猜測Kill的出道是他從小到大唯一一次抗爭成功的結果,但在外面惹上了別人,於是被父親逼回家裡「囚禁」,心情鬱悶之下憋出了精神上的病況。

  也有猜測Kill的病情已經拖延了很久,為了給他散心才讓他參與進豐富多樣的娛樂圈,沒想到與藍藝的戀情被父親發覺,病情加重不得不停止各種演藝活動。

  眾說紛紜,還都說的有模有樣跟真是那麼回事一樣,安心自己也湊熱鬧猜了一把,猜測會有警察找上門來查看Kill是否真的被囚禁,顯然他高估了伊蘇拉達警察的膽量。

  躲在家裡換牙的Kill可沒有爸爸的好心情,外面的新聞不是胡編亂造的,真的要找,這些謊話可都是他自己說出來的,只不過沒想到會有面對的一天。

  越多知道外面的猜測,他就越不敢跟爸爸說話,就怕爸爸問他。

  哪知道爸爸為了多跟他在一起,從不帶回家的工作全部都搬回來了。

  本來以為會有很多時間和Kill一起,但安心發現Kill很忙,爸爸喝茶的時候他忙著拆裝機車,去機庫找他,每次都恰好早他幾秒到林子裡試車了。

  連一日三餐都變得沒規律了,Kill一下子提前餓了,一下子又老也不覺得餓,多來幾次,安心感覺出Kill在躲他。

  外界對他的申討越演越烈,安心看過也只是一笑置之,聯邦不會有這種小功夫,散出謠言的就是藍藝。

  真沒想到呢!為了Kill居然敢這麼做,既說明色膽是可以包天的,也說明Kill的魅力所在。

  可那小傢伙不老實,有什麼不可以跟爸爸商量的呢?

  那些謊言只不過是為了敷衍外人,難道爸爸還會分不清楚嗎?連這麼點心思也要躲著藏著,爸爸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

  每天晚上回房迎接他的都是背影,安心不像開始還會伸手去抱,抱到懷裡的身體僵硬著還要裝睡,不多久就裝做睡夢中翻身離開他,白天需要處理的事情已經太多,他實在是累不動了,也就任由Kill睡到離他遠遠的地方。

  對別的小孩來說,換牙是個漫長的過程。

  Kill的身體彌補缺失非常快,在乳牙掉落的一周內新牙就長了出來,模樣看起來和人類的牙齒幾無差別,在醫生建議暫時不動下,Kill忍著沒改變牙齒形狀。

  aimie

  二十六顆牙齒一顆一顆的換,就算在一顆跟著一顆的掉,最短也要一百八十二天。

  ……半年啊!

  從實驗室出來,Kill拿舌頭抵著新發出來的牙齒尖尖,有點困擾在這麼長的時間裡該怎麼躲爸爸。

  最近爸爸不像開始那麼找他了,也不用他隨時提高警惕,察覺到爸爸靠近就飛快逃走。

  只是,看爸爸的神色不像是在意那些鋪天蓋地的新聞,還該不該躲下去呢?

  離開公司的前一晚,藍藝曾經邀他去公寓玩。

  「我很想你,Kill。」不用說是去玩什麼的,藍藝的企圖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從那次強暴之後,Kill總是把自己和他的關係弄在曖昧不明的位置,除非要他給自己幹活什麼的才會讓他佔點便宜,至於上床做實質運動,雖然想起來已經沒有開始那麼噁心,真的要自己接受他的話也沒那麼容易。

  所以當時自己怎麼回答的?

  哦!對了,用的老借口,「爸爸派了人看著我,要是去你那裡的話,可能還沒上樓我就要被抓回家了。」

  半真半假的話,爸爸沒有派人跟著他,因為他不喜歡,跟著他的是吸血鬼。

  爸爸出事的那次,吸血鬼到的時候連收屍都不用了,事後被Kill狠狠的威脅了把,除了白天,他們可是幾班倒的跟著父子倆,要是發現他再去藍藝那兒,還不傾巢出動把他架出來啊!還在離他們的老巢那麼近的地方。

  大概是一直慾求不滿助長了膽量,Kill不覺得自己給了藍藝什麼暗示,那就一定是藍藝想拔老虎嘴上的毛,看能不能把他從老虎嘴裡搶過去。

  爸爸的老虎嘴啊……

  「呵……」想得出神,Kill笑起來。

  「在笑什麼?」

  「爸爸……!?」什麼時候來的?

  借口還沒想出來,爸爸拉住他的手往書房帶。

  「爸爸,我還要……」

  「還要什麼?你的幾輛機車都被拆裝了很多遍了,那麼不想和爸爸說話?」

  Kill閉上嘴,見他臉色不好的被安心拉進去,書房裡的幾個人都識趣的走了,把空間留給他們獨處。

  「為什麼躲著我?」

  「沒有啊!」Kill直奔書架,心不在焉的翻著上面的東西,邊躲還邊抵賴。

  安心安坐在桌後,看他抽了這樣拿那樣,低低的說了句:「撿了芝麻丟西瓜。」

  Kill抱著一摞報紙坐回桌前問:「什麼?」爸爸好像說了什麼西瓜什麼芝麻的,奇怪!

  好久沒來啃報紙,這下好了,攢了這麼多起來,爸爸要問什麼他的嘴巴也沒空說話,真是好主意!

  安心笑著看他取出一份報紙,看樣子不打算解釋那句「西瓜芝麻」。

  Kill裹起報紙就要往嘴裡塞,突然想起牙齒缺了幾個,有點鬱悶的送了一個小角到牙齒齊全的那邊,要是布萊恩看見,一定馬上遭天災一樣的怪叫——「不要牙了是吧」。

  「喝粥喝膩了沒?爸爸看你也不愛吃糕點,從法式換到意式,你吃一次就不碰了。」

  「你怎麼知道?」隨口無心的應答。

  突然有一個小小的發現,Kill發現手邊的報紙不是最近爭論最熱的「亂倫」事件,而是以前的舊報紙。

  一張一張的翻過,Kill抬頭直視爸爸,然後像被針扎到一樣跳起來撲到書架邊。

  真的全是,不管拿哪裡的都是娛樂版,總有自己的照片和報道刊登在上面。

  從他出道以後,只有大約四、五天時間被兩個在公共場合公開打架的藝人搶了頭版,總監每天都會告訴他「頭版」,不過Kill從來不看,那次頭版被搶很讓他意外了一下。

  日期……稍微想了想,那是在快錄製完第二盤專輯的時候,Kill照著日期翻報紙,找到那幾天的,沒有頭版的那頁,只有後面和自己有關的版面。

  這些報紙是……「你收集的?」為什麼?

  安心點了點頭,眼光掃過原本整理得好好的但被他翻得亂七八糟的報紙。

  「煩不煩!?天天對著我還要收集這些!你就那麼喜歡這些八卦嗎?電視上、網絡上到處都是,看十年都看不完!你到底要幹什麼?」

  第一次用這種態度對爸爸說話,Kill覺得不對,可是一把莫名其妙的火燒起來,讓他出口就沒好話。

  「那些歌我唱來唱去早就煩死了,回到家裡以為可以安靜了,家裡又在放,沒完沒了!」

  爸爸到底想做什麼?今天故意帶他來看嗎?在他玩機車泡吧和一堆人鬼混的時候,爸爸在家裡想著他,是在指責他吧!

  又不是親生的父子,Kill知道自己任性的要求爸爸在床上忍耐他,很過分?也許有點,但他也沒要求爸爸對自己忠誠啊!就算是情人又怎麼了?非要時時刻刻守在一起才算!

  他是爸爸,他對自己有責任,憑什麼就要他也一樣?

  爸爸自己說的,希望他有屬於年輕人的生活,可這些報紙想告訴他什麼?

  Kill很氣,發洩樣的把報紙扯碎了一地。

  「Kill!」

  爸爸叫他,不聽!報紙撕開揉搓的聲音可以把爸爸的聲音沖淡,還不夠,他還是聽得到。

  「Kill……你就真的那麼不想和爸爸在一起?」

  手上的報紙捏得太厚了,竟然一下子沒扯開,Kill發了狠,咬牙一用力——

  報紙撕開了一半,帶著幾滴紅艷艷的血落在地上,Kill低頭望著撕裂開的淺色指甲,一滴一滴的血珠從撕開的地方滾出來……

  「寶貝,疼不疼?爸爸馬上叫布萊恩來!」

  把他費心收集的東西毀了也不生氣嗎?腦子裡炸了鍋,Kill推開爸爸跑出去,從發現書架上全是和自己有關的東西開始,自始至終他沒敢看爸爸一眼。

  晚餐時父子難得的同桌吃飯,擺在Kill面前的不再是吃膩了的魚片粥和西式糕點,而是中式麵食。

  蒸得很軟,用舌頭就能把入口的花卷、包子捻碎吞下,但是Kill嘗不出味道。

  爸爸雖然注意著他用餐,卻沒開口說一個字。

  要是爸爸問他的手,就道歉吧!

  Kill故意把傷了那根指頭豎著,拿包子也好,掰餡也好,把它當小旗子一樣豎著,可爸爸在他吃了半飽後都沒說話。

  布萊恩告訴他了嗎?Kill很想抱怨「疼」,可爸爸不說話他怎麼開口?只好皺一下眉算了。

  晚餐快要結束爸爸也沒問一句,Kill把那根指頭縮了起來,覺得自己很可笑。

  「小心別碰到,十指連心是最疼的。」

  Kill把拿起來的小籠包放下,對著指頭歎口氣,爸爸說話了呢!但是他已經不想道歉了。

  說什麼好?叫爸爸不要收集了?亂麻一樣的心情,Kill什麼都想不出來。

  助手從外面進來,氣憤得揮著手裡的文件說:「老大,快來看看,聯邦真不要臉!」

  爸爸起身要跟她離開餐廳,Kill匆忙找了借口說:「那些報紙全在胡說,要是都聽他們的,我就不能回公司了。」

  爸爸走過來揉他的頭髮,Kill微閉上眼,連溫度都還沒感覺清楚,爸爸留下一句「不用擔心」走了。

  僕人還以為小少爺會跟著老爺離開,但是他突然來了興趣,拿著放置一旁給他用的但實際一直是擺設的筷子去戳小籠包,紮了一串給身後的僕人看。

  「小心汁水!」

  提醒得晚了一步,小籠包裡的汁液順著小少爺的手流進衣袖裡,嚇得幾個僕人怕他被燙到,找抹布找冰塊的亂成一團。

  Kill看著他們亂,壞心的笑起來,撩起袖口把手上的汁液舔了個乾乾淨淨。

  他沒有再躲著爸爸,但是爸爸開始忙碌了,吃飯的時候匆忙得Kill不敢影響,怕嗆到爸爸,過幾天爸爸回「蔑視」做事去了。

  然後他等著晚上同床睡覺的時候,裝作夢話向爸爸道歉吧!接連等了幾個晚上,幾乎睜著眼睛到天明也沒等來爸爸。

  後來放下臉來問駱管家,才知道爸爸說太忙,住在那邊,最近都不回來了。

  Kill的眉毛上就像堆了佈滿天空的烏雲,門口的牙齒在最近一段時間都換完了,所以他打電話給藍藝。

  儘管詫異他想在隨時會有暴雨的情況下去墳場玩車,藍藝根本就不會拒絕他。

  再悶著也許會變成精神病也說不定,Kill很討厭現在的狀況,明明沒有什麼,明明很簡單,為什麼能讓他煩到要爆發的程度!?

  到墳場的時候天已經滾著悶雷,Kill一見藍藝話也不說一句就朝墓地裡飆,把藍藝嚇得夠嗆,大呼小叫的追著他,就怕一不留神跟丟了。

  有過上次的經驗,雖然路還是難走,倒比第一次順暢得多,趕在雨點砸下來之前險險的衝進了那個塌了一大半的老教堂。

  雨一下來地氣就從朽木板下面透上來,Kill覺得皮膚上沾滿了墓地裡的陰氣,摸起來涼颼颼的。

  藍藝賣了勁的把兩個人的機車都泊到了雨點打不到的地方,嫌車燈白晃晃的看著冷,他還費了大勁弄來一堆破綿板,用引擎點著了才心滿意足的在Kill旁邊坐下。

  哪來的那麼大幹勁?吃錯藥了吧!

  Kill知道的,藍藝和他一樣是沒幹過任何體力活的人,平時擺弄機車就是最大的勞動範圍了,這時候看他一額頭的汗,忍不住就想譏笑出聲——

  「你爸爸結婚了。」

  天一白,頭頂上一個炸雷,Kill有點恍惚,還沒笑呢!藍藝是說了句什麼話吧?

  藍藝的心情好得不用刻意也能感覺出來,自顧自的說:「看來真的有用,你不怪我吧?」

  Kill側臉看著他,身邊少年的臉上滿是期待,眼睛亮得好像要點著了。

  做夢吧!這種天氣約他出來飆車,還選在墳場裡邊——

  兩輛流線型的專業比賽用機車停在浮雕斑駁的牆邊,天上雲層裡竄著的閃電和破敗得掉了漆的一排排鐵椅子,那些椅子還偏偏整整齊齊的放著,除了不見的,都呆在原位。

  Kill撥弄著緊裹在手腕上的袖口,那兒吊著一串鐵鏈。

  外面的風和雷都靜了,詭異得只剩下鐵鏈上那幾聲單薄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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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等了又等,藍藝卻只望著他笑,Kill才輕輕的問出來。

  那麼小聲,藍藝聽不到的吧!Kill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惋惜還是在慶幸,扭頭望著火……藍藝想看就讓他看個夠好了。

  「我們可以在一起了,Kill,我明年就成年了,你呢?」藍藝興奮的規劃著未來,卻沒注意到他計劃中的另一半用完全不懂的眼神看他。

  「你要是怕媒體追著不放,乾脆借這次治療多休息一段時間,休息到成年好了,然後我們結婚,那些傳言自然也就沒了,怎麼樣?」藍藝突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伸手刮了刮自己的臉。

  爸爸結婚了?錯覺吧!

  藍藝還在自己的夢裡,興奮的說:「我在阿爾卑斯還有一處很棒的別墅,你會跟我去的吧!那裡的湖水和天空一樣藍,你喜歡吃魚,我們可以自己釣,對了,你喜歡什麼船?我先買好,其實我還不會釣魚呢!應該不難吧?」

  湖水和天空一樣藍……可藍藝的懷抱怎麼能和爸爸的相比?

  聽不到Kill的回應,藍藝終於發現不對,仰頭笑一下,他從衣服裡掏出一根項鏈,摘下掛著的指環,單膝跪到Kill面前。

  不明白他要做什麼,Kill防備的收回被他握著的手。

  一隻手向他伸出,一隻手拿著那枚指環,藍藝用上了專業的發音說出:「我們結婚吧!」

  原來他剛剛說的結婚是這個,嚇得他錯聽成爸爸結婚了,Kill笑著,「你做夢吧!我爸爸不會同意的。」

  「Kill!」藍藝突然拉下臉,「他都公佈他結婚了,還有律師做為法律擔保,他再也沒有資格霸佔你,所以不要再擔心他了好嗎?」

  「擔保?」怎麼可能呢!做為兒子的他都不知道。

  藍藝以為他還在擔心,握住他的手說:「為了澄清和你只是普通父子關係,他當著眾多媒體的面簽下的婚約書,幾天前就起效了。」

  「真的?」Kill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問話也像是在做夢。

  「真的!」藍藝笑著,臉上有著對他縱容的愛意。

  來不及了,有那麼多機會跟爸爸道歉,可是全部被他錯過了。

  一再的錯過,可他怎麼能結婚!?

  Kill狠狠的眨眼,什麼都沒有掉下來,藍藝在說「答應我」,還把指環套到他指頭上,這些還有什麼關係……

  在法律意義上,爸爸已經是他的監護人,無可推卸的父子關係,也就只剩下父子關係,在法律意義上,爸爸有了另一個婚姻對象,不是他,按照通俗說法是給他找了一個後媽或者……亞父。

  要是別的孩子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做怎麼想?但是不管怎麼樣都會得到事先的通知吧!起碼的商量意見什麼的也就算了,居然連通知他都做不到。

  爸爸……究竟在幹什麼!?

  好冷啊!全身被氣得發冷,Kill縮回手解開衣領,拉鏈可以一拉到底,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蒼白的肌膚,然後,盡可能的對藍藝柔媚一笑。

  「藍藝,來吧!」從來沒有那麼柔的說過什麼,也從來沒有那麼媚的看過誰。

  爸爸不需要他的身體了,那就送給想要的人吧!隨便誰都可以。

  在藍藝瞬間燃燒起來的眼睛裡,Kill看到了靠著殘牆坐著的自己——和膚色一樣的唇色,那是一種死灰樣的慘白,整個人就像是一具在藍藝眼中的黑色火焰中焚燒的屍體。

  藍藝倉促的吻過來,Kill一偏頭躲開了,藍藝吻到了他耳朵上,和上次一樣,舌尖伸了進去。

  Kill睜著眼睛,血一樣紅艷的火光和鬼祟跳動的巨大黑影浮在黑瞳上。

  只是浮在表面,那裡面黑寂一片。

  主導的變成了身體,所以他發出細細的呻吟,順著藍藝的手躺倒。

  誰能比我的小兒子重要……

  「嗯……」身體曝露在冰冷的空氣裡,刺激起一層細密的小疙瘩。

  爸爸愛你,我們以後不要再猜來猜去的好嗎……

  「啊、唔……」被很技巧的逗弄著,底下的小東西興奮起來。

  你是爸爸的小寶貝……

  「呃!」尖銳的刺痛。

  都給你,是爸爸,也是情人……

  「啊——」激烈的貫穿,Kill以為自己的指頭會插進藍藝的脖子,可它們沒有,它們只是緊緊的抓在了藍藝光裸的背上。

  只有你才是父親的一切歡樂,連我的生命也繫在你的身上……

  劇烈的喘息,乾澀的喉嚨,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的Kill又聽到了雷雨聲,海潮一樣帶著永不平息的——絕望,淹沒他。

  如果他真是爸爸的一切歡樂,連同爸爸的生命也繫在一起,要被絕望滅頂時,就連爸爸也一起下去吧!

  就算是毀滅,也想和爸爸一起!

  海水泡過的屍體很噁心,皮膚發脹成死灰色,有些是透明的,有些爛掉了,有些掛在爛融融的肌肉上,那下面還有帶著青藍色血管的骨頭,不止有這些,還有泡過的眼珠和頭髮。

  很噁心,一直都認為很噁心。

  那麼像屍體的自己被淹沒過頭頂……

  「呃——」

  心翻起來,乾嘔也沒嘔出什麼鮮紅跳動的東西,爬了滿臉的,蟲子一樣向下滑的只有汗水。

  都是爸爸的錯,是爸爸不好……

  手虛軟的從藍藝背上滑下來,掉在藍藝的衣服上,薄薄的指甲裡有紅色的東西。

  小心別碰到,十指連心是最疼的……

  誰說的?……是爸爸說的,他還說——不要擔心。

  不要擔心,這句話他說到做到了。

  Kill輕輕一笑,對藍藝說:「你很棒。」

  藍藝再次站起來的慾望立即一瀉千里……

  上一次為了救爸爸撞毀了心愛的機車,這一次,Kill叫藍藝砸爛了他的車,給藍藝的理由是——「不砸爛它,我又不想自己騎,你要怎麼帶我回去?」

  所有的東西都是爸爸給的,想把爸爸給的所有東西全部毀掉,衣服沒辦法,眼前的就只有機車了。

  每一下重響都讓他的身體跟著震動,說不清是痛還是澀,更多的似乎是對自己的懷疑。

  做了這些又能夠挽回什麼?

  「藍藝……一會送我去黑山。」現在再說挽回已經來不及了,黑山那個地方才有讓自己舒服的黑暗寧靜,就把那裡當墳墓好了。

  爸爸和他的墳墓——Kill一直覺得爸爸的血最好喝,還帶著他最愛的沉穩和平和味道,是他捨不得放棄的味道。

  雨小了,雨後的風刺骨冰涼,Kill靠在藍藝背上,但比起他寬不了多少的脊背根本擋不住迎面刮來的雨水,眼前的世界越來越迷離怪異,此起彼伏的大樓化身成為一個個巨大的黑影,從身邊跑過。

  進入鬧市後呈現在眼前的更加奇怪,那些音樂和燈光還有來往紛繁的人群,明明曾經混跡在其中,卻陌生得好像他從來沒有接觸過。

  原來,爸爸才是他和世界的連接,沒有爸爸,世界就不存在。

  有人看到了他們,速度那麼快的掠過,居然還能把他們認出來!

  Kill聽到偶爾幾聲尖叫,還聽到藍藝的名字被街邊的人叫出來,這下,更不用擔心了。

  不會再有人懷疑他和爸爸亂倫,因為他——Kill的爸爸結婚了,他自己還和藍藝在深夜約會,並被很多歌迷看見。

  就像爸爸說的,真的不用擔心了。

  這個潮濕的世界,真叫人噁心!

  「到了,快進去!」被跟蹤了,藍藝催促著他。

  Kill跳下車,冷淡的說:「你回家吧!」

  藍藝呆了呆,接受了他求婚的Kill怎麼突然又變得冷漠起來,想要厚著臉皮跟著進去,但是又怕Kill生氣,坐在車上左右為難。

  Kill沒理他,轉身進了黑山。

  黑沉沉的酒吧,除了照舊優雅穿梭往來的吸血鬼們還多了幾個客人,零零星星的坐在各處,比其他地方稍微亮點的吧台邊坐了一位客人,落寞的背影把整間酒吧映襯得更加寂寥。

  也許他喝醉了,Kill聽到他在唱歌。

  「……你是我掌上的一顆明珠,

  你的眼睛像太陽一樣,

  映照出太陽的無限光芒。

  當你抬起眉睫時,你的眼睛能收盡天底下的陽光……」

  不是《奧利揚泰》的歌劇唱段,是《止境》,半年前Kill初出道時一唱成名的那首歌,名字還是總監改的。

  很多媒體和歌迷挖盡心思的尋求這個名字下的回味,Kill從來沒有細想過,對他自己來說,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記住曲子和歌詞就夠了。

  坐到隔間內,告訴侍應給他一杯苦橄欖,藍藝沒有跟進來。

  那個客人唱了一遍又一遍,Kill嚼著酒杯內的那枚又苦又澀的橄欖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Kill,有事嗎?爸爸很忙。」

  「我知道,」我知道你忙得連結婚都沒時間告訴我,「我在黑山喝酒,爸爸要來嗎?」

  唱那麼多遍,那個人不煩嗎?

  「我太忙了,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少喝一點,要不要爸爸派人接你回家?」

  為什麼只是一點關心,融在溫和的話語裡就要把他凍結起來的心臟回溫?

  Kill聽到外面有人問「是不是Kill」,故意把聲音抬高了點,Kill說:「我的機車壞了,除非爸爸來接我,不然……我就不回家了。」不然,我就告訴喜歡我的歌迷,是你想要霸佔我,結婚了都不願意放手,我只好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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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樣……爸爸你該怎麼辦?不可能不用擔心了吧!

  電話那邊沉默下來,外面低啞暗沉的歌聲又清晰起來,「當你張開嘴唇時,你的呼吸能把空氣帶走……」下面一句是:只有你才是父親的一切歡樂……

  是嗎?只有他才是爸爸的一切歡樂?他好像在做夢啊!

  「Kill,出什麼事了?」爸爸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擔心。

  真敏銳!他什麼都沒有說也能感覺到他不對,Kill笑著吐出橄欖核,用指頭撥弄著它在桌面滾動。

  「是不是聽到爸爸結婚的消息了?」

  要掉下去了,Kill伸指攔在邊緣,又把橄欖核拔回來。

  「生氣了?」爸爸笑起來,Kill想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還是爸爸現在太幸福,忍不住想笑?

  「看來真的生氣了,」笑聲收斂,但口氣仍是快樂的,「和爸爸結婚的是爸爸以前的一個情人,她生活很困難,爸爸跟她也早就沒什麼了,所以爸爸給她錢,讓她可以生活得很富足,而她呢?和爸爸名義上結婚,這樣那些長狗鼻子的記者就沒什麼好亂講的了,畢竟等你換完牙還要回去唱歌的啊!爸爸怎麼捨得把你悶在家裡。」

  「不要多想,爸爸只有一個家,家裡有你就夠了,對不對?」

  橄欖核撞到酒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Kill覺得自己的某個部分銹掉了,遲鈍得可以。

  「那麼生氣?爸爸以為沒必要告訴你這件事,結婚不過就是一張紙,還沒重要到要驚動我的小寶貝的地步,而且,就算你從別人那裡聽到,家裡也沒有住進一個Kill討厭的陌生人,我以為Kill會明白爸爸的意思。」

  家裡是沒有多出一個陌生人,Kill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一個傻瓜,那麼清楚的事情怎麼會想不到呢?還和藍藝做愛……

  懊惱得無地自容,哪怕是坐在黑暗中也羞恥得想把自己毀滅。

  藍藝給的指環還戴在手上,Kill幾乎是惡狠狠的把它拿下來套到橄欖核上,再一個彈指彈飛了它們。

  套在上面那麼合適,它們才是一對的。

  沒得到他的回答,那邊的爸爸著急起來——

  「Kill,爸爸跟她真的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相信爸爸啊!好幾年前我就和她分手了,那時候她另找了一個當大官的人,覺得跟著那人可以出入大場合,很風光,我本來也就沒有執著他們中任何人,當時也就和平分手了,之後也沒有聯繫了。」

  「前段時間她找了爸爸的手下,說是生活太困難過不下去了,想要爸爸給她點錢,正好又遇到媒體炒作我們的關係,我想和她結婚的話是最好的辦法,爸爸一點也不喜歡她,她還沒有Even的一半漂亮,要是爸爸那麼好色,會對Even毫無感覺嗎?而且她還老了,她比爸爸還要大呢!幾年前可以算得上成熟有韻味,現在都四十了,這幾年又過得不好,滿臉皺紋,你以為爸爸會喜歡嗎?」

  Kill滿心的只有對自己的懊悔,偏偏無處發洩只能憋悶在那裡,明知道爸爸誤會他還在生氣,但他就是不想說話,只要聽著爸爸解釋,心理就會舒服一點。

  他會衝動到和藍藝發生關係,還想殺了爸爸再自殺什麼的不都要怪爸爸嗎?都怪沒提前說清楚!

  「你實在不放心的話,一會爸爸帶你去看她,你見到就明白了,她根本比不上我的寶貝一丁點,怎麼會胡思亂想到生氣呢?那麼多歌迷愛你,你應該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爸爸那麼愛你,從有了你以後你見過爸爸身邊有什麼人嗎?唉……」

  聽到傳來的歎息,Kill還有點壞心的高興起來,爸爸還愛他。

  懊悔和快樂混雜在一起,就連喝下口的苦橄欖酒也多了點奇妙的回甜,雖然還是苦還是澀,但最後留在嘴裡的只有那種淡淡的回甜。

  爸爸不停的解釋著,Kill默聲聽著,對面沒有鏡子,但他知道自己臉上一定在笑。

  原來苦橄欖酒的回甜味那麼舒服,先前喝一口都要抿著慢慢嚥下,現在幾口就喝光了大半杯。

  想要留住嘴裡的甜味,Kill鑽出隔間拉住侍應,做出還要一杯的口型,侍應取笑著「當心喝醉」又給了他一杯,那邊的爸爸聽到了。

  「不要再喝了!Kill,唉……你這個小傢伙、小狐狸、小壞蛋!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寶貝,永遠都比爸爸的老命重要啊!」

  一口喝光,Kill重重的一放杯子,直接對還沒走開的侍應比了五根指頭。

  要不是拿著電話,那一隻手還要加上五根的。

  有爸爸的世界真好!和藍藝做愛,後悔也沒用了,以後,要對爸爸好一點,就像爸爸對他那樣的好。

  聽著爸爸關心的愛護的話,Kill只覺得嘴裡回味的甘甜已經濃郁得不像剛才那麼容易消失了,面前的酒液是泛著黑的青色,怎麼看怎麼好看!

  「Kill!還喝!?」

  爸爸的聲音怎麼換了一邊,Kill奇怪的看看電話,不對啊!電話是拿在右手邊沒錯啊!爸爸的聲音怎麼從左邊來的?

  還有……誰拿了他的杯子?

  「說了喝酒傷身體,這些該死的吸血鬼!居然拿那麼多酒給你喝!」

  外面有人叫屈,說怕不給他喝會被咬,Kill努力的集中雙眼焦距,從握著自己的那隻手看到了爸爸關切的臉。

  「……爸爸?」

  不是說沒時間來接他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管了,Kill像只飽受了追逐驚嚇的小狐狸,一頭扎進安心的懷抱,悶著就不願抬頭。

  安心心疼得不能說話,良久,Kill彷彿睡著了,他才在Kill耳邊輕輕說:「DNA說……你的爸爸的親生兒子。」

  Kill沒抬頭。

  在他拚命汲取爸爸身上的溫暖時,安心抱著他回了家,身體一碰到床,Kill對安心說:「我愛你……」

  而後,他在爸爸的懷裡徹徹底底的醉翻了。

  換完小乳牙後,Kill重新回到了歌迷面前,他「身體康復」後的第一次演唱會選在聯邦的首府索沙,天價入場券下,到場的歌迷仍然把能容納數十萬的「空間」博會場擠滿!

  全球只有那麼一個巨型的會場,整個就像一個地球,在會場內可以看到最頂部的一方夜空和群星,只是它們再亮也亮不過場內中下部懸浮舞台上的那顆巨星。

  那一夜從「空間」內傳出的呼喊震動了整個世界,許多人都沒有想到一個藝人能被人們愛到那個地步,許多人敢打賭——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人能超越Kill。

  在事業最頂峰時,Kill卻宣佈,他將開始正常的學校生活。

  人們議論紛紛,但之後不久,聯邦一系列的舉措就把聯邦公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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