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喬默
受:展灝昕(喬惜)


無望的卑微的無法宣之於口的愛情,當換了一具身體,再遇到他的時候,是否能夠再接近他,能夠得到以前期盼而無法獲得的那些……第一卷 前章

  第一章

  身體很冷很冷,胸腔憋悶地難受,身體本能反應想要掙扎求生,卻終是在他強烈的意志下沒有往水面上去。

  生命的最後一刻,陽光透過水面映入他的瞳孔,一絲一縷的金色的光線,在水波的蕩漾中絢出美麗的圖景,甚至能夠看到岸邊的綠意,天空的蔚藍被揉碎了,像是一幅抽象的油畫,在他的面前晃蕩著。

  他覺得,那絢爛的金色陽光正鋪了一條金光的通道,那通道通向了人人嚮往的天堂。

  在天堂裡,只有歡笑,沒有痛苦,正是他所嚮往的地方。

  只是,他的心已經污穢了,還能夠到天堂裡面去嗎?

  雖然身體痛苦到了極點,他的心卻是平靜的,從沒有過的平靜,因為,終於他能夠解脫了,從那無望的卑微的需要仰望而且必須深藏心底無法訴說出口的愛情裡解脫……

  喬惜從一陣頭昏胸悶中醒過來,身體感受到身下所睡床的柔軟,手指輕動一下,感受到那細膩柔軟的床單的質感,他愣忡著,腦子嗡嗡作響,有些不明白自己遇到了什麼狀況:自己不是死了嗎,怎麼又睡在了床上,難道世上還真有鬼神之說,或者,他沒有死成,被什麼人救了。不過,他明明選擇的自家度假山莊後的湖裡划船投了湖,當時他遣走了一直照顧他擔心他狀況的明叔,難道明叔沒有按照他說的走遠,而是一直跟著他,又救了他,無論怎樣,他都已經心灰意冷,再也沒有求生之念,把他救回來有什麼用呢,回來礙那個人的眼麼?

  一般人死而復生多半是會惜命一些的,但是喬惜只是感覺到苦惱,根本不願意睜開眼睛來看看自己所處何地,狀況如何,他就這樣躺著,一動不動。

  當聽到有幾個人踏在地毯上的腳步聲從遠即近而來,他也沒有動靜,他知道,這些腳步聲裡沒有一個是那個人的,那個人的腳步聲他有一段時間日日盼望時時念想,早鍛練成了睡夢裡也對那腳步聲敏感,聽到能從熟睡裡醒來的本能,這些腳步聲裡沒有一個是那個人的,既然不是,那麼,他就不需要介意。即使他被從水裡救起,那個人也已經不在乎了嗎?還是真的認為他孺子不可教認為他心腸惡毒不配他再來看一眼呢?

  莫名的,喬惜開始鼻子發酸,心裡明明是平靜的,為什麼卻又要起涼涼的悲哀之感,以至於讓整個身體都開始感覺發涼。

  展灝頡對這個弟弟是又愛又恨,就是因為所有人都由著他,讓他缺少管教被寵壞了,現在簡直是無法無天,在遊艇上和人為了個女人就大打出手,還讓人將對方扔到海裡去了,搞得自己也被推到海裡去,要不是救起來及時,恐怕就一命嗚呼不用再讓他操心給這個小魔王收拾各種爛攤子了。

  聽到屬下向他報告這件事情的時候,展灝頡只想把這個不聽話的弟弟用鞭子狠抽,看他以後還做事沒有腦子毫無分寸。

  只是,當他進入病房,甚至還沒有看到那個躺在床上的少年的臉,他原來還冷硬的心腸就已經柔軟了,畢竟小昕是家裡的小兒子,被嬌慣一些也並不為過。

  他說的是嬌慣,其實展灝昕是被嬌縱出來的,仗勢欺人做事沒有分寸,霸道又狠毒,要搶別人女朋友就把人打了還推進海裡,海水冰冷對方又不會游泳,他還站在船欄杆邊上看別人撲騰,惡毒冷笑著而不讓人下去救,後來讓他沒有警惕的那個女人以同歸於盡的方式把他拉入了海裡,最後三人都被救上來了,那個男人凍得太久水喝得太多而到此時還處於昏迷,展灝昕和那女人倒是早脫離了危險。

  「小公子雖然有一刻呼吸停了,不過後來又好了,之後檢查身體並沒有大礙,醒過來就沒有問題了。展先生不用擔心。」

  「心臟停了一刻?」展灝頡詢問。

  「應該是海水太冷造成的,後來恢復身體溫度就沒有問題了。」

  展灝頡對於醫學問題並不明白,知道展灝昕沒事便也不再詢問,放輕腳步走到床邊。

  他一向好動而且精力充沛的弟弟此時正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沒有平時一貫表現出來的桀驁不遜的神色,那雙總是高高在上又帶著少年躁動的眼睛閉著,顏色些微淺淡長長的眼睫毛垂著,唇色淺淡輕輕抿著,唇形優美,尖下巴,看起來透著一股脆弱,甚至帶著哀傷,他躺在床上,就像希臘神話裡精雕細琢的憂鬱的美少年,沒一處不美好,沒一處不讓人心動心憐,哪裡又有平素的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兇狠。

  看到這樣的小昕,展灝頡心中一動,躺在床上睡著的美好少年讓他的神識一瞬間沉了沉,要是,要是小昕以前沒有遇到過綁架事件,那麼,他哪裡會變成醒來時候的那種囂張霸道橫行的模樣,他睡夢中的形象明明這樣美好,他的心明明是純淨的,這讓展灝頡的心深深觸動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對於這個小弟產生了濃濃憐惜之意。

  那張臉上彷彿突然凝聚起了如同聖山上再暖的陽光也融化不了的雪一樣的濃重的悲哀,秀麗的眉頭明明沒有變化,卻總讓人覺得那眉頭是蹙起來的,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流了出來,在細膩白皙的臉上劃過,滑入鬢角頭髮裡,消失不見,只在臉上留下一點濕意,看到第一滴淚珠,展灝頡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自家小弟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從來不哭,沒想到會在睡夢裡落淚。

  漸漸的,第二滴淚珠從眼角滑出來,然後,第三滴,第四滴,……

  直到染濕了眼睫,染濕了鬢角的頭髮。

  那種濃重的,卻又顯得悠遠的悲傷,就從那脆弱的臉頰上顯露出來。

  讓展灝頡覺得,這個躺在床上的並不是他的弟弟小昕,可是,這個不是小昕又是誰呢。

  只是,小昕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這麼傷心。

  「小昕,怎麼了?做噩夢了?」展灝頡看著弟弟臉上表現出來的奇異的悲哀表情,心裡震憾,趕緊過去拍他臉頰,不斷輕喚,「小昕?小昕?」

  第二章

  潔白的窗簾上繡著淺藍素雅的蘭花,蘭花莖桿彎曲著,撐出一朵挺傲的淺淡花朵。

  冬日的寒風從窗外吹進來,厚重的窗簾也被帶動地輕輕搖動,喬惜坐在白色籐椅上望著那隨著窗簾輕動而蕩漾起來的蘭花發呆,看了一會兒又把目光放到窗外高遠的飄蕩著幾朵白雲的蔚藍天空上,還有那在寒風中動搖著的長青綠樹,有極淡的梅花香味隨著沁冷的風飄進來。

  喬惜感覺到冷,卻不捨得把窗戶關上。

  那個人就極喜歡梅花,家裡種了不少種類,皆為珍品,金錢綠萼,龍游,骨紅垂棱等等,他也喜歡伺候這些梅花,施肥,嫁接,剪枝……他甚至還看很多這方面的書,然後還將自己的經驗著書,他對待那些梅花比對待人還用心,這樣算來,喬惜認為自己應該厭惡梅花才對,畢竟,梅花帶走了那個人應該對自己的關注……

  只是,他自己也喜歡上了梅花。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對那個人的不同尋常的甚至可說是罪惡的感情,就是在那一片紅梅之中,他和那個人的關係一直都讓人感覺是淺淡的。

  他對那人非常尊重,並且崇敬,那人就像是他心中一尊最高貴且不可企及的神,只能仰望,不容許一絲褻瀆的,這種仰望的感情讓他總是站在遠處看那人,不敢過分接近,每次都恭敬以對。

  那人本就對所有人冷淡,理所當然也對他並不過分親密,平時也會問問他的身體情況,問問他的學業如何,可交了朋友,和人關係如何,可有想要的東西,這些不一而足,他對他其實也算關心。

  不過,喬惜總認為兩人隔了一層透明的看不見的卻又實實在在存在的不可踰越的東西,以至於兩人之間沒有親近之感。

  這讓他只能遠遠望著那個人,小心應對他的問題,應對他的關懷……

  就在那片紅梅燒成的絢爛紅霞裡。

  那天,他是放月假,他從學校回家,東西讓僕人提上樓去了,聽明叔說那人在梅園裡,他便過去問安,也說說自己回家來了。

  那片梅園裡全都種著紅梅,一株株身姿優美,梅花絢爛綻放,雖然沒有落雪,無白雪的襯托,也已經是難得的風致優雅,傲骨錚錚,美不勝收。

  不過,一眼望去,他沒有為任何園裡的梅花所引吸,在那絢若云霞的紅梅之中,一身穿黑色唐裝的修長挺拔的身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一時間,他只覺得世界上只有那個人,那些美豔的梅花都不存在,濃郁的梅花香也從他身周散去。

  那個人原來還在看著梅花樹,應該是發現了他的到來,便轉過了身來。

  看到喬惜,他臉上露出一絲清淡的笑意,聲音也是淡淡的,像是隨著梅園裡的微風就會被吹散,讓人懷疑那聲音是否為虛幻,「小惜,回來了?」

  喬惜看著他臉上那並不明顯卻又實實在在存在的帶著溫柔的那種神情,那人朝他走來,像是從他的生命的源頭走來,走入他的生命,走入他的靈魂,從此,讓他沉淪,讓他無法遏制地不去想念,並且甘願受盡心中磨難也無法消弭,讓他擁有了那種痛苦的卻又甘甜的感情。

  梅花的香味像是擁有迷幻的作用,讓喬惜不可避免地又陷入了過往的追思裡。

  因為無法重新去真真切切面對那個人,他只能在追思裡一遍一遍回想,回想這些年來的一點一滴,以便從中吸取甘美的汁液,讓他擁有能夠活下去的力量,只是,那些甘美的汁液不可避免帶著劇毒,讓他更加沉淪,讓他中毒深重以致再不能清除。

  「小昕,怎麼又把窗戶打開,你是不是還嫌病得還不夠重,這麼大個人了……」展灝頡推開門進來就看到展灝昕坐在窗邊籐椅上望著窗外發呆,斥責了一句,之後卻又說不下去了。

  展灝昕膝上攤著一本英文小說,潔白修長優美的手指曲著放在書頁上,這樣靜靜的,就像一幅美麗的圖畫,而這副圖畫天地間沒有任何人有能力將他描繪,只能沉迷。

  他的這個弟弟自從從海裡被救起來整個人就變了,醒來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眼神靜如冬日平靜湖面,太過澄澈而失了活力一樣,偏偏那深處卻還蘊著一層散不去的哀愁。

  說是傻了吧,他一點不傻,什麼事情都能夠自理,以前暴躁的性子去了,喜歡靜坐,喜歡發呆,喜歡看書。

  這個樣子的展灝昕倒讓展灝頡不知怎麼辦好了,雖然他以前也和家裡小弟並不親密,他要處理家族生意和繁重事務,沒有多少時間來和這個弟弟相處,而這個弟弟也並不希望有人管教,整日在外過得隨心所欲,只讓家裡去收拾爛攤子而已。

  以前展灝昕被綁匪綁架過,綁匪拿了錢依然要撕票,展灝昕是死裡逃生,被救回來後在醫院裡住了很長時間,之後身體恢復後就忘了以前的事情,而且性格變得暴躁易怒,整個人變得讓人喜歡不起來,但是,因為他被綁架期間受過的苦,家裡的所有人都對他心生憐惜,對他放縱,讓他之後越來越變本加厲,成了個小魔頭一般的人物,平素無人敢去惹他。

  而這次又一次出事,他又像是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一般,整個人又性情大變。雖然變得讓人喜歡了,卻又讓人特別擔心起來。

  喬惜回頭看到他現在身體的哥哥展灝頡來了,不想讓外人為他擔心,便關上書拿在手裡站起身來,到窗邊將窗戶關上了。

  展灝頡過去碰了喬惜的手,剛碰到,喬惜就反射性把手躲開了。

  展灝頡有一瞬的呆愣,他這個弟弟厭惡別人的觸碰由來已久,他也不好勉強,關心道,「小昕,你怎麼不聽話,總是開窗吹風呢。看你手冷的,我讓人拿個暖手袋來,你現在多去穿件衣服……」

  「嗯。」喬惜答著,手指的確凍得要僵了,放下書,便去衣帽間拿件厚衣服披上。

  等他出來,已經有傭人端了參湯來,還拿了個用絨布袋裝著的小巧的熱水袋來。

  展灝頡接過傭人手裡的參湯杯盞,遞到喬惜手裡,「小昕,快把這喝了。」

  喬惜看了展灝頡一眼,對於別人的好意,他從來都是珍惜的,他珍惜生命中的所有美好。

  「謝謝你。」喬惜抬眼看著展灝頡,將裝參湯的杯子端過來,緩緩喝了。

  展灝昕本就是好看的,眉眼帶著女相,那樣抬眼間便盡顯風情,只是,估計他自己不知道,所以才能做得這樣毫無保留。

  以前的展灝昕像個魔鬼一樣的讓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滿臉的煞氣,哪裡有人來欣賞他的美麗的容貌,此時的展灝昕褪去了那份煞氣,褪去了少年人的躁動易怒,淡然的安靜的他便處處展現風情,讓人不願轉開眼睛。

  展灝頡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醒來的展灝昕的這種美好了,不過,他依然還沒有習慣,這個帶著讓人心生嚮往之心的少年,讓他覺得恍惚,這個人真的還是他的那個弟弟?

  第三章

  喬惜在鏡子裡看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切都像老天爺的惡作劇一樣,不僅不讓他死,還讓他在另一個人的身體內活了下來。

  看著這個少年清淡漂亮的眉眼,眉毛天生長而細,不像是長上去的,倒像是精細描摹上去的,眼睛眼尾些微上翹,一雙深褐色的眸子總是氤氳著一層水氣一樣的顯出朦朧之感來。

  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能夠看到一個人的內心。

  那這雙眼睛此時正因為他的心如死灰淡漠悲傷而顯出憂愁悠遠來。

  看了那臉一會兒,喬惜黯著眼神把頭垂了下來。

  這種漂亮的相貌他以前是沒有的,以前他的臉要顯得平淡很多,鼻樑不高,嘴唇有些薄,看起來就不是討喜的。

  他記得他還被人說過沒有心,那是位漂亮溫婉的女人,說他天生薄情,沒心沒肺,還扇了他一耳光。

  那時候,喬惜只能捂著被打痛的臉,心裡想著他將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一個人,所以才沒有別的感情來給予這一位美好的女士了。

  看著鏡子裡映出來的這個相貌,喬惜是認識他現在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的。

  ——展家的小公子。

  以前在宴會上見過幾次,這小公子小時候遇到過不幸之事,之後長大,便在行為上表現出十足的傲慢,一雙眼睛總是透出倨傲的厭惡世人的神色,於是,雖然在宴會上見過,他也一向以溫和交友廣聞名,卻沒有單獨和這位小公子好好說過一次話,只是在此人兄長展灝頡帶著他的時候,喬惜和展灝頡寒暄的時候,也和他有過兩次握手和問候,但也被這個被寵壞的小公子斜眼嗤笑而過了。那時候,他對於小孩子的無禮是不會介意的,便也真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老天爺玩笑開得太大,此時卻讓他代替了那個無禮的小公子,真是讓他哭笑不得。要是讓展家人知道是自己現在在他們家的小少爺身上,他還真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波。

  展灝頡雖然的確比他大好幾歲,只是,他也沒有真的想過要來展家給展灝頡做弟弟。

  他以前是老成的,從小就沉穩懂事,因為他希望能夠早些成熟,能夠夠得上資格站在那人身邊,給他幫一些忙,讓他可以輕鬆一些。

  只是,他的行為卻沒有他預想的那樣讓那人輕鬆,卻遭人忌憚了,讓兩人距離越來越遠。

  想起這些,喬惜不得不感概,並且後悔自己的心智還是太簡單了,想得不夠深不夠多。

  他在之前和展灝頡是平輩泛泛相交,此時卻不斷受到展灝頡的照顧,讓他不知道如何來還人人情了,畢竟,他現在可說是一無所有,甚至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

  他本沒有求生心願,被無盡的思念與無望愛情折磨地生不如死,而且那個人也想他死掉,那麼,他再去自殺一次也沒有什麼不可。

  只是,當看到展家人這麼關心展灝昕,一向善良心軟的他根本就狠不下心腸了。

  他其實不太清楚他既然在展灝昕的身體裡復活,是否展灝昕也在他的身體裡復活了,兩人只是交換了一個身體而已。

  這幾天裡,他雖然想了這個問題,卻沒有去詢問證實,他反正心如死灰,一切於他都是無意義的,知道與不知道他都不在乎,是與不是他也不在乎。

  「小少爺,大少爺在等你用早餐,請你快些。」

  傭人來催促喬惜。

  這具身體還相當稚嫩,根本不用一大早花時間在修面上,收拾起來自然是快的,他從盥洗室出來向還站在外面等候的傭人點頭致意,表示自己知曉,讓他可以離開了。

  傭人以前是害怕家裡的魔王小少爺的,寧願一直等著也不敢前去催促,不過,現在的展灝昕給人的感覺就是十米之內便讓人如沐春風,感覺到他的溫柔與寧靜。

  每個人其實都是敏感的,他們都知道家裡的小少爺變了,只是沒有說出口,卻在行為中表示了出來。

  喬惜換了衣服,下樓用飯。

  展灝頡坐在餐桌首位看報紙,傭人還沒有端上早餐,想來大家都在等他。

  「抱歉,我慢了。」喬惜過去禮貌地朝展灝頡道歉,然後坐在他左邊下手的位置。

  展灝頡向他一笑,「小昕,你一天到晚和我客氣做什麼。一變就全變了,即使記不起以前的事情,這是自己家裡,你也不用這麼拘謹呀。在家裡,一切都隨便。」

  喬惜垂下頭,「嗯。」

  吃早飯的時候,家中管家來向展灝頡報告事情。

  「喬少爺遊湖落水,被救起來後在醫院醫治無效,於昨天晚上十一點不幸夭亡了,葬禮在明天上午十一點五十分舉行,大少爺,以我家和喬家的交往,這必須去一下,不知道你明天是不是抽得出時間來。」

  年過六旬的管家對那位溫潤的喬家少爺一向推崇,以前還說過這幾個老世家裡,喬默教養出來的兒子不錯,最有風範,算是現在年輕一輩裡非常出色的人。

  像管家這樣的保守又嚴苛的人,很少誇讚人,他說喬惜不錯,不僅是指他的才幹能力,更多是他的人品和作風。

  喬惜以前的才幹不敢說很好,但人品和作風卻是為人稱道的。

  他沒有現下大多數人的浮躁,也沒有他們這些世家公子圈子裡的為所欲為與放縱不羈,他是天生的溫潤如玉,待人誠懇,即使是對手與敵人,也不在他背後對他進行言語人身攻擊。

  聽到管家惋惜的話語,展灝頡也嘆了口氣,說道,「前兩天還聽說只是深度昏迷,今天就是這個結果了,真是不幸,想喬家就他一個兒子,就這麼沒了,喬世伯還不知道該多麼難過。」

  管家也嘆道,「是呀!聽說喬默在病床邊守了那孩子四五天,本來一切都還穩妥,不知怎麼一下子就去了。讓人去喬家問了情況,那邊說喬默一向身體好,這次因為這個兒子故去也病了,不過,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怎麼會不病倒,唉……」

  聽到這裡,喬惜手上的牛奶杯子一下子沒有握穩,從手中滑到桌子上,杯子沒有倒,卻濺出一大灘牛奶出來,把他的手和衣袖都給弄髒了。

  他的臉色灰白,讓看過來的展灝頡與文管家都驚了一下。

  展灝頡拿了餐巾給喬惜拭手,又擦了擦他被濺了牛奶的衣袖,擔憂又關懷問道,「小昕,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喬惜抬起頭來看向展灝頡,眼裡是沉重的讓人看到就被感染的悲傷。

  「小昕,怎麼了?」展灝頡擔憂地又問了一次。

  喬惜原來還想過原來那些事情都已經離自己遠了,自己已經是個已死之人,可以不用再去關注關於那個人的事情。

  只是,當僅僅是聽到別人說他病了,他的心就像是正被人剮著一樣的痛,痛得他像是靈魂都被糾結了起來,讓他根本無法忽視,無法不去在意。

  他毫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手正緊緊摳住展灝頡的手,甚至,第一次脫口而出喚道,「哥,我想去參加葬禮。」

  展灝頡愣了一下,這還是醒來後的展灝昕第一次叫他「哥」,聽起來帶著急切,卻也讓他感動非常,拍了拍展灝昕的手,他溫柔道,「要去就去吧!展家和喬家世代交情,不去才說不過去。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

  喬惜再也吃不下東西,腦子裡亂亂的,像有只鼓在腦子裡不斷敲呀敲,讓他頭痛到無法思考,只有管家說出的那幾句「在病床邊守了四五天」「病倒」,他的父親呀,看來也並不是不在乎他,那種類似於將他監禁於度假別墅的行為也不一定是要將他打入地獄的意思,

  那個人也許還厭惡他,但是,一定還是對他有感情的,畢竟,是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第四章

  一瞬間,原來那毫無激情要漸漸熄滅掉的生命之火一下子又燃起來了。

  只聽到別人說那個人在醫院守著他,那個人為了他的死病倒了,他就突然之間萌生了生的信念,他想要活下去,他不能這樣簡簡單單就死了,他至少應該讓那個人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意,這麼長久以來的,折磨著自己的說不出口的愛戀。

  看來,他的生死全不在自己的手裡,他甘願被那人操控著,對方的不管不問的絕情行為能夠讓他心如死灰地去赴死,對方的一點在意的表現又能夠讓他活下去。

  喬惜的臉色還是蒼白的,卻朝展灝頡露出了個微笑,「謝謝!」

  他看到展灝頡,他知道自己再不是以前的那個喬惜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面前豁然開朗,也許,是老天爺看他愛得太苦了憐憫他,所以,又給他一次機會。

  他現在已經不是喬惜了,喬惜已經死了,喬惜無法訴說出口的愛戀,現在的他卻能夠訴說出口。

  是的,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告訴那個人,他愛著他,愛到刻骨銘心,愛到死去亦不能改變。

  雖然,同性戀情在他們這個圈子裡並不少見,但是,卻也是地下的,被明目張膽地宣告出來,那樣的並不常見。

  但是,這比起無法說出口的那種禁忌罪惡的感情,這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一條光明的大道。

  喬惜想,他在死前看到的那金色的陽光鋪成的通往天堂的大道的確是將他帶到了天堂。

  喬惜甚至失了禮貌,慌慌張張從飯桌上站起來,來不及和展灝頡與管家說話,就趕緊往餐室外跑去了。

  只聽展灝頡在他身後朝他說道,「小昕,把衣服換了快點下來把早餐吃完。」

  喬惜沒有回答,內心翻騰著一種亢奮,讓他無法自已他此時的激動之情,他不要做喬惜,他以後就是展灝昕了。

  喬惜以前不敢做的事情,現在的他都敢做,喬惜以前忌諱的事情,他現在可以全然不顧。

  他覺得自己像個瘋子,他在自己的臥室裡釋放自己積壓了十幾年的感情,激動地頭腦發暈,滿臉通紅。

  他在鏡子面前看自己的臉,他撫摸自己的嘴唇,眼神雖然躲閃,但是,他現在的確非常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是的,那個人一向喜歡這樣的溫婉若水的長相,而且還喜歡嬌嫩的像花瓣一樣的嘴唇,那人有的那些漂亮情人無一不是這樣的。

  喬惜對自己現在的樣子欣喜若狂。

  不過,那潔淨光滑的盥洗台上為什麼偏偏又有一滴一滴晶瑩的水珠在滴落。

  喬惜呆愣住了,看著鏡子裡現在的自己的臉,為什麼那個人要滿眼悲哀,為什麼那個人要滿面淚水,難道,現在不應該是要高興的時刻嗎?

  用冷水把臉好好冰了一下。

  聽到敲門聲,喬惜趕緊把臉擦乾,把那濺了牛奶的外衣脫掉,這才來開門。

  門外站著展灝頡,他看著展灝昕現在的樣子,呆愣了一下,才道,「怎麼這麼久不下樓來,東西都涼了,我要去上班了,你換了衣服再去吃些熱的,冬天早飯尤其重要,早飯一定要好好吃。」

  「好!」喬惜答著,向展灝頡露出一絲微笑。

  展灝頡拍拍他的肩膀,「快去穿件外套,別冷到了。那我走了!」

  「再見,早些回家!」喬惜看著他說道。

  展灝頡走了幾步又回頭,「在家裡好好呆著,你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原,不要到處亂跑。」

  管家對於現在的展灝昕非常滿意,對著他的時候一直神情慈愛。

  前幾天展灝昕死氣沉沉,從這日早上的失常後,精神卻好了,並且,他還來向管家請教他以前的各種事情。

  一個人突然性情大變,在沒有人想到有靈魂變換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時候,展家人只是為現在這樣表現良好的小少爺感到高興,畢竟,誰喜歡一個暴躁的魔王,大家還是更加喜歡溫潤又漂亮的公子哥。

  雖然已經去醫院好好檢查過了,卻沒有從展灝昕的身體上發現任何問題,又請了心理醫生來,心理醫生也對他現在的狀況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他因為某種原因自己屏蔽了以往的某些記憶,以至於記憶斷層,性格發生了變化。

  展家人也只能接受了這種事實。

  喬惜決定了,以後要好好以展灝昕的身份活著,接近那個人,然後得到他。

  展家父親亡故,母親在國外修養,展灝昕除了展灝頡這個哥哥,還有另一個二哥,展家這一支家大業大,在展父故去時,便將財產分割,那個二哥就分出去自己打拚去了。

  而展灝昕跟著展灝頡,展灝頡暫時替他打理他繼承的遺產的那部分產業。

  以前展灝昕就是個活一天是一天的主,對於打理產業這種事情根本不想碰,也樂得讓他哥替他做,他只要有錢花就行了。

  展家是個大世家,還有其他叔叔伯伯們,他也不怕他哥侵吞了他的財產,因為畢竟還有展家其他人來替他說話。

  這些都是原來喬惜也知道的事情,管家來對喬惜講他的情況,便主要是他小時候沒有被綁架前的一些事情,那時候的展灝昕倒是聽話的,人很乖巧討喜。

  上午聽管家說了一上午,下午他便看書來平復心中的期待激動心情,當然,還有平復對那個人的想念和關心,希望他的病不太重,希望他不要因為自己的死太難過。

  第五章

  以別人的身份去參加自己的葬禮,對於喬惜來說是很微妙的事情。

  早上坐車出門,天氣陰沉沉的,老管家說天氣預報過可能會下雪,讓將禦寒的衣物一定要帶著,還拿了傘讓帶著。

  黑色的benz駛往郊區的墓園,喬惜望著車窗外不斷後退的蕭條的冬景,那些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裡亂顫著,雜草早已枯黃衰敗,毫無生機,一如他曾經的心境,沉重悲哀地荒涼一片,讓他看不到一線生機,一點希望。

  那時候他被那個人卸了所有職務,對外聲稱他生病需要休養,將他禁在了度假別墅裡不許外出。剝奪他的權力,這並不能將他打擊到心灰意冷,這些東西失去了總會可以重新得到,但是,被一個信任卻又深深愛著的人這般對待,他不得不死心,甚至心裡想著既然那個人要這樣對待自己,這樣容忍不了自己,何不就乾脆和了他的心願,自己了結算了,也不用他再費神想如何處置自己。

  喬惜就這樣靜靜坐著,心裡沉沉的,有些難過。

  難過的情緒非常明顯,完全沒有昨天那種枯木逢春的欣喜,畢竟,他今天是去和已經逝去的過去的自己做個了結。

  他能想到,那個自己時常有讓那個人不如意的地方。

  他一生下來就帶走了母親的健康,之後家裡也並沒有因為多了個孩子變得和睦起來。他的父母相敬如賓,卻沒有真正的感情,他就在那樣淡漠的家庭里長大。

  他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孩子,一生出來就讓很多人期待,他是喬家的長孫,理所應當會成為繼承人。他受到很好的教育,從小身邊便有不少傭人,即使是被輕輕磕碰一下,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不過,他一點也不為此感到高興。

  甚至,他時常為此感到悲哀。

  他的母親是在他五六歲的時候去世的,那個女人本來就有很嚴重的抑鬱症,生了孩子之後身體又變得很差,熬不了幾年就會油燈枯儘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母親的離去並沒有讓他太難過,畢竟,他自從生下來就沒有和那個叫做母親的女人有過親近的關係,他一直是奶媽和幾個小保姆在帶著。

  他小的時候,家中教育嚴苛,每日根本沒有玩耍的時間,他的童年並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美好。

  讀上初中,那個人就突然將他送到貴族寄宿學校去讀了,就這樣,他就在男校裡讀了六年,因為青春期沒有和女孩子交往的經歷,他後來也時常想著,會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才導致了他的性向的問題。不過,即使得到答案也是沒有用的,即使他的性向有問題,他的心理犯下的罪卻並不是如此簡單。

  他愛上了不能愛的人。這不可饒恕,也不容他辯解。

  在他才剛剛懂得情愛的時候,他就為那個人神魂顛倒了,為了那個人痴迷神往,以至於每個月放假他都千里迢迢回家,因為,假如他不回家,那個人是不會像別人的父母那樣去學校看他的,他想見那人,時常想得夜不能寐,只能每個月回家去看那個人寥解他小小心裡那隱晦的相思,這樣才能讓他接下來的一個月枯燥而忙碌的學習生活中擁有寄託,能夠在學校裡熬下來。

  他在學校的學習從來就是優秀的,加上他的家世,在學校裡,他從不缺乏擁躉,老師和同學都對他評價很高。他也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做過很多次的出訪,有一次學校組織的一個慈善會上,那個人也有出席,他作為代表接待。

  有不少父母都來了,那些父母和孩子擁抱歡笑,問候身體健康或者學業進展,氣氛融洽溫馨。

  明明也是父親,那個人卻只是朝他點頭做了一個表示,其餘再也沒有說一句話,甚至看著他的眼神也是淡淡的,更遑論要言語問候,要親密擁抱了。

  他當時的心情只能用苦澀到眼眶泛酸來形容,心裡的淚一行行地流,臉上卻還要擺出笑容來組織好接待工作,假如不能讓他喜歡上自己親密對待自己,那麼,也應該讓他認可自己的工作,認可自己沒有辜負他的期許,認可自己作為一個喬家長孫沒有丟了喬家的臉。

  在他還年少的時候,就有很多人讚揚他小小年紀就有的穩重內斂,讚揚他家世熏陶而出的君子風度和氣量,還讚揚他能力卓絕處事有方,雖然這些溢美之詞不乏是在稱讚他的身份,但是,想來也有一兩分是真心吧!

  他那時候聽到別人的讚歎心裡並不會顯得開心,因為那個人從沒有讚揚過他。而他自己也明白,他能夠得到這些讚揚付出了多少的代價,他並不天生就那般讓人滿意的,要是允許,他也想放縱自己,想隨意散漫生活著。

  他付出了他的整個少年時代的時光,付出了他的恣意放縱的任何機會,他絕不容許自己做出任何會讓那個人皺眉的舉動來,他心裡一心想著的都是讓那人認可,讓那人多多注意到他,讓那人更加關注他。

  但是,他心裡再明白不過,他並不期許那人對他有同樣的感情,甚至,也不能讓那人知道自己在心裡對他抱有什麼樣的不倫感情。

  陷入過往的憂思裡,此時展灝昕臉上不免現出緬懷與沉痛來,目光深沉而憂鬱。

  展灝頡擔憂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打破了車裡的沉寂,「小昕,你怎麼了?」

  已經決定要做展灝昕的喬惜轉過頭來朝展灝頡露出一個笑容,「沒有什麼事,只是覺得人死不能復生,有些傷感罷了。」

  「這種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喬惜是個人才,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不幸,只能說一切自有天命,強迫不得。你也不用太為此傷心了。」展灝頡說完,又想到展灝昕失去記憶此時便是為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感到難過,雖然懂得憐憫的人會為任何人的離去而悲,但是,看到展灝昕難過成這個樣子,他還是很奇怪的,便問道,「小昕,你還記得以前的喬家少爺嗎?」

  喬惜沒有任何做作的成分在。他想到還是少年的時候,喬家的宴會上,他曾經帶著展家兄弟在後花園裡遊玩過,此時便說了出來,「記得喬家後花園裡有很多梅樹,曾經他帶著我們玩過。」

  展灝頡也想到了那時候的事情,那年他已經十六七歲,而喬惜才十二三歲的樣子,不過,他身上的大家風範讓他已經儼然一位從容的大人,那個時候的展灝昕更小,才六七歲,那年,他還沒有被綁架,還是個非常乖巧的孩子。

  想到那個時候喬惜的風采,今天卻是去參加他的葬禮,展灝頡不免也流露出一絲惋惜悵然來。

  車停在墓園外面,下車的時候,天上已經開始在緩緩飄下雪花下來,雪下的不大,新下的雪花落到地上便立即化掉了,只有路邊光禿禿褐色的枝幹上積下了些許白色。

  喬惜打著傘,踏在地上,每一步都是沉重的。

  突然要見到那個人了,他的心居然產生了些微退縮,走上台階,站在那裡,他頓了好一會兒,直到展灝頡催促,他才又跟上去。

  第六章

  墓園裡是安靜的,沉重到讓人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雖然有人小聲的交談聲,但是,那聲音也好像被這沉重的氣氛給凝住了,聲音顯得遼遠而且迷濛。

  雪花就像是在為葬禮增加哀戚的氛圍一樣,一片片飄下來,將地上打濕,將墓碑打濕,細微的落地聲也能夠辨認出來。

  天地間陰沉沉的,萬物連城一片,卻不是雪花的白色,而是沉重壓抑的黑。

  抬頭望,那雪花就像深邃的天空的眼淚,飄也飄落不盡,從近處一直延伸到天地的邊緣,一直在緩緩飄落著。

  甚至沒有哀樂,只有雪花落在地上落在樹枝上的低低的絮絮的細微聲音,就這樣靜靜的,一個人埋葬進了土地裡面,從此就消融在天地之間。

  那個人做事從來都是低調的,這次的葬禮也是一樣。

  來參加葬禮的人並不多,大多是喬家本家的人,還有喬惜母親那邊的幾個人,交好的世家來了幾個交好的友人,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個,顯得冷清又落寂的葬禮。

  展灝頡帶著展灝昕來得已經算晚。

  喬惜走上前去的時候,他的目光淡淡從那些人臉上掃過,無論大家心裡都在想些什麼,此時卻都是一副哀戚悲傷的神色,那裡面很多是喬家和他有利益之爭的隔房親人,他一死,喬默沒有別的繼承人,是會從那些人或者那些人的後輩裡選繼承人的,當然,喬默現在也還正處在壯年,也可以再生孩子從小培養,想到喬默還會再有孩子,喬惜胸口開始抽痛,只好把神思轉到別處……

  那些人裡面,他的母親那邊的人,他是沒有多少親密交往的,關係很平淡,而那些朋友,交心的也沒有,都是些面子上面的友人而已,他待人雖然誠懇,卻和人總是保持著距離,他從不願意將自己真實的樣子剖開讓別人看到。

  向前走去,他很快看到了一位全身黑紗身姿卓約的美麗女子,她甚至沒有打傘,正無聲的哭泣著,用黑手巾在擦著臉上眼淚,素淨的臉上沒有任何妝容,顯得憔悴而且哀傷。

  這位女子就是唯一打過他的女子,那一巴掌打得並不重,喬惜一向認為女子都是心底柔軟的,在她為他做出那麼多事情後,他依然拒絕了她的心意,而她卻僅僅只給了他一巴掌而已,後來還是依然對他很好。

  不自覺地,喬惜就走到她的身邊去,將手中的黑傘撐在她的頭上,柔聲勸慰道,「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

  她是一位矜持的淑女,為人溫柔嫻淑,又是和喬家交好的肖家的女兒,喬默有意讓兩人聯姻,而肖藍韻也一直對喬惜有情,兩人訂婚,然後結婚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只是,在肖藍韻對喬惜暗示了很多次後,喬惜依然將她當作家姊一般的對待,之後的有些行為顯然傷透了肖藍韻的心,僅僅只是被她打一巴掌,那完全是因為她太溫柔了。

  肖藍韻呆呆地抬起頭來,淚眼依然朦朧著,嘴裡脫口而出,「小惜?」

  她第一次遇到喬惜,是在她家裡的花園裡,因為彈奏的鋼琴沒有讓母親滿意而挨罵,她躲在花園裡隱蔽的涼亭裡哭泣,一位小男孩兒過來遞給她一張手巾,聲音還是稚嫩的,卻已經很懂禮儀,溫柔非常,「姐姐,你的手絹不夠用,就請用我的吧!」

  她抬頭看到他還稚嫩的臉,大眼睛,柔和的神情,彷彿只要一看到,人心就能安寧下來。

  對方沒有答話,只是這樣靜靜地為她撐著傘,當她好好把面前的人看清楚,才發現他並不是她的小惜,而是一個陌生的漂亮的少年,高挑纖細的身材,過分漂亮的臉,不過,那個眉眼,卻是那樣的平和與溫柔,就像她的小惜一樣,只要看到,就讓人從身到心的寧靜下來。

  不過,小惜已經死了,今天就是他的葬禮。這個人再相似也不是的。

  想到這個,肖藍韻更加悲傷起來,情難自抑,手帕全都沾濕了,眼淚依然停不下來。

  一張手帕遞到她面前,然後還有溫柔的話語,「哭多了傷身,不要太難過,畢竟死去的便已逝去,而活著的,卻依然要好好活著,而且應當更加珍重。」

  肖藍韻心裡悲傷,卻無法反駁他的話,默默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就如第一次見到喬惜時候那樣。

  揩乾了淚水,又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傘,她有些愣神,這個少年讓她陷入了一種迷幻的狀態,好像她的那個小惜還在……

  然後看著他走上前去,一個和他幾分相似的挺拔男子過去給他撐了傘,兩人前去墓前拜祭。

  喬惜看著那個寫著「愛子喬惜」字跡的墓碑,裡面埋著的人就像是另外的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人,而他在為這個人的逝去悲傷難過。

  目光從墓碑上轉過,然後看到了旁邊站著的一身黑衣的那個人,一個高大的黑衣保鏢正給他撐著傘,他低垂著頭,只看到他蒼白而憔悴的臉色,略微尖細的小巧下巴。他的過分秀氣而白皙的臉會更給柔弱的印象,但每個知道他的人,都不會把他和柔弱想到一塊去,他是個真正的強者,而且,喬惜從沒有見過他脆弱或者心軟的樣子,他從來都是冷漠的,冷漠到讓人害怕的地步。

  那個人是很少低頭的,他總是一副平淡的樣子,但是目光深沉堅定,甚至裡面透著殘忍的冰冷,他用那雙眼睛掃過世間的一切事物,卻好像從沒有在任何東西上留戀過,甚至是他喜歡的梅花,他也是這樣,雖然喜歡花時間精力在上面,極其用心的侍弄,卻並沒有見他投入了多少感情。

  他以前有一株特別鍾愛的梅花,卻因為那梅樹上面的一個枝椏將喬惜的臉劃傷了一條痕跡,那株樹就被毫不留情地移走送人了。

  那是喬惜回憶起來最為感動的一件事,不過,後來卻並不因此欣喜,因為從那件事情過後,那個人又硬是安排了他出國留學,從此兩人大半年才能見到面,而他一向不懂得違背那人的意願,只能順從地遠渡重洋去求學。

  對著自己的墓碑鞠躬,喬惜並沒有覺得任何怪異之處,他甚至已經有種非常深刻的感覺,那裡面的那個並不是自己,那是另外一個人,而他自己,已經作為另一個人重生。

  他為世間的一切逝去感到悲傷惋惜,現在,卻為自己依然活著感到一種從沒有過的珍惜,就像是一種小心翼翼的呵護,他現在並不想逝去了,他想要好好活著。

  兩兄弟鞠躬祭拜完畢,展灝頡走到邊上喬默面前去,喬惜卻沒有太上前,他並不習慣和那人太過接近,因為他從來都是要離那個人遠遠的,曾經有一次他不小心碰到那個人的手,他便被冷漠地對待了好幾天,那個人是沉默的,不用語言,卻能夠讓所有人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從此,喬惜便很注意在他面前的距離,從不敢踰矩,生怕又被冷漠地對待。

  「喬伯伯,請節哀!」展灝頡面色哀戚向喬默說道。

  喬默抬起頭來,雖然臉色蒼白憔悴,眼神也帶著濃重哀傷,甚至整個身體都透著一股悲哀和孱弱,不過,他的神情卻是不容任何人褻瀆與嘲諷的堅毅與威嚴,他從來都是不容人冒犯的,即使唯一一個兒子不幸逝去,也輪不到別人來嘲諷他。

  「嗯,難得你有心過來,以後有時間多來我家裡坐坐。」喬默聲音淡淡的,向展灝頡點了點頭。

  喬惜就這樣站在展灝頡身後,一動不動,默默地望著喬默,那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讓他心動的,以至於他將他每次見到這人的情景都深深刻入自己的心底,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可以拿出來回味,一遍一遍地回想,支持他在那無望到絕望的愛情裡活下去。

  也許是喬惜的目光太過露骨了,這種小輩喬默一般是不過問的,此時也不由詢問了一句,「這位是?」

  展灝頡趕緊將自己的弟弟讓到身邊來,對喬默恭敬介紹道,「這是家弟灝昕,聽說了喬惜的不幸,一定要過來祭拜一下,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喬默知道一些展家小兒子展灝昕的事情,當年的綁架案鬧得夠大,後來這個孩子實在不肖,在現在這一輩胡作非為的不肖弟子裡都能數一數二,沒想到現在看起來,卻是一個漂亮乾淨而且安靜的孩子,那種清淡又溫柔的氣質是從骨子裡發出來的,讓人見到就生好感,並不是來參加一個葬禮就能裝出來的模樣。

  這讓喬默覺得些微奇怪,難道別人的傳言都是誤傳。

  而且,這小孩兒身上的氣息讓他那樣熟悉,甚至讓他因為喬惜的死去而彷彿已經停止跳動的冰冷心臟也跳動起來了。

  他望著展灝昕好一陣沒有轉眼。

  喬惜卻不敢和喬默對視,只能把目光避開了。

  後來,聽喬默說道,「這孩子很不錯,讓人喜歡,以後定有出息。」

  喬惜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評價自己「不錯」「讓人喜歡」「有出息」,他多少年一直期盼的話呀,卻是以別人的身份得到的。

  「謝謝世伯誇獎,灝昕以前不肖,今後望不負世伯的評價。」喬惜低頭恭敬回了一句,就像他無數次恭敬回這個人的每一句話一樣。

  從墓園裡出來,雪花下得更大了,展灝頡總覺得自己的弟弟不對勁。

  看到他孤單得甚至顯得太過單薄的身影,他的心裡一陣悸動,不由自主過去伸手將他攬到自己身邊來,一把傘下撐著兩個人。

  這次展灝昕沒有避開他,而是淡淡回了一句,「謝謝你!哥!」

  「沒什麼可謝的,我是你哥,也便是你的依靠。」展灝頡望著遠方迷濛在雪花裡淡淡生煙的光禿禿樹枝,心裡對身邊的人一陣強烈的保護欲。

  第七章

  喬惜原以為自己在如此的反覆糾結與深思反側之後,甚至經歷了生死的巨大轉折,他在見到那個人之後,至少是會變得激動一些,或者有什麼反常的舉動。

  沒想到,令他悲哀的是,他經歷了如此多的變故,甚至可說是心理上的巨大曆程,他站在那個人面前,卻因為早已經形成的習慣與身體本能,而依然保持了以前在那人面前的那種平淡與不驚。

  只要站在那人面前,他的一切彷彿都已經形成了定式,即使想改掉,也改變不了了一樣。

  這是他的幸運,亦是他的悲哀,最可憐的幸運,最深重的悲哀。

  在那個人面前,即使他的心裡是想要如同飛蛾撲火不顧一切地去親近他接近他,行動上卻依然保守地每次站立都會距離他三步之遙,吃飯時也要坐在他下手隔了兩個位置的地方,坐著交談從來不會和他坐在同一個長沙發上,他會坐在別的地方,他心裡甚至是飢渴著和他的任何形式的接觸,卻依然要用一切力量來克制自己保持距離;

  他有那麼多話想要和他說,即使是隨便談談天氣,談談個人對養花對茶藝的理解……他卻每次都只能恭敬地在他面前一問一答,甚至不敢輕易問候出口對方的身體;

  他是怯懦的,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在一不小心的時候,就暴露了自己的那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像個猛獸一樣地不斷撞擊他的心口想要突破出來的見不得光的不倫愛情。

  他只好讓自己披上恭敬,披上冷淡的外衣,然後,在遠處望著那個人的身影,在心裡一遍遍描繪他的形象身姿。

  他還要嫉妒,嫉妒那些出現在那個人身邊,可以和他有肌膚之親的人。

  心裡是那麼嫉妒,甚至對那些人是帶著憎恨的,可他卻依然要裝出一副有禮的樣子來……

  十幾年的壓抑,喬惜時常覺得自己就要失控,身體裡一直埋藏著的那個恐怖的怪獸就要破殼而出,那個怪獸就要做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來,來打破平衡,來讓那個人明白他的那可怖的愛戀,然後,那一定會毀了一切的,毀了他一直以來在那個人心裡的形象,毀了也許那個人對他的那一點點溫情,還會毀了兩人的名聲,他自己的名聲他不在意,可是,那個人的名聲,他怎麼能夠不在意。

  這讓喬惜不得不感到害怕,不得不怯懦。

  也許,那時候,他那樣對自己毫不留情,跳入冰冷的湖水裡,沉入湖底,不給自己任何生路。也是想要扼殺他心裡的那個漸漸不能控制的怪獸吧!

  喬惜覺得自己可悲,可他從不覺得自己可憐。

  他覺得自己的愛情卑微,但是,他不覺得它低賤,他那樣用仰望明月一般的心情仰望著那個人。

  那樣的愛情,他痛苦著,卻毫不後悔。

  一日,在家裡看書冥想,展灝昕收到喬府送來的精緻請帖,心裡有些驚訝,但是,卻並不心慌意亂。

  他看著素色帶著淡雅花紋印著喬府徽章的紙箋,上面端方纖雅的黑色鋼筆字跡,那是那個人的字跡,他的字秀美地好似女子的筆跡,一直以來讓喬惜珍愛不已,他甚至還傻乎乎收集過他簽的文件裡的簽名,這種簽名他有一大攢,被他珍惜又隱秘地鎖在保險櫃裡,他甚至還模擬那個人的筆記,然後在心底深處悲哀地甜蜜著。

  不過,他的這種行為不會讓人想到那是一個擁有深愛之心的人對暗戀對象表達的思念,也不會讓人聯想到那是一個孩子對父親的孺慕之情,只會讓人想到那是他為了冒籤文件所做的工作而已……

  這些珍惜又隱秘甜蜜的行為最終讓那個人對他的戒心更重了,他是自食其果。

  其實,喬惜是知道的,那個人素愛書法,無論是毛筆還是硬筆,有空的時候時常練習,他還喜歡收集各種古墨和各種鋼筆。

  喬默寫毛筆字的時候,喬惜曾在他身邊伺候磨過幾次墨,但是,也僅僅是寥寥幾次而已。

  有一次,他磨著磨著就看著喬默拿筆的手入了迷,握著狼毫的手指纖長勁瘦,形狀優美,好若凝脂,白皙到在光下泛著盈盈光澤,驚心動魄地讓喬惜心神動搖,當喬默已經抬起頭來看他,他都沒有發現,而且磨的墨也多到從硯台裡溢了出來,隨後,當然他就被喬默遣出書房了,並且再也沒有讓他去伺候過筆墨。

  那個人就是冷漠到這種程度的,很多時候,他都不會給人悔改的機會。

  喬默喜歡書法,能寫出各種字體來,還擅長模仿別人的筆記,無論什麼樣的字,他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只是,他卻只把這個作為興趣,在簽署文件和給人親筆寫信的時候,專門只用一種字體,就是那種纖雅端方的字體,合乎身份,而且也會給人留下溫潤柔和的印象,只是,其實大家都知道他一點也不溫潤柔和,他的性子是陰沉的,讓人不敢招惹。

  將手中的請柬看了又看,裡面寫的是請他和他哥哥展灝頡一同光臨寒舍品茶賞梅。

  這是去參加葬禮後的一星期後,喬惜都在想著,要是喬默不請他去,他都要找到機會自己上門拜訪了。

  邀請的時間是第三天的下午,展灝昕是有時間的,他最近一直在家裡靜養,其實少年的身體恢復很快,因為落水事件造成的身體傷害早已康復,只是,他最近很少出門,除此便都呆在屋子裡過了。

  展灝頡對弟弟變得聽話乖巧,不再出門頑劣鬧事非常滿意,對安靜下來的展灝昕打心眼裡疼愛非常,每日工作回來,很多時候會邀弟弟一起談談話,說說事情,差不多都是展灝頡在說,展灝昕就帶著柔和笑意聽著,有的時候才會回應兩句,不過,這已經讓展灝頡非常欣喜了,畢竟以前的弟弟哪裡會有耐心聽他這個哥嘮叨。

  每天在一起吃飯,說說話,這樣聯絡感情的方式是不錯的。

  展灝頡想到父親臨終前對自己的囑託,也覺得終能不負對父親的承諾。

  展灝頡回家來,展灝昕就把喬府送來的請帖拿給他看了,徵詢他的意見。

  「喬伯伯邀請我們去品茶賞花,哥,你有時間去嗎?」展灝昕問道。

  看了看請帖上面的時間,展灝頡就皺了一下眉,想了想道,「公司最近比較忙,大後天下午正好還有很重要的會議,估計是不能去了。得到喬伯伯的邀請本就不容易,我居然抽不出時間來。」

  展灝頡感嘆了幾句,便抬頭笑看著展灝昕道,「小昕,你想去嗎?」

  展灝昕露出懷念之色,聲音清亮中帶著柔和,聽起來就像一曲清新柔軟的樂曲,讓人心情舒暢,「喬園裡的梅花一向出名,多少人想去一見,求而不得,現在喬伯伯邀我們去,我當然不想拒絕了。只是,哥,你不去,只我一個人,我只怕到時候侷促之下,做了什麼冒犯的事情……」

  喬家的梅園在本市都擁有盛名,但能被應允去觀賞的人都是真名士,或者是主人邀請的客人,喬家的規矩又頗多,晚輩惹了長輩不高興,也是會出現的事情。展灝頡聽展灝昕這麼說,想到他的顧慮,對著這個弟弟,心就更加柔軟了。

  展灝頡笑著拍了拍展灝昕的肩膀,對他萬分寵愛,「說哪裡的話,什麼侷促之下,做出了冒犯的事情,即使是喬家,喬伯伯又是長輩,你去了,又能做出什麼來,再說,即使你做了什麼不知道的喬家忌諱的事情,他們不滿意了,難道不應該包涵著嗎?想去就去吧,不要擔心。」

  從小就沒有從親人身上得到過太多溫情,此時展灝頡的溫柔寵溺的對待讓展灝昕感動莫名,打心眼裡把展灝昕當成哥哥來敬佩愛戴。

  雖然他早過了依靠別人的年齡,但是,別人的這種真誠的關心與愛護,還是讓他內心溫暖,如同浸在溫泉裡一般地舒服熨帖。

  「嗯。謝謝哥。」展灝昕答了一句,便又拿過那張請帖素箋欣賞起來。

  展灝頡看著展灝昕帶著一絲笑意的側臉,那張臉上神情柔和,眉眼清麗,像是跳動著冬日午後的陽光般,並不炫目卻又暖到了人心底去。這張臉上,褪去了以往的桀驁不遜,剩下來的都是讓人喜愛,讓人憐惜的柔和與美好。

  「我那天也抽得出來一些時間,我先把你送到喬府上去,然後再去公司開會,這樣想必好一些。」展灝頡說道。

  展灝昕正看那字看得入迷,此時便回展灝頡一個微笑,「謝謝哥!要是你沒時間也不必送我,耽誤了你不妥當。」

  「對我客氣做什麼?」展灝頡看著展灝昕的笑臉有些回不過神來,心中想著原來的小昕也是這張臉,為什麼那時候他就沒有從他身上看到任何一點讓人心動的特質呢。而且,那時候,也看不到現在這張臉上表現出來的美麗。

  最後,只能將這一切變化歸結為相由心生。

  他只盼著他弟弟以後莫再受到打擊再變換心性了,不然,習慣了這種溫和性子的,又要去適應他的暴躁脾氣,應該會受不了吧!

  第二卷 交遊

  第一章

  從車上下來,腳踏在地上,喬惜便又一次站在了這個庭院裡面。

  這是喬家的主宅,巨大的U形建築,這裡住著不少人,喬家他的叔父還有另外一些人,傭人,醫生,還有保鏢……

  而喬默並不喜歡這裡,他喜歡安靜,還愛風雅,在喬家主宅後面的園子裡,修建著帶著古風的一小片園林,梅園還在這片園林之後,那裡,是單獨隔開的,以前住著喬默,還有喬惜,現在,那裡只住著喬默。

  喬惜望著那邊的方向,擔心那個人,總是喜歡一個人獨處,其實也是很孤單的吧!

  喬家的賞梅會一向是一種盛會,會邀請不少人,就像別人家舉辦的舞會一樣。這樣的盛會,在喬惜還在這裡的時候,他也幫著組織過幾次,都是陪些長輩說話,有些他的同輩中優秀的人物也被邀請來過,被邀請的人多是會以此為幸的。

  但是,像展灝昕這種「不肖」弟子,以前還從沒有被邀請過的先例。

  喬惜原來還以為這次亦是這樣的盛會,並且還在心裡起過一陣波瀾,畢竟,喬默的獨子「喬惜」才剛剛逝去,就在梅園裡舉辦品茶賞梅會,那樣,是不是說明喬默真的其實對於這個死去的獨子沒有多少感情?

  不過,當被傭人帶著穿過前面的主宅往後園去的時候,園子裡清冷的氛圍便讓喬惜覺得奇怪起來。

  進了後園喬默的私園,這種奇怪的感覺就更盛。

  往來只有幾個腳步輕快的傭人,並沒有見到別的可能受邀的客人,喬惜擔心自己是不是來得過早,別的客人都還沒有到。

  「為什麼這麼冷清呢?」喬惜向為他帶路的傭人詢問道。

  這傭人喬惜認識,算是近身伺候喬默的老人了,只是,喬惜和他們都沒有太親近,主要是他從十歲起就被送到外面去讀書,然後就沒有長時間在家裡呆過了,算是一直都在學校里長大,工作之後也多住外面,回到家裡只是匆匆而過,他只像一個這裡的過客而已。

  家裡的一花一草,一景一情,他都並不親切,雖然不陌生,但是,總像是隔著一層東西,他並沒有切切實實地撫摸到過,只是模糊地對此有感覺。

  「大少爺過世,老爺又遣了一些人到前院去了,後面就更冷清下來。」陳符答著,又回過頭來看了展灝昕幾眼,這個少年身上柔和的氣息淡淡的憂鬱,和大少爺幾分相似,估計便是如此,老爺才請了他來做客。

  又看了幾眼,心裡便頗為感嘆,世界上竟有如此鐘靈毓秀的人物,明明還是一個顯得稚嫩的少年,身上的氣質卻已經脫了那種稚嫩,沉穩清冷起來,不免讓人對他唸唸不忘。

  聽到回答,喬惜點點頭,「這樣啊!我其實是想問怎麼沒有見到其他的客人,是不是我來得太早了,要是是的話,那就太失禮了。我對喬家的梅園嚮往已久,以至於太迫不及待,有些緊張,慌忙從家裡過來,也沒有計算好時間,居然來早了這麼多。」

  面前的少年雖然說著歉意的話語,不過,語氣柔和而溫潤,絲毫不顯卑謙,只讓人覺得很溫柔而且如沐春風,他又還是一個小少年,臉上表情生動,便又讓人覺得乖巧。

  陳符不免對他笑起來,溫和道,「展小公子不用這樣客氣。其實今天老爺只請了你們兄弟倆,並沒有請過別的客人。令兄打電話來致歉說不能來了,那麼,今天便只有你一位客人,怎麼能夠不顯得冷清呢?」

  看到展灝昕聽到自己的話而露出的驚愕神采,那張漂亮的臉上,眼睛突然睜大了一些露出不可置信,非常可愛,陳符對這個少年更生了好感,又說道,「小公子,走吧!老爺只請了你和你兄長,說明他是真的喜歡你們,有意要結交拉近關係,這不是好事嗎?」

  展灝昕壓下心裡的疑問和歡喜,對於單獨去和那個人見面喝茶又有些忐忑,忐忑之外又生了一些迫切來。

  出於禮貌,他點頭謝道,「能得喬伯伯如此厚愛,的確是我和我哥的福分。謝謝你的寬慰。」

  對於這個少年的禮貌,陳符搖搖頭,將他帶著穿過一個月洞門,進到寫著「清風明月」四字的園子裡去了。

  喬惜知道,有些人會在背後笑話喬默的裝風雅,不過,他知道,喬默是真風雅。也許,要是那個人不是喬家的當家人,他很可能會成為書法大師,或者成為古董鑑賞家也不一定,他會過得像一個真正風雅文人一般的生活,只是不知,那樣的生活是否是他喜歡而且嚮往的。

  不過,他對於權利的確又有一種必須握在自己手裡的執著,有時候處事甚至過於陰狠而讓人忌憚。

  但是,就是因為這樣,喬家的擔子終究是他擔了起來,而且,他將一切都做得太好。

  喬惜時常會想,在他出生之前,在喬默沒有繼承喬家之前,喬默是個什麼樣子的呢,他的心也是像現在一樣的冷,脾氣像現在一樣怪異嗎?

  喬惜問過管家明叔,他回答過,那個人以前是個讓人遠遠看到便心生仰慕不忍褻瀆的人,乾淨明澈到不似凡俗所有……

  明叔的話,讓他常常遐想,多希望自己早生幾十年,能夠見到他那時候的風采。

  恨生不逢時,恨生成了那人的兒子,很多時候,喬惜都是這樣做想。

  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再如此怨天尤人了,只要能夠遇見他,能夠接近他,他便是萬分有幸。但是,要得到他,卻需要他付出一切,並去費盡心力的。畢竟,那個人是如天上明月般難以接近。

  喬惜知道他這是要被帶到梅園邊上的水榭裡去,那裡是依著一個不小池塘而建的軒榭,隔著水池,對面便是梅花林,還能看到假山,那裡算是喬默最喜歡的一個地方,有空的時候會在那裡喝茶待客,或者看書寫字。

  喬默算是一個非常能夠享受生活的人,從不願意委屈自己的樣子,即使是忙到沒有一絲一毫時間,在工作中,也要幾乎每日泡溫泉,品茶賞花之類。

  喬惜跟著走在園子裡,看著路邊的各種梅樹,梅花有些含苞,有些怒放,香氣襲人,他神情有些恍惚,好像他並沒有去尋過死,他現在依然是喬家的大少爺喬惜,他被帶著來見他的父親,然後,看著那個人,心裡甜蜜卻同樣煎熬。

  「老爺,展家小公子來了。」陳符躬身向喬默匯報導。

  斜歪在躺椅上正在看書的喬默抬起頭來,看到站在陳符身後的展灝昕,一個清澈沉穩又溫柔的漂亮少年。

  他改變了一下姿勢,坐了起來,臉上居然帶上了一點清淡的笑容,指了指一邊放著的墊著軟墊的黃花梨木椅子,聲音清冷中卻含有一絲暖意,「是叫灝昕是吧!不用拘禮,隨意坐!」

  第二章

  喬惜看著喬默有些轉不開眼,他又瘦了一些的樣子,臉頰白得不正常,好像比上次在墓園裡看著的樣子還要憔悴一些了。喬惜不免對他萬分心疼,想要就這樣靜靜凝視他,想要上前擁抱他,但是,情況顯然不允許,他收起心中的遐想,臉上帶上了禮貌微笑,躬身向喬默行了個禮,遞上手中提著的小禮物,道,「謝謝喬伯伯的邀請,我和兄長都受寵若驚,前來不知道應該帶什麼禮物,想到伯伯喜愛喝茶,便帶了一盒碧螺春。」

  展灝昕的懂禮顯然讓喬默滿意,他親手接過展灝昕手中的盒子,當面開了盒子,微閉著眼睛輕輕嗅了嗅裡面的香味,說道,「正是我喜歡的,沒想到你這麼有心。喬惜走了,其實是我這個孤家寡人太寂寞,想找人來陪著說說話,便邀請了你們兄弟,你兄長算是年輕一輩裡能力非凡幹事極好的,想來他也忙得很,原來就估摸著不能來,不過,今天你能來,我便很欣慰。」

  喬惜知道喬默最喜歡碧螺春,所以特地買了頂級的過來,只希望他能夠高興。此時看到他露出滿意的樣子,便心裡歡喜。

  不過,他坐到椅子上去後,便又是一番恭敬的話語,替兄長表示歉意道,「我哥他說非常想來看看喬家的梅花,更加仰慕伯伯您,本來是推了別的事情都要來的,只是,會議太重要,無法推延,便只能以後再來拜訪您,還望您見諒。對於喬家大哥的事情,我們都很惋惜,還望伯伯節哀,要保重身體。」

  展灝昕說著,看向喬默,十二萬分地為喬默的身體擔憂,甚至是疼惜,不免臉上也現出萬分誠摯地憂慮和關懷之色,「我看伯伯臉色不太好,想來都是傷心所致,人死不能復生,伯伯還是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身體啊!若是什麼時候需要我了,我都是可以來的。當然,我幫不上什麼大忙,但是,陪著您解解悶還是可以的。轉移一些注意力,心情想必能夠好一些。」

  喬默是那次在墓園裡看到展灝昕,為他身上同喬惜相似的氣息所吸引,所以才有了邀請他來的後續,今日見到,聽他一番真摯言談,心裡便起了一絲暖意。

  「難為你這麼小便如此懂事。你送了碧螺春來,那今天就喝你送來的這茶。只是我最近身體懶,想要親自沏茶給你也是不能,只能叫外人來沏茶了。我們喝喝茶,隨便說會兒話吧!」

  展灝昕當然回答著說好。

  陳符下去喚了一位茶博士來,也沒有特別講究,喬默說點香終會壞了梅花飄來的香味,於是,便也沒有點香,就這樣泡起了茶來,算是家常的一番品嚐而已。

  喬惜因為喬默喜歡喝茶,也曾經對此研究過。

  喝著茶,和喬默從飲茶開始談起,又漸漸談到種梅養花上去,還漸漸談起了魏晉之士,以及當時的一些風俗之類。

  喬默沒有想到一個年輕晚輩會有這樣的博文廣識,而且頭頭是道,說話溫和,全沒有時下年輕人的那種急躁與急功近利,於是,心裡對他的喜歡更甚了。

  喬惜還是第一次和喬默這樣談話,他甚至是滿懷激動與感激之情的,他一向知道喬默是個博貫古今的人,現在才真正體會到他在做家族事業的同時,還抽出時間來,成為了一個真正學者都不一定會有的淵博之人。原來的深深愛戀裡面不免擁有了更多的敬佩。

  他終究是愛著這個人,並且已經到了迷戀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展灝昕年紀還小,聲音裡帶著少年的清潤,對著喬默,他用十二分的小心細致與溫柔,就像是拉著柔和的大提琴,聲音低緩而富有節奏,他就這樣講著,喬默靜靜聽他說,水榭邊上掛著的透明簾子被微風吹得輕輕晃動,梅花香飄進來,還有淡淡的碧螺春的香味,展灝昕的聲音彷彿一曲催眠曲,他就在這樣的環境裡歪在躺椅上睡了過去。

  喬惜將目光從茶水裡抬起來,那位茶博士已經出去了,這裡只剩下喬默和他,他靜靜看著喬默,看到他清瘦的臉頰,蒼白的,閉著眼睛,靜靜睡著。

  他醒著的時候臉上神情總會帶著淡漠,淡漠中又有深沉的堅定和不容接近的疏離,還有上位幾十年而來的積威和霸道,總之,是讓人想要接近,又讓人無法接近。不過,現在這樣睡著了,臉上卻帶上了倦意,甚至是帶著深深憂傷的,眉頭輕蹙著,依然顯出疏離冷漠來,卻沒有醒著時那般重,讓人看著他,便心疼他,想將他擁入懷裡來。

  喬惜就這樣靜靜注視了好久,好想過去撫摸一下他的臉,看一下是什麼樣的觸感,也想碰一下他的唇,是什麼樣的感覺……

  最後,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站起身,按了水榭一邊壁上隱蔽處的鈴,一會兒,來了一位女傭人,喬惜讓她去拿了厚的毛毯來,並且讓將水榭裡的溫度調高一些。

  喬惜抱著毯子彎腰為喬默把毯子搭上,如此近距離地接觸,真是好多年沒有過了,喬惜不禁一陣恍惚,靜靜看了喬默好一陣,這才又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去,桌上放著幾本喬默看的書,他又看了喬默一陣,便隨意拿了本書在手中翻閱起來。

  拿在手裡,才發現是《紅樓夢》的上卷,這讓喬惜覺得詫異,之後心底又覺得甜蜜起來,他小時候看過一遍這本絕世名著之後,便再沒有看過第二次,現在又慢慢翻閱,發現裡面他原來很多沒有體會出來的東西。

  一下午,喬默靜靜地睡著,喬惜就這樣守在心底深愛的人身邊翻著《紅樓夢》。

  喬默醒過來,看到那個漂亮的孩子臉上帶著一絲清亮的笑意在翻書。自己在晚輩說話的時候睡著了,喬默並沒有覺得尷尬,只是,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卻開始漸漸縈繞於他的心間。

  後來喬默留展灝昕吃晚飯,展灝昕非常高興又恭敬地答應道謝。

  飯後,喬默又留他用了飯後點心,喬家的點心一向做得好,喬默幾次問他嘗後感覺如何,喬惜在做他兒子的時候都沒有得到過這種待遇,此時作為別人得到了彷彿比以前多年都還要多,不免又是感動又是心酸,嘴裡當然一味說「很好」「非常喜歡」之類,於是,後來,送他回家的時候,喬默便讓特地給他準備了點心帶回去。並且還讓他以後要經常來玩。

  喬惜一邊致謝,一邊應著會時常來拜訪。

  將展灝昕送走之後,喬默到書房裡椅子上坐著長久沉默,望著桌子上的唯一一張他和喬惜的雙人照片,時光彷彿又回到了以往的那些歲月裡一般,讓他現在想起來唯一的感覺便是心痛,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孩子,會如此早地離開,讓他措手不及,突然之間,生活彷彿就失去了光彩一般,只剩下一片冰冷。

  雖然每天不免忙於家族與生意上的事務,身體勞累,躺在床上的時候,卻總是不斷回想起那個孩子的事情,以至於心痛難忍,根本無法安睡,即使吃藥點香也沒有太好的效果。

  不過,展家的那個小孩子倒是真真讓他喜歡和滿意的,聽著他的聲音,便安心睡了過去,而且還是一個做美夢的好覺。

  就好像自己的那個孩子還沒有去一樣,他還能出現在自己眼前。

  喬惜沉默坐在車裡,回到家裡後便又給喬宅打電話表示了感謝,後來他就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直到展灝頡回家來,過來敲門,他才應了。

  他向展灝頡說起今天的事情,展灝頡也為喬默居然只是請了他們兩兄弟去品茶賞花感到驚詫,之後聽展灝昕說到後來的事情,便也感到高興。又給喬默去電話表示了一次感謝。

  第三章 展家(一)

  之後一段時間,接近年關,一切事情都繁忙起來,展灝昕看著展灝頡事務繁忙,便也提出了幫忙做事。以前在喬家的冒進讓他接受了教訓,他並沒有要插手公司內部事務的意思,於是就跟著管家包辦了家中不少事務,還在展灝頡抽不出時間來的時候,去拜訪了不少展家的親友。

  展灝昕被從海裡救起來後性情大變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這次展灝昕去拜訪親友,便讓他們更加相信了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喬惜已經完完全全做好了展灝昕的角色,拜訪一圈親友,展家的不少長輩以及部分同輩幾乎都認識了,還有了不錯的關係基礎。

  又抽了兩個下午的時間,他去了喬府拜訪,只是喬默並沒有時間招待他,一次去的時候,喬默不在,另一次便只得到了喬默的一個寒暄,並對他送的禮物表示喜歡和感謝。

  雖然沒能和喬默說太多話,展灝昕也已經非常滿足,被傭人招待著在喬家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過年的時候,展灝昕的二哥展灝旭從國外回家來探親,並且母親也從荷蘭回來,一家人算是團聚了。

  這時候喬惜才明白,原來的桀驁不遜的倔強少年展灝昕是多麼的孤僻甚至是可憐,因為他以前的怪異性格,那位二哥甚至是母親都對他退避三舍,只是一味地縱容他而已,卻並不親近他。

  沒有什麼朋友,家人也避開他,難怪這個小小少年性格會變得越來越惡劣,直到做出無法挽回的錯誤,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展灝昕突然改變,變得溫和細心體貼起來,讓回家的家人都感到意外與驚奇,意外與驚奇之後,便又鬆了口氣一樣,像是總算擺脫了那個讓所有人頭疼的少年,但是卻又並不和展灝昕太熱絡,也並不是很親密與歡喜。

  喬惜為此覺得愈發悲哀。他以前還沒有換到這具身體裡來的時候,雖只和這個叫展灝昕的少年有幾面之緣,但他打心裡也不喜歡這個少年,到現在,他又為這個少年感到悲哀和可憐了。

  他有時候會想,他既然到這個身體裡來了,那麼,原來的展灝昕到哪裡去了。

  他得不出答案,也許,那個可憐的少年是真的死去了吧!

  就像是突然背負了兩個人的生命一樣,喬惜突然覺得比以往更沉重起來。

  展灝頡展灝昕這邊的展家這一支算是展家的旁支,並不是家族嫡系,所以,在認血統的老一輩老頑固心裡,他們並不是太上得了檯面的。

  這也是展灝昕去喬家看望喬家當家人喬默便讓人認為是巴結和高攀的原因。

  春節期間去本家拜見,便是一項非做不可的事情。

  展灝昕對於在展家本家遇到的不公平事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畢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要是不想被人壓制,看人臉色,那麼,就只有站到高處去,讓別人無法壓制自己,或者來看自己臉色。

  不過,看得出來,展灝頡對於在展家本家裡受到的打壓心裡並不好受,只是,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展灝昕也能夠看得出來,他的這位哥哥,並不是池中之物,雖然面上大多時候都是和藹與溫和的,但是,他心裡卻是極有進取心並且有權利慾的。

  他的母親和二哥先回去了,他和展灝頡要在展家本家裡住幾天再回。這樣,才不會給本家的掌權人留下他們那邊因為分出去了便不再仰仗本家桀驁不遜不聽話的印象,也讓別人沒有什麼話說。

  和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展家本家也並不是他們現在能夠招惹的,許多地方還得仰仗著展家的身份做事情。

  展家是個大家族,和喬家,雍家,肖家在此算是最有名望和財力的四大家族。

  家族祖宅地域寬廣,修建地非常雅緻,有些地方又是恢弘大氣的,和喬家比起來,更加鋪張而且張揚。

  展灝頡和展灝昕住在南苑裡,參加完中午的家族聚會回來,展灝昕換了衣服就在花園裡散步,過年這幾天下過雪,這天雪差不多算是化完了,只在有些樹枝上還殘留著一點點白色,花園裡飄著淡淡梅花香氣,夾雜在清冷的空氣裡,讓人聞之神清氣爽。

  走過一個木欄小橋,站在荷塘岸邊。

  荷塘裡的殘荷灰褐色的,一隻隻從水裡支撐出來,雖然已經衰敗,卻彷彿依然能夠感受到她們在盛夏時候的美麗風姿。

  天氣還很冷,呼吸著冷空氣,鼻子就被凍得有些發紅。

  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居然飛出一隻蜻蜓來,在殘荷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向另一邊飛走了。

  展灝昕的目光追隨著那隻蜻蜓,猜想著,那一隻白翼的小小蜻蜓,估計是在哪個擁有暖氣的地方被孵化出來的吧,迫不及待飛入這個天高地闊的天地,卻不知道天氣如此寒冷,也許,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在某個角落裡被凍僵然後死去……

  一心看著那隻漸漸飛遠的蜻蜓,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

  展灝昕來不及轉身,就被人推了一把,一股大力要把他推進前面的荷塘裡去。

  展灝昕以前經常打架,喬惜以前也是從小就學劍道和散打,身體平衡和柔韌能力自是很好,在要被摔進荷塘裡去的時候,硬是緊急時分扭轉了局勢,拉住身後推他的人,將對方扔進荷塘裡,自己借力跳回了岸上。

  一聲巨大的「撲通」聲,一個人摔進荷塘裡濺起好大一團水花。

  荷塘很淺,只是裡面卻有不少污泥,摔進去不可能被淹死,不過,也不容易爬起來,加上這種天氣,就不保證不會被凍死了。

  「救命,救我……」摔進去的人被猝不及防摔進荷塘裡,應該是沒有防備,摔進去就在荷塘裡慌亂掙紮起來,邊掙扎還邊叫救命。

  喬惜從來都被認為是極好說話的性格溫和甚至和善的人,但是,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卻是帝王般的管理絕學,心底深處其實是極冷的,他可從沒有以德抱怨的善良情操,別人對他好,他會記得,但是,別人要害他,他卻是不會姑息。甚至,以前喬默給他說過,在對方只是起意之前,最好就將問題解決了,並且,最好不能讓對方再翻身,做事就要做絕,不能讓對方有爬起來的機會再反咬自己一口。當然,喬惜還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才會被喬默給囚禁起來,然後心灰意冷甚至做出投湖自殺的事情來。

  展灝昕看著在荷塘裡掙扎的人,是個個子不矮略微顯壯的十七八歲少年,此時眼裡帶著驚慌,還有一些少年人的傲氣與暴躁之氣。

  喬惜冷眼看著,並不理睬他的求救。

  不過,因為他的呼救,很快,就從一邊的樹叢後面跑出來了年紀都在十幾歲的四個少年,最前面一個少年臉龐還很稚嫩,看起來還算是乖巧的那一類,叫道,「展冬,你沒事吧!」

  後面衝出的一個皮膚較黑的少年則指著展灝昕道,「你把展冬推到塘子裡去了,我們要告到爺爺那裡去。」

  其他兩個少年也都是對展灝昕怒目而視,罵罵咧咧跑過來。

  掉在水裡的展冬撲騰著,已經嗆了幾口泥漿。

  這種把戲也真是特別無聊的孩子才會幹,展灝昕根本沒有心思和他們玩這個,伸手指了指水裡還在撲騰的少年,冷清道,「你們不去把他救起來嗎?」

  岸上的少年們才發現問題所在,一邊罵展灝昕,一邊幾個人齊心協力將塘子裡的人拉了上來。

  要拉人,他們有一個站在塘子裡去拉的,於是,現在兩個打濕了衣服滿身泥漿的少年都冷得打哆嗦。

  「還是快點送去洗澡,暖一下得好,不然就凍死了。」看著那邊幾個人七手八腳慌亂地問候被扔下塘子裡的展冬卻沒有什麼實質上的行動,展灝昕在一邊又涼涼提醒了一句。

  第四章 展家(二)

  展灝昕在一邊看著,表情依然是溫和的,只是眸光深處隱藏著一層冰冷,身形並沒有這幾個人強壯,不過,他也並不懼怕這幾個紈褲子弟。

  依他看來,這幾個孩子估計只是想將他推進荷塘裡去,讓他出一下丑,給他一點教訓而已。這幾個人雖然臉上都是驕橫之氣,不過,卻還沒有那種能做到害人性命的覺悟,依照喬惜來判斷,這幾個人比起以前的展灝昕的害人行為,已經算不得什麼了,畢竟,喬惜能夠繼承展灝昕的身體,是因為展灝昕將人推入了冰冷的海水裡,而且看著別人在海水裡掙扎而不顧,雖然那個人已經救回來了,但是身體一直沒有恢復,展灝頡為此還去陪了不少錢。

  他大概能夠猜測到,這幾個和他沒有多少交集的少年為何要來害他,估計並不是因為太無聊想找個人欺負著玩,而是因為他在午餐聚會上要展家老爺子表揚了一句,也並不是什麼特別的話,無非是「知錯能改就好,你能改掉以前的壞脾氣,你父親九泉之下也該高興。」這種很一般的語言,不過,之後,老爺子又教訓了他的一位孫兒,估計就是這樣,別人還以為這是老爺子專門來做對比,於是,展灝昕就惹了別人的不快。

  一個人很快去叫了人來,被凍得無法動彈的展冬被抬著去保暖檢查治療,那位跳下水捨身拉人的略微靦腆一些的叫展楓的少年則只是讓人扶著往回走。

  「我們看到了。就是展灝昕把冬冬推下水去的。」那個個子最高皮膚微黑的叫做展承志的少年這樣咬定是展灝昕推了人下水。

  他是展家嫡孫,不過是老三,前面有兩個優秀的哥哥,到他便被養得鬆了,以至於性格上就有些問題,不思進取,仗勢欺人的事情估計卻是經常做。

  其餘人根本都是看他眼色行事,又是共犯,哪裡敢說實話,便都一口咬定是看到展灝昕把展冬推到水裡去的。

  因為兩個孩子都被凍到,展冬更是又凍又被驚嚇到,雖然被及時救起來,後來居然發起了燒來,這件事情被鬧得頗大,不少人都被驚動了。

  而展冬的父母更是要請展灝昕的監護人來說話負責任。

  展灝昕冷眼旁觀,好像這件事情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一樣,臉上神情依然是淡淡的,依然溫和,既沒有憤怒,也沒有白費口舌去辯駁。

  展灝頡本在和人談論事情,被傭人叫到東邊房子裡的大客廳裡,一路上傭人的好心說明,他才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這是幾個孩子的事情,不過關係卻不小,很多人都關注這事,只是,又不好失了身份來看熱鬧,便只有當時在的孩子的幾家家長在。

  孩子的事情大人們也不好怎麼太較真,只是,被凍傷就不是小事情,必須叫大人來負責。

  大人們一邊教訓著自家小孩兒和人交往要慎重,不要和風評一向不好的人在一起,一邊又言語影射展灝昕缺乏管教才成了個品行不良的孩子……

  展灝昕孤零零站在那裡,聽著那些人的話,心裡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悲涼。

  想他以前在喬家做大少爺的時候,雖然為了得不到喬默的太多關注和喜愛而感到痛苦,也有不少人在他背後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卻從沒有人敢這樣當面說他,而且是這樣污衊他……

  他又想起喬默給他說過的話:別人嫉妒你所得又奈何不了你,才會在你背後亂說話,這種人既弱又沒有能力變強,便只能依靠口舌得些心裡安慰,你根本不用理睬,若是理睬,那你也只能淪為他們一流的人了。

  那是他還小的時候,母親剛剛去世不久,他在院子裡聽到有人在說他失了母親以後便失了一個依靠,要是喬默續房再生了孩子,他就神氣不起來了,雖然是被稱作大少爺,不過,誰知道到時候會受怎樣的待遇呢?

  他聽到後就哭著去找了喬默,喬默坐在椅子上,語氣冷淡說了上面那一席話。雖然,他聽後便沒有了原來的那種傷心之感,不過,卻依然擔心父親會續娶一個女人回來做他後媽,一直忐忑著,不過,他卻不敢再去問喬默是不是會續娶,直到他離家寄宿讀書,喬默都沒有娶後媽給他,他也就安心了,只是,當後來,他對喬默產生了不一般的感情,他便又擔心起來,甚至關注起喬默身邊出入的任何一個女人,這種不踏實的感情,讓他不免更加痛苦,以至於他後來才有了反叛之心,被喬默發現而被監禁,當然,也可以說是他咎由自取……

  展灝頡進到廳裡,一眼看到了那個低著頭靜靜立在一邊的少年,一瞬間,他那平靜的心裡被投入了一塊石子,一圈圈的漣漪蕩漾開來,敲擊著心房,讓他突然之間對那個靜默孤單站立的少年有了不僅是關懷的感情,那是一種突然被激在心上的悸動,想要保護一個人不受到任何委屈和傷害的決心和心願。

  他相信現在的展灝昕絕對不會做出推人到湖裡的行為,而且,對方那麼多人為難他弟弟這麼一個孩子,便讓他又是氣憤,又是對展灝昕心疼。

  不免心裡還一陣翻騰,一眼掃過坐在廳裡的長輩和那些孩子,他以後一定要將這些人都踏在腳下,再無人敢如此欺負他的弟弟。

  「小昕……」展灝頡走上前去,喚了展灝昕一聲。

  展灝昕抬起頭來,看到展灝頡便露出一個有些無奈又有些歉意的笑容來。

  「灝頡,你算是來了。灝昕這孩子,和冬冬,小楓他們一起玩兒,居然一言不合就把冬冬推到水裡去了,這孩子的脾氣,我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他,還是你來把他領回去好好說幾句吧!冬冬被凍傷了,現在醫生在給輸液,生命危險倒是沒有。不過,那只是因為東邊的那個荷塘水淺,現在冬天又是枯水期,這才沒有鬧出什麼出人命的大事,要是是在南邊的深水池子裡,或者,現在不是枯水期,那豈不是就要淹水出了人命來。灝昕這孩子呀,雖然現在年紀還小,不過,也真是要好好管管了,不然以後出了大事,可就真不好收拾了。」一位孩子的母親看到展灝頡進來,便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衝著展灝頡這般諄諄教導道,邊說還非常慈善又無奈地嘆氣,好像真是多麼關心展灝昕的品行問題一樣。

  以前展灝頡因為展灝昕的事情還不知道向多少人低頭賠禮道過歉,不過,這次明顯看得出來展灝昕是被冤枉的,他又怎麼能夠讓自己的弟弟來背黑鍋,讓人以為他還是以前的那個桀驁不遜品行惡劣的少年。

  而且,這麼大一堆人來教訓他的弟弟,即使是他的弟弟犯了錯,也不該受這麼多人的職責吧!

  展灝頡一向最是護短,聽了那位貴婦人的話,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嘴裡卻說道,「嬸子,小昕性子早就變好了,哪裡就能因為一言不和就把人推進水裡去?還是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說吧!要是真是灝昕將人推到水裡的,我向你們賠禮,灝昕也要好好教訓,只是,要是不是他推的,你們這麼多人說一個孩子,不覺得有些過分嗎,你們還得給他道歉,不然,我弟弟本來脾氣就不好,若是又被污衊了,以後脾氣更古怪惡劣,那就不好了。」展灝頡站到展灝昕身邊去,看著展灝昕,眼神頗為愛憐。

  回了那些話,他又摸了摸展灝昕的肩膀,關懷道,「小昕,你怎麼樣?身體有沒有受什麼傷?」

  展灝昕有些奇怪,眼裡也不自覺帶上了驚愕,展灝頡一向是喜歡用懷柔政策的人,怎麼這次居然用這樣的顯然會得罪人的方式,語出激烈?

  其實展灝昕根本不在乎對方說他推人入水的事情,要說人的確是他推的,不過,原因為何他現在解釋也是無用的,讓他們即使將罪名定到他頭上,他們又能拿他怎樣,而且,以前的展灝昕不就是這樣壞性子的人嗎。當人性格惡劣的時候,人們對他退避三舍不敢拿他怎樣,現在看人變得溫和了,就以為人好欺負了嗎?

  展灝昕心裡一陣冷笑,卻向展灝頡笑道,「哥,我沒事。」

  展灝頡擔憂地看著面色平和並沒有什麼異樣的展灝昕,隨後便道,「你沒事就好。」

  這邊兩兄弟兄弟情誼深重,那邊一群家長和孩子卻炸開了鍋。

  最先說話的是展冬的母親,她語氣雖然還算溫和,不過,卻已經全是怪罪之詞,「灝頡,你這樣說可不對。這麼多孩子看著,難道大家亂說來陷害灝昕不成。再說,我家冬冬都躺在床上了,這不就是事實嗎,你不好好管教灝昕,還說出這種話來,不是愈發要把他縱容地不像樣子嗎?我們這些做叔叔嬸嬸的,作為長輩,又各有事做,難道還來專程為難一個孩子不成?」

  「灝昕什麼都沒說,你們就聽那幾個孩子的話,認定是他推了人,這樣,的確是沒有說服力。」展灝頡語氣強硬,那邊的家長們七嘴八舌,卻也只能在口頭聲討,也算拿展灝昕沒有辦法。

  這邊廳裡鬧得熱鬧,突聽到站在一邊儼然看熱鬧的展承志一聲喚道,「爺爺,你怎麼來了?」

  大家都看過去,展家的當家人展老爺子從前面大門走了進來,看到裡面的熱鬧場景便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展承志自己不回答,卻用手推了一下身邊的另一個少年展林,展林只好說道,「我們大家在一起玩,灝昕把冬冬推到荷塘裡去了,現在冬冬還在發燒打點滴。」

  展老爺子聽到是這樣的事情,面色沒有變化,卻向前走了一步,「都是展家子孫,和氣最為重要。正好喬默過來看我這老頭子,你們就讓貴客看了笑話過去。」

  展老爺子語氣平常,不過,大家都知道他肯定心裡不歡喜,不禁都有些難堪。

  從展老爺子後面走出喬默來,他目光只是淡淡在廳裡晃了一下,露出一笑對展老爺子道,「小孩子玩鬧而已,有時打打鬧鬧,關鍵時刻難道還不是兄弟了?」

  第五章 展家(三)

  展老爺子因為喬默的話而展顏道,「孩子的事情就讓孩子自己解決吧!男孩子要有氣量,怎麼遇到一點小摩擦就打起來,還不分輕重把人推到荷塘裡去,真是胡鬧。」

  展老爺子這樣斥著晚輩,也不顯得過分,但是,他威壓一出來,還是讓廳裡的所有人都心裡一凜,不敢出聲。

  他看向展灝昕,展灝昕正將目光平淡地掃過來,看不出來是服氣了,或者心有愧疚的樣子,這讓展老爺子皺了一下眉,對展灝昕道,「灝昕既然傷了人,那該道歉的便去道歉,十七八歲的人了,怎麼做事沒有一點考量與分寸,都是族中弟子,居然不知道團結,做出傷人的事情來,既然在這裡留不得,那你就盡快回去吧。」

  展承志聽到展老爺子教訓展灝昕的話,在心裡暗自高興,臉上卻是很誠摯的表情,走到喬默面前來,恭敬喚了喬默一聲「喬伯伯好」,便蹭在展老爺子身邊了,說道,「爺爺,灝昕當時也是無心的,我們在一起玩,不免有些小摩擦,剛才喬伯伯不是說過嗎,男孩子之間,有時打打鬧鬧也沒什麼,以後還是好兄弟,誰會記仇啊!爺爺,你就不要讓灝昕這麼快回去吧,之後幾天,我們還想在一起好好玩呢?以後也感情更加深厚一些不是?」

  展灝昕在一邊聽著,心中一陣冷笑,面上卻還是一副溫和的表情,展灝頡哪裡看不出來這是幾個孩子一起欺負自己弟弟呢?

  他想說話為展灝昕辯駁,展灝昕卻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不用他說話。

  展灝昕的目光從喬默出現便一直時不時看過去,喬默臉上神情一直淡淡的沒有什麼變化,不過,展灝昕知道,喬默一定也看得出來自己在受欺負。

  他向前走了一步,對展老爺子道,「叔公,是我不對,我當時並非故意把冬冬推到水裡去的,只是不小心而已,當時我在岸邊沒有站穩差點掉進去,冬冬湊巧正好站在我旁邊,緊急之下,一陣慌亂,我拉住冬冬的手穩定身體,沒想到卻將冬冬陰差陽錯給順勢扯到水裡去了,我就去給冬冬好好道歉。各位叔叔嬸嬸們也請息氣,我斷沒有不尊重你們的意思,你們這麼多人一起向我說話,我只是不知道應該聽誰的,或者應該向誰承認錯誤道歉而已,所以才一直沒有說話。」

  展灝昕雖然說得誠摯非常,可誰都聽得出來,他最後那幾句話有多諷刺,在場剛才七嘴八舌教訓人的大人們都有些訥訥的,在當家族長面前又不敢再說激烈的話語,於是只是一味笑笑說沒什麼。

  展老爺子聽到展灝昕這般說,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道,「少年人最好還是有點氣度,能夠承認錯誤是好的,那就這樣吧!」

  估計他也看出來展灝昕有可能是被他那孫子夥同別人欺負了,不過,這種事情卻是越說越麻煩,而且有貴客在,也不能客人一來就上演一幕家族內部不和的情景讓人看,他此時不好再說什麼,於是,臉上又帶上了笑意,就招呼著喬默離開了。

  展灝昕對屋子裡別的人根本不感興趣,對於那個無聊又麻煩的展承志更是一點不想理睬,只望著喬默轉身離開的身影,目光深邃裡帶著不可察覺的深深愛慕與渴望。

  喬默臨出門回過頭來輕輕瞥了展灝昕這裡,目光淡淡的,並不能看出裡面有什麼情緒,不過,展灝昕卻覺得那一刻,他和喬默目光交匯,喬默對他露出了一絲關懷。

  展承志當然也跟著展老爺子陪貴客去了,臨出門的時候也回頭看了展灝昕一眼,只是目光裡帶著挑釁和不屑,讓展灝昕以漠視的態度回了回去。

  展灝頡非常心疼自己的弟弟,摟著展灝頡的肩膀,柔聲道,「小昕,你在這裡也不開心,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展灝昕原來還想過就順著展老爺子的話直接回家去算了,但是,想到喬默在一邊看著,他便不容許自己在別人面前失了尊嚴,而且,剛才喬默出門時候回頭的那一眼,讓他心跳加速,怦然心動,他想留在這裡,要是能在這裡再見到喬默就好了。

  「哥,不用了,我想留在這裡。你不用擔心我。」展灝昕回給展灝頡一個微笑,秀雅的眉眼,眸光溫和而明媚,只是,嘴角勾起的幅度,與堅毅的下巴線條卻給人以一種似笑非笑略微邪魅的感覺,讓人為此若被勾了魂魄一樣,突然之間心動莫名。

  展灝頡望著展灝昕,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對展灝昕擔憂道,「展承志那小子不是好東西,我怕他又找你麻煩,小孩子的把戲總是讓人防不勝防。」

  展灝頡臉上的笑容雖然依然柔和而明媚,不過,裡面摻雜的邪魅的感覺卻更甚了,他說道,「哥哥不用擔心,我不怕他。再說,他也做不出什麼真正能害人的大事來。」

  展灝頡看弟弟這樣堅持,便也無話可說,只是一邊擔心展灝昕,心裡的波濤又湧動起來,他希望能夠撐起一片天空,讓這個少年在其下不會有任何人敢來欺負他。只是,他現在還沒能達到那個目標而已,不過,他堅信,在不久的將來,總是能夠的。

  展灝昕之後倒真的去看了展冬,並且給已經清醒過來的展冬道了歉,他從小到大,最善長做的事情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甚至能夠控制自己對那個人的愛而多年來不表現出來,更何況是這樣簡單的向人道歉呢?

  展冬雖然很享用展灝昕的道歉,不過,心裡還是不甘心,當然是想報仇報回來,只是,當展灝昕那一雙眸子盯著他的時候,卻讓他有一種迎面而來的讓人心驚膽顫的壓迫感,讓他不由本能懼怕,總覺得展灝昕那雙淺色的眸子裡蘊藏著魔獸一樣,而那魔獸會從裡面出來吃掉他。

  在展灝昕出門去後,他才發現自己剛才手心裡起了一層冷汗,而且,整個人從身到心有莫名的顫動感覺。

  原來想著的要找展灝昕報仇的心思也因為這莫名的懼怕感覺而不敢構想如何去實施。

  展灝昕當然也給展冬父母鄭重道了歉,詳細解說了當時的情況,說是不小心誤拉他進了荷塘,並非有意,要叔叔嬸嬸不要生氣介意,大家還是一家人,他和展冬也是好兄弟。

  展冬的父母也不好為難他這麼一個孩子,最後便也只好說了一些應場面的話,就讓事情過去了。

  第六章 木橋上臨風的少年

  展灝昕從展冬住處回自己住處的時候,又要路過那個荷塘,站在橫跨荷塘的木橋之上,佇立不動,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時候已近傍晚,暮氣上來,天地間漸漸籠上了一層薄霧,近水面的地方更是目光所及能夠看到乳白色霧氣在上面飄動著,如同仙境一般地飄渺而且冷清。

  荷塘岸邊不遠處有一座假山涼亭,假山邊上種了兩株紅梅樹,香氣淡雅清冷,聞之心曠神怡。

  展承志從假山那邊繞過來,入眼看到靜靜佇立木橋之上的展灝昕。

  見他一身灰黑色的外套大衣裹著消瘦的身體,遠遠看著,那般寧靜又飄然,薄霧浮動裡,他的身形愈發顯得清冷單薄,仿若一副淡淡勾勒的水墨畫一樣,讓人原來即使浮躁的心也平靜下來。

  想到之前想趁他不備推他入荷塘讓他出醜難堪的事情,雖然被他化解而且反身將展冬拉入了荷塘,不過,之後卻是讓他在不少人面前受了教訓出了醜。這本來也算是扯平了,只是,展承志剛才又被爺爺給說了一頓,爺爺說他生為嫡系子弟卻夥同別人欺凌弱小,那樣失了嫡系子弟的風度。

  而且,重要的是,展灝昕的哥哥展灝頡算是他們這一輩中非常能幹有魄力的人物,短短幾年已經將家業做得非常不錯,當然要好好拉攏,不要讓他們對本家產生了怨恨之心……

  於是,便讓他來給展灝昕道歉了。

  還對他說了一大堆如何辨認人物,如何同人結交,最好和哪些人結交的問題,讓他謹記,說他也已經長大了,雖然沒有兩位哥哥的能力,但是,也不能太差。

  展老爺子對展承志教訓了一番,最後的話又說到展承志的痛處,讓他無法反駁,心裡又極不服氣,於是,當然就想要真正做一些事情出來了。

  也就在被教訓之後就過來找展灝昕道歉。當然,當事人的哥哥展灝頡也已經被老爺子喚過去談心去了。

  展承志過來找展灝昕,本來心裡是帶著不平的怨氣的,此時遠遠看到那個迎風獨立的少年,心裡卻不由一動,那股怨氣自然消了不少,也想起了爺爺說的那一句「展家兄弟都是不一般的人物,雖然展灝昕還小,不過,那不動聲色的穩重與內斂的氣勢,已經非你們這些人能比了,即使是你的兩個哥哥,估計以後也很難是對手……」

  雖然想到這種讓人聽到就心裡暗暗不服氣想反駁的話語,此時看到展灝昕本人,他卻沒有了當時的那種在心底暗暗激憤的情緒,而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心底漸漸湧上來,讓他神魂被攝一般地不由自主地走近,再走近……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展灝昕回過頭來,看到是展承志,他的臉上現出一絲微笑,卻沒有說話。

  這邊是去東邊的路,展承志若不是故意過來,是不會經過這裡的。又看展承志居然是一個人前來,展灝昕猜測他估計是來找自己的,而且很可能是來道歉。

  展灝昕能夠如此肯定展承志的目的,倒與那個人的教導有關。在他還小的時候,他還不是那麼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緒,也有和人產生糾葛摩擦的時候,事情讓那個人知道後,那人便將他叫去說了一頓,當然是告訴他如何讓人心服口服的辦法,能夠讓人即使有怨恨,也讓人變得以後對你死心塌地。

  展灝昕猜想展老爺子估計也同喬默曾經教訓自己的一般,也教育兼教訓了一頓展承志。

  展灝昕轉過身來,展承志看著他臉上淡淡的笑容,有些轉不開眼。

  也許是薄霧繚繞的原因,又是在這殘荷之上的木橋之上,路燈亮起來,燈光昏黃,環境總是顯得有些曖昧。

  而展灝昕黑色的大衣,領口露出裡面的白色的襯衫領還有黑色的毛衣領口,襯得那張本來就白的臉更加瑩白如玉,而展灝昕的眉眼實在又太女人氣,雖然有線條堅毅的下巴和略顯涼薄的唇角,也讓那張臉在展承志眼裡帶上了說不出的媚惑之氣來。

  對於這位不久前還對自己露出挑釁和不屑之色,此時卻看著自己目不轉睛的人,展灝昕心裡一陣狐疑,眉頭微微動了一下,語氣算是溫和,問道,「你有什麼事?」

  展承志這才醒過來,心臟被錘子給敲了幾錘一樣,讓他這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突然慌張了一下,他慌忙之中有些尷尬地把目光轉開,看著岸邊的幾株葉落了的光禿禿的樹,臉上也居然冒了熱氣。

  有些氣惱自己的反應,於是,便又把目光轉回來放在展灝昕臉上,壓下心跳的不規律,故作鎮定說道,「我是來給你道歉的。我們當時只是想捉弄一下你而已,也並不是想把你怎麼樣。你看就知道,這荷塘挺淺的,摔進去根本不會出事。」

  展灝昕心想著自己的猜測果真沒錯,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一些,說道,「我知道。只是,這麼冷被推進去可不好受,展冬不是就生病了。」

  「所以我來給你道歉啊!難道你不接受嗎?其實我也是想看看你的反應而已,算是對你的測驗,要是你過關,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當然就罩著你了!」

  展承志年齡其實比展灝昕小一歲多,現在才十六歲過,只是人長得高大,而且皮膚曬得很黑,又裝成熟的做派,看起來倒比展灝昕還大一些的樣子。

  他此時說出來的話倒讓展灝昕打心眼裡笑起來,臉上也是大大的笑容,左邊臉頰甚至隱隱現出一個小酒窩,眼眸裡也像盈滿秋水一般的盈盈若有光,漂亮非常,他的語氣帶著調笑,道,「那我測驗算是過關了?從此便是『你的人』了?你以後就罩著我了?」

  展承志又被展灝昕臉上的笑容給擊中了心房,他以前一直想著展灝昕是個特別討厭的又不聽話的人物,但是今天這樣近距離接觸,沒想到他會有一張這樣漂亮的臉,比起他現在交的女友還有味道一些。

  而且,剛才展灝昕故意把那「你的人」三個字咬得非常清楚,展灝昕其實只是覺得這三個字特別搞笑而已,而展承志卻想歪了,這有歧義的三個字讓他理解為另一番曖昧的意思。

  他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幾乎沒有受過什麼挫折,一直以來既自傲又張狂,此時看到展灝昕漂亮的臉,無所顧忌地就突然上前兩步貼近展灝昕的身體,伸手摸了他的臉一把,觸手是光滑細膩帶著些微涼意的皮膚,讓他感覺美妙,手指又捏起展灝昕的下巴,少年的狂傲心性作祟,對展灝昕邪魅而霸道地說道,「你是我的人了。以後,就跟著我!」

  展灝昕身體裡的喬惜還是第一次受到男性的騷擾,被突然襲擊居然沒有及時反應過來,當展承志伸出手指撫摸他的下唇的時候,他才伸手一下子擊向展承志的側臉,展承志也是從小修習武術,本能地避開了。

  離開展灝昕有兩米遠,回頭看到展灝昕因為怒氣而泛紅的臉,越發覺得那臉明豔照人,那帶有女氣的眉眼之間儘是媚惑之色,讓他心底強烈期待著,一定要把這個人搞到手,看是什麼滋味。

  「怎麼了,不願意跟著我?兩個男人在一起也很有感覺的,而且,我又不錯……」展承志望著他信誓旦旦說道。

  展灝昕皺著眉頭,眼裡冷光深藏,「要是讓叔公知道了,你可想過後果。」

  「你是擔心這個?這能有什麼,不說他很難知道,即使知道,他也不會管這個……」展承志說著,向展灝昕靠近過去,展灝昕打斷他,「對不起,我沒有你的那個意思,我不喜歡和男人在一起,也不想做你的人……」

  「我知道你喜歡女人,我也喜歡女人,不過,我倆在一起試一試能有什麼?你別這麼死板……」展承志臉上笑容不斷,看著展灝昕暗沉著的臉,此時也覺得那臉漂亮非常。

  雖然以前也有被男人告白過,不過,那還是他在學校的時候,學弟鄭重而害羞地前來向他表達愛意,甚至不敢對他說出交往的請求。

  那時候,他也是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除了那個人,他從沒有想過要和別人在一起。

  不過,遇到這般厚臉皮,並且將話說得如此露骨,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展灝昕不免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為的少爺打一頓不成。

  喬默被幾個人簇擁著遊覽展家的園子,聞到梅花香味,便循著香味走來,繞過假山,目光還沒有觸及梅花樹,就看到了不遠處兩個站在木橋之上的人,入眼是兩人擁抱在一起的感覺,不過之後又看到原被遮掩住的那個人做了什麼,另一個人側身躲開又跳開了一步……

  應該是兩個人在處理私事,喬默沒有關心這種事情的興致,本欲轉身離開,目光卻又正好看到了那個剛才被擋住的那人就是那不久前還被冤枉而且被教訓的展灝昕。

  喬默對展灝昕印象是不錯的,而且,因為他給人的感覺和喬惜很像,便打心眼裡又對他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於是停住了步子,多看了一眼,看清楚另一個人是展老爺子的嫡孫展承志,那展承志要強行去擁抱展灝昕的樣子,而展灝昕又不願意,兩人在橋上起了爭執。

  喬默想想,之後還是向那荷塘,那木橋走過去。

  第七章 展承志的騷擾

  「對不起,你要試找別人去試,我沒有興趣。還有,我不認為叔公會放任這種事情不管,你想讓外人傳展家人堂兄弟之間亂來的事情嗎?估計別說是叔公知道了會生氣,任何一個姓展的到時候臉上都不光彩……」展灝昕根本無意與展承志這小鬼糾纏,於是嚴厲出口,將事情說得非常嚴重,讓展承志打消亂來的念頭。

  展承志畢竟年齡還小,並且對於展家老爺子非常忌憚懼怕,想了想展灝昕說的話,看他一臉的暗沉與氣怒,的確也覺得不妥當了,畢竟,他要和一個外面的男孩兒隨便玩那是沒有關係的,而且,據他所知,他那一向受爺爺讚揚的二哥都和一個男人有見不得光的來往,那麼,到他,只要以後依然和女人結婚,和男人玩玩也沒有關係。只是,他原來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展灝昕的爺爺和他的爺爺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展灝昕按照輩份正是他的堂兄,要是兩人在一起,的確就不是簡單的玩兔子的事情了,而是兄弟亂倫了。

  展承志那點心思被展灝昕的話給打消了不少,變得猶豫起來,只是當他復又看著展灝昕的臉,光滑細膩的皮膚,精緻的眉眼,粉紅色些微豐潤的唇瓣,下巴的線條也很好看,一副溫潤俊俏風度翩翩的大家公子的樣子,想想他這麼多年所見過的人中,見過不少或美豔或俊俏或帥氣的男人,但是,除了在展灝昕身上看到了這種男女兼備的美麗,這種高貴又疏離的氣質,他還從沒有在別的任何人身上看到過。

  這讓他的心裡又開始蠢蠢欲動,覺得要是放手真是太可惜了。但是,不放手這人又是自己的堂兄,事情真讓他惱火。

  他望著展灝昕,因為得不到而愈發渴望,看著展灝昕的唇瓣甚至不想挪開視線,只想親一親試試才好,於是,轉念一想,便說道,「行。我們是兄弟,在一起的確不太妥當,只是,要是說放手就放手,我也不甘心,要不,你讓我親一口,斷了我的念想,我們以後就像親兄弟一樣的好,我也可以一直罩著你,怎樣?」

  展灝昕看著展承志臉上的表情變化,這個孩子雖然整人的時候很能控制住自己的神情,此時臉上的表情卻是生動非常,變了好幾變,一會兒欣喜高興,一會兒又沮喪頹喪,不過,最後又望著他目不轉睛一臉期待和躍躍欲試的興奮。

  聽到展承志的要求,展灝昕只氣得心裡發顫,他哪裡輪得到別人來覬覦他的身體或者僅僅是覬覦他的唇?

  「不行。你沒有聽說過接 吻是比做 愛還親密的行為嗎?你是不是想讓叔公徹底對我們失望啊!要是讓人看見了,估計會鬧得沸沸揚揚,以後你別想再得到叔公的喜愛了……」展灝昕冷冷說著,展承志居然根本不聽他的威脅,上前來拉住他的手就要來抓他的肩膀。

  「你真是不可理喻……」展灝昕徹底生氣了,反手想要抓住展承志的手給他一頓教訓,沒想到展承志身體特別靈活,反應很迅速,兩人不免一來一去幾乎算是打了起來。

  「我看出來了,你就是不想,便一直找了這麼多藉口……」展承志說著,只能和展灝昕拆些手上功夫。

  兩人在小木橋上根本不能全力發揮自己的水平,不然就容易掉進水裡去。

  展灝昕狠狠給了展承志下巴一拳,衣服太厚裹著身體施展不開,力氣也並沒有用太大,只是將展承志打得向後踉蹌了一步。

  和展承志這個熱血無禮的少年纏上,讓他有種秀才遇到兵的無力感。

  展灝昕轉身想跑開,卻被展承志發狠撲過來,一下子他便被撲倒在地上。

  展灝昕一陣哀嘆,想他還從來還沒有遇到過這麼狼狽的事情,居然被人壓在了地上。

  更讓他覺得狼狽的是,他的頭一側,目光透過橋欄居然看到喬默站在不遠處的荷塘岸邊看著他和展承志,那裡還有其他幾個人,不過,他的目光卻只定在喬默身上,驚得心跳都好像突然停了。

  展灝昕因為看到喬默太過驚訝,並且覺得非常難堪,一時間失了反抗,展承志乘勢而上,掰過展灝昕的頭就一口咬上他的唇,又吮又吸,然後又伸出舌頭舔了兩下,柔軟的涼涼的,和他親過的很多唇的味道不盡相同,但是,也不過是唇瓣而已,只是,親到的時候,他卻有一種電流從脊髓上快速通過,刺激得他身體激動到發顫的地步,心跳的聲音好像都變了,變得怪怪的,他的目光兇狠,言語也發狠,朝展灝昕宣告道,「我想親你就一定能親到。」

  展灝昕反應過來的時候,唇瓣上都已經被展承志咬傷流了血,他抬起冰冷的眼睛望了還壓在他身上近在咫尺的少年輪廓鮮明的臉,冷冷道,「起來!」

  雖然壓上展灝昕身體的時候,展承志氣勢如虹,強吻上去的時候也氣勢洶洶,現在看到展灝昕褐色的眼瞳裡透出的冰冷氣息,聽他說出的冷冷的甚至是不容拒絕絕對服從的命令的話語,他的心卻顫抖退縮了一下,居然很聽話地就從展灝昕身上爬起來了。

  然後,展灝昕再也不看展承志一眼,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拿出外衣口袋裡的手巾擦了擦唇瓣,深藍色的手巾上留下了顏色更深一些的痕跡,那是被展承志咬出來的血跡。

  展灝昕拿手巾又擦了兩下,抬頭望向喬默,心裡有些涼涼的。

  居然讓那個人看到了這種事情。

  站起身的展承志也看到了站在不遠處荷塘邊柳樹後面的喬默,他的心咯噔一下,便又把目光轉到展灝昕身上去了,看到展灝昕用手巾擦嘴唇便認為那是對自己的侮辱,只是,看到面前的人唇瓣被他剛才一陣又咬又吮還舔了幾下後,已經鮮豔欲滴,他不禁又有些嚮往,並且還非常丟人地吞了口唾沫。

  看到展灝昕刀子一樣的眼神掃過來,展承志有點心虛,不再糾纏展灝昕,他拍了拍自己衣服在地上蹭上的灰塵,朝喬默走了過去。

  展灝昕也拍了拍衣服,想要轉身離開,卻不捨得放過多看喬默幾眼的機會,也向喬默走了過去。

  第八章 少年的憂鬱

  雖然以前學過劍道和散打,但是,出了教練場,喬惜從沒有和人動手的經歷。

  依靠拳頭解決事情那是不明智的,依靠頭腦解決事情才是上選。那個人以前對他說過這句話。

  喬惜從不和人動手打架,當然,他貴為喬家大少爺,也沒有人敢朝他伸出拳頭來,即使有人朝他伸出拳頭,也自有不少保鏢去解決。

  他不和人纏鬥打架,並且外在性格變得越來越溫文,其實也與那個人有關係,因為那人不喜歡粗魯的人,那麼,他就要求自己變得合乎那人最喜歡的樣子。

  和展承志打起來,算是他第一次和人動手。並且是被逼無奈必須動手。

  只是,沒想到這僅僅的一次和人動手,就被喬默看到了。

  這不免讓展灝昕覺得無奈,而且覺得些微傷心。

  為什麼總是讓那個人看到自己不夠優雅的一面?而且還看到自己和別人發生了那樣的關係。

  對於展灝昕這個身體來說,初吻早就不知道失落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了,但是,對於喬惜,剛才展承志對他做的那個啃咬舔舐嘴唇的行為,那便是他的初吻了。這不得不讓他懊喪而且憤怒。

  當然,還將這種喪失初吻的行為被喬默看到了,便更讓他懊喪,心裡的滋味只能用苦澀來形容。

  心裡情緒翻騰,展灝昕臉上表情卻依然鎮定而且平靜。

  只是,衣服在地上蹭上了些泥灰顯得有些髒污,再配上他些微凌亂的柔軟頭髮,讓他看起來帶上了很濃重的孩子氣。

  喬默的目光在展灝昕的身上打了幾個轉,那種很奇妙的感覺又在他心裡浮了起來,他的心底甚至是有種願望,現在可以過去溫柔地拍掉面前少年衣服上的泥灰,或者勸他趕緊回去換換衣服,他對這個少年能夠起一種溫柔的感情。而這種情緒在他的生命裡都是很少的,除了他的那個孩子,他很少能夠對別的人,生出這種感情來。

  剛才看到展承志糾纏展灝昕,他本可以上前制止,或者隨便讓身邊的人前去制止都行,不過,他卻硬是駐足站在了那裡,無法向前去,有一個聲音在他心底響起,讓他不要去,讓他不要去接近。

  「喬伯伯好!」展承志對著喬默不敢不恭敬,過去恭敬行了個禮,笑著問候,又說道,「晚上風大,很冷,您怎麼到這邊來了,這裡挺冷清的。」

  喬默點點頭算是應了,並沒有回答,目光望向展灝昕。

  展灝昕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也朝喬默笑了,恭敬道,「喬伯伯!」

  喬默當然看清楚了剛才兩人在做什麼事情,而且,現在展灝昕的嘴唇還是被親吻過的嫣紅色,不過,他依然目光深邃地望著展灝昕,聲音平淡,問了一句,「你們剛才在做什麼?」

  喬默問完,他自己便覺得有些愣忡。

  他本不應該在這裡停留的,他那時候本應該轉身離開,看到展承志將那個少年壓在身下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有些恍惚,心底有一絲不可察覺卻實在存在的不正常的顫動,此時,他問出這句話,他自己都覺得無法理解,好像是希望這個少年親口對他說出些什麼一樣,而到底要這個少年說出些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

  展承志有些不自在,他想說話圓過剛才讓喬默看到的場景,但是,喬默目光看著展灝昕,便形成了一種旁人都不得說話插嘴的氛圍,他想說,便也被這種威壓給震懾住而說不出。

  展灝昕同樣不自在,而且非常不自在。

  他此時甚至不敢和喬默對視,只是把頭垂下去,顯得有些心虛的樣子。

  「嗯,沒什麼。」展灝昕聲音低低道。

  喬默沒有說話,依然望著他。

  展灝昕把頭抬了起來,直視喬默的眼睛,直視他深邃且平靜的眸子,好像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只對著喬默說話。他補充著鄭重道,「我和他沒有你想的關係。」

  展灝昕的眼裡流動著一層柔和卻又夾雜著激動的流光,那樣的眼光讓喬默感覺一陣恍惚,讓他覺得,那眼裡彷彿含著一種無法宣之於口的深深的情緒。

  這種眼光,他曾經在那個孩子眼裡也看到過,這種眼神讓他想要沉迷,卻又必須堅決拒絕,他只能採用一種流放式的方式讓擁有這種眼神的那人遠離。

  喬默之後並不多問,正好又有傭人過來道晚宴就要開始了,請喬默過去。

  喬默最後看了展灝昕一眼,神情淡然離開了。

  展承志也跟著離開,他也同樣回頭望瞭望站在原地的突然之間顯得孤寂而且寥落的少年,他欲言又止,已經離開了一段路,他又跑了回來。

  喬默能夠感受到那個少年一直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底的那種怪怪的感覺越來越重,好像那個孩子沒有死一樣,是他在看著自己。

  展承志漸漸走到人群的最後,之後又跑回去找展灝昕了,喬默聽到了展承志跑過去的腳步,不過,他卻依然沒有一點變化的向前邁步離開,耳裡聽著喬家管家的介紹。

  展承志跑到展灝昕面前。

  展灝昕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雖然非常惱怒剛才這人胡攪蠻纏並且採用暴力親自己唇的事情,但是,畢竟失去了又奪不回來,他此時面對這人便也回覆了平常心。

  接收到展灝昕冷淡的目光,展承志以為是展灝昕生氣不理他,便說道,「剛才已經說過了,我親了你了,以後,你也就被我罩著了,走,現在和我一起去參加晚宴吧!」

  展灝昕蹙眉瞄了他一眼,拒絕道,「不用,這是接待外客的晚宴,我去不合規定。」

  「什麼不合規定,我要去給爺爺說,以後你就是我最好的夥伴,讓他認可你。」展承志信誓旦旦說道。

  展灝昕笑了一下,「你就不怕喬伯伯把剛才看到的事情說給叔公聽?」

  展承志很自信地說道,「喬伯伯不會做這種事情。只是,剛才在喬伯伯身邊的林管家有些麻煩,我得去給他交代一番說清楚,讓他不要在爺爺面前亂說才行。」

  「對不起,我還是不去,並且準備先回去了。你也快走吧!」展灝昕覺得和這個人越囉嗦越麻煩,轉身就快步離開。

  展承志看他離開,過來抓他的手,被展灝昕一下子躲過去了。

  展灝昕回頭朝展承志道,「別再惹我,不然,對你不客氣了。」

  展承志其實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展灝昕的威脅對他本來應該是沒有任何作用的,但是,此時看到展灝昕依然略微紅腫色澤殷紅的唇瓣,他的心就柔軟了一些,便說道,「那好吧!之後我再來找你。」

  展灝昕看也不看他,快速過橋離開了。

  展承志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心裡居然升起了一種莫名的失落和惆悵,這對他來說還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於是,這種情緒越發地明顯清晰,他居然莫名其妙嘆了口氣,還擺出一副憂鬱少年的模樣,轉身離開。

  展灝昕回去後,覺得有些不安,晚飯沒有心思吃,之後看書也看不進去,提筆寫信,信中簡單交代了今天他和展承志在橋上發生的事情,之後又寫了幾句問候之語。

  這封信當然是發到喬府裡去。

  只是,展灝昕把信看過去看過來,又改了幾遍,依然覺得不滿意,想到喬默說不定還在參加晚宴沒有離開,他便產生了一定要親自去給他說清楚,並且,越早越好的想法。

  穿上外套,他簡單對照顧自己的傭人交代了幾句,便出門去待客的東苑主宅了。

  第九、十章 追車

  展灝昕還是喬惜的時候,也到展家大宅裡來過幾次,或者和喬默一起來,或者是自己和隨從來,每次都是在展家的東苑主宅裡,於是,這邊的主宅對於展灝昕來說還算熟悉。

  因為是對外宴請交好世家、遠方來客、生意夥伴或者政客名流等的豪華晚宴,展家自家上不了檯面的人是不能參加的。

  比如,展灝昕這樣的旁支家裡的小公子,而且他以前的聲譽還很不好,他不被允許參加這種待客的大型晚宴是一定的。

  即使已經是春天,但是,天氣依然嚴寒,特別是晚上的時候,呼氣雖然還沒有到成冰的地步,但確實是一呼吸便是一團白霧,鼻子被凍得發紅,好像呼吸進去的冷空氣把肺部都要凍起來一樣,整個人都覺得冷。

  不過,展灝昕卻並沒有這樣的感覺。

  因為要去找喬默,他的心咚咚跳,緊張之外,其餘的感覺對他來說都淡到讓他注意不到。

  走到東苑,繞過旁邊兩棟獨立精美的小別墅,展家的主宅就展現在眼前了。

  是一棟四層樓高的宏偉建築,帶著羅馬建築風格,裡面住著展家的當家人,除了大小宴會廳,還有放映廳,棋牌室,會議室,書房等等,以前喬惜被帶著參觀過,對裡面一二樓的格局還有一些印象。

  從一樓南面的大宴會廳裡飄出優美的音樂旋律,明亮的燈光從高高挽起了窗簾的大落地窗照出來,裡面衣香鬢影,談笑風生,奢靡豪華。

  展灝昕在主宅外的保安檢查處站了一會兒,讓保安對他頻頻注目。

  展灝昕低垂著頭,少年顯得稚嫩的漂亮臉蛋顯出一絲落寂來,手揣在外套口袋裡,因為沒有繫著圍巾而稍微瑟縮著脖子,顯得越發可憐。

  的確,這樣的大家裡,很多人得意,但是,失意而且受欺負的人絕對不比得意的人少。

  門口做搜查工作的保安有人算認識展灝昕,起了惻隱之心,便過去詢問,「灝昕少爺,這麼冷的天,你站這裡做什麼?」

  展灝昕抬起頭來看他,漂亮精緻的眉眼因為晚間的薄霧繚繞而總讓人覺得媚惑非常,眸子裡更是水霧氤氳,鼻尖紅紅的,漂亮的粉紅嘴唇緊抿著,堅毅的下巴抬起來,帶著一種特有的矜持和驕傲。

  雖然他一時激動跑過來找喬默,但是,當真的站在這裡後,他又有些緊張,不知道站在喬默面前,應該如何對他說,畢竟,寫信簡單,當面說事對他來說還是需要勇氣的,對喬默解釋自己和別的男人沒有關係,也許喬默會覺得莫名其妙吧,不過,這也可能正好是增進兩人關係的第一步。

  他站在這裡猶豫,便讓人誤會他是心情落寂跑到這裡來觀望宴會廳裡的盛況,實在顯得可憐。

  展灝昕聽到保安的關心問候,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朝他笑了一笑,說道,「這麼冷,你們不是還是要站在外面,你們不冷?」

  「冷倒是會冷,只是,這是我們的工作,要是這點冷便受不了,還不就趕緊回家去算了。」保安回答著,對展灝昕有了好感,其實他們在迎接賓客進去後,便穿上了黑色大衣,腳上是靴子,手上是手套,一個個又是熱血男兒,即使晚上守夜也不會冷。倒是展灝昕,身體看著單薄,而且那外套看著也不怎麼厚的樣子,腳上還是一雙小皮鞋,看起來比他們要可憐多了。

  保安不由惻隱之心更重,詢問道,「灝昕少爺,你在這裡站著做什麼呢。找人?還是想進去?要是找人,現在宴會還沒有開始多久,估計人不會這麼快出來,我們倒是可以讓裡面的傭人給傳一下話,要是你想進去,我還得去給總管說一聲,不然,我們擔不起責任。」

  展灝昕又笑了一下,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嗯,我知道,你的人情我記住了。你們做事也不容易。」

  「我只是想問問,喬家的人還沒有離開,是吧?」

  那保安想了想,答道,「喬家來了好幾個人,他們家家主喬先生都還沒有走,其他人也不能走得太早,我在這兒的這段時間,沒有喬家的人離開。」

  展灝昕聽了,揣在衣袋裡的手緊了緊,對這保安道,「那謝謝你。」

  展灝昕說完,便想離開。

  才轉身,身後就有人叫住了他,「小昕,你到這裡來了?」

  展灝昕回過頭,「大哥。」

  展灝頡看展灝昕穿得單薄,便皺了眉頭,他自己從宴會廳裡出來,身上是正裝,根本沒有披大衣出來,一邊脫了自己的西服外套也展灝昕披上,一邊帶著關心地訓斥道,「怎麼穿成這樣來這裡,看鼻子都冷紅了。」

  展灝昕要把衣服脫了給展灝頡,被展灝頡嚴厲的話語制住了,展灝頡摟著展灝昕的肩膀,也不管那保安人員,直接帶著他進宴會場去,道,「你要來給我個電話不就好了,站在外面做什麼?」

  展灝昕心中彆扭,道,「我是來找喬伯伯的,想向他說件事。」

  「說什麼事?」

  展灝昕不回答了,宴會廳裡大家都穿著禮服,而他外套是件夾克,實在和這裡格格不入。

  他倒並不是認為自己和這個環境不相配就該自卑,他只是覺得要是和環境不相配,必定會受到關注,而他並不想當被關注的對象。

  站在宴會廳門口附近,展灝昕就不往裡面走了,將衣服脫下來遞給展灝頡,道,「大哥,你進去吧,我在這裡等著喬伯伯,和他說幾句話就走。」

  弟弟也該有他自己的隱私,既然展灝昕不願意和他說到底是什麼事,展灝頡便也不多問,只道,「真不進去?」看展灝昕點頭,便道,「那你等著,我去給喬伯伯說一聲。」

  展灝頡進去,視線四處打量,卻沒有看到喬默。

  原來喬默已經從另一道門要悄悄離開宴會廳了,展家老爺子正陪著出去,客氣相送。

  展灝昕站在這頭看到了對面側門處喬默出去的身影,趕緊從這邊跑了出去。

  他以前來這裡做客的時候,每次提前離開,也是走那道門,便知道路徑。

  來不及和展灝頡說一聲便從這邊跑出去了。

  跑到大路上,便看到喬默的車緩緩開了過來,那輛車展灝昕很熟悉,黑色的加長賓利,上面印有喬家的家徽,作為喬惜時,曾經很多次乘坐過,現在看到,展灝昕不由得精神有些恍惚,那些和喬默一同坐在車裡的情景瞬間浮現在他的眼前,好像,此時就是那些時候。

  展灝昕跟著車跑過去,喚道,「喬伯伯。」

  車裡並不能聽到外面的聲音,但一個人跟著車跑,裡面的人還是能注意到的,司機對喬默道,「老爺,有人在跟車。」

  喬默目光掃到跟著車跑的展灝昕,有一絲詫異,想了想,便讓司機將車停了。

  這裡正是從展家出去的車道上,四輛護航的車開了過來,前面兩輛,後面兩輛,將喬默的座駕保護在中間。

  他的車停下來,護航的車便也依次停了下來。

  展灝昕跑到喬默的車身旁,車窗開了,展灝昕看到坐在裡面的喬默,心裡雀躍又緊張。

  「有什麼事麼?」

  喬默冷清的聲音問道。

  「喬伯伯……」展灝昕跑了一段路,氣息些微不穩,再加上些微緊張,聲音裡帶著喘息和一絲顫抖。

  喬默看他臉頰緋紅,眼中水汽氤氳,呼吸出的氣都在寒冷的空氣裡瞬間凝結成了水汽,心中似有所動,便開了車門,道,「坐進來說吧。」

  展灝昕有一瞬間的愣然,被一向謹慎的喬默邀請坐進他的座駕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喬默邀請他,是不是對他很有好感呢。

  展灝昕坐進車裡,雙手握著撐在腿上,顯得緊張的樣子。

  喬默望著他,目光平淡,看展灝昕一直不說,便道,「有什麼事?說吧!不然,我可走了。」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笑意,這是很難得的。

  展灝昕低下頭,有些吞吞吐吐,「我……我……」

  展灝昕吞吞吐吐,喬默倒有耐心望著他等他後面的話。

  展灝昕用眼睛偷偷瞄喬默,就像以前他還小的時候,他躲在門邊,躲在樹後看他一樣,帶著甜蜜,也有心酸。

  展灝昕一直不說,喬默開口問道,「遇到什麼事情了嗎?這是要借我的車離開。」

  喬默避開了展灝昕的眼睛,因為他眼睛裡面那濃烈到不似一個孩子能夠擁有的感情,好像要灼燒掉他一樣,讓他不敢直視,就像以往,他不敢直視他的那個孩子看他時候的眼睛一樣,裡面的感情都太過酷烈了。

  喬默甚至是用非常溫和到溫柔的語氣問出這句話的。也許,是因為這個孩子給他的感覺同他死去的那個孩子太像了,讓他根本狠不下心,甚至在這個孩子面前,他的心不自覺就柔軟了。

  記得年前的時候,這個孩子去他府上拜訪過兩次,那兩次他都避開這個孩子沒有見,因為他發覺自己心裡期盼和這個孩子的見面,並且產生了在乎的情緒。於是,他便避開了,而且,這個孩子總讓他想起喬惜,想起喬惜的時候,他便會痛苦,但是,沒有這個讓他覺得像喬惜的人,他也覺得痛苦。

  總之,他最近過得並不好,心緒動盪,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讓他感覺到危險。

  他想起今天在展家看到的事情,先是這個少年很顯然被人欺負但是卻還要背黑鍋,當時,在那有不少人的廳裡,這個少年面對那麼多人的指責污衊居然還能保持冷靜與平靜,喬默當時對這個少年是另眼相看的,後來,又在荷塘邊上見他被展家嫡孫欺辱,那樣的侮辱下,才見他氣紅了眼,但是,很快也平靜下來,這樣能忍而心性堅定的人,的確不是一般人。

  想到這些,喬默想起晚宴上又見展家那位欺辱展灝昕的嫡孫突然從宴會上跑出去,而且他當時的確是聽到了一句「展灝昕」來著,他以為是展灝昕又受了欺負,以至於來借他的車離開。

  喬默這樣想也無可厚非,的確,除此之外,他還真想不到什麼理由來解釋這個少年為什麼要來攔他的車。

  喬默還算語調柔和的問話讓展灝昕愣了一下,之後才反應過來喬默的意思。

  展灝昕又把頭埋了下去,「沒有什麼事情,我就是想來見你,和你說些話而已。你不用誤會了。」

  喬默聽著,覺得些微奇怪,他還無法理解這個少年的思維方式。「想見我?」

  「嗯。」展灝昕埋著頭想說出「我喜歡你,想見你」之類的話,不過,最終還是化為無聲,他說不出來這麼露骨的話語,而且,只怕說出這樣的話後,以後就被被喬默列為「瘋子」「拒絕接待」一類的人物。

  展灝昕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那個……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和展承志之間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沒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展承志也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他只是覺得好玩而已,然後,就找上我了。」

  喬默聽展灝昕低頭悶悶說出這一席話,就真的笑了,臉孔舒展開來,展灝昕聽到他笑就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喬默開懷的笑容,一下子就把他震在那裡了,愣愣地望著,半張著嘴,就差沒有流口水了。

  「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原來是下午的事情。」喬默笑著說完這句,面孔又恢復了一慣的冷漠,語氣也冷清了,「你們那點事還不能讓我上心。」

  雖然展灝昕知道喬默心裡定是這樣想的,他們的事情根本配不上讓喬默上心,只是,聽他這樣說出來,還是免不了傷心一陣。

  不過,他反正已經傷心地麻木了,再多這麼一點也沒有什麼關係。

  「那,當時你身邊的人也看到了的。」展灝昕又說了一句。

  「你們小孩子的把戲還不會有人閒得到處說,放心吧!我身邊的人沒有長舌婦。」喬默說著,看到展灝昕小小年紀一臉憂鬱,語氣便柔了下來。

  「那……謝謝。」展灝昕輕聲道謝。

  「沒什麼可謝的。」喬默說著,又問道,「就這麼點事,說完了,要下車嗎?」

  展灝昕搖搖頭,「既然出來,我不想回去了。要是伯伯可以,送我回家去吧。」

  喬默點頭說好。

  展灝昕道了謝,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望著喬默,問道,「喬伯伯,你怎麼看待同性戀的?」

  喬默整個人恢復了冷冷清清的狀態,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同性戀?隨他們去吧,這種事情,只要不妨礙到正事,我管不著。」

  「是嗎?那你當時看到我和展承志,你是怎麼想的呢?」展灝昕又繼續問道。

  喬默驚訝於這個少年的打破沙鍋問到底。他不是已經表達過不會把看到的說出去了嗎,他為什麼還要這樣不斷詢問呢。

  喬默本不想回答,但看到展灝昕直勾勾望著他的眼,便說道,「沒怎麼想,這種事情,於我並沒有什麼相干。」

  展灝昕一瞬間又被打擊了。收拾起自己的情緒,把目光轉到窗外,但是,這並不有利於他調節受傷的心情。

  窗戶上面反射的是自己和喬默的影子,喬默淡然的臉,然後,是他自己的臉。他自己的臉還讓他不習慣,他望著車窗上投下的人影良久,才轉過頭來,對喬默說道,「喬伯伯,您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在乎這個問題嗎?」

  喬默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我……」展灝昕想要表白,卻「我」了一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來,畢竟,那麼多年都熬過來了,現在,雖然換了身體,他還是習慣性在喬默面前說不出那樣的露骨的話。

  「如果你是,也沒什麼大不了,我看你家兄長待你很好,想必是能夠理解你的。」喬默看到展灝昕黯然的神色,最後還是說了一句安慰的話。

  喬默的話讓展灝昕完全閉了嘴,他不明白喬默到底是不明白他的心意,還是裝不明白他的心意,然而,這兩種中的任何一種,都讓他再說不下去。

  更何況,他心裡明白,很大可能性,喬默是明白他的心意的,畢竟,他表現地很明顯了,而喬默從來都是個太聰明的人。

  第十一章 糾纏不休

  展灝昕很快就被送到了家。

  在展家別墅大門口,展灝昕戀戀不捨打開車門下車。

  「謝謝喬伯伯。」展灝昕向喬默躬身道謝。

  喬默望著他,道,「以後還要借車的話就說,沒有關係的。」

  展灝昕咬咬唇,壓制下心底的激動,答道,「是。」

  看喬默再沒有別的話說,展灝昕下車轉身要走,聽到喬默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以後有時間,多來喬家做客。」

  展灝昕腳步停了下來,轉身又看喬默,只是,車門已經關上,並不能看到喬默的神情如何,他回答道,「好。」

  站在門口看喬默的車離開了,展灝昕才轉身回家。

  門口的門衛看到他,非常驚訝,「灝昕少爺,你怎麼回來了?不是還要過兩天才回來嗎?」

  「在那裡反正也沒有我什麼事,回來自在些,就回來了。」展灝昕回答著,進了大門。

  「剛才送你回來的車是哪家的,不用邀請他們進來嗎?」門衛又親切問道。

  展灝昕搖搖頭,「是喬家伯伯的車,他順道把我送回來。他那麼忙,即使邀請,也不會到我家來,不用白費心了。」

  門衛又望瞭望車離開的方向,感嘆道,「是喬家家主的車。灝昕少爺,你現在真是變好很多了,喬家家主也願意送你回來。

  展灝昕笑著道,「馮大哥,你說這話真傷人心,好像我配不上坐他的車一樣。」

  門衛覺得自己話說得實在有歧義,便憨厚笑了笑,道,「哪裡是,我是說少爺你越長大越好越能耐而已。」

  展灝昕不和他繼續嘮叨,進屋去了。

  家裡老媽去了別的親戚家裡,二哥也在外沒有回來,大哥還在展家大宅裡,自然也不在,不少傭人也放假回家了,家裡冷冷清清的。

  展灝昕想到自己就這樣離開展家主宅回家來了,還沒有和展灝頡說一聲,便要給他打電話說這件事情。

  坐在客廳裡,喝著傭人端上來的紅茶,紅茶陳蘊的香味,濃重的色調,讓展灝昕原來還因為喬默而起漣漪波濤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細細品味茶中味道,靜下心來的展灝昕神思些微恍惚,修長手指在杯沿輕輕劃著,回味著和喬默相處的點點滴滴,然後長嘆口氣,要追求喬默這種人,必須要一種勇往直前向前衝不怕摔不怕打不怕被拒絕的狠勁,不然,定然即使喬默知道你的心思,他也會裝不知道。

  何況,他僅僅是展家旁支一個不起眼的小兒子,喬默卻是掌握著喬家大權的家主,兩人身份懸殊,喬默根本沒有理由來回應他,也沒有責任要來理會他。

  今天,他膽大妄為居然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的確,他現在自己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當時確然是想也沒有多想就去那麼幹了,他想明白喬默是否對他有一些在乎。

  畢竟,在橋上的時候,展承志那樣對他,喬默雖然看到了,卻只是冷眼旁觀根本沒有上前制止的意思。雖然他並沒有希望任何人幫幫忙的意思,而且是希望沒有任何人看到,但是,喬默卻實實在在看到了,他卻當成沒有看到,實在讓展灝昕心底深處一陣陣泛冷悲涼。

  不過,今晚坐他的車回來,他對自己溫言對待,展灝昕覺得喬默也不是他想像的那般冷漠。

  他本沒有要坐喬默的車回來的打算,但上車後坐在喬默身邊,他便想多留一會兒了,以至於就讓他把自己送回來了。

  這樣的卑微又隱秘的感情,是一種卑微甚至到淒涼的讓人難過的溫情,但是,展灝昕端著紅茶杯子,望著杯中深色紅茶,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只要能夠得到溫情,無論是怎麼樣的,他都不介意。

  當原來愛得太苦了,那愛的底線便低到了極處,之後,只要那人對自己稍微好些,便能讓人感動莫名,喜悅到極點。

  雖然卑微,但這又有什麼不好呢?

  展灝昕覺得挺好。

  聽到外面傳來的車道大鐵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是車駛進來停下的聲音。

  展灝昕這才從遐思裡回過神來,站起身,朝外問道,「怎麼回事?是誰回來了?」因為家裡冷清,此時並沒有人回答。

  他朝外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別墅乳白色大門被推開,一下子竄進來一個人,展灝昕看到進來的人,臉一下子就黑了。

  「展承志,你到我家來做什麼?」展灝昕望著來人,心下非常不喜,剛才想著喬默的溫情瞬間被打擾,自然臉色也沒有太好看,沉聲問道。

  展承志走上前來,高高在上的樣子,道,「我一路跟著你們來的,你說,我怎麼會在這裡。」

  展灝昕一愣,「你一路跟著我們?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那不是應該問你自己,你去找喬伯伯做什麼,他還開車送你回來。」展承志的話裡酸味十足,沉沉悶悶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展灝昕。然後徑直坐在展灝昕剛才坐的沙發上,還把展灝昕喝過的紅茶端起來喝完了。

  「隨你想怎樣。」展灝昕從新拿了被子自己倒了茶,悠閒地坐到另一個沙發上,喝一口茶,涼涼說道。

  「喂,你……」展承志站起身,有些不可思議。

  「我怎麼?」展灝昕目光銳利把展承志盯著。

  「枉我那樣擔心你,你就這樣待我嗎?」展承志心裡不平,一說就漏嘴。

  他在宴會廳裡覺得氣悶,到窗邊透口氣,正巧看到展灝昕站在院子裡檢查入口處,以為自己看錯,還讓人出門來確認了一番,看展灝昕那樣可憐地站在冰冷的院子裡,他不由得有些心憐他,想出來邀他進去,沒想到就看到展灝昕的大哥展灝頡去把他帶進來了,看展灝昕和展灝頡站在門口說話沒有進來,他端著酒杯扭捏一番,決定去邀展灝昕,沒想到繞過廳中眾人找過去,展灝昕已經沒有在門口了。

  只好循著找出來,外面的守衛說看到展灝昕往前面車道去了,他便跟了過去,沒想到看到展灝昕上了喬默的車。

  展灝昕看喬默的時候那種眼神,在少年展承志眼裡當然是敬仰之情,但是,即使是敬仰之情,也讓展承志這佔有慾極強的少年心裡不滿,他看喬默的車將展灝昕帶走了,自己便也去開車遠遠地跟上了。

  面對展承志雖然一臉倨傲,卻展現出更多急切關懷的臉,展灝昕又是一愣,坐在沙發上,拿著茶壺又將展承志喝完的那杯紅茶添滿,緩緩道,「要是你關心我,那就不必了。我沒有做什麼事情,只是向喬伯伯解釋清楚你我今天下午的事情而已。」

  「真的嗎,就解釋這個事,你需要上他的車。」展承志哼一聲,不屑道。

  「怎麼不能。我不就是這樣做的。」展灝昕淡淡回答著,神情裡透出淡淡悲傷出來,他會坐喬默的車回來,僅僅是想和他在一起多呆一會兒而已。

  「你……」展承志再度氣結。

  展灝昕看著他那個氣鼓鼓的樣子,哪裡還有下午時候的那種不可理喻的霸道與無理取鬧,於是就笑了,「喝茶吧,沒什麼事。我想回來,正好喬伯伯的車順路,就讓他把我載回來了而已。」

  展承志心裡有些堵,他總覺得展灝昕身周圍著一團迷霧一樣的東西,讓他看不清楚。

  「我今天不回去了,就在你家裡住吧!」展承志說著,拿著手機就到一邊給家裡打電話去了。

  展灝昕擰起眉頭,但也管不了他,到側門讓還留下來的女傭給展承志準備客房。

  展承志就是個嬌慣壞了的少爺。展灝昕想,若是喬默從小就像別的父親一樣喜愛自己嬌慣自己,那麼,自己是不是也該變成展承志這樣的孩子,那麼,自己是不是就不會對他產生不一般的感情。

  也許,就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一直想著唸著,所以,才一發不可收拾,愈演愈烈,成了後來那種局面。讓他的心裡住了魔鬼,讓他的執念如此之深,那執念已經刻入了靈魂,即使死了身體,依然無法改變。

  第十二章 墨

  展灝昕還來不及給展灝頡打電話,展灝頡便回來了。

  「轉身你人就找不到,怎麼不說一聲就回來,手機也不帶著,電話也打不通,打回家裡來也說你沒有回,差點就要到處去找你了……」展灝頡看著坐在沙發上好好的展灝昕,皺著眉頭教訓了幾句,這又才看到展承志也坐在旁邊,他一愣,道,「承志,你怎麼也來了?」

  「我和灝昕一起來的,灝頡哥你不歡迎?」展承志站起身笑著道。

  「當然歡迎,那在我家好好住著吧!」展灝頡一邊說著一邊用目光詢問展灝昕,展灝昕露出個無奈的神情,展灝頡便也沒法追究。

  「在那邊沒有什麼意思,我就先回來了,坐的喬伯伯的車,他把我送到了家門口。哥,對不起,都沒有事先和你說一聲,還讓你擔心找回家來。現在我的東西都還在展家主宅那邊呢,我不想再去了,是不是還要讓人把東西拿回來。」

  被展灝頡叫到書房,展灝昕站在展灝頡面前低頭承認錯誤,語氣裡歉意中夾雜著淡淡的寂寥。

  展灝頡伸手攬住面前的少年的單薄的肩膀,輕輕撫摸他的頭頂,心裡些微心酸,那時他聽人說看到他的弟弟站在宴會場外面,那麼冷的天,那麼孤單的身影,他以為展灝昕是想進去而沒有獲准進去,或者是來找他卻只能站在外面等著,想到展灝昕那樣孤單可憐的樣子,怎麼能夠不讓他心裡動容,更何況,展灝昕下午的時候還受了展家主屋那些孩子的欺負。

  他後來便向家主告退出門來了,帶著展灝昕進了宴會廳,展灝昕說是想找喬家家主說話,喬家家主哪裡那麼容易移駕來應付你一個小孩子,他便進去找喬默了,沒想到得到的是喬默已經離開了,他回頭又來找自家弟弟,發現展灝昕已經不見了。

  他便去展灝昕的住處找了人,展灝昕的所有東西都還在,只是人不在了,他又找了出來,想到展灝昕很大可能會回家來,他便開車回來了。

  「那不去就行了。我讓人把東西都送回來。在家裡要自在些,你想怎麼做,便怎麼做。不用在意那邊的人和事,你永遠是我展灝頡的弟弟,你想怎麼做,都有哥哥護著擔著。」展灝頡說著,又拍了拍展灝昕的背。

  這種溫情的親人之間的呵護動作讓展灝昕一時間感動非常,聲音甚至都不能支自持帶上了些哽咽,「謝謝你,哥。」

  「親兄弟之間,說這些。」展灝頡說著,就笑了,低頭看著展灝昕像是盈了一層水光的黑亮的漂亮眼睛,受蠱惑一般地,他低頭在那少年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安撫的親吻。

  這種親密的親人之間的動作,展灝昕從前肖想久矣,但喬默從沒有對他做過,雖然此時他已經大了,被一個被他真正當成大哥來看待的人這樣做,他還是有些不自在,向後退了一步,甚至臉頰上都染上了一些紅暈,慌張道,「哥,我先出去了。」

  展灝頡笑了,點點頭,「好,好好泡個澡睡一覺,把這些天在主宅那邊的不快都忘了。」

  展灝昕出門的時候又回過頭來問道,「你還要回那邊去嗎?」

  「還要回去處理一些事情,不過,一兩天時間盡可夠了,然後就回家來了。」展灝頡回答著,又上前看著展灝昕問道,「展承志是怎麼回事?」

  「他?他自己開車來的,但總不好將他趕回去,便讓他住一晚也就是了,明天就讓他回去。」展灝昕回答。

  「這樣?」展灝頡又道,「你和他和好了?」

  展灝昕略微沉了一下眼睛,又笑起來,「他那孩子把戲,我不和他計較而已。明天就趕他走,我才不想見到他。」

  展灝頡搖搖頭,也笑起來。

  展承志被安排在距離展灝昕房間最遠的客房,展灝昕洗完澡正擦頭髮,門便被敲響,過去打開門,便見展承志站在門外。

  看到展灝昕剛洗完穿著睡袍的樣子,展承志那辭藻貧乏的大腦只想到了一個『清水出芙蓉』來形容,不自覺就把視線粘在展灝昕臉上了。

  「我要睡覺了,你來做什麼?」展灝昕雖然不喜他,但還是禮貌使然沒有嘭一聲把門關上將他避之門外。

  展承志這才回過神來,臉頰居然有些泛紅,吞吞吐吐道,「呃,我……我過來……」

  「做什麼?」展灝昕問道。

  展承志臉更紅,他本是來要求看可不可以和展灝昕同睡,但此時看到展灝昕的樣子,居然突然心慌慌起來,哪裡還能理直氣壯做這種要求,只能落荒而逃了。

  「沒什麼。我……我走了。」展承志說完,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展灝昕蹙眉看他逃一樣跑開的背影,心下疑惑,不知道這個紈褲子弟到底是怎麼了,居然像是遇到了鬼一樣地逃了。

  展灝昕好好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樣子,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最後想不出所以然來,只能不再做想,進房間去了。

  躺在床上,喬默的身影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翻一個身,將半邊臉埋在枕頭裡,閉上眼睛,他輕輕喚著,「爸爸……默……」

  第二天展承志不想離開,展灝昕要做自己的事情不想理他,但是又會被纏著,讓他煩惱不堪,終於知道這個世界上孩子是最難伺候的一種人。

  最後還是給展灝頡打了電話,展灝頡不知道做了什麼,然後展承志就順理成章被他父母給叫回去了。

  展灝昕這才清靜下來。

  春假已經放完,展灝頡已經開始工作。

  展灝昕也一大早起來,早飯餐桌上,他翻看著報紙,然後看到了拍賣專欄上,上面有一套清乾隆年間的黃山日出山石松柏的古墨。

  展灝頡看弟弟翻著那頁看得專注,便詢問道,「看到什麼了,連飯也不吃了。」

  展灝昕把頭抬起來,朝展灝頡一笑,「這裡有拍賣會,我想去看看。」

  展灝頡把他手上的報紙拿過去看,看到上面的拍賣品,並不覺得會有展灝昕喜歡的,問道,「灝昕看到什麼了,想要去拍賣回來。」

  展灝昕起身站到展灝頡身邊,彎腰指著報紙頁面上的那一套墨的照片,說道,「我想去看這個。」

  展灝昕的聲音輕柔而美妙,甚至是帶著濃濃情意的,好像不是在說一套古墨,而是在說他的情人一樣。

  展灝頡將目光從報紙上轉移到展灝昕臉上,展灝昕彎著腰,耳邊微長的頭髮輕輕晃動了一下,漂亮的眉眼裡帶著溫柔與暖意,長長的眼睫自然垂下來,形成一種撩人心癢的弧度,挺鼻,粉嫩柔軟的唇瓣,還有顯得傲氣的微尖下巴。

  展灝頡有一瞬覺得自己的心思不太對,他趕緊把目光又轉到報紙上,說道,「你怎麼突然對古墨感興趣了?不過,這幾年,的確古墨升值比較大,不少收藏家開始收藏這個。」

  展灝昕笑著把報紙拿過來,說道,「距離開學沒有幾天了,我正好就去看看這拍賣會。」

  「你出門最好把阿標他們帶著,注意安全,要是真喜歡這些東西,你需要錢卡里不夠就給我打電話。」展灝頡滿面寵溺對弟弟說著,想加一句「不要惹事」,但是看展灝昕斯文俊秀的臉,柔和的氣質,這句話便也沒有說出來。

  展灝頡本沒有表示過要去那天的拍賣會,不過,在展灝昕收拾妥當正準備從家裡去拍賣會場的時候,展灝頡從公司回來了,展灝昕以為他是忘了文件在家裡,沒想到展灝頡卻說,「你第一次去拍賣會,我來陪你一起去。」

  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展灝頡一身黑色西服外面是卡其色的長風衣,他笑著對展灝昕這般說,估計是回來得太急,臉色比平時要紅潤。

  一向將「謝謝」「多謝」這類感謝詞放在嘴邊的展灝昕此次卻說不出感謝的話來,只在展灝頡走到他身邊的時候,輕輕喚了一聲「哥」。

  第十三章 出櫃

  喬默喜歡書法,但是文房四寶裡卻唯獨對收集古墨感興趣,古墨很容易被損壞,收藏難度相比其他要大。

  喬惜曾經認為喬默喜歡墨是因為『墨』與他的名字諧音,而喬惜也認為喬默就是一方精美內蘊而端方的古墨,觀其形色聞其蘊香,淡遠幽靜,香為芝蘭,馨而不絕,使人心神皆醉,沉迷不願醒來。

  好的古墨,收藏家將它視為等同生命,賞玩怕其磨損,用之更嫌浪費,不過,喬默就好像並不在乎這些。

  喬惜能夠清清楚楚地記得,他為了父親的生日賀禮專程去古玩店裡花了不少時間買了一篋古墨回來,是康熙前期的珍品,送給喬默的時候,喬默的確非常喜歡欣喜,臉上露出笑容,觀賞品鑑很長時間,還拿了墨譜出來比對。

  喬默如此喜歡,喬惜當然也就高興。

  只是,過了不到兩個月,一次他進喬默的個人書房,喬默正凝神看著那墨,喬惜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敢貿然前去打擾,只能站在門口等喬默回過神來,喬默抬起頭來看到他,神色有一瞬間的愣然,之後就說道,「我想寫幾幅字,就用這墨吧!你來磨墨。」

  就這樣,那完整的一篋,就被拿出來了一笏,雕著虯勁梅花的古墨就在他的手下被磨成一潭墨汁,喬默將它寫成了幾幅字,喬惜還記得,當時他的心情,微酸又壓抑地難過,看著手中他花費了兩天時間買來的墨一點點地消融在水裡,變成沉黑的一潭。

  原來那完整的一篋,變得殘缺。

  喬惜當時不由想,若是世界上有一種東西能夠讓喬默珍如生命,那麼,那會是什麼?

  喬默寫成的那幾幅字,有一幅正好是老子《道德經》裡「上善若水」一節,後來,就是這幅字一直掛在喬惜的書房裡,讓他抬起頭來便可看到,典雅端方的字體,就像是可以成為那至柔之水一樣,柔軟寧靜人心。

  展灝頡陪著展灝昕去了拍賣會場,這一篋墨被拍到了八十多萬,展灝昕甚至都有些想放棄,畢竟,他並不希望麻煩展灝頡太多,花費他太多金錢和精力,不過,展灝頡卻說,「這幾天一直看你興奮異常,莫不是為了這套墨,錢根本沒有關係,只要你喜歡就好。」

  當那一篋墨被端到展灝昕面前來,展灝昕眼眶都濕潤了,展灝頡笑著打趣他,「這墨只有放著等升值,吃不得用不得,你看你,高興地要哭了,至於嗎?上次不是說想要蘭博基尼新出的車,比起這墨,我看那車對你來說還實在些。」

  展灝昕抬起一雙瑩潤的黑亮眼睛來看展灝頡,道,「哥,我一生不忘你的情誼。還有,我就要這墨,家裡有車用就行了,不用買別的車了。」

  「你是我展灝頡的弟弟,照顧你是應當,說什麼不忘我的情誼。再說,這些錢是花的爸留給你的,難道你還以為我把自己掙的給你小子呢!」展灝頡說著,又想到展灝昕鬧著要車還是他沒有落海之前的事情,怕那事現在的展灝昕都沒有印象了,於是又岔開話題說道,「走吧,還要去哪裡?今天我就陪你去了。」

  坐在車裡的時候,展灝昕抱著墨道,「哥,我想給你說件事。」

  坐他身邊的展灝頡轉過頭來看著展灝昕,看他一臉沉著莊重,略微奇怪,問道,「什麼事情,說吧!難道還需要打草稿客氣不成?」

  「我不想把這件事瞞著你……」展灝昕聲音帶著少年的清朗,每個字都說得異常清晰,展灝頡被他清亮的眼眸望著,不由得心亂跳了幾拍,壓下突然來的一陣莫名感,平和道,「說吧。我聽著。」

  他的弟弟最近總讓他產生一種莫名的情緒,而這種情緒讓他覺得一絲不安。

  「哥,我喜歡男人,我不喜歡女人。你會怎麼看我?」展灝昕一雙明眸裡沒有躲閃也沒有怯意,就這麼簡單,他就向展灝頡出櫃了。

  作為喬惜的時候,他是萬人矚目的喬家大公子,是按照繼承人來培養,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人關注著,他不能犯一點錯。他害怕自己的性向被人知道,他從不和男人走得太近,他害怕別人懷疑他,他和女人有好的交往,雖然不是談戀愛的程度,但是,他要讓人知道他和女人關係好,那時候,他在心裡壓抑著自己的愛戀,壓抑著自己的性向不讓人看出來,他不敢對任何人講,喬默作為他的父親他的最親的親人,他更加不敢讓他知道。

  那種壓抑讓他痛苦,讓他苦惱。

  可是此時,他卻如此簡單地就對著展灝頡說出口了,因為他現在已經真正將展灝頡當成了他的哥哥,是他的親人,他能夠對這個至親之人說出自己的隱秘來。

  即使他的性向讓外人知道,他也不再擔心,不再害怕與痛苦。

  他在心裡其實擔心展灝頡會不接受,但是,此時,他已經有時間並且能夠保持冷靜的態度來面對展灝頡知道這件事情後會出現的任何情況,畢竟,現在,除了喬默,還有誰能夠影響他。

  展灝頡聽到展灝昕的話,好像沒有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一樣,呆愣在了那裡,他望著展灝昕,目光深沉,好像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不尋常的東西來,好半天,他才動了動身體,幽幽問道,「你怎麼確定的?」

  「這是生來如此的事情,並不需要確定就知道。」展灝昕答道。

  「那你以前還為了個女人被推到海裡去?」展灝頡聲音突然變冷了,臉色也沉了下來,「你才安分幾天,現在又來搞這件事情?媽才剛離開呢,前幾天你怎麼不當著她的面說。」

  「哥,如果你不接受,我可以搬出家裡住。這件事,我只給你一個人說,也只給你一個人說過,你如果生我的氣,我也沒有辦法,要是你要給媽說,你就說,反正我並不介意那些。」展灝昕望著展灝頡平靜說道。

  他此時平靜的語氣,並沒有以前的展灝昕給人的挑釁和不馴的感覺,他的平靜讓人感覺到一種沉重的無奈,甚至因為想到過往的壓抑與感情,還帶著悠遠的悲傷與痛苦。

  展灝頡沒有看展灝昕,但是,聽到他的聲音,他的心裡便已經天翻地覆鬧翻了天。

  對於展灝昕會說出這種話來,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車在路上行駛著,到開回家,兩人都沒有說過話。

  展灝昕也沒有辦法,要是展灝頡不能接受,他的確並不會勉強他接受,或者必須要他接受不可,他願意離開,雖然他捨不得這個家裡展灝頡帶給他的親人的溫情。

  第十四章 離家

  回家後展灝頡便一言不發去了公司,展灝昕在客廳裡坐了很久,透過窗戶一直望著外面的天空,看到天空在太陽最後一段時間的光暈裡的變化,看到它從透亮的橘色變成了紅色,然後天空又漸漸暗下來,陷入黑沉……

  當客廳裡的燈被傭人打開,展灝昕只能長長嘆了口氣,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問了管家展灝頡有沒有來電話,說過什麼時候回來用晚飯沒有,管家回答說大少爺沒有打電話回來。

  展灝昕一個人草草用了晚飯,然後就上樓回房了。

  他原來以為除了喬默,自己真不會為別人的情緒而抑鬱難過,沒想到才和展灝頡相處這麼短的時間,因為他對自己的照顧,便讓他的心因為他產生了波動難過。

  展灝昕坐在燈下寫信。

  他希望將自己的感謝和歉疚之情都用文字表述出來,將這信寫完,他想,他也應該離開這個家了,畢竟,他並不是真正的展灝昕,需要按照展灝昕的生活軌跡來做事。

  展灝昕將信寫完,已經晚間十點了,傭人送紅茶進來的時候,他問起展灝頡,傭人依然說大少爺還沒有回來。

  展灝昕將自己要用的東西草草收拾了一下,裝了兩個小皮箱。

  他其實真的很不捨這裡,雖然沒有住多久,但是,這裡比起喬家那個冰冷的大宅,他覺得這裡才像一個家。

  他讀大學的時候,住在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裡,狹小的空間,卻讓他覺得比起喬家大宅那冰冷寬廣的建築要溫馨得多。

  他還記得,在校園裡紅楓落葉的時候,喬默去學校看過他一次。

  喬默是出於公事到那裡,然後順便就看了他。

  公寓裡沒有傭人,喬默自己泡了茶,然後參觀了他住的公寓。

  喬默看了他的臥室,看了他的書房,還有他的廚房,然後坐在客廳裡喝茶,他當時沒有任何表示,神情也是淡淡的,不過,喬惜知道,喬默那時候心裡應該是歡喜的。

  兩父子坐著說了不少時間,雖然大多是喬惜在說自己的生活與學業上的事,喬默只是靜靜地聽,但那樣的時光,依然讓喬惜每一次回憶起來的時候都帶上了甜蜜。

  喬默總是淡淡的,淡得太孤獨了,喬惜從小望著他,只會想到飄渺的仙人,然後覺得很心痛。

  那樣冰冷的大宅裡,在十八歲剛剛成人的時候,喬默就遇到父母雙雙被暗殺,家中小叔要奪權,喬默甚至連大學都沒有讀完,從國外趕回家來,面對父母被人害死的局面,大部分家族勢力根本不為他所用,又有叔父親人的人心險惡,面對喬家的冰冷,面對喬家家族產業遇到的危難……

  他無法選擇,只能面對這些困難,挑起喬家的擔子。

  喬惜很想知道喬默在沒有繼承喬家的時候是什麼樣子,那時候,他的心也是如現在這般冷嗎,應該,不是這樣的。

  喬惜最開始對他產生感情的時候,並不知道這麼多,他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冷冰冰地離他很遠的人,當從很多途徑知道喬默當年支撐起喬家的艱辛之後,他就更加愛他,憐惜他,他有時候甚至恨自己生不逢時,他想,要是,他和喬默生在同樣的時候,那麼,對於他,該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

  展灝昕提著箱子下了樓,將寫好要交給展灝頡的信給了管家,讓他轉交,然後說自己想搬出去住。

  手裡拿著信,聽到展灝昕一臉正經嚴肅說要搬出去住,看到他手裡提著的箱子,管家愣在了當場,「小少爺,你為什麼不住在家裡?」

  「我和大哥之間出了點事,是我的錯,你看,大哥生我的氣都不回家來了。我看,我還是先暫時在外面去住幾天,等大哥消了氣原諒我了,我再回來吧!」展灝昕對管家苦澀一笑,還寫了一張便條給他,道,「這是我定的賓館,有事情要找我,可以去這裡找。」

  「小少爺,即使你和大少爺之間出了事情,親兄弟之間,還有什麼不好說明白的,你怎麼就要離家出走呢?」管家勸阻道。

  「文叔,我不是離家出走,只是出去住兩天而已,你看,我不是把我的住址都給你了嗎?大哥回來了,就把這信給他。」展灝昕說著,就要往外走。

  管家趕緊拉住他,極不讚同地道,「小少爺,你這樣離家不妥當,再說,現下已經晚了,你這樣出去住賓館哪裡行。即使你不想住在這棟宅子裡,家裡還有別的度假別墅,你要出去住,還不如就在度假別墅裡住幾天,到時候估計大少爺也想通了,會去把你接回來。更何況沒幾天你就該上學了,你不會又像以往一樣不去上學吧!」

  展灝昕無話可說,但還是堅持要走,管家也管不住他。

  趁管家去打電話給展灝頡的時候,展灝昕已經出門開車離開了。

  管家打了電話跑到窗邊,只來得及看到展灝昕開的車離開家裡那道大鐵門,他只氣得皺眉,但對於展灝昕也是沒有辦法,雖然展灝昕性子變好了不少,但是,倔脾氣還是和從前一樣。

  展灝昕說他是同性戀,展灝頡開始根本不相信,展灝昕以前從來都是對男人非常厭惡,曾經有男同性戀者看他長得好猥褻他,差點被他打死,他雖然一直以來沒有女朋友,但是,表現出來的卻是對女人感興趣。

  展灝頡想著展灝昕的問題,頭都大了。

  那時候展灝昕對他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表情非常嚴肅認真,根本不像是說著玩,展灝頡只能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只是,那麼,展灝昕以前的行為是為什麼,難道僅僅是因為不接受自己是同性戀而產生的對自己和對男同性戀者的排斥。

  展灝頡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這件事情,那種展灝昕不是原來的展灝昕的感覺又開始在他的腦海裡冒出來。

  因為他經常熬夜做事,時常要在公司裡過夜,於是,公司裡有他的休息間,他本是準備就在公司裡住下,等到自己想明白之後才回家,沒想到他在這裡愁眉不展,管家便來電話說展灝昕要離家出走,展灝頡只好把心裡的那些煩惱糾結拋下,趕緊回家去。

  等他趕回家,管家把信給了他,打開信來看,裡面厚厚的三大張紙,前面是些感謝的話,列數他對展灝昕的各種好,後面便是展灝昕就事論事,說他是同性戀,乍然告訴展灝頡展灝頡一定不能接受,他不希望哥哥為難,願意自己出去住一段時間,等兩人都想通想開了,然後再來面對對方。

  信裡寫得感情真摯,展灝頡看了顫抖著手愣在了當場,把信疊好裝好,對管家問道,「灝昕他說他去哪裡了?」

  管家又把那便條給他,「他說他住這個賓館,等你氣消了,他再回來。」

  展灝頡氣怒地哼了一聲,讓年紀已經大了的管家去休息不要擔心這事,他便讓司機開車去了賓館。

  第十五章 戀愛問題

  展灝頡到達展灝昕所在的賓館,向服務台說明了情況,自己前來尋找弟弟,便問到了展灝昕所住的房間。

  當他從電梯裡出來,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如他沒有記錯,那應該是喬家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非常得喬家當家喬默的器重,叫做明存澤,四十來歲,中等個子,一副清俊和善的面孔,戴著眼鏡,卻為人最讓人摸不透,展灝頡和他以前打過不少照面。

  對於他到這種賓館裡來,而且,還戴著一頂便帽,飛快從走廊一邊離開,這讓本要過去打招呼的展灝頡覺得詫異。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展灝頡收起臉上的表情,才往展灝昕所住的房間走去。

  站在門口敲了門卻沒有人來開,展灝頡覺得奇怪,又等了一陣,敲門,還是沒有人應。

  展灝頡以為是展灝昕這孩子使了計策,讓他到這裡來,他卻已經偷偷跑了,展灝頡沉著臉,心裡已經開始醞釀怒氣。

  展灝昕這孩子本以為已經懂事,沒想到還是這樣子讓人放不下心,突然說自己是同性 戀,然後又不住家裡,跑到外面來。

  「大哥。」

  少年清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展灝頡轉過身來,看到展灝昕站在他身後,明亮得熠熠發光的眼睛,神情沉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一種和世人隔離一般的氣息,讓他顯得高傲而脫俗……

  彷彿僅僅只過了半天,展灝昕給人的感覺就變了,展灝頡看著他,對於他面前的孩子感覺些微微妙,只是,卻又無法在心中形成確切的這孩子是哪裡變了的判斷。

  「怎麼說住賓館就住賓館,現在馬上和我回去。你胡鬧也要有個限度。」展灝頡沉著臉對展灝昕說道,平時他能夠包容並且疼惜愛護自己的弟弟,但是,在這個孩子做錯事情的時候,他也不免會嚴厲。

  展灝昕向他笑了一笑,整個人明媚起來,彷彿他身周也跟著亮堂起來一樣,剛才他身上那種讓展灝頡覺得微妙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不見。

  「大哥,你是不是原諒我了,要我回去住,是不是你不介意我是同性戀了?」

  展灝頡因為展灝昕的話一愣。

  他到公司去後,一直想這個問題,若是展灝昕真的是同性戀的話,他也拿這沒有辦法,畢竟,同性戀是一種性取向,即使想改也無從改,為了展灝昕的幸福,也不能逼迫他和女孩子交往,只能限制他不要和男人亂來,染上病這些。

  「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我想介意也無從介意。先和我回去吧,一切回去了再說。」展灝頡想著快點把展灝昕帶回去,他還有一大堆話要交代展灝昕呢。比如這種事情最好先不要傳出去,比如要交男朋友要先把男人帶回家去讓他檢查清楚了才行,比如不能隨意去酒吧和男人亂來……

  展灝昕點點頭,卻過去開了房間的門,打開門,對展灝頡道,「大哥,先進來坐一會兒吧!我才剛出來就要回家去太浪費了,在賓館住一晚行嗎?」

  「住賓館又不是旅遊,你還當這個是消遣嗎?快拿上你的東西,現在就回去。」展灝頡嘴裡這樣說著,卻跟著展灝昕進了房間,裡面是賓館高級套房的格局,打量了一番,便坐在沙發上等展灝昕拿自己的東西。

  展灝頡把展灝昕接回了家,兩兄弟又恢復了原來的兄弟情誼,這讓管家放下心來。

  展灝頡坐在展灝昕的房間裡,已經心平氣和,看著展灝昕問道,「你突然說自己是同性戀,是不是因為喜歡上了什麼人?對方是男人?」

  展灝昕一愣,沒想到展灝頡心思如此縝密,一下子就想到這種關鍵問題上來了。

  轉頭看到放在一邊書櫃裡面的墨篋,神情些微變化,低下頭沉默了一陣沒有說話。

  「你喜歡上誰了?這人我認識嗎?」展灝頡看到展灝昕聽到他的問題一副恍惚的樣子,正是那愛而不得的憂傷的神情,展灝頡便知他的猜想是正確的,但是,想了想展灝昕周圍的男人,一個個排查過去,展灝頡實在想不到到底會是誰?

  展灝昕以前性格乖張,為人霸道,脾氣暴躁,和他交好的幾乎沒有,交好的男人更是找不出來。

  要說最近展灝昕接觸地多的,難道是——「展承志?」

  正為愛而不得而傷懷的展灝昕聽到展灝頡一種驚訝的口吻問出「展承志」三個字來,展灝昕抬起頭來,一臉奇怪的神色。

  展灝頡馬上覺得自己猜錯了,也幸得不是展承志,展承志那個孩子,展灝頡實在看不上,被寵壞了的小孩兒,為人囂張霸道,性格也不好,要是展灝昕喜歡的是他,那展灝昕以後還不受盡他的欺負。

  想想前幾天展灝昕看也不想看到展承志,讓他想辦法把他趕走的事情,也的確不太像展灝昕喜歡他的樣子,只是,現在的孩子心思難猜,心裡真喜歡也說不定。

  作為兄長,對於弟弟的戀愛問題,他煩惱了起來,突然產生了自己孩子原來已經長大了,要他操心戀愛問題與終身大事的事情來,只是,他的這個弟弟比別人還要麻煩一些,畢竟同性戀可不能像異性戀這樣容易些。

  展灝頡正為展灝昕的戀愛問題煩惱,就聽展灝昕說出了更讓他震驚的話來。

  「我不想瞞著大哥你,我喜歡上喬伯伯了,想要追求他……」

  展灝昕聲音如同清冽泉水一般地清透而且優美,柔柔的,聽在展灝頡耳朵裡卻像是炸開了一道大雷,讓他端著茶杯喝到嘴裡的一口茶噴了出來。

  展灝昕沒想到展灝頡反應這麼大,愣愣地望著他,展灝頡也愣住,兩人大眼對小眼,好半天,展灝頡才反應過來,從小茶几上抽了紙擦了擦嘴,放下杯子,神情怪異望著展灝昕,語氣也非常怪異,還帶著些痛心,驚疑道,「小昕,你說你喜歡喬伯伯,哪位喬伯伯?」

  「喬家的喬默。」展灝昕道。

  「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你怎麼喜歡上他的?且不說他是長輩,比你大了二十多歲呢,就說他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你怎麼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去了?」展灝頡以一種冷靜中帶著冷冽的語氣道。

  展灝昕聽到展灝頡的話並沒有反駁也沒有激動,經過這麼多年的時間,他第一次將自己喜歡喬默的事情說出來,告訴別人,他有太多的時間來想像別人聽到這件事時候的話語與神情,無論對方是什麼反應,說什麼話,他都已經不會激動……

  「我知道,不過,他妻子死了近二十年,他之後並沒有續娶,我追求他,也不一定追不到啊!反正,我不會放棄,總會有辦法讓他成為我的。」展灝昕聲音冷靜,神情裡些微悠遠,些微悵然,卻也帶著堅定與無限神往,那種神情,彷彿是用最誠最真最深沉的靈魂最虔誠的嚮往在仰望著他心中的神佛在憧憬著他生命裡的聖地一樣,那樣的帶著高潔與敬慕,帶著深沉的愛意與少年的熱切,讓人根本不忍心去責備他,去批評打擊他。

  展灝頡當然不會認為展灝昕是在開玩笑,只是,聽到這裡,他也只能當成是玩笑在聽。他的傻弟弟,一點也不明白他的愛情的無望,要是喬默會回應他,那才奇怪了。

  展灝頡拍了拍展灝昕的肩膀,說道,「你要追求,哥哥支持你,只是,你做事別太出格了。要是被拒絕了,天下大把的好男人好女人,再喜歡上更好的就是,到時候看開些就好。」

  展灝頡這般說著,便站起了身來,「已經這麼晚了,準備睡吧!有話我們也以後再說。」

  第十六章 墨與默

  愛情能讓男人變得成熟。

  展灝頡相信這一點,於是展灝昕大言不慚說要追求國內第一大世家的家主,而且這家主還是四十多歲喪妻多年不曾續娶的中年男人的時候,展灝頡並沒有反對,只是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鬧出什麼問題來就行了。

  展灝頡去了公司。

  展灝昕便好好將自己收拾了一番,穿了一套很正規的白色西裝禮服,頭髮也上了髮蠟整理得一絲不苟,當他從樓上下來,一大早就來他們家等著他的展承志看到他這個樣子,驚得愣在當場。

  愣愣問道,「灝昕,你這是要做什麼?」

  展灝昕手裡拿著裝著古墨的篋子,看到展承志居然在他們家,直想皺眉,沉著臉面無表情地道,「沒什麼,我要去喬伯伯家,感謝他那天送我回來。」

  展承志很不快地皺眉,「去喬家,有什麼好去的。不過就是把你送回家,又不是什麼大事,用得著特意去表示感謝嗎?」

  展灝昕走下樓,展承志看到他手上拿的東西,便好奇地跟上去,伸手要拿過那篋子,「這裡面是什麼,這盒子倒是古樸精緻。」

  展灝昕一閃躲過了展承志的手,皺了一下眉,道,「裡面是墨。」

  「文房四寶的墨?」展承志聽說,便來了興致,硬是要看裡面的東西。

  展灝昕被他纏得很煩,就道,「沒什麼好看的。你又不寫毛筆。」

  展承志道,「誰說我不寫了。」看展灝昕臉色不好,他就氣憤起來,道,「你要拿這個送給喬伯伯麼?說來,喬伯伯單名一個「默」字,不正好和這墨諧音。」

  展灝昕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不早了。

  他早上給喬家打過電話,詢問喬默是否在家,那邊過了一段時間才回了他,說會在,讓他過去。

  他不想和展承志多說,便道,「我和人約了時間,要先離開了。你來我家是做什麼?若是來找我,那你或者等我回來,或者先離開,我回來了再聯繫你。」

  展承志說要和展灝昕一起去喬家,展灝昕不耐地道,「你也十七歲了,怎麼就像個要奶吃的孩子,跟著我做什麼?」

  展灝昕說這一句實在是被展承志纏急了,以為展承志聽後會生氣然後一怒之下就離開了,沒想到展承志卻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嘴湊到他的耳邊,笑道,「我就是要奶吃的孩子,不過,我只吃你的奶。」

  展灝昕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展承志這不學無術的臭小孩是什麼意思,隨即就臉變得通紅,不過,絕不是羞紅,而是氣紅的。

  一手拿了墨,另一手就抓住展承志的手一帶,腿踢向展承志的膝彎,巧勁之下,展承志毫無防備,一下子就被踢滾到地上去了。

  展灝昕怒瞪他,冷冷道,「嘴巴放乾淨點。」轉身出門了。

  展承志瞪著眼張著嘴還迷醉在剛才展灝昕臉紅耳赤眼睛因為含「羞」而水汽迷濛的樣子中,直到管家過來問他要茶還是咖啡的時候,他才傻笑著從地上爬起來。

  沒想到展灝昕平時面無表情一副清冷之態,害起羞來簡直是美態十足。

  展灝昕怒氣衝衝地出門,因為被展承志那小孩兒給調 戲了,他心裡只想大罵,不過是因為從小的良好教養才沒有罵出口而已。

  開車出門,沒用多久就到了喬家。

  喬家裡進進出出不少人。

  展灝昕在大門口受了檢查,確定是喬默要見的人後,才放他的人和車進去。

  他直接被帶進了後院喬默的院子,在花廳裡等了不少時間,忐忑之中打量了房中的擺設,還是和他是喬惜時一模一樣。

  喝了兩碗茶,吃了點小點心,才有下人來傳,說老爺在書房裡,帶他去書房。

  喬默的這間書房,喬惜也沒有怎麼進來過。

  展灝昕卻沒有和喬默有太多交往,卻被允許進去。

  下人敲了門,裡面一人來開了門,正是明叔明存澤,他看到展灝昕,便向他露出個禮貌周到的笑意,請他進了,自己退出了房間。

  喬默在書桌後面翻看資料,展灝昕進來他便將資料掩上放到了一邊,臉上有絲放鬆,從書桌後面站起來,道,「坐吧。上次只是順路載你而已,你又何必來道謝。」

  展灝昕心裡想著我不是專門來道謝,是借道謝來送你喜歡的東西討你歡心,再好好看看你而已。

  「我就要開學了,去學校後就沒有多少時間來拜訪喬伯伯您了,所以,其實這次不是特意來道謝,是借道謝來看看您而已。」

  喬默笑著坐到沙發上,道,「你倒是會說話。」

  門又被敲響了,展灝昕準備起身去開門,坐在他身邊的喬默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道,「是送茶,我去。」

  傭人將茶盤放到沙發前的紅木桌上,喬默便讓他出去了,自己來沏茶。

  喬默沏茶的時候,展灝昕便將一直拿在手裡的篋子捧到喬默跟前,道,「喬伯伯,上次在拍賣會拍下的一篋墨,知道您是熱愛書畫的人,便將它拿來送您,希望您能喜歡。」

  喬默放下茶壺,有一絲吃驚,接過那篋古墨,溫潤的臉上出現笑意,道,「你如何知道我喜歡古墨了?」

  展灝昕微低著頭笑了,臉頰上帶著紅潤,看起來就像是少年在心上人面前的羞澀笑意,道,「喬伯伯喜歡古墨很多人都知道,我知道也不足為奇。不過,想送古墨給喬伯伯的人不知凡幾,但喬伯伯會收下的,估計不會有幾個人。我冒昧買了來送,還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夠討您的喜歡呢。」

  喬默也不沏茶了,起身將篋子放在書桌上,轉身又去拿了手套來戴著,這才開了蓋子,仔細看了裡面的古墨,轉過身來對展灝昕道,「你倒有心了,那我也不拒絕,就收下了。」

  展灝昕高興地笑起來,臉頰上現出兩個小酒窩,帥氣裡又帶著可愛羞澀來。

  喬默看到他歡快的笑容,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喬默將墨收起來後,便又重新來沏茶,讓展灝昕品嚐。

  喬默白皙修長的手指就像是最美妙的藝術品,展灝昕從他手裡接過茶杯,手指不小心觸到了喬默的指尖,便很不爭氣地開始臉紅心跳。

  展灝昕說道,「喬伯伯名字便是一「默」字,正好和這筆墨紙硯的墨諧音,而喬伯伯為人也正好和這古墨一般,君子端方,溫文爾雅,沉蘊內斂。」

  被一個晚輩如此說,要是是別的晚輩,是萬萬不敢的,而且,喬默定然心裡不豫,不過,展灝昕端著茶杯,低著頭紅著臉羞澀出口,喬默便也只當是他的可愛之語了,而且居然說道,「我喜歡這墨,倒不是因為它和我的名字諧音,由此物寓自己,僅因此物沉黑,世間一切也該能因此而掩沒了。」

  喬默的這話算是對知己而言的,他說出來,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半晌,展灝昕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望向喬默,道,「喬伯伯,我告訴家人了,說自己喜歡同性的事情。」

  展灝昕直白的話讓喬默一愣,展灝昕那直白灼熱的目光裡分明的愛慕感情,讓他避開了展灝昕的視線,當沒有聽到一樣,又為展灝昕添了一杯茶,而沒有回答。

  展灝昕有些失望地把目光轉開。

  看到對面高高的紅木書架上放著一個相框,裡面的青年身姿站得筆直,並不出彩的相貌,目光幽深而堅定,那是喬惜。

  喬默很快就說自己還有事,展灝昕當然很知趣地道該告辭了。

  開車回家的時候,想到喬默繁忙之中撥出時間來接待自己這樣的小人物,那是不是說,其實在喬默的心裡,自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那放在喬默書房裡的喬惜的相框,以前是沒有的,那是最近喬默才放那裡的吧,他的心裡是不是對已經失去的兒子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只是他為人本身太冷漠了,所以以前才那般對待喬惜?

  第十七章 開學與喬默的禮物

  展灝昕回到家後,發現展承志居然沒走還在他家裡,他有些意外,意外之外絕對不是驚喜,而是無奈。

  這個小孩兒怎麼就盯著人不放呢。

  「你總算回來了,怎麼,喬伯伯沒留你吃午飯?」展承志正坐在他家客廳裡吃廚子做的小蛋糕點心,看展灝昕進來,就笑著問了一句,那一句裡怎麼聽怎麼帶著些譏誚。

  展灝昕不想理睬他,自己沒有被留下來吃飯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被留下來吃飯才不平常,也不回答展承志,直接往樓上自己房間裡去。

  展承志看展灝昕對他視若無物,便有些生氣了,道,「怎麼了?你到喬家去沒討到好,就來給我臉色看麼。」

  展灝昕已經走到樓梯口了,轉身過來看他,「亂說什麼?你沒事就可以走了。」我是看到你心情不好而已。只是最後一句太傷人的話,以他的教養說不出來而已。

  展承志從沙發上起身,過來拉住展灝昕的手臂,展灝昕一下子讓開了,道,「拉拉扯扯做什麼。有話就說。」

  「你這人怎麼這樣?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展家的嫡孫,你就這樣待我的麼?」展承志也來氣了,偏要拉著展灝昕的手,拉上手了,還用手指不斷揉摸。

  展灝昕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擰,展承志反應得快才躲過一劫,不然手腕就該被擰脫臼了。

  「再來惹我,看我對你客氣。」展灝昕拿眼瞅著展承志,說道。

  展灝昕生起氣來便是不動聲色的狠,此時語氣平淡,展承志卻真的被他駭了一跳。

  退開一步囁嚅道,「你這人真不知好歹,我在這裡等你一上午,你一回來還關心你,你就這樣對我。」

  展灝昕看展承志那受氣後委屈的樣子,便又在心裡對自己道,和他生氣做什麼呢,他不過是個小孩兒罷了。

  便又說道,「我只是不想和你拉拉扯扯罷了。你不要惹我,我自然就對你客氣。」

  展承志抬頭睜大略含笑意看他,他便繼續道,「我上樓換身衣服,你留下來吃午飯吧。我大哥不會回來,你想吃什麼,就自己給廚房說,讓他們做什麼。」

  說著,也不再看展承志,便上樓去了。

  展灝昕後來那放軟的聲音,讓展承志覺得展灝昕其實心裡是他的,只是害羞才那樣惡言相向而已,便自顧自地胡思亂想,高興一番,想了想吃什麼,就給傭人說了,讓廚房裡做。

  展灝昕進了臥室,便將身上的正裝脫掉了,換上一身休閒衫。

  他還記得,以前做喬惜的時候,因為父親對他的嚴格要求,從很小的時候,他就開始穿正裝,小西服,蝴蝶結,之後就一直這樣穿了,他自己也並沒有覺得穿成這樣有什麼不好的,在他當了展灝昕之後,每天都穿寬鬆自在的休閒衫,他才明白,那筆鋌而規範的正裝,是一個束縛的套子,他每日裝在那套子裡,做那套子定下的模子裡的人,以至於從沒有開心過,明明那麼喜歡喬默,他卻連多看他幾眼都不敢,有的時候想得狠了,即使喬默來看他,他也要想理由逃開。他從不知道變通,不明白,也許就是他自己的不斷逃避,才讓那份感情越發深刻而不可控制,若是一開始他就敢大方地看喬默,敢大方地和他說話相處,有一般父子的相處模式,他估計也不會陷入這樣的愛戀裡不可自拔。

  裡面穿了一件灰黑格子的真絲襯衫,外面一件灰色羊絨毛衣,下面穿一條休閒褲,這樣的打扮比套在那白色的修身的正裝裡舒服多了。

  又整了整頭髮,展灝昕才下樓去。

  傭人說展承志在遊戲室裡打遊戲,展灝昕過去,看展承志在用wii機玩拳擊,他靠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展承志打得滿頭是汗,回頭看到他在門邊,便叫他去玩對打。

  展灝昕搖搖頭,道,「不了,我剛洗澡換衣服。要吃飯了,過量運動不好。」

  展承志放下遊戲手柄,到展灝昕身邊來,一下子攀在他的肩膀上。

  展灝昕趕緊讓開一步,「你看你,滿身是汗,還是去洗澡換一身衣服,不要驟熱驟冷感冒了。」

  展承志本還對展灝昕讓開他不讓他碰而心裡不爽,但聽他說後面關懷的話就馬上笑開顏,道,「行啊,我去洗澡,我要穿你的衣服。」

  男生衣服都是比較寬鬆的,雖然展承志比展灝昕高壯那麼一點,但展灝昕的衣服他還是能穿的。

  只是,想到展承志早上說的那噁心的話,展灝昕就皺起了眉,展承志上樓去他住過的那間客房洗浴的時候,他就讓傭人拿了家裡的傭人制服進去給他穿。

  展灝昕坐在餐桌邊等展承志,想到展承志穿家裡傭人制服的樣子,就笑了。

  「喂,展灝昕,你太過分了……」一個人衝過來,展灝昕回頭,見展承志穿的浴袍,頭髮還在滴水,怒氣衝衝過來就一把從後面拽住展灝昕衣領。

  「我要穿你的衣服,快去給我拿。」展承志拉著展灝昕的衣服就要拉他上樓去。

  兩人又是一場拉鋸,展灝昕被他煩得不得了,只好去拿了自己還沒穿過的襯衣內褲褲子,只薄毛衣才是一件舊的。

  想到展承志這麼個大少爺,怎麼就被養成了這麼個壞毛病臭脾氣呢,簡直就和個流氓差不多。

  吃飯的時候,展灝昕當然是食不語。

  展承志便嘰嘰喳喳說一起去上學的事情。

  因為他倆是一所學校,貴族男校,住校寄讀,展承志比展灝昕低一個年級,展灝昕高三,展承志高二,這所學校也是以前喬惜所就讀的學校,喬家是裡面最大個股東。

  說著,展承志想到什麼高興的事情的樣子,就望著展灝昕欣喜地道,「灝昕,去學校了,我要換到你的寢室和你同住。」

  展灝昕即使只有喬惜的記憶,也對那學校瞭如指掌。

  一般學生是兩人一間,申請高等公寓便是一人一間。

  不過,以前展灝昕囂張的個性,應該是一個人住才對啊,便道,「我習慣了一個人住。」

  展承志就臭了臉,「那好,我去住你旁邊的房間。」

  好不容易才把展承志送走了,展灝昕回房裡看書上網,接了展灝頡一個電話,展灝頡說哪裡新開了一家煲湯館,要帶他一起去吃,問他的意願。

  展灝昕雖然對在外面吃東西不敢興趣,而且還有事做,但也答應了。

  便等晚上展灝頡下班了接他一起去。

  晚上,展灝頡回來時,喬家也來了一輛車。

  是喬家的傭人,送了一副字畫和一小籃點心。

  那人說,字畫是喬默的親筆,點心是展小公子喜歡的口味。

  展灝昕心情激動又緊張地接過東西,將那字畫捧在懷裡,點心提在手上,飛也是地衝上了樓,進了臥室,將點心籃子放在小桌上,把字畫在床上鋪開。

  字畫裡寫的一首詩,卻是詩仙李白的《行路難》。

  看到上面飄逸裡帶著狂狷的字跡,展灝昕咬著下唇,將上面的詩讀了一遍又一遍。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捂著胸口好一陣才平息了胸膛的快節奏起伏。

  展灝昕把字畫收起來,裝進盒子裡。

  他可捨不得把喬默好不容易送他的一副字畫掛起來蒙塵。

  又滿臉甜蜜笑意地去從食盒裡拿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裡,眼睛都笑成了一彎月牙。

  展灝頡上樓來看他,站在門口看到他家弟弟像個傻子一樣笑得又憨又呆,就搖頭嘆息,喚道,「小昕,快點,我們走了。」

  展灝昕這才又把食盒籃子的蓋子蓋上,也不把這點心提下樓大家都分著嘗一點,就收在自己屋子裡了,甚至連展灝頡他都沒給嘗一塊。

  展灝頡拉著他的弟弟下樓,心想展灝昕如此珍惜那字畫點心,這不過是人家的客氣而已,哪裡會是展灝昕所想的愛慕。

  但也不好打擊弟弟,便拉著他出門上車,去吃煲湯去了。

  第十八章 開學與新的開始

  很快,就到了新學期開學的時候。

  展灝昕沒想到自己還要去將以前所學的東西再學習一遍,又要回到以前呆過很多年,以至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學校。

  這是一所從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都有設置的貴族學校,除了大學外,從小學到高中都是男校,大學部分才招收女生。

  展灝昕回憶自己從小在那所學校裡的生活,無不是單調而嚴謹的,他從小雖然就不受喬默的喜歡,但畢竟是喬家大少爺,喬家將來的繼承人,故而一直過的便是眾星捧月的生活,在學校裡,他雖然知道各種程度的欺負都存在,但作為喬惜,他從沒有遇到過,當然,他也不會去欺負別人,但是,除了必要,要是遇到有人被欺負,他一般是不會幹涉的。

  即使學校裡的還是小孩兒,心智還沒有成熟,這個學校便也已經是一個社會的縮小版了,各有團體,恃強凌弱,對有強大背景的人巴結卑躬,對弱小的人欺凌侮辱……這已經是這個學校的慣有風氣了。

  但是,校方並沒有對此進行管教,雖說是崇尚學風自由,讓學生自我約束,學生的確也能從這種成長裡更好的學習到將來必須要用到的知識與能力,能在這裡好好混下去的人,將來定然能夠適應出了這個學校後的大環境。

  只是,這個學校就如此骯髒了,他們的風氣又帶到外面去,如此惡性循環,現在,大家所謂的貴族,所謂的世家,其實不過是一群骯髒的衣冠禽獸罷了,裡面又有幾個清白的人。展灝昕不由如此嗤之以鼻地想。

  想到此處,他不由又想到喬默。

  喬默從來都是殺伐決斷的,死在他手裡的定然不在少數,或者在他手裡生不如死的人也定然挺多,但是,為什麼他那個人還能夠在自己的心理是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一般的存在?

  即使喬默說他喜歡墨,是因為墨的黑色能夠掩蓋一切,展灝昕想到他的時候,依然是他臉色蒼白脆弱,眉宇之間又說不出的憂鬱的樣子,喬默那些心狠手辣的手段,即使在他第一次知道的時候,覺得觸目驚心,但他的心底,他對喬默最深的印象,依然是他的脆弱與憂鬱。

  在他還是喬惜的時候,他就想過,把喬默從那裡解救出來,喬默會變成什麼樣子。

  展灝昕發現,無論真是的喬默是怎麼樣的,在他心裡的喬默,永遠都是美好的,如同白蓮花一般的存在。

  到學校去報到,是展灝頡送展灝昕去的。

  展灝昕住在銀月大樓二樓201房間,是在二樓左邊最裡面的一間房間,房間的位置讓展灝昕有些不滿。

  裡面是兩室一廳兼帶洗浴間廚房陽台,他住在B室,寬敞的客廳裡還放著一架鋼琴,因為假期沒用,便用罩布遮了起來,客廳裡的沙發桌子等也是用罩布遮起來的。

  他的房間裡有一張大大的雙人床,然後還有書桌衣櫃鞋櫃書架,因為是實行封閉式管理,不僅沒有電腦,連電話也是客廳裡那一部。

  展灝昕還是喬惜時雖然是大少爺,但在成長過程中,除了地位高人一等外,其他和別的孩子也沒多大區別,清潔掃除也都自己住。

  他讀書的時候是住的單人間,不是這樣的雙人一套,他又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便沒找學弟之類負責自己的宿舍清潔,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做,和一般人家的孩子差不多。

  這次回了學校也是,因為展灝頡公司事務繁忙,他也沒有讓哥哥陪自己太久,就讓他回去了,於是,自己開始了打掃,將整個宿舍清理乾淨。

  到餐廳用餐後,這才去報到處簽了到,然後又去學校機房登錄看了通知,好好記了,又將學校好好看了一番,回宿舍的時候,發現室友還沒有來。

  對於重新又過一次高中生活,展灝昕沒有什麼熱情,但是,在這裡,除了學習,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關係到今後人生的大事。

  展灝昕為了熟悉一應事情,是在報導的前一天到的學校,以至於學校裡並沒有什麼人。展灝頡知道他要提前一天到學校時頗為驚訝,畢竟,他的弟弟以前總是想著逃學,哪裡會主動提前到校啊。

  第二天上午,他的室友來了。

  看到室友的時候,展灝昕有些發怔,臉上也顯露出驚訝來。

  雍熙淵走在管家的後面,管家開了宿舍的門,然後是兩個傭人將他的東西提進房間,他本是轉身要去崇禮樓先做點事,等傭人們將房間收拾了再回來,沒想到站在門口往裡一看,房間已經收拾得妥妥噹噹了。

  展灝昕本坐在客廳窗邊看書,有人開門進來,出於禮貌,他合上書到門口迎接,見到開門進來的管家,他便有一絲愕然,依然禮貌打了招呼,「你好!」

  那管家對展灝昕露出公式化的笑,道了一句「展少爺好。」

  接著進來的兩個傭人也朝展灝昕問了好,站在兩個傭人後面的雍熙淵露了出來。

  展灝昕身材修長,偏瘦,穿的校服,白襯衫,深藍格子羊絨背心,下面是深藍色西褲,腳上一雙室內棉拖鞋。

  臨入校的時候修了頭髮,乾淨清爽。

  樣貌還是以前的那個樣貌,不過,又有些不一樣了。

  雍熙淵沒想到展灝昕會先到學校來,而且還把房間收拾了,再看他看到自己時候臉上瞬間閃過的一驚,就嘴角勾起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來,一張堪稱英俊到精緻的臉上也不由帶上了邪魅。

  「喲,小昕,你會先到學校來,還真是出人意料?怎麼,一個寒假不見,想我得緊。」

  展灝昕會驚訝,那是因為,雍熙淵他很熟悉,非常熟悉。

  這人是喬惜的表弟,喬惜二舅的獨生子,雍家這一代的一根獨苗。

  喬雍展肖,是這裡最有名實力最雄厚的四大世家,商政兩界幾乎都由這四大世家說了算,可說是操縱了國家機器,自然地位不同凡響,比空有架子的皇家還要來得尊貴。

  其他三家都人丁興旺,而雍家應該是遺傳因素,人丁一直不旺,而且不少還天生體弱,比如,喬惜的母親,所以,到雍家現在這一代,主家只有雍熙淵這麼一根獨苗子的時候,他的身份該是多麼不同凡響,沒想到他居然也來住銀月樓。

  在喬惜的印象裡,這個比他小了六歲的表弟一直是個不怎麼愛說話的小孩兒,喜歡一個人玩,脾氣怪異,喜怒無常,不過,作為雍家繼承人來說,他在各方各面也表現很好。

  他每次和喬惜在一起的時候,也收斂了脾氣,一個乖寶寶的樣子,向表兄詢問問題,因此,喬惜對他的印象並不壞。

  不過,一見面就用如此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還是那種微眯了眼睛的神情,他不會是和展灝昕有什麼過節,想要做什麼壞事吧。展灝昕不由此般做想。

  第十九章 表弟與對手

  展灝昕心思急轉,最後直接無視了雍熙淵那在他聽來怪怪的又似乎別有用心的曖昧的話語,往後退了一步,神情平和,語氣客氣,「好久不見!」算是打了招呼。

  雍熙淵對展灝昕的行為頗為詫異地一挑眉,跟著展灝昕進了房間裡來。

  接著,後面又跟著進來了四位保鏢,展灝昕不想就此多接觸糾結,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正要關門,門便被壓住了,雍熙淵跟著進了他的房間裡來。

  雍熙淵挑挑眉將他的房間打量了一番,還頗為奇怪展灝昕的房間居然給人以文雅的氣息。

  雍熙淵臉上含笑坐到椅子上去,伸手從書桌上拿了一本書過來,是一本法文的講經濟學的書,他翻開掃了幾頁,目光又投到展灝昕身上去了。

  展灝昕站在門邊,將門關上了,等雍熙淵說話。

  雍熙淵並沒有阻止他關門,反而笑著看他,將手上的書放回去,便道,「聽說你離了我就不安分,回去就因為個女人掉進海裡去了,還差點沒命?」

  那一句「你離了我就不安分」,聽在展灝昕耳中特別怪異,難道在學校裡,原來的展灝昕是依附於他的嗎?

  在這所學校裡,家裡沒有什麼地位的人依附於強者是常事,這樣能夠更好地保護自己,當然,若是你沒有一定的本事能力討人歡心,想要依附於人也是不能的,畢竟,越是上位的人,便對人越挑剔,他沒有理由借給誰自己的名號為誰遮風擋雨。

  以前討好巴結喬惜的人很多,喬惜為人溫和也是大家所共知的,但是,真正能夠算是在他身邊的人絕對很少,那些人都是真正作為他的臣屬一般的存在,絕不二心,甚至願意為其生死的人。

  喬惜有那種吸引別人為他效力的人格魅力,在他在這所學校裡的時候,他算是這所學校所有同學敬慕的對象了。

  「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展灝昕目光沉靜,語氣平淡地回答了一句。

  「哦,真的不嚴重麼?聽說失了記憶?這也叫不嚴重。」雍熙淵將右腿搭在左腿上,手在膝蓋上敲了一下,氣定神閒,眼裡卻有幽光閃過,嘴角帶著一絲譏誚,頗有大家少爺的氣勢。

  展灝昕靠在門邊,左腳站著,右腳腳尖點地,姿勢悠閒,道,「還好。」

  看到原來那個感覺還小的表弟突然間已經以成年人的氣勢與姿態出現在他面前了,展灝昕心裡還是有些感觸的,第一便是感嘆時間真的過得太快,那個有些孤僻的小孩兒已經是一個如此強勢的男人了;再就感嘆那些日日夜夜想念喬默的日子,居然就如此迅速地一逝而過,而他居然有勇氣就那樣自沉水底,心裡明明還有那麼多的渴望沒有實現過,那時候自沉水底,他居然就那麼容易地跳下去了,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現在想來,展灝昕當然是後悔自己的自殺行為,又為自己居然能重獲新生而感到高興,並且,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展灝昕的平淡語氣與閒適的動作讓雍熙淵眼睛微眯,臉上神色也沉了下來,「希望你沒有忘記我們倆的關係……」隨即,嘴角又是一笑,「不過,即使你忘了也沒有關係,我會讓你記起來,並且永遠記住。」

  展灝昕為雍熙淵臉上的那種邪魅表情而不置可否,聽他這樣的話,展灝昕不得不想,原來的人難道和他有那種關係不成?

  說起來,雖然在上層社會裡搞同性戀的確不是好事,而且會讓人不齒,但是,養男寵倒不失為有些人的樂趣,並且還被認為是不錯的事情,而津津樂道。

  喬家管教嚴格,別說主家,就是旁支裡有些人要養男性情人也得偷偷摸摸的,並不是能夠堂堂正正拿出去說的事情。

  在喬惜的記憶裡,喬默妻子死後,所交的情人都是女人,喬惜知道的,有人曾送過喬默兩個漂亮的男孩子,風情萬種的那種,比起漂亮的女人更來得有風情,喬惜當時看到,心裡就有陰暗的想法,所幸喬默並沒有接受,直接拒絕了。對方悻悻然,依然要笑著賠禮,帶著人走了。

  喬惜當然不喜歡喬默身邊有女性情人,但是,這至少是他能夠接受的,若喬默身邊有男孩子的話,那麼,他想,他定然會想讓那男兒生不如死的。

  展灝昕明了了兩人關係後,神情有一絲的陰沉,沒有任何動靜地繼續站在那裡,眼底深處帶著探究看著雍熙淵。

  展灝昕所表現出來的沉靜與閒適的氣勢,讓雍熙淵覺得很奇怪,並且,都有種被壓迫的感覺。

  但他很快就散了那種感覺,覺得即使展灝昕失憶了,也定然還是那個展灝昕,而且,該是他的。

  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道,「小昕,過來。」

  展灝昕真的過去了,走到他的面前去,將手裡拿的書放在書桌上,幽靜的目光望向雍熙淵。

  雍熙淵以前就覺得展灝昕的眼睛特別漂亮,而不可否認的,他便是為了展灝昕的那雙眸子所吸引,他身邊並不缺人,但當他在小樹林看到展灝昕和人打架,展灝昕那雙閃閃發光的眸子與囂張的氣勢就瞬間讓他產生了慾望。

  他雍家大少喜歡的東西從來沒有弄不到手的。展灝昕因為被他看重,從此就過上了膽顫心驚又憋悶難言的生活,甚至後來,雍熙淵來故意搬來和他一起住,每天折騰地他脾氣越來越壞,有時候都起了心想乾脆殺了雍大少算了,不過,卻苦於無力為之,於是,只能拿別的人發洩。

  而現在那雙以前總是帶著怒氣與暴躁的眼睛卻沉靜下來了,黑黑幽幽的,看到的時候,便讓人不由得要被吸進去。

  雍熙淵和展灝昕糾纏了一學期,他其實已經有些厭倦了,決定放手了,所以,展灝昕寒假出事,他也沒有去看望,本準備打個電話問候的,後來也因為他的表哥喬惜去世的事情而將這件事遺忘耽擱了。

  他這次到學校裡來,本是準備再和展灝昕相處一段時間,再過一陣後就搬回原來自己的高級寓所,沒想到展灝昕卻和以前不一樣了,但讓他有了新鮮勁。

  展灝昕的眼裡本沒有挑釁,但看在雍熙淵的眼裡,他那樣寂靜無聲的注視就是最大的挑釁了。

  雍熙淵伸手抓住展灝昕的手,眼裡帶上笑意,道,「蹲下,我看看你。」

  展灝昕當然沒有蹲下,而是說道,「熙淵,我想,我們以前的關係就到此結束吧。」

  這還是展灝昕第一次叫雍大少「熙淵」這麼親密的名字,他以前或者就是「喂」,或者就是叫「雍熙淵」,每次都是氣急敗壞,而且難以忍受,要拒絕之類。

  但是,這次展灝昕叫他熙淵,而且語氣溫和,卻突然彷彿有了比以前那種氣勢洶洶的說法更加有了氣勢,讓人無法反駁似的。

  那種隱含於內的氣勢與魄力,讓雍熙淵一愣,真懷疑這個人還是不是以前那個展灝昕。但是,他眼裡的興味更高了,笑道,「當然……不行,這些都得我說了算。」

  雍熙淵握著展灝昕的手一用力,就要將他拉到自己懷裡來,展灝昕卻另一手向雍熙淵出手,腳下轉到了雍熙的身後,雍熙淵驚奇於展灝昕從那種直接攻擊的招數變換成了這種隱人身後的控制型招數,不得不起身和展灝昕拆起招來。

  雍家人遺傳性的身體不好,據說是他們家在養暗衛的時候會有一種主僕的神秘儀式,這種對暗衛擁有終身控制作用的儀式,也會對主人有傷害,這種傷害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後代身上。

  雍家自身原來就是武術世家,展灝昕自知打不過雍熙淵,便道,「你父親有個叫詹瑜琳的情人是吧,那女人還給你生了個弟弟。」

  雍熙淵一下子住了手,沉著眼睛注視展灝昕,道,「你怎麼知道這事?」問了,又陰冷著笑著道,「你莫非就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所以就敢對我不敬了。僅僅是個野種而已,難道還有人敢動我的位置?」

  展灝昕搖了搖頭,「不是,而是我知道你那個弟弟在哪裡。」

  雍熙淵的眼神又深了起來,接著就笑了,「哦,是嗎。我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你會知道?」

  「當然,信不信由你。」展灝昕平靜地說道。

  「我信。你說,要你告訴我,你要什麼條件?」雍熙淵說著,朝展灝昕走近,展灝昕還沒有答,他一下子就撲了上去,展灝昕也有防備,但是伸手上的差距讓他最後還是被雍熙淵壓在了身後的床上。

  第二十章 被調戲與打架

  兩個人都喘著氣,展灝昕幽深的眸子深處帶上了一團火氣。

  要說展承志的追求行為讓他氣憤,但是,那畢竟是小小少年的帶著一些可愛的行為,他是能夠容忍的。

  但是,雍熙淵這種真正的帶著性 侵犯的方式,便讓他怒火中燒了,是不能容忍的。

  雍熙淵壓制著展灝昕,身體的力量都以巧勁壓制住展灝昕身體能夠反抗的各個關鍵所在。

  他眼裡也燃著一團火,不過,是被展灝昕這微紅臉頰半張著嘴喘息的樣子而惹起的欲 火。

  他是一個很重情調的人,以前即使每次都是逼迫展灝昕,但不得不說,他也是很注重情調的,要有音樂,有香檳,有鮮花,有香氛,然後,他才會有興致。

  不過,現在卻是和展灝昕打一架,將他壓在床上,他就有了性致了,而且覺得亟待釋放,他喘著氣沉下身去用自己已經有反應的器官摩擦展灝昕的腹部以及下面的部位。

  展灝昕被雍熙淵壓制在身下已經很生氣了,沒想到還被他以如此淫 褻的動作姿勢戲弄,他平穩了呼吸,也無動作,目光幽幽望著他身上的雍熙淵,冷冷道,「熙淵,從我身上下去,馬上。」

  雖是冷冷的話語,但是,因為他聲音音質本身太柔和的關係,而帶上了柔軟。

  不過,即使如此,也是不可反對的強勢與霸道。

  雍熙淵聽到後,即使在慾火正盛的時候,也有一絲驚訝愕然,因為展灝昕這說話的方式與隱隱氣勢,這種帶著不可辯駁的勸誡讓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已經死去的兄長,喬惜。

  不過,那驚訝也只是一刻,男人在慾望勃發的時候,別的都沒有原來那般重要了。

  他低下頭去在展灝昕唇上咬了一口,甚至用力咬破了展灝昕的唇,嫣紅的血流了出來,他舔舔那被他咬出來的傷口,道,「不要和我這樣說話。本來今天沒有想和你做,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

  畢竟展灝昕那陰森的眸光還是讓雍熙淵忌憚而害怕,自己的硬物隔著褲子摩擦了展灝昕的器官一陣後,那裡居然沒有任何反應,這讓雍熙淵有些詫異。

  以前展灝昕也總是反抗地厲害,但是,展灝昕卻是個超級感官的野獸,慾望強烈而且只要一挑 逗就有反應,所以,展灝昕雖然每次都氣得找別人發洩怒火,但還是和雍熙淵保持了一學期的肉體關係。

  但現在的展灝昕卻不一樣了。

  也許是喬惜對喬默的執念太深的緣故,除了喬默,他對任何人都產生不了情 欲,無論怎麼挑 逗都不行。他還曾經以為自己的男性 器官是不是出了問題,但是,當回家看到喬默解了長衫領口兩顆鈕子,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還隱隱看得到鎖骨的輪廓,意念還沒起,他就覺得身體慾火奔騰,下面器官半抬頭了,他的男性象徵沒有任何問題,只能說是太冤孽了。很多晚上,他都在床上想像著喬默的樣子,自 瀆度過。那種高 潮之後的心酸與孤獨總是繞在他的心上,讓他覺得痛苦,但是,他卻不能從這種無法戒掉的毒裡逃脫掉,只能越陷越深。

  即使換了一個身體,此時也是這樣,無論雍熙淵如何挑 逗,他都沒有反應。對於喬默之外的人,他都不會有反應。

  雍熙淵發現這個情況後,愣了一下,有些嘲諷地笑了,「你不會不僅失了記憶,連老二的威風也失了。」

  展灝昕將他從自己身上掀下去,也不答他,而是嘲諷道,「你也就這樣吧,隨隨便便就管不住自己,將來失在這個上面,你也怪不了別人了。還以為你能有什麼大能耐,男人管不住下面,那麼,還能管得住別的麼?」

  展灝昕的話很有挑釁性,並且,也正好戳在雍熙淵的軟肋上,雍熙淵氣急敗壞,一雙眸子陰沉至極,死死盯著展灝昕。

  「你管我如何……」雍熙淵說道,又要去抓住展灝昕,無論如何要把他弄屈服了。

  展灝昕卻冷著眼站到了床邊居高臨下看他,道,「你就有這點出息麼?被說了這麼兩句話就原形畢露,要說,你父親在外面多生幾個兒子是正確的,不然,你撐不住雍家的時候,總有一兩個候補吧!」

  雍熙淵原來還氣急敗壞,又被展灝昕冷冷一說,倒沉下心來了,原來欲 火中燒,此時也平靜了下來,看著展灝昕露出了似笑非笑的那種邪魅笑意,道,「一個多月不見,你倒是長了能耐,行,我今天放過你。不過,下次,我定然一起討回來。」

  於是,那天的事情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但是,展灝昕那天的話並沒有打消雍熙淵對他的性趣,反而,雍熙淵更加對他心癢癢。

  才一個月,展灝昕變得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雍熙淵覺得自己看不透他了,但是,卻越發對他有了興趣。

  無論是什麼學校,開學時候總是繁忙的。

  在展灝昕平淡態度與君子風範之下,雍熙淵倒沒有急著找他行事了。

  展灝昕在學校過了幾天之後,才發現原來的展灝昕真的是人緣太差了,他接手之後,在這個學校裡真是三天兩頭遇到事情。週六上午,學校放假,展灝頡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回家去,會派車來接他。

  他本是有事請要做的,但想到展灝頡對他的好,便沒有拒絕,答應了回家去的要求。

  雍熙淵作為學生會長,是很忙的,週六也不回家,還要處理事情。

  正好展灝昕收拾了東西出去,想著家裡來接他的車也快到了,便自己去校門口等著。

  走在杉樹林道上,就被幾個人攔住了。

  經過這幾天的時間,他認識了不少人,這幾個人裡,瘦瘦高高的眼睛有點斜的人叫陳盛,在學校還算有名,喬惜以前也見過他,是陳盛的父親陳明文帶著他一起來拜見他的時候。陳家歷代都在肖家做事,算是肖家的附屬家族,也算是肖家的家臣了吧。因此,在這個學校裡,陳盛因為身份才能夠囂張得起。

  「有什麼事?」展灝昕問道。

  陳盛笑了,盯著他道,「聽說雍大少不寵信你了,那麼,陪著哥們幾個去喝杯茶如何?」

  陳盛身邊的幾個人就跟著笑起來。

  展灝昕輕嘆了口氣,原來以為這些人是和展灝昕有過節,來找報仇的,沒想到這些人居然是來調 戲人的,若是前者,他還覺得好說,沒想到是後者,那麼,他也就不客氣了,掃了掃周圍,因為放假,嬌生慣養的學生們早就被家裡接回去了,學校裡本就沒剩什麼人了,此時更加沒人從此處走過,也不回話,向陳盛走了兩步,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腳一伸就踢中了對方的下襠,所有人都沒想到展灝昕會來這一手。

  因為這一星期,展灝昕的表現實在太平和了,好幾個和他有過節的人找他,讓他道歉,他也都道歉了,還和那些人交了朋友,大家就以為以前那個暴躁兇狠的展灝昕已經變了,以為好欺負了,便來打了主意。

  別人會來大展灝昕的主意,除了他突然變得好欺負了之外,當然還與他的外貌有關,以前他就算是大家公認的小帥哥一枚,現在性情平和些了,就從小帥哥升級為漂亮的公子哥了,讓好些人都突然對他有了興趣。

  而且,這裡他們說的雍熙淵不寵信他了,是指雍熙淵不把他看成近臣的意思,絕對不是指兩人之間關係不純潔,因為雍熙淵和以前的展灝昕之間的事情外人是不知道的,這不僅是雍熙淵愛惜羽毛,還與展灝昕性情倔強不讓人知道有關。外人看兩人關係不一般,便只想到展灝昕是跟著雍熙淵的,即使心裡有亂想,也不敢說出來破壞雍熙淵的形象的話,害怕被雍熙淵整治。

  而最近,雍熙淵都不找展灝昕了,而且,也沒看兩人在一起,所以,大家才說展灝昕失寵了。

  展灝昕的一擊,馬上讓陳盛嘗到了苦頭,痛得倒在了地上,他身邊的人一愣,就和展灝昕打了起來。

  一堆人這邊打得熱鬧,展灝昕原來還在連連勝利,遊刃有餘,突然瞥到路上有車開過來,而且,那車還是他很眼熟的車。

  他們在的這條路旁邊的車道是不算寬的雙車道,車道旁就是高大杉樹,路被掩在杉樹裡,一般車不從這裡走。

  而展灝昕卻不知道喬默的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只跟了兩輛保鏢的車。

  展灝昕故意賣了空隙出來,被人踢了腹部一腳,他往旁邊一讓,又在往車道上來的時候被人踢了一腳在背上,被直接打進了車道里。

  前面的保鏢車當然只好停了,不然就要撞到學生。

  打架鬥毆學校裡是肯定有的,但是,卻不能讓人看到,不然就會受懲罰。

  學校裡各個地方都安裝有攝像頭,學校都處在監控之下,喬惜是知道的,而且,很多記錄他還看過,但是,學校卻是只要不需要干涉或者不能干涉的事情,他們都是看到了即當沒看到。

  比如,陳盛欺負展灝昕這事,監控器裡肯定能看到,但是,卻不會有人來阻止。

  第二十一章 喬默的解救

  從車上下來的黑衣保鏢讓這邊的打架行為停了下來。

  這邊讓開道,喬默也並沒有多管他們這些小朋友之間的恩怨的興趣,本就要離開了。

  不過,卻在目光往外看那一眼的時候,看到了些微狼狽的展灝昕。

  展灝昕讓車停下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便走到喬默喜歡坐的車內位置的那邊,以利於喬默看到他。

  喬默看到他時,這個少年頭髮微亂,褲子衣服上被鞋印蹭髒了些許,臉緊繃著,抿著唇,顯出些憤怒來。他往喬默的車窗看來,其實並不能透過那玻璃看到喬默,但他確定,裡面的喬默一定看到他了。

  喬默會到學校來,是來學校裡將喬惜以前在這裡的資料拿走,雖然到人死了,不可追悔的時候,他才深深後悔與不捨起來,於是便來拿了喬惜以前在這學校的資料照片一類,以作紀念也是好的。

  手上的資料裡有不少是喬惜以前參加各種活動的照片,還有不少比賽和活動的獲獎,喬惜的長相併不十分出色,但是,照片裡他即使和一大群人在一起,他也是裡面耀眼的一個,平和而溫文,卻並不失貴公子的氣質……

  喬默翻著那些獎項,看著裡面喬惜的照片,心中隱隱有著痛楚,想到以前喬惜望著他那樣渴望的目光,他此時便有些後悔當初為何要那樣待他,喬惜明明只是一個孩子而已,他並沒有任何罪,不應該受到牽連。

  只是,在人已經死去的現在,即使想補償,想重新來過,相對他好些,親近些,也是不可得了。

  抬眼看到車窗外路邊的展灝昕,展灝昕氣質裡和喬惜相似的部分,讓他心裡閃過很微妙的感情,便對前排保鏢道,「讓展灝昕過來。」

  保鏢點頭應了,開車門出去,走到展灝昕面前,「展少爺,我家老爺叫你過去。」

  展灝昕明明知道那老爺是指喬默,但他動也沒動,道,「對不起,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家老爺。」

  喬默到這學校來並沒有大張旗鼓,於是,走這條小車道,車上面也並沒有喬家的家徽標誌,保鏢並沒有得喬默的話說可以暴露身份,便並不能對展灝昕說自己老爺是誰,只好回去對喬默回話。

  喬默從保鏢那裡知道展灝昕的話後,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並沒有讓保鏢去傳達說是喬默叫他,反而是讓保鏢開了車門,他下了車,喬默下車,四個保鏢便站在他身周將他護衛了起來,別的保鏢便也加強了戒備。

  展灝昕看到喬默從車裡下來,有些驚訝,隨即鎮定下來,臉上顯出些彆扭又羞赧的神色,臉頰微紅,唇抿得更緊了,眼睛不敢和喬默對上,往喬默那裡挪了兩步,在喬默站到他跟前的時候,他才別彆扭扭小聲歉意道,「喬伯伯,沒想到是你,剛才堵了你的路,真是抱歉了。」

  喬默微微一笑,目光將那些和展灝昕打架的人也都掃了一遍,道,「沒什麼,怎麼,和人打起來了。」

  展灝昕便彆扭地不回答了,臉頰也更紅起來。

  在喬默的印象裡,展灝昕是個有些靦腆又溫柔懂禮非常有教養的人,並不是那種脾氣暴躁容易和人結怨或者主動惹是生非的類型,他和別人打架,那麼,一定是別人惹了他了。

  他的目光掃到了已經從地上被手下人扶起來的陳盛身上,剛才展灝昕雖然被氣急踢了陳盛的男人最脆弱處,但他其實是避開了要害,踢偏了一點的,他想的是陳盛會很痛,但是,應該不會廢了他。

  展灝昕這樣幹倒不是他有憐憫之心,只是要是他真的將陳盛廢了,估計會很麻煩,而且,陳盛的父親陳光明,展灝昕覺得這人還是不錯的,那麼,對他兒子腳下留情也是應該。

  喬默見過陳盛幾面,也是由陳光明帶去的,讓孩子在喬家裡、更甚者喬默面前多路臉,那絕對是有利無害的。

  陳盛認識喬默,看到喬默下車來和展灝昕說話,甚至和顏悅色,心裡便咚一響,壞了。

  陳盛也不讓人扶著了,甚至痛也顧不上,趕緊到喬默面前來,躬身一禮,道,「喬伯伯好,能在這裡見到您,真是晚輩的榮幸。」

  喬默向他點了點頭,這個孩子是陳光明的幺子,養得不免嬌慣了些,喬默因為喜愛展灝昕多些,此時不免就對以多欺少欺負展灝昕的陳盛不喜起來,但還是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大哥我昨天還見過,已經是個人才了,沒想到今天又見到你,再見見你二哥,你們家三兄弟便見了個遍。陳光明教導出來的孩子,都還是不錯的。」

  喬默說話輕輕巧巧,沒有什麼感情在裡面,聽得陳盛冒冷汗。他趕緊點頭稱是,還說了些父親讓他們好好學習做事,以後有出息的話。

  展灝昕在一邊聽著,看陳盛冒冷汗,便關心地問道,「你汗出這麼多,是還痛吧,還是快去醫院比較好。」

  展灝昕會說出這麼刻薄的話來,完全是因為這個陳盛嘮叨個沒完,讓他覺得他佔了喬默的時間而不滿。

  陳盛對展灝昕在心裡咬牙切齒,面上卻露出笑容來,說謝謝他的關心。

  喬默道了一句,「既然有傷,快去學校醫院看看吧。我有事也要走了。」

  陳盛馬上應是,說謝謝喬伯伯的關心之類。

  展灝昕聽說喬默要走,臉上不由露出不捨之情來。

  喬默走出了兩步,回過頭來看了看展灝昕,因為生出的對喬惜的憐惜與懊悔之情,便對他也多了縱容與愛惜之情來,道,「灝昕,你這是要去哪裡,要是願意,就來坐我的車吧!」

  展灝昕露出驚訝之色,然後就是狂喜,馬上答道,「我回家。」

  「那進來,順道送你回去。」喬默看到展灝昕這一系列可以稱之為可愛的表情,臉上神情不由也有些寵溺,語氣也溫和。喬默和展灝昕這樣親密,看在還沒有離開的陳盛眼裡,當然就知道展灝昕和喬家家主關係不一般,以後就不敢再欺負他了。喬默這樣做,便是這個意思。

  展灝昕馬上提了自己的箱子,箱子被保鏢接過,他和喬默上了車,車走的時候,陳盛還站在那裡對喬默揮手,說喬伯伯再見。

  車開走了,陳盛咬著牙忍著痛被手下往醫務室扶過去,陳盛這時候身體的痛已經好很多了,但是,又換成了頭痛。

  他在心裡懊惱,為什麼偏偏去打展灝昕的主意呢。

  以前也沒聽說展灝昕和喬家主子關係好啊。

  手下問起那人是誰,陳盛睨了他一眼,道,「不是你能接近的人物,不要打聽。」

  另一手下比較聰明而且很會推斷的,便比了個上面的手勢,意思陳家的上面,不就是喬家的意思,陳盛明白自己家裡都是喬家的,而且知道喬家對付人的手段,便沒有應手下的那個手勢。

  看他沒有應,那手下便以為沒什麼問題,說道,「是喬家的哪個大人物吧!要說,陳家哪裡不如喬家,何必要給他們家做事……」

  還沒說完,便挨了陳盛狠狠一巴掌,陳盛面色兇狠,壓低聲音惡狠狠道,「放屁,亂說什麼,你是想死麼,要是是的,我就讓你死,免得你栽在喬家手裡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挨打的人咬著牙低著頭不吭聲,陳盛將幾個兄弟手下都沉著臉掃了一遍,交代道,「這類話最是禁忌,有人這麼說,不是你們想死,是要害死我們家。」想到此,陳盛就皺著眉頭身上的痛哪裡顧得上,「以後不要說任何有關這些方面的話,把嘴巴管嚴些,不然,就不要怪我無情。」

  第二十二章 小昕與喬默的第一個擁抱

  那些跟著陳盛的人,都點頭應是。

  看一向性子狂妄囂張的陳盛都這副戰戰兢兢的樣子,當然不敢將他的話當成只是威嚇之詞。

  對於喬家,外面的人只知道那是數一數二的大世家,有錢有勢力,但到底是怎麼有錢怎麼有勢力,光靠想像,大家也並不能窺其一二。

  他們這些能讀這種貴族學校的,便已經是家裡很有錢的,便認為喬家估計也就是外面言傳厲害而已,並不以為然,跟著陳盛,便認為陳家已經非常不錯了,估計喬家也就是這樣子吧,想這樣的陳家居然只是做喬家的奴才,便想著怎麼陳家估計也是不情願,於是,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來,便認為也沒什麼,估計這正是狂妄的陳盛所想的呢。

  但是,陳盛卻是一副突然膽小如鼠的樣子,將他們狠狠教訓一頓,並且是真的害怕被人聽到了。

  他們這時候才想到,估計陳家在喬家面前真的算不得什麼。心裡便有些底了。

  陳盛雖然在外囂張狂妄,但畢竟是陳光明教導出來的兒子,腦瓜子有,處事能力也有,看問題也看得明白,再加上陳光明有的時候會將喬家的一些事情說給孩子聽,讓他們知道以後如何為喬家做事,於是,陳盛便很明白喬家的處事風格,知道那是真正的大家,知道安分守己忠誠做事的好處,知道背叛,或者僅僅是生了背叛之心的下場。

  特別是陳光明和他的大哥陳躍在書房說話,被他偷聽了一部分後,他便對喬家更加生了敬慕與畏懼之心。

  那日他聽到的,就是陳光明和陳躍說到喬惜的死。

  陳躍以前是跟著喬惜做事的,但顯然還沒有達到心腹的地步,喬惜死了,陳躍還是處理原來的那些事不變,看不出來喬默對喬惜舊部有什麼大的變化處理。

  但陳光明卻說到,雖然放出來的話是喬惜病逝,不過,他知道一些內幕消息,知道喬惜去別院山莊裡靜養,喬惜身體一直很好,不可能那麼容易病死的,喬惜作為喬家繼承人也有不少保鏢暗衛保護著,不能是著了別人的毒手,而且,在之後喬默沒有任何動靜的情況下,他更不可能是被別人害死的,那麼,在這種情況下他卻死了,最大的可能其實是喬默的意思,喬默要他死,喬默處死了他。

  陳光明告誡自己的兒子,喬惜之所以會被處死,是這位大少爺自己在暗地裡動手腳,已經挪了不少喬家的財產,他這樣暗地裡的行為很明顯是想架空喬默,即使喬惜是兒子,喬默也不能容忍這種行為,暗地裡處死了他。

  陳光明便以此讓兒子一定要萬分小心做事,特別是要是被喬默找去說話,一定要小心,要是喬默是想將喬惜以前舊部如何,讓他不能行差踏錯。

  陳盛當時是躲在窗簾後聽的,後來被他爸爸將他揪了出去,對他耳提面命告誡了一番。

  說喬家人最忌憚權利的事情,讓他們以後好好做事,小心做事。

  喬默是連兒子都能殺的人,那麼,別人就更算不上什麼了。

  喬惜死後,據說喬默已經立了遺屬後面繼承人如何安排的問題,但是,卻並沒有公佈,而是鎖在了保險箱裡。

  在不知道繼承人順序的情況下,喬家下面便進入了緊張的狀態。

  要說以前有喬惜,這些人雖覬覦喬家家主之位,但都以為那是空想,心裡並不能產生將這種空想暗想付諸實踐的想法,但是現在,喬惜死了,那個位置空下來了,大家便知道那空想是可以成為現實的,於是,喬家小面便蠢蠢欲動了。

  但要顧及面上云淡風輕,卻最是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的喬默,也不敢做得太出格。

  在這種情況下,下面的外姓附屬家族就更加不好過了,他們當然是絕對忠心於喬家家主喬默的,但是,也不得不為家族的以後著想,喬默總是要死的,會有另外的人繼承家主之位,他們在被喬家別的可能是第一繼承人的人拉攏的時候,便要分外小心了。

  畢竟,他們有很多的前車之鑑。

  陳盛會如此忌憚,並且小心翼翼交代,都是有原因的。

  喬默的這輛加長車裡是一個小型辦公室,喬默坐在沙發裡,展灝昕上車後就坐在他的對面的椅子上,神色有羞赧有激動,低著頭,看到自己褲子上弄髒的痕跡,就更加羞愧了。

  喬默看他這樣,倒笑了,好像從憂思喬惜的痛苦裡走出來了一樣。

  他對展灝昕道,「坐我身邊吧。」

  展灝昕有些受寵若驚地挪了一個位置坐到了喬默的身邊去,抬頭看他。

  喬默拿了手巾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一點蹭上去的泥灰。

  展灝昕感動莫名,眼眶都濕潤了。

  這算是他和喬默最親近的接觸了吧,是喬默對他最親密的動作。

  喬默看這個少年一副感動到要哭的表情,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道,「手上也要擦吧!」

  就把手巾遞給展灝昕讓他自己擦,展灝昕卻橫了心,把手攤開在喬默面前,低著頭並不接那手巾。

  喬默有一絲訝然,隨即笑了,然後居然就達成了展灝昕的心願,他托著展灝昕的手,為他細細擦拭。邊擦著,喬默想起以前從沒有見喬惜有過髒亂狼狽不整潔的時候,那個孩子因為他不親近,便從小就很聽話懂事了,做事總是做得很好,不用他操心,雖然喬默那時候看到他便心裡矛盾痛苦非常,但從來都認為喬惜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繼承人,以後能夠承擔起喬家家主的重任,那孩子總有那種渴慕的眼光看他,他也有心軟的時候,覺得自己應該對他好些,只是,每次卻都以失敗告終,他啊,終究做不成一個好父親,甚至,做父親也不是。

  「你怎麼和他們打起來?」喬默不是多話的人,想到喬惜,他不由得就心軟下來,對展灝昕自然親切,於是就問了這個問題。

  展灝昕抬起頭來看了喬默一眼,唇抿得更緊了,臉上還出現了羞憤之色。

  這個少年真真是長得好,要比喬惜長得好看很多。

  喬默看著他,卻總是有種這人就是喬惜的感覺,讓他覺得詫異,但是,心裡卻好過很多,他這種人啊,做事從不會手軟,也很少有後悔的時候,即使後悔,但心依然是冷的是硬的,不過,喬惜的死的確讓他心軟了,讓他後悔了,所以,在遇到這個像喬惜的人後,他就有種心裡鬆口氣的感覺,對這個少年親近些,好些,他就有種是在對喬惜補償的感覺,他心裡的那種後悔感就會減輕了。

  不過,這個少年的確是讓人很有好感的,拋開他給自己的感覺像喬惜,喬默依然覺得他不錯。

  展灝昕沒有回答,低著頭覺得話很難於啟齒。

  喬惜給他擦乾淨了手,便要放開托著他的手,「好了……」

  他的手還沒有拿開,便被這少年暖熱而有力的手反握住了,他還沒來及呵斥,展灝昕已經做出了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突然傾身一把將喬默抱住了,而且還是緊緊抱住那種。

  喬默好多年沒有被人這樣了,一下子整個人僵在了那裡,動都不知道怎麼動。

  而展灝昕的頭還埋在他的肩膀裡,像只尋求安慰的小獸一樣。

  本來反應過來的喬默要把他推開然後給他一巴掌的,但是,感受到他這種尋求安慰的小可愛行為,喬默想起喬惜從沒對他做過這種事情,他也沒有允許過這種事情,他心一軟,就忍下來了。

  他知道展灝昕父親早就去世了,是跟著大哥在住,想來他的大哥要管理公司家業,事務繁忙,也並不和他有時間親近吧。

  展灝昕抱了一會兒,才悶悶說道,「不是我引起的。」

  喬默抬了抬自己有些不知道如何做的手在展灝昕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當時安慰他,道,「知道。」

  展灝昕還要說什麼。喬默真的被他抱得很不自在了,趕緊道,「你快起來。」

  展灝昕雖然想一直這樣抱著喬默,但在喬默容忍了他沒有怪罪他的現在,他不能得寸進尺了,便起來了。

  喬默看到他些微發紅的眼睛,心想這個孩子還真是容易被欺負,怎麼無論在哪裡都那麼容易被欺負呢,在展家被展家嫡系的少爺欺負,在學校,又被同學欺負。便不由又想到以前喬惜有受過欺負的時候麼,不過,想來應該不會有的,喬惜的身份在那裡,而且,喬惜受他的教導,並不是會被欺負的人。

  喬默看著展灝昕,道,「你的衣服也要換換,都髒了。」

  展灝昕說了一句「謝謝喬伯伯」,便把頭低下了,但是又用眼尾瞟喬默,好像是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喬默道,「要不被人欺負,其實是一門學問,你還缺了些東西。」

  展灝昕點點頭,正要一臉期待地問如何處理,他兜裡的手機就響了。

  原來是去接他的司機沒有接到人,來問他在哪裡呢。

  展灝昕馬上回答說自己坐了喬伯伯的車回去,讓司機不要等了,快回去吧。

  第二十三章 失敗的表白

  展灝昕接完電話回過頭,喬默正在倒水,然後將水杯遞給他,含笑道,「家裡的人?」

  展灝昕簡直是受寵若驚地接過喬默遞給他的水,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地望著喬默,道,「謝謝!」

  接著又說,「是家裡去接我的司機,我讓他回去了。」

  喬默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問道,「這樣好嗎?讓你家人擔心就不好了。」

  展灝昕一雙帶著期待與笑意的深情眸子望著喬默,又有些少年在愛慕的人面前的侷促與不捨,臉頰上甚至因為暈起一層紅暈而顯得分外羞澀的樣子,「家裡沒有什麼。能夠和你多相處一段時間,那是多麼不容易,我希望能夠多和你在一起……」

  喬默因為展灝昕的話些微愣然。

  展灝昕處處的暗示,他當然只能當成是這個孩子對大人的孺慕之情,他並不當真,不過,他倒沒有因此對這孩子產生不好的印象,或者以後不要見他之類,他身在高位,從沒有人和他隨意說話相處,即使是以前的喬惜,也總是對他敬而遠之的,那孩子雖然也對他有很重的孺慕之情,但是,卻並不敢和他親近。

  於是,展灝昕的這些行為,喬默只把他當成是孩子和自己的相處,這樣的感覺讓他彷彿能夠從失去喬惜並且從沒有對喬惜盡過父親職責的悔恨裡解脫出來。

  喬默並不以展灝昕的話為忤逆之詞,反而溫和地笑了,道,「既然你這樣想,那以後有時間,就多來喬家看看我吧。今天,我也將你送回家去,或者,你願意去喬家用午飯,如何?」

  「可以去嗎?和喬伯伯你一起吃飯?」聽喬默邀他一起去喬家用午飯,展灝昕眼裡馬上放了光一般地亮起來,聲音裡也帶上了激動。

  「怎麼不可以?」說著,喬默還露出寵溺的神情,看到展灝昕那因為打架而髒了的衣服,便道,「不過,你衣服這麼髒,是不是應該先洗個澡換了衣服再吃飯?」

  展灝昕立即點頭,「我的箱子裡有一套衣服,可以去喬家洗澡換衣嗎?」

  喬默笑了,道,「當然可以。」

  展灝昕正要表達一番自己的感謝,手機居然又響了,他看了看喬默,喬默示意他可以接,還很周到地接過他手裡的水杯,他有些懊惱地將手機接起來,然後捂著話筒轉過身小聲道,「大哥,喬伯伯邀請我到他家去吃飯,我下午再回家……沒問題的,真的,你不要擔心,我下午就回去……晚上一起去看電影首映?哦,知道了,好的,我掛了,拜拜!」

  「你和你大哥關係倒很好。」喬默說道。這種和睦而且親密的兄弟關係,在這種會有繼承權問題的大家庭裡是很少見的,喬默想到自己家裡的親人關係,不免有些微悵然。

  「大哥對我很關心,可以說是無微不至,我很喜歡他。」展灝昕坐端正身體,說道。

  喬默點點頭,「這種感情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是人生裡很大的財富啊……」

  喬默神情柔和裡卻帶著些哀傷,展灝昕看他這個樣子,就只想將他擁在懷裡,他知道喬默有忠誠的下屬,有關心照顧他的僕人,卻沒有關心憂慮他的至親。展灝昕的心蠢蠢欲動,鼓起了勇氣,伸手握住了喬默放在膝上的手,滿含深情的眼睛望著喬默,道,「我知道這種感情的珍貴,大哥是我至親的親人,我珍惜和他之間的親情。不過,我心裡,最重要的人,是,是你。我……我想要對你好,想關心你,照顧你,保護你,想時時看到你,並且會一輩子都保持這種感情,默,你能給我這種機會麼,我不想看到你難過,我希望你身邊有個人在無論什麼情況下都陪伴在你身邊,永遠都在,不離不棄,我希望我能成為那個人……」

  展灝昕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就能夠有如此大的勇氣,並且,還居然一出口就說出如此多的話語,以前他醞釀了多少年,積累了多少年的勇氣,他一直都沒有足夠的勇氣沒有辦法說出口的話,可是,就是現在,他沒有任何的醞釀,沒有任何地準備,就這樣將這些埋藏在他心底很多年的話說出來了。

  說完後,他就愣住了,在喬默不言不語絲毫未變的平淡神情下漸漸紅了臉,紅暈從臉頰蔓延到了耳朵脖子,眼睛都因此而盈上了一層水汽。

  他生怕喬默以為他是個隨意說出這種話的人,從而不把他的話當真。

  他從那種被注視的窘迫變成了焦急,急切地道,「默……呃,喬,喬伯伯,我,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寧願將心掏出來給你看,我只對你一人……」

  喬默在展灝昕表白的時候,開始是有些愣然,但接著,他就回過神來了,他怎麼會將小小少年的這種兒戲之語當真,即使這少年不是兒戲而是當真,他也是並不對此以為意的,少年年少輕狂而已,他如何來當成鄭重其事的事情。

  於是,在展灝昕不斷表示自己說的是真心話的時候,他將手從展灝昕那溫熱並且因為緊張而冒汗的手裡抽了出來,道,「今天我有事,看來午飯不能招待你了,這就將你送回家,你回家吃吧。」

  展灝昕被從天堂打入地獄,臉色從緋紅轉成慘白,睜著難以置信又傷心欲絕的眼看著喬默,「喬伯伯……我……我……」

  喬默按了一個控制鍵,車裡的佈置便發生了變化。

  展灝昕這邊的椅子轉到了另一邊,而喬默面前出現了一個小辦公桌,他也不理睬展灝昕了,開始看起書來。

  展灝昕心裡難過極了,看喬默無論如何不會回心轉意,便低著頭將臉埋入了手心裡,肩膀輕輕地聳動著。

  喬默抬眼看了他一眼,心裡感覺有些迷茫,還有些怪異,甚至有點心疼。

  喬默本以為展灝昕在哭,沒想到那少年一會兒又把臉抬起來了,除了眼眶濕潤而且紅紅的之外,並沒有流過淚的跡象。

  畢竟是男孩子,男兒有淚不輕彈。

  展灝昕咬著牙望著喬默,似乎是為了鼓起勇氣而握緊了手,好半天才說道,「喬伯伯,對不起,我不應該如此輕率,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但是,我的心意永遠都不會變,我以後會真真正正做到,做好的,到時候,希望你不要生氣,也不要總是拒絕我。」

  喬默抬頭看了看他,居然有些好笑地笑了,不過,卻沒有回答他。

  但是,有這個笑意已經很不錯了,至少說明他並沒有真的生氣吧。

  展灝昕看喬默在看書,便不再打擾他,於是靜靜坐在那裡,目光看著窗外,時不時又去掃一掃喬默。

  喬默已經吩咐了司機說送展灝昕回去。

  在車停在展家別墅前面的時候,展灝昕提著自己的箱子站在自家別墅門口,身上還有打架留下的狼狽印跡,傷心地望著喬默的車,揮手道,「喬伯伯再見。」

  直到車開出很遠了,看不到了,他才垂頭喪氣地走進別墅裡去。懊惱自己為何就能那麼衝動說出那種話來,本來好好的,可以慢慢發展的,現在就完全被他搞遭了。他怎麼能夠就如此沉不下氣呢,展灝昕總結了一下,覺得那時候喬默那樣一臉毫不掩飾的傷懷錶情,他如果還能控制住自己那便不是他了吧!

  送展灝昕回家後,喬默的車開往喬家大宅,喬默也看不進去書了,目光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

  那個孩子說那樣的話,雖然他並沒有當真,但是,他的心裡並不是沒有感動的。這還是第一個人對他說出如此的話,說要保護他照顧他關心他……

  第二十四章 負荊請罪

  展灝昕回了家,因為懊惱和痛苦,午飯也沒吃,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任由管家和女傭如何敲門,他都不想去開門。

  管家無法,只得給展灝頡打了電話,展灝頡從公司裡趕回來。

  「小昕,開門,你關在屋裡做什麼?」

  聽到是展灝頡的聲音,展灝昕這才將蓋在臉上的書拿開,從沙發上坐起來,然後走到門邊開門。

  門打開,展灝頡進屋就問道,「這是怎麼了?把自己關在屋裡做什麼?」

  展灝昕看展灝頡進了屋,門口還站著管家和幾個女傭,便不好意思地對他們點點頭,又把門關上了。

  展灝昕心情雖然痛苦抑鬱,但是,他並沒有將心情訴說給別人聽的習慣,坐回沙發上後,他隨即低著頭沉默起來。

  展灝頡擔心地坐在他身邊靠近他,關心地問道,「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不是在電話裡對我說你要去喬家吃午飯麼,怎麼沒吃午飯就回來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展灝頡看展灝昕如此落寂痛苦,還不知愁滋味的少年能為什麼事情如此落寂呢,當然只能是愛情了。看他沒有去喬家而是直接回來,估計事情就是與喬默有關吧。

  展灝昕抬眼看了展灝頡一眼,猶豫了一番,想著也許有一個愛情顧問並不是一件壞事,而且,展灝頡也算是他非常信任的人了。

  「我給喬伯伯表白了。」

  若說展灝昕上次說喜歡喬默要追求他的時候,是給展灝頡來了顆砲彈,那麼,這次展灝昕的話無疑就是一顆原子彈了,炸得展灝頡腦子裡荒蕪一片茫然了良久,才吞吞吐吐問道,「你說……說什麼……」

  展灝昕道,「我今天給喬伯伯表白了,然後,他就拒絕讓我去他家吃午飯,直接把我送回來了,我想,他這算是拒絕吧。」

  對於展灝昕能夠平靜地說這件事,展灝頡就認為他的這個弟弟將來一定會是一號人物。

  「喬伯伯拒絕了你,你就是為了此事而傷心到飯也不吃,把自己關在屋子裡?」

  雖然詫異驚奇於展灝昕的行動能力,但展灝頡並不是大驚小怪控制不住情緒的人,此時也平靜下來了,如此問道。

  「吃不下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何就這麼衝動,一下子就將話說出口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我只擔心喬伯伯以後都不理我了,不知道應該想什麼辦法去挽回。」展灝昕皺著眉頭,一副嚴肅中帶著憂愁痛苦的語氣。

  展灝頡笑著拍了拍展灝昕的肩膀,讚歎弟弟的勇氣可嘉。道,「追一個人,就該鍥而不捨,若是經歷一點挫折就放棄了,那麼,永遠也追不到對方的。」

  展灝頡說完就有些後悔,難道他不應該直接勸弟弟不要再糾結於喬默,應該將目光放到更多的人身上去麼?他怎麼看到展灝昕痛苦,就直接這樣鼓勵了呢?

  展灝昕聽了哥哥的鼓勵,點了點頭,道,「謝謝大哥。我不會放棄的。而且,無論誰讓我放棄也不可能,我知道了,我不該這樣關在屋子裡獨自懊惱,應該去挽回才對。」

  展灝昕馬上又幹勁滿滿了,從沙發上起身,問展灝頡道,「大哥,你是從公司回來的?」

  「那是當然,就是為了你這小子,我事情都還沒做完呢。」展灝頡起身拍了一下展灝昕的肩膀。

  展灝昕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對不起,大哥,耽擱你了,那你快回去做事吧,我沒什麼問題了。」

  展灝昕因為淺笑臉上露出小酒窩,那種介於成年男人與稚氣少年之間的氣質,讓他顯得非常出色,俊俏沉穩而且又帶著些可愛。

  展灝頡又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他的弟弟這般出色,將來一定會有很配他的人出現的,他希望他的弟弟幸福,而喬默,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他並不認為他的弟弟能夠成功,他只希望他的弟弟不要因為初戀失敗而太受傷就行了。

  展灝頡回公司了,展灝昕下樓吃了些點心,然後就去自家花園裡將玫瑰花莖給剪了下來,用繩子給紮成一捆,都一米左右長,七根捆在一起有三指粗,上面很多刺,在扎繩子的時候,他的手就被刺了很多口子,完全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沒人知道他在幹什麼,也沒人來管。

  當他拿著東西到車庫裡去開車,對管家說自己要出去一趟的時候,管家才看到他那手,當時就驚得話都說不出來,反應過來問他這是要做什麼,展灝昕笑著安慰管家,「沒什麼,我手越慘,我此行才越勝利,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姐,這點傷算不得什麼,千萬不要告訴我大哥,我走了。」然後一下就把車開出去了,管家在後面唉聲嘆氣,原來還想著灝昕少爺變聽話了,沒想到現在怎麼又變得讓人不省心起來了。

  展灝昕開車到了喬家門口,沒有預約,沒有邀請,他當然是進不了喬家的主院大門的。

  但他來過喬家很多次,守衛有人認識他,在他的請求下就給內院打了電話說展家小公子展灝昕來拜訪老爺,問是不是讓他進去,得到的答案卻是讓展灝昕回去。

  守衛得令當然就不能讓展灝昕進了,說老爺不見他,讓他回去。

  展灝昕當然不會回去,而硬闖的事他也是不能做的,喬家門口守衛身上都是荷槍實彈站崗,要是有人硬闖,被射殺那是自己倒霉。

  展灝昕看著他後面有很多的車都被允許進去了,而他卻不被允許,他也不氣餒,春寒料峭時候,他慢條斯理將上衣脫掉了,為了注意影響,還是剩了一件白色真絲襯衣還穿在身上,將那玫瑰花莖捆在背上,就這樣在喬家大門口跪了下來,他的手上滿是傷,還在流血,現在背上也被玫瑰花刺給刺傷了,白色襯衣很快就被血染紅了。看起來悽慘非常。

  這畢竟是展家的小公子,雖不是主家嫡系的,但也不是沒有任何身份的普通人,於是,守衛又給裡面打了電話,報告了門口的事情。

  裡面依然說讓他回去,守衛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了。

  喬家大門口是一個寬闊的小廣場,不會有普通人從這裡過,開車從這裡經過的人都是進喬府辦事,或者是喬家的人,看到門口跪著一個瘦削的少年,大家都很奇怪,於是,進門的時候都得問問守衛,守衛也只說這是展家少爺,應該什麼事情得罪了老爺,老爺不讓進,他便在這裡負荊請罪呢。

  聽說是得罪了喬默,大家雖然心裡很感興趣,卻不敢打探了,只得笑笑,又打量一眼那跪在門口不遠處的少年,開車或進或出了。

  展灝昕這樣跪在那裡畢竟影響不好,守衛隊長出門去勸解了展灝昕一番,展灝昕不為所動,那隊長也不敢把他怎麼樣,只好回去了。

  他們以為展灝昕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少爺,負荊請罪跪在那裡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他們不用管,相信他很快就會起來回去了。沒想到一個小時過去了,然後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展灝昕依然沒有起身的打算,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動也沒動過,這樣冷颼颼的天氣裡,他們這些穿著厚警衛服的人要是跪那麼久估計都不行,而展灝昕穿得那般單薄,而且人也不是很強健的樣子,居然還一直在堅持下去。

  他們不知道這少年是怎麼得罪喬家家主了,需要如此來請罪。但是,若說喬家家主真的生氣了的話,便一定不會只是吩咐他們讓展灝昕回去,估計會用手段教訓他的吧。這樣想來,家主也並不是生氣,那麼,這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大家猜測著,卻只敢將這種猜測藏在腦子裡。

  看到展灝昕跪在那裡已經沒什麼動靜了,守衛們擔心會出人命,於是又給內院裡打了電話,回覆是讓將展灝昕送回家去。

  這下守衛們就出動了兩個人過去想將展灝昕弄上車送去,不過,他們還沒有觸到展灝昕,展灝昕原來垂著的頭突然抬起來了,臉上血色全無,嘴唇和臉頰都被凍得發紫,但是,那雙黑幽幽的眼睛卻像刀劍一樣有實質,那樣冰冷而富有威懾力,那兩個守衛都被震懾住了,其中一個反應過來才說道,「老爺吩咐將你送回去。」

  展灝昕冷冷道,「他不讓我見他,我不會回去的,你們別逼我。」

  守衛們當然是聽喬默的話而不是他的話,便上前要拖展灝昕上車,展灝昕全身凍僵,腿更麻木了,卻依然反抗不停,他一動,背上的刺就刺得更深,傷口更多,一下子背上血流如注,兩個守衛都被他的不要命的狠勁嚇到了,最後只好放手。

  「你們去給喬伯伯說,要是他不見我,我是寧願死在這裡也不離開的,你們去給他這樣說。」展灝昕因為冷,而發出的聲音都在顫抖,可憐而又硬氣。

  那守衛最終只好又回去傳達了他的意思。

  電話又打進了內院,說展灝昕不肯走,要是見不到老爺他寧願死在這裡。

  第二十五章 治傷

  喬默在內院書房處理事務,見了幾個下屬。

  大門處第一次打電話進來,下人來回說展家小公子展灝昕想進來見他的時候,他遲疑一下,便拒絕了。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下人又進來說大門處來電話說展公子負荊請罪跪在了門口,他當時心裡便起了一層漣漪,但還是拒絕見。

  接著就見了一個下屬,商談了一些事情,接著又接見了兩個,然後見了喬方云,喬方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他進來便說大門口跪了展家那展灝頡的寶貝弟弟,背上背著荊條,說是要給家主請罪,模樣頗悽慘,問喬默那孩子到底惹什麼事情了,居然想出這種法子來請罪,還真是孩子心性。

  喬默心想那孩子還跪在那裡沒走麼,當時沒有回答喬方云,等喬方云走了,他才讓將大門口的影像傳過來,然後就看到了那個直直跪在門口不遠處的孩子,只看到他垂著頭,背上有很多血跡,他當時心情很怪異,他其實挺喜歡那孩子,而那孩子向他說出那樣的話,那樣真誠的話語與表情,被拒絕後的傷心難過,都是那樣真切,那個孩子並沒有犯錯,當然也算不上得罪他,他並不用做傷害自己負荊請罪的事情。

  看看時間,距離下人第一次來說展公子要見他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了,天色漸晚,外面也越來越冷了,他擔心起展灝昕來。正好,外面又來傳話說展公子跪得太久害怕出事應該怎麼辦,他心裡其實在擔心那個孩子,想看看他的傷勢如何,嘴裡卻說道,讓將他送回去。

  從影像裡看到展灝昕在守衛手下的掙扎,背上鮮血更多了,那樣死命苦苦掙扎的樣子更是悽慘異常。

  喬默的心瞬間就柔軟了,在下人還來不及給他報告門口展灝昕的意思,他就親自打電話到大門門衛處,道,「讓將展灝昕送進內院裡來。」

  展灝昕雖然平時打架凶悍,但那畢竟是一個嬌貴公子哥的身體,在寒冷中負荊跪了近三個小時,背上和手上的痛早就麻木了,腦子也混混糊糊,只有一個必須這樣堅持下去的信念支持著他,於是,當得知喬默讓將他送進內院裡去的時候,他精神一鬆,就昏了過去。

  畢竟是年輕人,身體好,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並沒有過多長的時間。

  他睡在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裡,房間裡的安神香讓人精神放鬆,溫軟的被縟讓他覺得很舒服,只是,他是以趴著的姿勢趴在床上的,這多少讓他有點不習慣,但是,要動動身體卻因為沒有力氣而顯得艱難。

  「老爺,他沒有什麼問題,注意保暖、好好休息就行了,背上和手上的傷都是皮肉輕傷,會痛,但並不嚴重,每天換一次藥,十天時間就能夠全好,去疤痕也最多一個月。」一個聲音渾厚沉穩的人說道,聽聲音這人應該上了年紀,估計是個老大夫吧。

  「辛苦你了。」這是喬默溫潤的聲音,然後是出門的腳步聲。

  因為感覺到喬默要出門去,原來還趴在床上動不了的展灝昕不知道哪裡來了力氣,一下子撐起身體,這下扯到了身上的傷,就是一聲痛吟,人也一下子摔回了床上,嘴裡卻叫到,「喬伯伯,別走……」

  那種樣子悽慘莫名,喬默本要出門了,又回過頭來,讓傭人送了老大夫出去,自己回到屋裡來了。

  除了喬默,房間裡還有一個女傭。

  喬默目光對上展灝昕的眼,展灝昕那種傷痛又淒苦的神情讓他心下柔軟了,臉色也有些放鬆,讓女傭出門去帶上門後,就走到床邊坐下。

  展灝昕覺得自己趴著的形象絕對很差,於是想坐起來,無奈受凍太久,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根本沒法動,手上還輸著液,只能轉動腦袋,看到喬默坐到床邊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頭埋進了枕頭裡不敢看他。

  喬默覺得些微好笑,道,「怎麼?在大門口跪著負荊請罪都理直氣壯,現在倒要做縮頭烏龜了。」

  展灝昕埋在枕頭裡的頭動了動,然後又轉過來看喬默,看到喬默臉上是促狹的笑意,心裡便送了口氣,囁嚅道,「我怕你看到我生氣。」

  喬默道,「是挺生氣的。怎麼就想出負荊請罪的法子來了,你看你,可算有名了,估計大家都知道你得罪了我,在門口請罪呢。你家兄長還有展家老爺子說不定就該來電話詢問此事了。」

  「對不起。」展灝昕一臉歉意又傷心的神情,囁嚅著道歉。

  喬默伸手摸了摸展灝昕的頭髮,這個孩子的這種行為的確讓他心疼了。若是別人,別說負荊請罪,就是以更大的犧牲來請罪,他也是不會在意不會管的。但是,這個孩子,只要他的眼睛渴望又傷心地望著他,他就會心軟了。

  每個人心裡都有柔軟的地方,只看針對什麼人而已吧。

  展灝昕看喬默態度很軟了,便說道,「喬伯伯,我今天上午的話都是真心話,我只對你一個人說過,也只會對你一個人說,真的,你不要以為我是隨意說出來的敷衍之詞,你一定要相信我。」

  喬默本不欲答他,但對上展灝昕那期待渴望的眼神,就不忍心了,答道,「我知道。」

  展灝昕乘勝追擊,也顧不得手上還打著吊針,就伸手覆在喬默放在床沿的手上,道,「你拒絕我沒有關係,我知道,你是大人物,我只是個毛頭小子而已,還在讀書,一無是處,即使大言不慚說出那樣的話,我現在也沒有能力來實現,但是,我的心是真的,將來,我一定會實現我的諾言,所以,請你千萬不要因此而不再見我,把我隔離在千里之外。我知道,只要你再也不想見我,那麼,我定然再也沒有機會見你了。可是,要我不再見你,我是寧願死去的,請你不要不見我……」

  展灝昕飽含深情又隱含水汽的眸子深深注視著喬默,喬默臉色沉靜並沒有什麼表示,不過,卻也沒有拒絕展灝昕握著他的手。

  「你身體凍壞了,要好好休息,我讓人給你家兄長打電話,他一會兒就來接你。」

  展灝昕還是個孩子,但是,只有孩子的心才是最真的,喬默對於展灝昕的話沒有任何表示,心裡卻很受觸動,一直冰涼的心裡居然升起了一絲暖意。

  展灝昕看喬默要離開,抓住他的手不放,急切道,「默,你不要拒我千里之外,求你了……」

  他的手因為太用力,打的吊針便血液回流,喬默看到,只好安慰道,「不會,以後你還可以來找我,我不會拒絕見你。」

  「真的,你還會見我嗎?」展灝昕更加激動,血回流地更厲害,而他自己對此卻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因為手掙扎,針頭都扎進了肉裡,那裡很快就腫了出現烏青。

  喬默沉著臉看他,道,「別動,點滴針扎到肉裡了。」

  被喬默冷聲教訓了一句,他愣愣,才把握著喬默的手放開,由著喬默把那針頭拔出來,出門叫護士小姐進來給他重新扎針。

  喬默的「回心轉意」讓展灝昕覺得自己無論受多大的苦都值得,而且,他還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喬默自己對他的心意,這樣,也算是一個大的進步吧。

  展灝昕滿心歡喜,在展灝頡來接他回去的時候,他都不想走。

  第二十六章 探病

  展灝頡一手托在展灝昕的膝彎,一手托著他的胳膊肢,避開了他身上的傷,將他抱起來。

  展灝昕紅著臉非常彆扭,「大哥,你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展灝頡不為所動,臉色陰沉著很不好看。

  展灝昕知道他是生氣了,所以也不敢再反抗,只得由著他將自己抱出去。

  喬默早去處理事務去了,並沒有送兩人,是內院的管家來送的人,還提了一個小藥箱。

  展灝頡將展灝昕放進車裡後,管家便將小藥箱給他,道,「這是治外傷的藥,老爺特地讓送給小公子,說治外傷非常好,不會留下疤痕,請接受。」

  展灝頡道了謝,將東西接了過來。

  展灝頡坐在展灝昕的身邊,伸手扶著他沒受傷的肩膀,讓他側靠在自己身上,司機開車,辭別了喬家。

  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展灝頡皺著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過,對於喬默,他自然是尊敬的,但是,因為弟弟的事情,此時也不免埋怨起他來。畢竟,這麼個小小少年,即使他想不通做出負荊請罪這種胡鬧的事情,喬默作為長輩,也不該讓他在門口冷風裡跪那般久吧,要是展灝昕真的出什麼事情了,那事情該怎麼辦呢?

  再說,展灝昕也只是向喬默表白而已,即使喬默不接受,在沒有外人知道,不會有損喬默的威嚴名聲的情況下,他又何必如此與一個少年為難。

  又想他這弟弟也是死腦筋,做什麼要去幹出這樣的傻事來,真是腦袋鏽了。

  展灝頡一生氣,手上就用了力,展灝昕的背上是荊棘刺出的傷口,雖然整個背部都被紗布纏上了,但在展灝頡的用力之下,他還是扯到了傷口,便悶哼了一聲。

  展灝頡聽他哼哼,才將他放鬆,不過,語氣卻很惡劣,道,「以後再背著我做這些傻事,小心我廢了你,免得你出去丟人現眼。」

  展灝昕抬眼看了看展灝頡,小聲道,「也沒什麼,喬伯伯不是原諒我原來的莽撞了嗎,而且,他還說以後讓我去見他。」

  展灝頡看他弟弟這般執迷不悟,咬牙切齒,「你這個傻子,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弟弟。」

  展灝昕笑了笑,「哪裡傻啊。才跪了三個小時,身上也是皮肉傷,喬伯伯就回心轉意了,天底下哪裡來地這麼便宜的事情,我覺得我賺了。」

  展灝頡瞥了像偷了腥的小貓一樣傻笑著的弟弟,嘆口氣,道,「要是喬伯伯就放任你在那裡跪著,你以為你真的出事了,他會為你傷心嗎?你還說你不傻。」

  「會,他會傷心的。」展灝昕語氣堅決地說道,覺得靠在展灝頡身上有辱了他的男性尊嚴,便要把身體直起來,沒想到一動,背靠上沙發靠,就是一陣刺痛,不由發出「哧哧」的痛呼聲,只好由著展灝頡又把他扶著靠在他身上去了。

  「動什麼動?你那背不要了。」展灝頡沒好氣地罵道。

  展灝昕笑了笑,也不答。

  他想到了喬默所說的,他們兩兄弟之間關係好的事情,的確,若說他能夠得到展灝昕的身體有什麼事情是他最無法割捨的,那麼,就是展灝頡這個哥哥,親情,原來,是可以這般美好的。

  展灝頡並沒有將展灝昕帶回家去,而是直接去了醫院檢查。

  雖然在喬家,展灝昕已經得到了治療,但是,作為擔心弟弟的哥哥,他並不放心,於是,又一定要展灝昕去檢查身體。

  展灝昕為展灝頡對他的好而感動不已,之後便非常順從地配合。

  醫院給出的結果是沒有什麼大礙,讓他回去好好休養就行了。

  回到家後,展灝頡便勒令展灝昕在房間裡養病,吃飯喝藥全都是送到他的床上去,並且還用醫院的證明讓管家拿到學校去給展灝昕請了病假。

  週一展灝昕沒有去上課,就在家裡養病,然後做些自己的事情。

  喬默讓人來探望了他的病情,並且送了些珍貴的藥過來,還有展灝昕喜歡吃但捨不得吃的點心。

  雖不是喬默親自來,只是派了人來探望他,但展灝昕已經非常感動了,畢竟,這說明喬默是關心他的,並沒有因為上次的事情就疏遠隔離他。

  展灝昕畢竟是個孩子,他生病了,來探望他的人也沒有太多,倒不會形成那種哪位貴人生病,來家裡探病的人門庭若市的情況。

  週二下午,大忙人雍熙淵居然抽出時間從學校裡來看他來了。

  雍家少爺是貴客,展灝頡甚至都從公司抽了時間回來陪客。

  雍熙淵內心裡絕對是個狠毒又惡劣脾氣超級差的人,但面上卻能做出大世家裡的少爺的雍容氣度,尊貴又很和藹,讓人如沐春風。

  「同學一場,而且還是室友,小昕病了,我來看他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道他的身體到底怎麼樣,養病到底要養多久,不會耽誤課程太多吧?」雍大少爺語氣摯誠,關切詢問。

  「沒什麼要緊,估計一個星期就可以回學校了。」展家大哥很熱情地回道。

  展灝昕趴在床上拿眼睛斜睨雍熙淵,他這個表弟說起來和他還挺像的,面子功夫都是好的,但卻因為面上總是戴著假面具,以至於心裡就越發壓抑地腐爛不堪了。

  展灝昕不想聽雍熙淵假仁假義說話,便把頭轉到另一邊閉上眼養神去了。

  卻聽雍熙淵對展家大哥說道,「我和小昕有些私人話要說,展大哥,你是不是還有事忙,你去做你的事吧。」

  展灝頡其實看得出來自家弟弟對雍熙淵並不熱絡,不知道兩人之間是否有什麼過節,本不想離開,但在雍熙淵說了這種話後,他也不好不走,便起身離開了,出門前對展灝昕說道,「小昕,你有什麼需要就按鈴,不要憋著自己了。」

  展灝頡的話一語雙關,展灝昕「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展灝頡一走,雍熙淵就收起了那個一臉仁義溫和笑容的面孔,略含譏諷地道,「小昕,你又怎麼把喬家老爺子給惹到了,那可不是個好惹的人物。你做事也不知道經過大腦麼,我還想你變成熟了,沒想到還和以前一樣莽撞。」

  展灝昕被雍熙淵那一句「喬家老爺子」給氣到了,喬默哪裡老了,明明還那樣年輕。他在心裡氣悶,嘴上卻說道,「多謝你關心,我和他即使有過節,他也原諒我了。」

  「哦,是麼。我倒對你怎麼惹到他的事情感興趣。」雍熙淵道。

  「對不住,這種事情沒法對外人說,我哥我都沒說。」展灝昕道。

  雍熙淵從沙發上起身,突然俯下身撐在展灝昕身體兩邊,曖昧道,「我和你的關係難道不夠深,我還算是外人麼?」

  展灝昕拿眼斜睨了他一眼,將頭埋到枕頭裡去了,道,「我是真病了,身體還痛呢,沒有精力和你開玩笑,你若是坐夠了就回學校去吧,想你應該挺忙的。你今天特地來看我,我很感動,謝謝了。」

  展灝昕的軟語砲彈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雍熙淵笑道,「再忙也抽得出時間陪著你,放心吧。來,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展灝昕無奈地道,「都包著紗布,沒什麼好看的。」

  展灝昕已經拒絕,雍熙淵卻根本不理會他地掀開他身上的被子,展灝昕有些惱怒地道,「熙淵,你也適可而止,沒什麼好看的。」

  展灝昕上身根本沒有穿上衣,紗布裹著傷口,有些地方露出雖白卻柔韌的肌肉來,沿著脊骨向下,是美妙的幅度,纖腰翹臀,緊身的三角內褲包裹住結識的臀部,下面就是修長赤 裸的大腿了。

  沒有等到展灝昕將他身上的被子蓋上,反而肩膀上被輕輕咬了一口。

  展灝昕馬上反應過來,轉過頭來,瞪著帶笑的雍熙淵,「熙淵,要管住你的腦子和下半身就如此地難?」

  雍熙淵手指從展灝昕的臀部往下划去,道,「真想在這裡搞你!」

  雍熙淵粗俗的話讓展灝昕愣了一愣,罵道,「去你的想,快點滾出去。」

  展灝昕也不管身上的傷,想著已經幾天了,傷口不會怎麼撕裂了,便一下子從床上翻起來,一把推開雍熙淵,道,「別惹我,你到底要不要我養傷。」

  雖然想著不會太疼,但當來實踐後,背上的傷口還是有幾個較深的裂開了,血又染紅了紗布。

  雍熙淵看展灝昕發狠,畢竟是情人之間,他也不再戲弄他了,將被子拉起來蓋在他身上,道,「我回學校去等你,早點回來。」

  展灝昕以為他要走了,還沒來及放鬆,就被雍熙淵一下子按住肩膀推到壓在了他身上,雍熙淵在展灝昕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又輾轉著舔了舔,要探進舌頭去深吻,才剛伸進去一點就差點被咬,他趕緊退出來,有些惱火地擦了擦唇,放開展灝昕,說道,「喬默可不是好相與的人物,你不要去惹他,犯他的忌諱。原來想你得罪了喬默,還以為你傷得多重,看來也沒什麼,你這個樣子不是精神地不得了麼。」

  展灝昕這才聽出來,雍熙淵抽空來看他,原來是真的擔心他關心他。

  展灝昕並不是喬默那種死鴨子嘴硬說不出話來的人,此時便望著雍熙淵道謝道,「謝謝你擔心我來看我。」

  雍熙淵沒想到展灝昕居然這樣誠摯地道謝,居然不好意思起來,被雍熙淵一雙黑黑的眸子深深注視著,他英俊到精緻的白皙面孔上居然泛了絲紅暈,轉開臉氣急敗壞地說道,「道什麼謝,我是來看你要是傷重了動不了,我正好可以得手,免了你每次都掙扎不休,多掃興致。」

  展灝昕見這個表弟居然也有這麼可愛的地方,就笑了。

  雍熙淵回過頭來看到他笑了,雖然心裡還是有點彆扭,但也恢復了原來那種嘴臉,一臉曖昧地笑,湊到展灝昕臉邊去,道,「你再笑,小心我現在硬上了你。」

  展灝昕不以為意,道,「想你很忙,快回去吧,我沒事。」

  雍熙淵又要去吻他,被展灝昕躲開了。

  雍熙淵一臉不爽地開門出去了。

  雍熙淵離開後,展灝昕才在心裡罵這人害得自己背上的傷口裂開了,展灝頡送走雍熙淵後,上樓來看展灝昕,看他背上傷口裂開,便皺著眉頭問道,「怎麼背上的傷口裂開了,你和雍家少爺在做什麼?」

  「沒什麼,我動了一下,傷口就扯裂開了。」展灝昕道。

  展灝頡皺著的眉頭沒有鬆開,在看到展灝昕唇上那明明是被咬出來的口子,肩膀上還有明顯的吻痕的情況下,他的眉頭就擰得更緊了。

  給展灝昕換了藥和紗布,就坐下來和弟弟長談,問道,「小昕,你是不是和雍家少爺之間有什麼事?」

  展灝昕有些奇怪,問道,「大哥為何這樣猜測,我和他沒有什麼。」

  展灝頡一臉嚴肅,嚴厲地道,「真沒什麼,那剛才他在你房裡,你們兩人做了什麼把傷口給扯裂開了?」

  「真沒什麼,我坐起身來了一會兒,背上的傷口就裂開了。」展灝昕道。

  對於弟弟的不老實交代,展灝頡也不再拐彎抹角了,起身掀開展灝昕的被子上面,手指在他的肩膀上劃過,道,「那你肩膀上這牙印紅痕是什麼?你唇上的口子是什麼?」

  展灝昕有些窘迫地道,「我和雍熙淵真沒什麼,是他單方面的,我對他沒意思。而且,大哥,相信你也看得出來,他只是無聊玩玩而已,並沒有什麼真心,所以,這種事根本不用擔心。」

  展灝頡眉頭一皺,展灝昕的話他當然也是相信的,若不是雍熙淵單方面的,展灝昕估計也不會反抗地把身上的傷口扯裂開吧。

  看展灝頡擔心,展灝昕馬上安慰道,「大哥,沒有什麼,他只是小小騷擾了一下而已,你知道,他很愛惜身份名聲,不會把這種事情讓別人知道,他不敢對我怎麼樣。再說,還有半年,我就不會在那裡讀書了,到時候即使想見面也難,出不了什麼事情的。」

  展灝頡還是擔心,說道,「他和你是一個寢室,要不要你換個寢室?」

  展灝昕道,「算了吧,過不久,他就要搬走。我根本不用擔心。」

  雖然展灝頡擔心,但也並沒有實質性的辦法來解決此事,而且,少年人談戀愛是他們的自由,他也不能去給雍熙淵說,讓他不要糾纏他的弟弟了,所以,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第二十七章 情人節看電影

  開學後,展承志也曾去忙活過要和展灝昕同一個宿舍,但雍熙淵怎麼可能讓他,於是,展承志只能鎩羽而歸了。

  當得知展灝昕受傷後,他也來看過展灝昕,但由於展大哥全程陪同,於是,他只能對展灝昕說出「你好好養傷」之類的無油無鹽的乾癟的話,展灝昕看到展承志那個憋悶的樣子,心裡好笑,和展承志說了幾句,就讓他離開了。

  這週四就是西曆情人節,展灝昕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幾乎都結了痂,平躺著睡覺只要不太折騰都不會造成傷口裂開。

  好些天前,他都在想這天應該送喬默什麼禮物,應該如何去送的問題。

  想來想去也沒什麼結果,最後還是只能老一套,瞞著大哥進廚房讓西點師傅教他做巧克力。

  花了一天的時間,總算有了一塊能夠入眼入口的成品。

  他坐在客廳裡猶豫著給喬默打電話應該如何表達的問題,就接到喬家的電話了,居然是問他要不要看電影。

  只要是喬默邀請,別說是看電影,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他也不推辭的,於是,馬上連連應了。

  然後,他趕緊上樓去收拾自己,洗澡換衣弄頭髮,身上傷口結的痂不少都被他搓掉了,沾了水就有些疼,不過,他也顧不上這些,臉上一直帶著笑容,想像去喬家和喬默一起看電影的場景。

  不過,喬默會邀請他看電影,這還真出乎展灝昕的預料。

  喬默難道知道這天是情人節,邀請他看電影培養感情來了。

  展灝昕完全被幸福擊昏了頭腦,又給展灝頡打了電話,說喬伯伯邀請他看電影,他下午不在家,回家時再給家裡電話,然後又對大哥說情人節快樂,讓他也趕緊給自己找嫂子。

  被展灝頡沒好氣地說了兩句,這才掛了電話。

  展灝昕一身米色的小西裝,在管家的勒令下,帶了一件長風衣,拿上精心製作然後又小心翼翼精心包裝起來的巧克力,上了喬家來接他的車。

  喬家東院有一個不小的電影院,有待客室,遊戲室,還有茶室,吸煙室等。

  展灝昕到喬家後,便被接待到東院裡去了。

  展灝昕對這裡非常熟悉,自然知道自己要被帶到哪裡去,原來那被幸福擊昏的頭腦也清醒了一些,想到難道喬默並不是只請了他一個人看電影,而是和許多人一起看,然後他只是其中之一,這就讓他那亢奮的心情冷卻了下來。

  展灝昕被帶到了茶室外,下人敲了門,來開門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傭。

  「是展小公子來了?」那漂亮女傭對展灝昕婉轉一笑,「各位小姐公子已經早到了,就差了您一位。」

  展灝昕聽女傭如此說,便知道自己所猜不差,心瞬間就有些發涼。

  原來喬默並不是請他來一起過情人節,估計是請了一大堆小姐公子,來互相認識交往增進感情吧。

  展灝昕進了茶室,和風的茶室裡是用各種竹來裝飾的,牆上掛著竹扇竹畫,門簾和窗簾都採用的竹製品,地上鋪著細竹的簟席,於自然清韻中細品慢斟。

  展灝昕有這裡面很多的記憶,他經常在這裡會客,除了這一間最大的茶室,還有幾間以梅蘭菊命名的小茶室,一般的客人,愛茶的喬默總是在這裡接待,重要客人和友人,才有資格讓他在內院裡招待。

  展灝昕進屋,茶室裡的好幾個人就把目光轉過來看他,朝他微笑招呼,也有對他不以為意的。

  展灝昕目光在不經意間好好打量了房間裡的所有人,有喬家他的幾個堂弟堂妹,還有肖家的兩位小姐,沒想到雍熙淵居然沒到學校去,也在這裡,還有幾個他以前沒有見過的小姐,想來也是哪家的大家閨秀吧。

  完全是小一輩之間的相親大會一樣的宴會,展灝昕看到這個狀況,心情越發抑鬱。

  何況他手裡還拿著一盒巧克力,女傭引他入座的時候,別人就都注意到他手裡的東西了,這讓展灝昕心裡更加不舒服。雖然臉上一直是溫和的微笑,不過,他眼底的鬱悶卻連掩蓋都掩蓋不住。

  喬惜雖然認識這些小姐公子,但這些小姐公子卻對展灝昕並不熟悉,畢竟,展灝昕的身份並不像他們這樣尊貴,而且,以前的展灝昕是出了名的胡作非為,並不是他們這種保持了大家族的矜持的人,和他們完全不是一個圈子裡的。

  展灝昕剛坐下,就聽他對面坐的一位小姐優雅地向他一笑,然後卻和身邊的另一位小姐道,「以前沒有見過,你認識他麼?」

  「我也沒有見過,不過,既然被喬伯伯請來,估計很得喬伯伯喜歡吧。」

  另一位聽到她們的交談,插話道,「是展家的那位,上次負荊請罪的那個。」

  「哦~」頗為意味深長,「真的麼,就是他?看他的樣子不像啊?」

  「這怎麼看得出來?那天他跪在喬家大門口,現在大家都知道這事了。」雖然經過掩飾了,但還是有瞧不上的不屑表情顯示出來。

  ……

  展灝昕心情本就不好了,聽她們雖然小聲,但還是很清楚地能夠聽到她們閨蜜間的這種對自己含有貶低意味的小議論。

  出於禮貌,展灝昕一直保持著微笑,細細品茶。心裡卻壓抑異常。

  坐在上面位置的雍熙淵看到他,朝他抬了一下眉毛,展灝昕只當沒有看見。

  這個活動的所有人雖然都是喬默請來的,但因為喬默太忙,而且,他也不是他們這個年齡階段的人,所以就沒有出現,主持的卻是喬惜的堂弟喬殷。

  喬惜笑著說讓大家品茶交談,一會兒就去看電影,是新上映的3D電影xxx,然後又說了些什麼,大家談笑著,氣氛熱鬧活躍。

  展灝昕心思根本沒有在這個上面,這樣的茶會,他小的時候也組織過,都是年齡相當的人,增進友誼和瞭解,對以後有好處。

  但是,展灝昕此時卻並沒有和這些人增進友誼和瞭解的心思。

  只在別人詢問他的時候,他才適當地說幾句,顯得並不沉悶又有君子風度,說話熱絡了之後,一位小姐便笑著對展灝昕道,「灝昕,你帶進來的東西是什麼?能拿出來看看麼?」

  展灝昕已經將那巧克力放進風衣口袋裡讓女傭將衣服掛起來了,被問起,他便笑了笑,道,「今天是情人節,裡面是一份要送出去的小禮物。」

  「情人節禮物嗎?你是看上了這裡哪位小姐?」雍熙淵一直在靜坐喝茶,聽別人談天,此時卻接話詢問道。

  雍熙淵這樣一說,大家便就這個問題打趣起展灝昕來。

  這些大家公子小姐其實生活都挺無聊的,要學的東西很多,有時間的時候又要參加各種交際,平時話題也都是優雅而禮貌但是很平淡無趣的,於是,這麼一個小的玩笑話題,大家都覺得很有趣而纏著不放了。

  展灝昕低頭露出淺笑,卻並不回答,顯得他對這個問題覺得很羞赧不好意思而拒絕回答。

  大家都是懂禮貌而知道適可而止的人,便也就不再過分為難他。

  另一位直爽的小姐看展灝昕低頭羞赧的樣子,道,「說不定他是準備將禮物去送給女朋友,卻又被喬伯伯邀請來喝茶看電影了,東西正好帶在了身上,還沒有送出去。」

  另外幾位小姐就抿嘴淺笑起來。

  「你們說,喬伯伯他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西曆情人節啊,怎麼就今天邀我們來呢?」

  在喬家說這種話很不禮貌,但顯然大家都對這個問題感興趣,也就不計較了。

  一位公子笑道,「要不,我們來下賭注,賭喬伯伯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西曆情人節,你們說,行不行?」

  展灝昕也對此感興趣,雖然沒有回答,但笑著的眼裡是真正帶上了笑意。

  「好啊,不過,這怎麼來驗證。殷哥哥去問麼?」一位小姐道。

  喬殷很無奈地搖搖手,「我可不敢。」

  「先不說如何驗證,要講用什麼綵頭才好。」肖家的小姐用扇子微掩口鼻,笑道。

  「的確,用什麼綵頭?」雍熙淵朝展灝昕一挑眉,接道。

  「用真心話怎麼樣?」一位公子說道。

  「這是什麼綵頭?」

  「就是輸的人任由贏的人詢問問題,他必須說真心話。」

  「好啊,可以,不過,你們可不許耍賴,到時候都得說真心話才行。」肖家那位小姐興致很高。

  於是,大家都來下賭了。

  按照順時針轉,在紙條轉到自己面前來的時候,展灝昕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名字,後面打了一個「-」號,表示認為喬默定然不知。他看了上面其他人寫上去的,「+」「-」參半吧。

  因為這個賭注,大家對看電影也沒有了太大的興趣。得知喬默並沒有出門,而是在家的時候,大家就開始想辦法應該如何去詢問喬默這個問題來知曉答案。

  展灝昕畢竟是新加入這個圈子裡的,這個圈子裡原來的人都有一種互相保護的意思在,於是,這個任務很自然且顯然地就會被推到展灝昕身上去。

  喬殷說,「到底誰去問,我們來匿名推選吧,被選上的人不許耍賴,必須去問。」

  喬殷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比展灝昕大一點,有些圓的娃娃臉,他的話一說完,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附和認可。

  展灝昕知道最後中選的人一定是自己,這件事別人避之唯恐不及,不過,他倒是非常樂於接受的,於是,他一定不會反對的。

  匿名推選,他的紙上什麼都沒寫,算是棄權。

  這裡一共有9個人,一共有五個人投展灝昕,以絕大多數票,他獲得了去見喬默並且詢問答案的機會。

  第二十八章 情人節的禮物

  大家一起出了東院,在去內院的路邊涼亭站住,雍熙淵將展灝昕拉到一邊,對他悄悄說道,「你不去也可以啊,就說自己才和喬伯伯鬧僵了,會問不出來。」

  展灝昕抿唇看他,覺得雍熙淵這人待他還算不錯了,道,「沒什麼,我沒有關係。」

  雍熙淵拍拍他的肩,「那行,你自己好好去發揮吧。要是喬伯伯問起,你就說你是大家推舉出來的代表,並不是你自己願意的。」

  展灝昕點點頭。

  「那我們到影院間等你的好消息了,不要讓我們大家失望啊。」喬殷說著,大家也跟著附和。

  展灝昕略微靦腆地應了一聲,就自己往內院去了。

  「你說他問不問得到啊,若是他隨意遍一個謊話回來敷衍我們,怎麼辦?」一位小姐彷彿是不經意間問起。

  「是呀,又沒有證人,誰知道他是不是去見了喬伯伯,還問了這個話。」另一位小姐也說。

  「大伯在書房裡,只要問問他見到大伯時候看到了什麼擺設就行了,若是他沒有去,哪裡能瞎編出來麼?」喬殷道。

  「這也是,我都還沒有去過內院呢,聽說是按照古代園林建造的,裡面的東西都古色古香,家具也都是明清時候的老東西?」

  「我也沒去過幾次,東西當然都是些真古董,不過,別人用過的東西,真拿來用……」喬殷說到這裡猛然發現自己展露了太多情緒,於是又把話題岔開了,談論起馬上要看的電影上來。

  大家於是又一起往東院來,雍熙淵走在最後,回頭看了看通往內院的路,輕輕嘆了口氣。

  喬殷是喬默二叔的孫子,血統算是排在前面的,到現在,喬殷也儼然覺得自己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了,不過,最後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展灝昕還沒有走到內院門口,就被攔住了。

  展灝昕說明了來意,自己想見見喬伯伯,讓幫著通報。

  保鏢給裡面打了電話,那邊說讓展灝昕進去。

  之後展灝昕就是被帶著進內院的,在內院門口有全身檢測掃瞄儀,展灝昕通過後,有內院的人帶展灝昕去喬默所在的地方。

  喬默並沒有在書房,而是在掛上簾子的軒榭裡品茶看書。

  展灝昕過去後,站在門口看著喬默並不進去。

  喬默看過來,見展灝昕低眉順眼眼神傷懷一副委屈表情站在門口,覺得奇怪,露出一個微笑,道,「灝昕,不進來,站在門口迎客麼?」

  對於喬默的毫不幽默的笑話,展灝昕臉上露出個苦笑,慢吞吞蹭進軒榭來,站在喬默面前卻不坐下。

  傭人進來給展灝昕倒了茶,又端上點心果脯乾果和水果上來,在桌上擺成一朵漂亮的花,展灝昕憋了一會兒,才很委屈地說道,「喬伯伯,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在放映廳裡,大家都猜測著展灝昕該如何詢問出這個問題才既不會得罪喬默,又得到答案,雖然猜測有許多種,但沒有猜到展灝昕可以出口就問出這個問題來,問得這般直接,還問得這般委屈,好似是喬默讓他受了不公平待遇。

  「今天難不成你的生日?要生日禮物麼,我讓人去準備。」喬默含笑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話語裡甚至充滿了寵溺的意味。

  展灝昕想,果真,他並不知道。

  搖搖頭,展灝昕將那用素色紙描著一副墨蘭圖包裝的巧克力拿出來,包裝上面還有一朵小的真玫瑰插在上面,不過,因為經過了不短的時間,又放進過口袋裡,那玫瑰最表面的花瓣已經有點蔫了。

  展灝昕雙手捧著盒子,躬身遞給喬默,道,「喬伯伯,這事給你的禮物。」

  喬默愣了一下,這才將盒子接到手裡,「今天是什麼日子,倒是你給我禮物。」

  展灝昕臉上微微暈紅,眼睛再不敢看喬默,有些羞赧地在喬默身邊坐下來。

  喬默看展灝昕這副樣子,越發疑惑,將包裝紙上插著的小玫瑰取下來放到小茶桌上,然後解開上面的緞帶,展灝昕看他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打開包裝紙,心就比往常跳動地更厲害了,目光停留到喬默的臉上去,喬默臉上帶著淡笑,眼睛深深的,讓人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當看到裡面用透明盒子裝著的黑巧克力的時候,喬默眼裡分明閃過一絲驚訝。

  長方形的一大塊巧克力,一面用花體寫著「happy valentine's day」,另一面就像是古墨般地刻著一株蘭花,那種樣子,看著還真像一塊墨。

  喬默拿著那巧克力,有些想笑,又沒有辦法笑。

  想他有多少年沒有收到過情人節巧克力了,而且,他也的確是把情人節早就忘了。

  展灝昕目光專注又深情地望著喬默,說道,「默,這是我自己學著做的,不是很好,不過,吃了倒不會拉肚子。」

  喬默心想自己也算一大把年紀了,此時還真的是在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小輩在追求啊。

  他並沒有將那裝巧克力的透明盒子打開,而是放到桌子上去了,手指輕輕敲了敲坐著的紫檀木太師椅扶手,肅然地看向展灝昕,說道,「灝昕,我是你的長輩,你的心意,我無法接受,以後,不要再做這些事情了。你可以作為晚輩來看我,但是,若是你以後還是做這些事情,那麼,我不會讓你來了。」

  展灝昕一雙眼睛猛然睜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來,眼眶甚至泛紅了,聲音裡帶著傷痛,道,「為什麼,愛你有什麼錯,為什麼是不被允許的。你說若再做出這種事情來,就不讓我來了,但是,愛一個人又是不能控制的,我不能因為你說不讓我愛你,我就能夠控制住自己不愛你啊,我只能壓抑自己,讓自己不在你面前展露自己對你的愛意,但是,那樣的話,所有感情都壓在心底,並不會因為被壓抑住了感情就會消失,只會因此而更深沉啊,到某一天,會積累到再也控制不住的地步……」

  喬默擺擺手,讓他不要說了,「但是,你的心意我並不能接受,就是這樣。」

  「你不能接受沒有關係,我知道,這本就是我一廂情願而已,我沒有奢望會得到你的回應,但是,請不要拒絕我,你不要拒絕見我……」展灝昕熱忱的眼眸望著喬默,裡面帶著的深情裡隱隱含著的絕望和傷痛讓喬默有些心驚。

  展灝昕看喬默不答,伸手輕輕握住了喬默的右手,喬默並沒有將手拿開,他將喬默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道,「默,我只想永遠愛著你,並且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愛,我不求你有什麼回應,只求你在對我也有一分意思的時候,你能夠稍微接受我。我永遠都在,願意等你,等著你對我也有一份意思的時候。」

  展灝昕微微發紅的眼眸裡是堅定和執著,喬默的心被觸動了,他覺得有些恍惚,似乎這種場景曾經出現過,或者,這種場景注定會出現在他的命運裡。

  喬默將手從展灝昕的手裡拿了出來,端著茶壺又給自己和展灝昕加了茶,道,「我並不是一個值得你這般對待的人,你,畢竟還太小了,什麼都沒看明白。」

  展灝昕定定將喬默看著,喬默臉上的那種一閃而逝的傷痛讓他心疼,「不,我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而且再明白不過了。你無論是什麼樣子的,我都願意喜歡,願意接受。別人的目光,別人的想法,對於我,都並不是阻攔,也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

  被一個小自己二十多歲的男孩子說這種甜言蜜語的話,喬默並沒有覺得無法忍受或者覺得荒謬,也許,他沒有這些感覺的關鍵都在於展灝昕說這些話時候的沉穩與真誠,真誠裡帶著的執著,還有那種隱藏於內的無法述說的痛苦,毫無輕佻,看到他時候發自內心的快樂和期待,靦腆的羞澀,這些,都讓喬默無法怪罪展灝昕在他面前說出來的這些可算是調戲和輕浮的言辭。

  喬默些微無奈地低下了頭,沉默在軒榭裡瀰漫開來,展灝昕緊張地雙手交握。

  過了一陣,喬默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他交握用力到指節泛白的手上,說道,「我看看你的手,上次的傷口都好了吧!」

  展灝昕感動地抬起頭來看他,眼眶濕潤。

  他的手上上次被玫瑰花刺扎傷的傷口早就結痂了,血痂也幾乎都脫落完了,只剩下淡粉色的痕跡。

  「你當時怎麼就那麼傻,做那種事情出來?」喬默略微感嘆地說道。

  「被玫瑰花刺扎傷沒什麼的,有人說,被玫瑰花刺刺傷是一種殘忍的甜蜜,我當時想到你會原諒我,願意再見我,就覺得被扎傷也沒什麼了,畢竟,你看,這些傷很快就會好的,傷痛總會只是一時,時間會讓身上的疤痕消退,心裡的傷卻有可能因為一直的壓抑積累而永遠也好不了。你說我傻就說吧,我不認為在你面前做那種事情很傻,要是下次你再不理我了,若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才能挽回你,我還願意去做的。」

  喬默把目光轉開了。

  軒榭裡的簾子有些被升了起來,從雕花玻璃窗戶看出去,外面的荷塘裡殘荷頹敗,但是,已經有很少的新綠從水底升上來了,荷塘遠處岸邊的梅花也處在開敗的邊緣,春天來了,萬物復甦,一切都會生機勃勃起來。

  第二十九章 出人意料的短信聊天

  喬默問起展灝昕為何沒有去看電影,反而是到他這裡來了。

  展灝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了從自己今天在家裡做巧克力然後又接到他的電話的事情,那時他是多麼期待和喬默一起過情人節,沒想到來了之後卻是和一大堆公子小姐一起,不免失望,後來,大家說到喬伯伯居然在情人節的時候邀請他們來喝茶看電影,大家就猜測他是不是並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然後,大家就打賭了,展灝昕就分派到了來詢問答案的任務。

  喬默有些哭笑不得,他讓展灝昕來參加這樣的聚會,當然是為展灝昕好,可以結識他這個年齡的朋友,對以後的發展有好處,若是展灝昕能夠喜歡上這些人裡的女孩子,那麼就不會再纏著他了,這也可以讓他從被展灝昕追求的尷尬境遇裡解脫出來,展灝昕當然也明白喬默的這些意思,所以,當時看到是和好些公子小姐看電影的時候,他心裡才那樣鬱悶難過。

  展灝昕會被推出來讓他來詢問喬默答案,定然是展灝昕新進那個小圈子被排斥欺負的結果,這種結果當然是一定的,喬默能夠想到會有這種結果,但是,孩子總是要讓他經歷風雨才能夠長大,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不過,他的心裡還是產生了對展灝昕的疼惜之情,於是,笑看著展灝昕,他說道,「灝昕,我們去看電影,然後我親自給這些小孩兒說吧。」

  展灝昕一愣,道,「你要去看電影麼?」

  喬默笑道,「今天下午沒有安排事情,去看看電影也無不可。」

  展灝昕雖然只想和喬默這樣單獨相處,但是,要是喬默有興致去看電影的話,他也很樂意和他一起,畢竟,這樣多麼像是在約會啊。

  喬默起身要去換衣服,展灝昕趕緊將小桌上的巧克力拿起來遞給他,喬默一愣,還是接過去了。

  展灝昕到花廳裡去等了一會兒,喬默換了一身很休閒的衣服,襯衫毛衣西褲,腳上一雙休閒鞋,和平時的打扮相差很多,他這個樣子難道是為了融入年輕一輩的孩子中間麼,展灝昕不得不這麼想。

  喬默眉目清朗,清俊儒雅的臉上有絲笑意,這樣的喬默看起來就像只有二十多歲一樣,只是,那份沉穩的氣度與多年上位的積威讓人知道他並不是個年輕小夥子。

  展灝昕看到他,甚至想上前去攬著他的腰,但最終不敢這麼做,只走在他的身邊略微靠後的位置。

  進了放映廳,裡面已經播放了好長一段時間了,故事已經展開,喬默讓不用打擾裡面的人,帶著展灝昕坐在放映廳右邊後面的位置,展灝昕坐在喬默左手邊,兩人前面後面便坐下了保鏢。

  戴上了眼鏡後,喬默便專心看著屏幕,展灝昕看了喬默一眼,也戴上了眼鏡。

  這是一個淒美的童話故事,在一個因為各種原因變得只剩下冬天的國度裡,一個小女孩想要培育出一種在寒冷的冬天也能開滿世界的花種。

  溫室裡,漂亮的蝴蝶紛飛,盛放的各色鮮花美麗非常,但是,從城堡的高大窗戶看出去,外面的大雪飄舞,銀白色的一片。

  聽說在極地有一種花,在大雪裡依然盛放,小女孩兒便不遠千里而去,一個愛慕她的男孩兒說要一起,於是,兩人踏上了旅途,沿途經歷磨難,又結交了不少夥伴。

  雪崩來臨的時候,3D畫面那令人震撼的效果,讓展灝昕的心有一瞬緊張了起來,還能聽到坐在最前面的公子小姐們的驚呼聲,也許喬默心裡也是緊張的吧,展灝昕將眼鏡往上推了一部分,側頭看喬默,喬默靠在椅子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的保養得益白皙修長的手放鬆地放在椅子扶手上,在雪光反射的大屏幕光芒下,泛著瑩潤的光,展灝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伸手將那隻手握在了手裡,他感受到身後幾個保鏢的視線都在一瞬間射到他的背上來,但他絲毫不在乎這些人,將喬默的手在手心裡握住,將眼鏡放下來,看向屏幕。

  喬默拿眼睛瞥了他一眼,手指微動,卻並沒有抽出去。

  展灝昕那帶著汗意的手,讓他的心有所動。

  他以為展灝昕是害怕那個場面,大自然的力量,以千鈞之勢能夠摧毀一切,人類的頂尖科技在大自然的力量下都會顯得微不足道,人類的生命更是脆弱地不堪一擊。即使站在權利之巔,可以操控無數人的命運,卻更應該明白,自己不是無所不能,不僅不是無所不能,而且還對很多事情都無能為力。

  直到電影結束,小女孩兒找到了那能夠在雪地裡盛開的花,雪白的世界裡花朵綻放,大雪漸漸停下來,冬天過去,春天會在星球上來臨。

  一切都將變得美好。

  但那歷經千辛萬苦的小女孩兒卻倒在了花朵裡,再到後面的畫面,已經是春天來臨,青草鮮花,一個墓碑旁,一個男青年站在那裡,目光瞭望遠方。

  電影完了,展灝昕識趣地將握著喬默的手放開了,他的手心裡全是汗,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激動的,也許,兩者皆有;當然,喬默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全是被他手心裡的汗染上的汗意。

  喬默拿了手巾出來擦了手,想想,又將手巾遞給展灝昕了。

  展灝昕笑著低下頭,羞赧地接過來。

  放映廳裡的燈亮了,前面坐著的人都取下眼鏡站起來,當適應了現實的環境,看到後排坐著的人的時候,他們都愣了一瞬。

  他們沒想到喬默會來看電影,而且,展灝昕還是坐在他的身邊。

  喬殷最先走過來,對喬默略微躬身道,「大伯,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我們都不知道。」

  喬默道,「大家隨意就好了,因我一人打擾了大家看電影的興致,那我還不如不過來了。」

  說著,喬默站起身來,走出座位,展灝昕跟在他的身邊。

  大家都對展灝昕的神奇能力感到驚訝,畢竟,喬家主人居然和他一起來看電影來了。

  喬默面露微笑,對這一群孩子道,「太久沒有過這種節日了,以至於都忘了今日是情人節,若不是灝昕這孩子來說起,我都不會想到。要是因此打擾了你們原來定的約會,那就真是太抱歉了。本來打算在電影過後請大家去梅園賞賞殘梅吃些點心,看來,還是算了吧,希望你們原來預定的節目還沒有被耽擱地太多。都怪你們伯伯想得不周啊。」

  喬默這樣說,大家都笑著說沒什麼約會,感謝喬伯伯的邀請,今天玩得很盡興,電影很好看之類。

  喬默就說讓安排車送大家回去,自己還有事,就先走了。

  喬默離開時,便說讓展灝昕和大家告別了再去內院找他,他和展灝昕有話要說。

  展灝昕感動於喬默此時表現出的對他的特別,連連應是。

  喬默一走,大家就開始問展灝昕到底是如何說的。

  展灝昕說自己去後就直接說了今天是情人節,然後喬伯伯就說要親自來給小輩們致個歉,畢竟,這對年輕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私人節日。

  展灝昕的話讓大家心裡平衡很多,覺得喬默對展灝昕看重,而並不是聽說的展灝昕得罪了喬默還幼稚得負荊請罪譁眾取寵,今日所見展灝昕,覺得他是一個斯文守禮又謙遜內斂的人,並不惹人討厭,而且,也看不出來喬默對他不滿,反而,喬默對他很好;除此,展灝昕的話又讓大家覺得喬默並不是對展灝昕一個人特別,而是對大家都很看重,甚至親自來給他們這些晚輩致歉,這是多麼出人意料讓人感動的事情啊。

  因為有不少人的確是情人節有約,便匆匆告辭,那個賭約,說下次再聚會時來執行。

  雍熙淵要離開時走到展灝昕身邊道,「小昕,既然身體好了,就快回學校。」

  展灝昕道,「這是自然的。」

  雍熙淵道,「我今天沒有約人,此時約你共進晚餐,是否賞個薄面?」

  展灝昕道,「對不起,我已經有約了。」

  「你約了誰?」雍熙淵一驚。

  展灝昕沒有回答,雍熙淵驚疑道,「難道喬伯伯要留你用晚飯?」

  展灝昕道,「不能肯定,但我今天確實有事。」

  雍熙淵上車的時候都還在猜測展灝昕和喬默到底關係如何,要說喬默不喜歡展灝昕,那今日為何會對展灝昕這般親近,若說 喜歡,那前段時間那出負荊請罪的鬧劇又是從何而來?

  展灝昕到內院後,喬默在處理事務,他便被帶到一個書畫展廳裡玩,在喬默處理完事務後,他便邀請展灝昕一起用晚飯。

  喬默喜歡中餐,這一餐只是簡單的四菜兩湯兩甜品,沒有音樂沒有鮮花沒有蠟燭沒有美酒,但展灝昕依然將這次的晚餐當成是和喬默之間的最浪漫的一次晚餐。

  而且,喬默根本沒有詢問他是否有約,就直接約他一起用餐,這也可以說明在喬默的心裡,兩人的關係更加進一步了吧。

  展灝昕坐在回家的車上,和展灝頡打電話說馬上就到家的事情,等他掛了電話,手機上居然有一條陌生號碼的新短信,展灝昕覺得奇怪,想難道這是今天所見的哪位小姐公子的號碼,打開來看,裡面的內容讓展灝昕呆愣住了。

  ——「我是喬默,如有急事找我,可聯繫此號碼。」

  他甚至懷疑這是哪個人惡作劇故意用個新號碼發這樣的短信給他,他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以至於想也沒想就顫抖著手撥了過去,過了一會兒那邊接起來,是喬默的聲音,「喂,灝昕,有什麼事?」

  展灝昕傻愣愣如個呆頭鵝,被喬默溫潤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居然就這樣把手機給掛了。

  作為喬惜的時候,他當然記得喬默的電話號碼,但每次撥電話過去接起電話的人都是喬默的貼身保鏢,他會說,「稍等,馬上轉給老爺。」

  喬默有幾個不同的號碼,現在這個和喬惜以前知道那幾個不一樣,所以,他才會猜想這是別人惡作劇,所以才會在一接通就聽到喬默的聲音時呆愣了,甚至傻乎乎地將電話給切斷了。

  將電話切斷後,展灝昕就有些手足無措,他居然將喬默的電話給切斷了,但是,要馬上又打電話過去,他又擔心自己無法和喬默正常交談,於是,就發短信了,趕緊發了一條,「我擔心是人惡作劇,沒想到真是你,剛才給你打電話打擾你了,對不起。」

  ——「沒有關係。」

  看到喬默簡短的話,展灝昕一面在心裡激動非常,一面又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接下去的話題了,再說,喬默每天都很繁忙,估計也沒有時間來和他發短信,於是,他就打了一句——「你注意身體,我不打擾你了,拜拜。」

  他以為喬默不會回他這樣幼稚的話,沒想到喬默居然回了一句「拜拜」過來。

  展灝昕受寵若驚,以前作為喬惜時,他從沒有和喬默發過短信,雖然有時候他真的很想發,但是,想到發了說不定不會得到回覆,而且還會給喬默留下幼稚的印象,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在看來,其實喬默是會回短信的啊。真不知道他最先是和誰用短信傳遞信息,也許,是他的情人吧。

  不過,最近沒有見他和哪位閨秀走得近,想來沒有和誰在交往了吧。

  第三十章 巧克力

  喬默洗完澡出來穿好睡衣,坐在躺椅上任由傭人為他擦乾頭髮按摩頭皮,抬眼就看見一邊矮櫃上托盤裡放著的那塊巧克力,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吃過這種東西了。

  這是服侍他的老人了,看喬默盯著那巧克力,就笑著說道,「老爺,巧克力這東西吃了晚上不好睡覺。」

  喬默「嗯」了一聲,臉上露出個笑意,道,「多少年沒有吃過了,味道都快忘了。」

  傭人笑著說,「大家都說老爺你清心寡慾,都快趕上過和尚的日子了。何必這樣呢,有時候嘗嘗一些鮮也沒什麼?」

  喬默道,「雖然話是如此,但管得住自己才能管得住別人啊。」

  那傭人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說了,給喬默擦乾了頭髮,又按摩了一陣,便退了出去。

  喬默起身將那塊巧克力拿到手裡來,這樣想來,以前也有人送過他巧克力的,也許他接受了,也許沒有,但是,東西他是沒有一點映像的,若是接受了他也不知道是如何處理的,反正他沒有吃過。不能相信的東西,他怎麼會吃到嘴裡呢。

  喬默將裝巧克力的盒子打開了,一整塊巧克力像一塊小磚頭一樣,只是比磚頭要薄那麼一點,也不知道展灝昕那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把巧克力做成這麼個形狀,這該怎麼下口呢。

  看那黑黑的樣子,好像一口咬下去就要磕壞牙一樣的堅硬。

  喬默將那巧克力拿在手裡看了良久,才下定決心在角上輕輕咬了一口,也不是特別硬,吃在嘴裡甜膩中帶著苦,味道真說不上好,喬默不知道是巧克力這種東西本身如此,還是展灝昕的手藝所限,將這巧克力做成了這樣。

  巧克力裡面是榛子腰果等,但喬默沒有咬第二口,便也不知道里面的味道。

  只是,吃了第一口,喬默就自己去接了水喝,然後趕緊去刷牙了。

  那剩下的巧克力被他裝回了那個透明的盒子裡,然後放進了櫃子裡。

  想到展灝昕微紅著臉些微羞赧地在他面前說,那巧克力是他自己做的給他的,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其實有所改變,被一個晚輩追求,他的心彷彿也變得年幼了。

  展灝昕回家後,和展灝頡說了自己在喬默家裡的事情,當然只是粗略說了些,和喬默之間的感情事件,他覺得即使是大哥,也不能和他說得太多。

  展灝頡看弟弟一心陷入進去,他有心想管管,但最終還是覺得無力去管,也只得由著他去了。

  展灝昕躺在床上,拿著手機翻來覆去擺弄,真想問問喬默到底吃了他做給他的巧克力沒有,要是吃了的話,味道到底如何,他的感覺如何,喜歡嗎,或者不喜歡?

  心裡雖然這樣想,但又實在沒有勇氣撥電話,打字發短信,字已經打好了,卻一直按不下那個發送鍵,展灝昕就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以前作為喬惜的時候,雖然可以和喬默住在同一棟房子裡,但是,那時候,卻並沒有此時這麼親近。

  那時候,他總覺得喬默對他不上心,對他不關心,甚至不愛看到他的樣子,很少對他笑,而且可說是幾乎沒有對他笑過,只是在把他當成繼承人在培養,好像他的身份就只是繼承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兒子一樣。

  他還小的時候,他不會想到自己會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的想法。

  在普通人家裡,要是孩子不受父母喜愛,別的人看到會開玩笑地說,「你是不是不是你父母的親生兒子,是撿來的?」但是,從沒有人對喬惜這麼說過,即使是開玩笑,也不會有人敢開這個玩笑。

  但是,喬惜長大後,他真的想過這個問題,他是不是有可能不是喬默的親生兒子,他是別人的孩子,被喬默抱來養的,不然,喬默為何會一點都不喜歡他,他的長相也一點都不像喬默,也不像他那早逝的母親。

  雖然有想這個問題,但是,這個假設顯然並不能成立,若他不是喬默的親生兒子,在喬家那麼多人虎視眈眈著繼承人位置的情況下,喬默哪裡能夠從別的地方抱個孩子來當自己的兒子,並且,若他不是喬默的親生兒子,喬默年紀並不大,甚至可說是在男人的黃金之年,為何他一直不續娶再生個親生兒子來做繼承人,為了徹底讓自己死心,喬惜甚至拿了喬默的頭髮去做基因驗證,兩人的親子匹配率達到98%以上,雖然不是那種趨近於100%的匹配率,但因為不是用血液,這也足以說明兩人的確是父子了。

  不過,現在看來,喬默本身就是個冷情冷性的人,喬惜見他交過不少情人,但是,每一位都沒有非常長久,而且,以他所見,大多都是女方被冷落了提出分手,可見,喬默的確冷情冷性,那麼,對待兒子冷漠些也就不足為奇了。

  畢竟,喬默對於教育繼承人還算是非常盡心的,喬惜覺得自己應該學的都學到了。

  展灝昕回憶著以前的那些事,手機被他拿在手裡漫不經心,房門突然響起敲門聲,展灝昕手指一動,就按到發送鍵了,他當時並沒有意識到,去開了門,回到床上來,被他扔在床上的手機燈亮著,他才若有所感想到什麼。

  在展灝頡的注視下,他把手機發送記錄翻出來看,果然看到了他剛才打的那些字居然被他無意間發送出去了,展灝昕心裡想著難道這是上天幫我,又忐忑起來喬默會怎麼樣反應。

  展灝頡看弟弟臉色變來變去的,在沙發上坐定後,就問道,「出什麼事了,你看你要笑不笑。」

  展灝昕搖搖頭,「沒什麼。」

  展灝頡道,「那就好,我要出差一段時間不在家,已經給文伯說過這事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胡作非為,下週一就去學校上課,好好學習。還有,你說的希望繼續在國內讀大學,不想出國去的問題,你等我再想想。」

  展灝昕道,「你出差才要好好照顧自己,你不用擔心我,我出不了什麼事。還有,你要走幾天?」

  展灝頡道,「至少十天吧。到時候看情況。」

  展灝昕點點頭,展灝頡接著道,「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展灝昕應是,原來等喬默看到他的短信後會有什麼反應會如何回他的那種忐忑也在他和展灝頡的談話中減輕了很多。

  展灝頡臨出門的時候,又退回來抱了展灝昕一下,道,「在家裡不要惹出事情。」

  展灝昕對於這個擁抱愣了愣,才回抱了大哥一下,道,「你在外面注意身體,一路順風。」

  展灝頡出門時將他的臥室門關上了,展灝昕望著手機等了很久,以至於睡著了,他以為不會等到喬默的回答的時候,居然在第二天早晨,收到了回信,喬默說,「太甜了,苦味也很奇怪。」

  展灝昕捧著手機笑了起來,還是第一次,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在床上滾過去滾過來,好像要是不這樣的話,他心裡的那種快要沸騰起來的快樂就無法發洩出來,要脹壞他的身體一樣。

  終於從那種亢奮裡清醒過來,展灝昕望著天花板,胸膛起伏,臉色潮紅,他多想能夠親親喬默啊,將他抱在懷裡,狠狠地親他。

  展灝昕將自己埋在被子裡,腦子裡全是喬默的樣子,手伸下去,這是他用這個身體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以前作為喬惜時候那種既禁忌又茫然,痛苦又折磨,之後又空虛難過的感覺散去了,他在亢奮激動與些微犯罪的罪惡感裡達到了高 潮。

  他雖然對喬默說,他並不奢望他的回應,但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他想的是要將那個人緊緊抱在懷裡。

  在那種深切的渴望裡,他的心都痛了。

  第三十一章 照片

  因為得到了喬默的些微回應,展灝昕便覺得天空比以往更明朗了,花也比以前更鮮豔了,東西也比以前好吃了,遇見的每個人都讓人感覺舒暢了……

  只是,那種想見他的心情也更強烈了。

  但是,卻並不能因為想見他就能夠見到他,於是煎熬也感覺比以前更甚了,甚至,他覺得自己就要熬不下去了。

  為了不讓人發現他和喬惜的關係,以前,他並沒有想過要去動喬惜放著的東西,此時,他卻急切地想要去拿那些東西。

  趁著週末的時間,他去了銀行,取走了喬惜秘密存在保險箱裡的東西,其實並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只是喬惜和喬默兩人的一張合影,還有喬惜以前生日,喬默送的生日禮物,有一本日記本,還有一個鑲嵌著大顆藍寶石的音樂盒,音樂盒裡只有生日快樂一首歌。

  雖然是這麼簡單的東西,當展灝昕拿到手的時候,還是心情激動又緊張。

  最後,他又將那日記本和音樂盒放回了保險箱繼續存著,只拿了照片離開。

  照片裡還是喬惜小的時候,十歲左右,穿著一身小西裝,腳上一雙小皮鞋,一臉鄭重肅穆的樣子。

  喬默坐在籐椅上,手自然地放在膝上,眼神避開了鏡頭,彷彿看著不明的遠方,有些漫不經心。現在的喬默和那時候比起來,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甚至在喬惜的記憶裡,從他記事起到現在,喬默都沒有什麼變化。除了積威越來越深,越來越讓人無法感受到他的想法和心情。

  那是在內院荷塘旁邊的小花園裡,春天花開得很好,陽光燦爛,春光明媚。

  喬惜記得,會照這張照片是他要求的,然後明叔拿了相機,給兩人照了。

  喬惜當時很緊張,繃著一張小臉,不敢看旁邊的父親。

  現在看到這張照片,展灝昕心裡甜蜜又懷念。

  用手指輕輕撫摸喬默在照片裡的輪廓,心在甜蜜的表面下是洶湧澎湃的激動與興奮。

  展灝昕回家將照片掃瞄進了電腦,拷進自己的PDA裡面,又打印了一張小尺寸的出來藏在錢包夾層了,這才又將照片重新存入了銀行保險箱。

  即使無法看到喬默的真人,但能夠有一張照片寥解相思也不錯了。

  為了不耽誤喬默的工作,展灝昕只在晚間十點左右會給他發一條短信說說自己一天的生活和問候他的身體狀況,喬默基本上都會回,雖然每條都很簡短,諸如「很好」、「行」、「多謝關心」之類,不過,展灝昕也已經非常滿足了。

  展灝昕去學校後,雍熙淵晚間找他談話,詢問那天他和喬默的事情。

  「你和喬伯伯關係很好麼,那天他待你很不一般。」

  展灝昕淡然回答,「還好吧,喬伯伯每天都很忙,能夠願意見我,我就覺得很不錯了。」

  雍熙淵神色間帶著些微懷疑之色,道,「是麼?那天我都沒有想到你會受邀請,看來,他很看重你啊。」

  展灝昕坐在書桌前將書本收拾妥當,抬眼看雍熙淵,卻沒有回答他的話。

  雍熙淵從他身後將手撐在書桌上,將臉湊到前面去看他,幾乎是將展灝昕抱在了懷裡,「你說,一個人即使是腦子出了些問題,忘了以前的一些事情,難道性格也會變化這麼大麼?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小昕的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只是長得像而已。」

  展灝昕一下子笑了出來,黑黑的眸子像黑珍珠一般閃爍著光,臉頰上的酒窩很是明顯,「是呀,我是他的雙胞胎哥哥,以前一直被養在別處的,現在才出現來接替他。」

  雍熙淵被他的笑迷惑住,緊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伸手去撫摸展灝昕的臉頰嘴角,被展灝昕歪了頭避開了,他不依不饒地硬是要去摸,聲音也變得危險,「那你比他會勾引人多了……」

  展灝昕被他的騷擾惹出了怒氣,將他的手抓住按在了書桌上,兇狠道,「你再這樣,我對你不客氣了。」

  雍熙淵半靠半坐在書桌上,盯著展灝昕道,「我們的關係不是戀人麼,你怎麼總是對我這麼凶,難道你喜歡被強硬對待。」

  展灝昕很無奈地道,「我們的關係已經解除了,現在是單純的同學關係,你有需要找別人去,恕我不奉陪了。」

  雍熙淵眼神一下子變得危險起來,原來被展灝昕按在桌子上的手反過來將展灝昕的手抓住,然後將他兇狠地從椅子上拉起來壓在了書桌上。

  展灝昕怎麼會讓他如願,伸腳就踢他下盤。

  於是,兩人又在房間裡打了起來。

  最後雍熙淵被展灝昕踢出了房門,然後門被他狠狠關上了。

  雍熙淵踢了門一腳,「展灝昕,把門打開,不然我把門踢開了。」

  展灝昕將椅子靠在門上,自己就坐在門上,一邊喘氣一邊道,「你把門踢壞吧,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兩人的關係好了。」

  「你這是威脅我麼。」一句話才完,門就被狠狠一腳踢上了,這是鐵的安全門,想來雍熙淵一雙肉腳,也沒有那麼容易將門踢壞,他就氣定神閒坐在椅子上,動都沒有動一下,也不回應雍熙淵的話。

  雍熙淵狠狠踢了幾腳,氣得冒火,卻拿那門沒有辦法。

  展灝昕去拿了本書來看,覺得最好快點把雍熙淵從他身邊趕走比較好。

  雍熙淵氣怒了一陣,又覺得沒有意思,去洗了個澡,濕著頭髮就坐在鋼琴面前彈《命運交響曲》。

  展灝昕只當沒聽到外面那激憤的聲音,心裡想著我自己的愛情都處在開始階段,連喬默的親吻都沒有得到一個呢,那表弟你就好好控制住自己清心寡慾,不要再來惹我了。

  雍熙淵的母親並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只是雍家下人的一個女兒,因為長得漂亮,就和當初的雍家二公子相戀了,家裡當然是不同意兩人婚事的,但是,他母親肚子非常爭氣,很快就未婚有孕了,而且還是個兒子,雍家本就子嗣單薄,那一代長公子年幼早夭,男丁便只有雍家二公子和一位早就被檢查出來不能生育的小公子,女兒就是喬惜的母親,與喬惜一位小姨,於是,在雍熙淵母親有身孕之後,她就變得金貴起來了,原來雍家老爺子還準備將這個女人給處置了,在得知這女人懷有他的孫子後,就當成家裡的一塊寶給供了起來,還答應說孩子生下來健康的話,就成全兩人婚事。

  雍熙淵出身後多年,其母都再也沒有過身孕,而他的父親也早就變了心,在外面有不少情人,有一個還生下了男孩兒。雍熙淵的母親是個漂亮而溫柔善良的女人,在他的父親在外面有不少姨太太的情況下,他的母親根本沒有辦法管這件事,只是大世家裡的規矩,離婚是一件極其鄭重而且不受待見的事情,加上雍熙淵已經長大成人,有了能力保護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才一直坐著當家主母的位置,沒有被老公在外面的情人取而代之。

  不過,雍熙淵的父親倒回家提過要將在外面的那一位私生子接回家中教養,這樣的事情是能夠接受的,雍熙淵母親也答應了,但緊接著,那位私生子還沒有被接回來就被人暗殺,所幸只是受了輕傷並沒有性命之憂,他的父親知道最大的可能是雍熙淵所為,但苦無證據,卻再也不敢將那孩子帶回家裡來了,而且,好好藏了起來,就怕雍熙淵再下殺手。

  喬惜知道這些事情,是因為雍熙淵那時候還小,對此事很苦惱,他認為只要那個孩子被帶回主家來,便會分去自己將來的一部分權力,而且,自己母親的地位一定會被撼動,所以,他當時求助了作為表哥的喬惜,喬惜幫了他的忙,給了他他那弟弟的資料,而且還暗中替他買了殺手。當時安排殺手的時候,喬惜當然考慮過不少,於是並沒有要那雍傢俬生子的命,只是沒有要他回到雍家而已,畢竟,留下這麼一個人,將來很可能就是一張可以用的牌。

  第三十二章 事故

  覬覦著雍家主母這個位置的女人很多,而最有可能得到這個位置的當然是為雍家家主生有兒子的詹瑜琳。

  喬惜調查過這個女人,知道她能夠在雍熙淵父親的一眾情人裡出類拔萃,而且還能夠為他生出兒子來,並不僅僅是這個女人長得漂亮,主要還是因為她太有手段和心機了。男人並不喜歡笨的女人,但是,也不會喜歡過於聰明太有心機的女人。

  而詹瑜琳這個女人,她能夠一直讓雍熙淵的父親認為她仁慧大度,也算是一種非常厲害的手段了。若不是因為有雍熙淵,喬惜確定,詹瑜琳坐上雍家主母的位置,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展灝昕並沒有做什麼手腳,只是將雍熙淵在學校裡的住宿生活情況發了一份給詹瑜琳,事情就按照他所設想的發展了。

  銀月樓二樓好幾個房間的純淨水出了問題,好幾位同學出現中毒症狀,只因飲用量少和送醫及時才沒有出現死亡,經過檢測,得知是水裡含有有毒物質。

  展灝昕和雍熙淵兩人都沒有問題,只因兩人都不喝學校提供的純淨水。

  校方因此時展開了調查,而雍熙淵也略微所覺,臨著兩晚都沒有回宿舍睡覺,也不知道是到哪裡去了。

  之後,學校裡又出現了一次槍擊事件,是一位學生偷偷帶了槍支到學校裡來玩,走火射傷了人,雍熙淵當時在現場,不過,他並沒有出事。

  展灝昕想著雍熙淵也該從銀月樓裡搬出去了,當天晚上,雍熙淵就對他說,讓他和他一起搬到和寧樓裡去住,展灝昕當然不會願意,「我在這裡住挺好,為何要搬到和寧樓裡去住。」

  「和寧樓裡不是更好,你為何不搬?」雍熙淵挑著眉毛,一臉霸道。

  「搬去做什麼,和你繼續住一起麼?」展灝昕心說好不容易擺脫你不用和你住一起,怎麼可能又搬去和你一起住。

  「你不願意?少了我,你不怕被人欺負?」雍熙淵黑著臉道。

  「這麼點事我還是能夠應付的,若說到被欺負,你不認為你自己才是我避之不及的對象麼?」

  「呵,你還真這樣認為,若不是我看上你,難道你以為我無事可做太閒了來招惹你。你是想搬去也得搬,不想搬去也得搬。」雍熙淵態度強硬。

  展灝昕沉著臉看他,「你是把我當你什麼?要是我和你的關係被別人知道,到時候看你怎麼向你父親交代。」

  雍熙淵笑了,陰惻惻地道,「他也是這學校畢業的,難道還不知道這裡面這點腌臢事。放心,這點事他才不會管我。」

  展灝昕氣急倒平靜下來,「你別逼我,你要找床伴自是很多人想往上爬,做什麼就盯著我不放,這樣強迫的感覺你更喜歡了?」

  雍熙淵笑道,「我若說就是呢。」

  展灝昕「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雍熙淵你別太過分了。」

  於是兩人又打了起來,展灝昕想起以前作為喬惜的時候幾乎沒有打架鬥毆的經歷,但自從變成展灝昕,就經常在打架了。

  展灝昕用了全力,雍熙淵也佔不到便宜,兩人都儘量沒打對方的臉,不過,身上瘀青都不少。

  雍熙淵被展灝昕一腳踢倒在地毯上,他轉過身來就朝展灝昕猛撲,兩個人於是從原來有章法地打架鬥毆,變成了毫無章法地近身搏鬥,展灝昕臉頰挨了一拳,瞬間就青了。

  展灝昕技不如人,最後還是被雍熙淵壓在了地毯上。

  雍熙淵的臉湊近了展灝昕的臉,兩人的目光對上,這種姿勢太曖昧,展灝昕一臉氣怒,「熙淵,你敢……」

  雍熙淵笑著看他,大獲全勝心情尤其好。正要行事,他向窗外看了一眼,然後拉著展灝昕往後滾了兩滾,兩聲子彈射入地毯的聲音在房間裡想起。

  兩人剛才打架把沙發打倒在地上了,此時正好成了掩護。

  一會兒,就沒有了聲息。

  從窗戶進來一個人,展灝昕從沙發後看到那人,雍熙淵拉著他,道,「沒什麼,自己人。」

  那人對雍熙淵躬身道,「殺手四名,剩了一隻到近處驚擾了少主,已經被解決了。」

  展灝昕看這個狀況,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過了一陣,雍熙淵處理完了事情,來敲他的門,展灝昕開門,雍熙淵手上拿著一個小藥箱,痞痞地說道,「喂,要不要上藥。」

  展灝昕瞥了他一眼,「不用。」

  雍熙淵硬是擠進他的房間裡來,說道,「剛才讓你受驚了吧,來,本少爺親自給你上藥。」

  「去你的。」展灝昕皺眉道。

  雍熙淵自顧自地道,「我今晚搬去和寧樓住,你和我一起去。」

  「不可能。」展灝昕道,「你自己快去吧,不要連累我。」

  雍熙淵不滿地道,「你這話還真絕情。喂,真不要我給你上藥。」

  「不要。」展灝昕斬釘截鐵。

  雍熙淵聳聳肩,「不就算了,等我解決了麻煩就又搬回來。和你打一架比跟你幹一炮差不多舒爽了。」

  展灝昕一聽,從椅子上起身就向雍熙淵一腳踢過去,雍熙淵抱著藥箱趕緊躲。

  對雍熙淵來說,還是性命重要些,比起沒什麼安全係數的銀月樓,和寧樓裡對他要安全很多,他終於搬出去了,展灝昕心情愉悅了。

  因為學校裡出了事情,管束變得嚴格不少,以前每晚都要查房,但是很水,現在就要變得嚴格很多。

  學業對於展灝昕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每天更多的時間,他在做自己的事情。

  週末,展灝昕想去見喬默,喬默卻說他在國外,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回來,這不免讓展灝昕覺得寂寞了。

  學校的踏春旅遊活動有三天時間,每班自己組織,因為該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去了,而大家也幾乎都滿了18歲,以前沒去的地方現在都到了可以去的年齡。

  當提議上錦瑟海輪,在上面玩兩天,然後坐直升機回來的時候,全票通過。

  錦瑟海輪是一艘富麗堂皇的大型海輪,上面有上層圈子裡最著名的海上賭場和拍賣場。

  這些孩子幾乎都聽過的,也有人被大人帶去過,那些曾經去過的自然大大吹噓,讓沒有去過的人就更加嚮往。

  但是因為以前是未成年人,上面並不招待,所以,現在一成年,當然就要好好上去玩了。

  不過,展灝昕十八歲便沒有到,他們這裡都能想出辦法來,比如,很簡單就能夠去辦一張假證。

  但要上錦瑟,是需要邀請函的,這個任務,就交給了肖致,然後雍熙淵說他自己有,還能夠提供幾封出來,說時目光便一直盯著展灝昕,展灝昕被他看得眉頭都皺了起來。還有另外幾個同學也說自己能夠想辦法拿到,於是,肖致也並不用找太多了。

  在邀請函的問題被解決了之後,坐在銀月樓會議室的二十幾個男生全都處在了亢奮的狀態。

  「裡面有很多漂亮小姐,他媽的,終於可以出這個和尚廟去好好玩一把了。」

  第一個站起來毫無顧忌的人被人一腳踹在屁股上,「你也不用丟人丟到這個份上吧!」

  「肖遠,你他媽個搞基的,再踢老子試試。」撈袖子準備幹架。

  「我怎麼樣關你屁事。」

  於是,就要打起來了。

  一個有些怯懦的清秀小男生把肖遠袖子拉住,「遠……」

  那邊陳風也被架住了。

  展灝昕把目光望向窗外的草坪,陽光正好,他拿手機給喬默發了個短信過去,說班級活動,會去錦瑟海輪上面玩,問喬默最近忙嗎,心情好嗎之類。

  知道喬默晚上或者早上才會回他,正準備將手機收起來,就被坐到他身邊來的雍熙淵抓住了他的手機,「和誰發短信呢?」

  「沒誰,我大哥出差還沒回來。」展灝昕很平淡說完,將手機收起來了。

  「學校可不允許私自用手機,你說謊我就上報,讓將你的通訊工具沒收……」雍熙淵笑著目光卻幽深地望著他。

  展灝昕把臉側開,「這需要說謊嗎?」

  的確沒有說謊,不過,也沒有說出關鍵的話來。雍熙淵笑了,卻沒有再追究。

  肖遠和陳風之間緊張的氣氛終於平息下來了,大家都熱烈討論著到時候應該如何玩的問題。

  雍熙淵站起身做了總結致辭,道,「這是班級內部事宜,不要外傳,到時候上交的踏青匯報就寫考察青芒山了,大家瞭解吧!」

  所有人都笑著應是。

  展灝昕的嘴角也帶上了一絲笑意,在那裡一定可以見到喬默。

  第三卷 風起

  第一章 上船

  在太平洋的公海上,海輪錦瑟就如其上一棟富麗堂皇的城堡。

  對有些人,這裡是一個天堂,對有些人,這裡是比地獄還黑暗的地方。

  黃金珠寶、美酒美人、名畫古董……表面是耀花眼的豪華富貴高雅精緻,即使有些國家首屈一指的富豪都不一定能夠拿到上錦瑟的邀請函,能到錦瑟上來,那是金錢權利與地位的象徵。

  據說,這艘不受任何國家監管的海輪是某大國皇室的財產。在這海輪上,甚至配有大國才能有的高科技軍事力量,海輪周圍更是有軍艦守護。

  這些消息自然只有應該知道的人才能夠知道。

  對於平常人,她只是聽說依然被嗤之以鼻的對象而已。

  坐在直升機上,展灝昕把目光從書上抬起來,拿眼瞥了瞥旁邊位置上的兩個人,心裡有一絲煩躁劃過。

  「遠,你別,有別人在呢。」文筱聲音細小而弱,讓聽著的人就覺得心在被撓。

  肖遠笑了笑,手還是不規矩地在文筱背上摸,文筱在座椅上躲過去躲過來都要被惹得哭了還是不見肖遠收手。

  肖遠看了看後排睡著打呼嚕的古程,然後又看了看坐在一邊看書的展灝昕,把嘴湊到文筱耳邊吹了口氣,道,「沒誰在看。再說,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唄,大家不都知道我倆的事,還用得著遮掩嗎?」

  文筱被肖遠越來越放肆的動作和這吊兒郎當的話語惹急了,拿眼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要解安全帶,道,「你再這樣我就坐後面去,你總是這樣,你把我當什麼?你養的男寵?隨你高興就隨便玩的,是不是過會兒看到更好的不喜歡我了,就把我扔到海裡去?」

  肖遠看文筱真生氣了,一把將解了安全帶要往後走的他拉到懷裡來,在懷裡抱得緊緊的,任由文筱捶打輕斥,他一番哄勸,文筱終於不再生氣,還被他按在懷裡吻住也只輕輕反抗了一下。

  文筱紅著臉從肖遠懷裡抬起頭來,側頭正好瞄到展灝昕看向這邊,不免臉色更紅,小聲對肖遠抱怨道,「放我坐回去。」

  得到好處的肖遠自然好說話,將他放回身邊位置坐好了。

  展灝昕在心裡抱怨自己怎麼就和肖遠文筱一起來了呢?

  學校裡是禁止戀愛的,但下面學生的事情上面其實不怎麼管得著。

  肖遠和文筱一對是公開的秘密了。

  展灝昕以前沒有在意這兩人的事情,只是有時候會想一下肖遠這般暴躁又強勢的性格,居然能夠被文筱那種柔弱又靦腆的人管得服服帖帖的,果真世上最強大的武器不是槍不是炮,該是繞指柔嗎?

  以前也不覺得這兩人在身邊柔情蜜意有什麼讓人受不了的地方,但在他好些天沒有見到喬默,心中思念與日俱增的時候,再看這兩人甜甜蜜蜜,心裡就特別不是滋味。

  以至於想到當初雍熙淵邀請他和他一起坐專機時候的事情,要和雍熙淵一起坐飛機,展灝昕當然是斷然拒絕了,他可不想和雍熙淵那小子在飛機上打起來。

  以前總是會纏他一陣的雍熙淵這次居然很爽快地答應了他不和他一起的條件,這多少讓展灝昕奇怪了一陣。

  現在和肖遠文筱一起,他才覺得,也許和雍熙淵那小子坐一起都比這樣看別人一對戀人親親密密得好。

  看這兩人越甜蜜,展灝昕就越想喬默,想要是能夠抱抱喬默就好了,想能夠和他坐在一起,即使沒有親吻沒有手與手的交握,只是坐在一起,呼吸相同的空氣,聽同樣的聲音,那樣,他也覺得滿足了。

  所幸這種眼看別人甜蜜,自己心中煎熬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飛機在甲板上降落,下飛機後接受了檢查,然後又辦理了相關手續,這才算是正式上了船。

  下飛機時,螺旋槳捲起的風吹得人頭髮凌亂,肖遠將文筱攬在懷裡,幫他擋住一部分風,還回頭來朝展灝昕挑釁地一挑眉,展灝昕被他的行為弄得心裡想發笑,最後還是無視了,提著箱子,和剛從夢中醒來的古程一起接受檢查。

  這並不是展灝昕第一次來錦瑟,作為喬惜的時候,他來過好幾次。

  不過,這是他第一次作為普通客人來這上面,於是,各種手續要繁瑣很多,住的地方也只是普通的單人間,單人間是臥室和客廳連在一起的一間大房間,富麗雍容的裝潢風格,從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波光粼粼的平靜海面。

  以前作為喬惜上來的時候,他住在豪華的套間裡,一切事務都是下屬心腹去辦,不過,那時候倒沒有這次這般擁有這樣真切而又激動的感受。

  午餐時間到了,展灝昕去餐廳的路上遇上了住在附近房間的文筱,文筱看到展灝昕臉一紅,還是過來打了招呼,「你好,你住這裡嗎?」

  展灝昕點了點頭。

  文筱略低了頭,有些不好意思,「剛才在飛機上,對……對不起。」

  展灝昕一愣,眼光帶著疑惑看向文筱,不明白他為何道歉。

  「剛才讓你看到那樣,真是對不起。風裕就有將女友帶來,其實,你也可以帶。」文筱目光澄澈,略帶羞澀。

  展灝昕以前對文筱沒有特別注意,今日和他這般相處,才覺得他給人的感覺真是澄澈如水乾淨如風,也明白了他道歉的理由,於是對他笑了,道,「我沒有女友。」

  文筱有些驚訝,「可你那樣的眼神神情,明明應該是非常想念一個人該有的樣子啊!」

  展灝昕奇怪於自己那時候的神情就真的那麼明顯麼,對文筱苦澀一笑,「追求階段,他還沒有答應呢。」

  文筱一愣,「暗戀?」又仔細打量了展灝昕一陣,說道,「功夫不負苦心人,你那樣愛她,一定會成功的。」

  展灝昕笑了笑,沒有回答。文筱道,「真的,你看,肖遠不就被我追到手了。他脾氣那麼差呢,原來還對我拳打腳踢。想來女孩子溫柔多了,你定然能夠成功的。」

  展灝昕笑著點點頭,還沒道謝,身後一陣風來,幸好他避得急,才沒有遭殃。

  肖遠一把將文筱攬在懷裡,對展灝昕惡狠狠道,「你們在談什麼?」

  文筱略微賭氣地道,「沒說什麼,你不是不吃東西,怎麼這麼快跟來。」

  肖遠哼一聲道,「我不看著你你就去勾引別人啊。」

  展灝昕無奈地憋了這兩人,道,「我先走了。」趕緊跑掉,看別人親親我我心裡總是不平衡的。

  到餐廳用了餐,展灝昕到酒吧吧檯剛坐下,就有人上來搭訕。

  「可愛的小寶貝,怎麼,一個人?」

  展灝昕看向來人,高大挺拔,金發碧眼,長相英俊,只是,行為未免……展灝昕伸手將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拂開了,道,「我在等人。」

  第二章 酒吧

  「我叫弗萊德,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在高大的歐洲人面前,纖細的展灝昕看起來的確要小了一號。

  弗萊德無視展灝昕的冷漠與拒人千里之外,依然坐在他的身邊,只是手沒有再搭上他的肩,叫了一杯酒,目光興味地盯著展灝昕。

  展灝昕看了看他,「弗萊德,你好!叫我邁克好了。」

  弗萊德笑著道,「真是不誠實。就不能知道你的真名嗎?」

  展灝昕笑著沒有回答,微斂的神色在酒吧昏暗曖昧的燈光下好似帶上了羞澀的赧意,支起胳膊用手指撐著臉頰,目光注意到了穿著風衣被幾人簇擁著進來的人身上。

  「微甜的依薇姿,我認為會很適合你。」弗萊德將一杯淡碧色的雞尾酒推到展灝昕面前,笑著向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對不起,我對這個不在行。」展灝昕笑了笑,看到喬默和幾個下屬一起進了酒吧裡,然後樓上的簾子有一陣的晃動。

  「來一杯啤酒。」展灝昕向調酒師道。

  弗萊德越發對坐在面前的東方細瓷一般的少年感了興趣,「很少有人願意拒絕這種邀請,你倒是供認不諱,怎麼,喝酒不在行?」

  弗萊德慢慢喝著酒,望著展灝昕道。

  「既然是不在行的東西,供認不諱也無妨,明白自己不足的地方,好好使用自己的長處,拒絕會帶給自己不利的誘惑,時刻清醒,看清自身的處境,能夠隨機應變,我認為這些不是缺點,是優點。」展灝昕微笑著說道。

  弗萊德輕輕鼓掌,「東方的漂亮娃娃總讓人看不出年齡,恕我冒昧,你有多大了?」

  「二十四歲。」展灝昕輕抿一口啤酒,漂亮溫潤的黑眸微微上挑。

  弗萊德非常驚訝,「我的上帝,你不會是謊報的你家兄長的年齡吧!」

  展灝昕笑而不答。

  酒吧裡的燈光變幻,如月光初霽,舞台上的樂手也換了一位,變成了一位金黃長發及腰的纖細歐洲美女,聲音空靈,仿若月光從海面升起,美人魚公主浮出海面,在月下唱歌……

  展灝昕把目光向樓上看了看,他真懷疑是因為喬默來了,所以,酒吧裡的樂曲也換成了這樣柔軟而輕靈的曲調。

  「你等誰?情人?」弗萊德一杯酒已經喝完,看展灝昕原來還溫潤清亮的眸子裡突然之間摻雜了一絲落寂和渴望,便問道。

  展灝昕點點頭,「到這樣的酒吧來而不和情人在一起的都是腦子進水的人。」展灝昕真懷疑喬默難道真沒有看到自己嗎,那美人魚的聲音都已經纏綿到讓毫無感情的莽漢也能柔情了,展灝昕腦子裡全是喬默的身影,想和他在一起,一起喝酒,想吻他,而那個人就在樓上,他卻坐在這裡對著一個陌生的想要對他發情的男人,他的心情真是複雜,就想發牢騷。

  弗萊德聽了展灝昕的「可愛」的抱怨,就說道,「果真是等情人麼?他一直沒有來,讓佳人苦等,你說,甩了他如何?」

  展灝昕半斂的眼神,露出些微落寂的神色,「只有他不要我,我哪裡能夠放棄他。」展灝昕輕輕晃了一下面前的啤酒杯,金黃的酒液在酒吧朦朧的燈光下泛著如同黃金一般的美麗光彩,他的眼突然變得深了起來,喬惜死了,而他卻還活著,新得來的生命就如同一個幻夢,他在這不安定的夢裡想要接近那個人,想要更近一些,而他卻不知道最後到底能不能夠得償所願,或者,這又只是一場失望而已。

  這艘海輪上如同面前的少年般長相漂亮的人很多,但大多數都是一生最美好的年齡都只能在這艘船上,若要下船,只能是特別有手段,有客人願意帶他下船,或者,只能是在他再也沒有了吸引人的地方,作為廢物被丟下船去;還有一部分是被來船上消遣或者談生意的主人帶來的,總之,這兩種都是玩物而已,還有一種,這上面也不乏會有那些能夠作為客人上船來的大世家裡的少爺小姐,這些少爺小姐也不乏有相貌極佳者。

  展灝昕的氣質讓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定然不是前兩種人,只會是第三種人。不過,他那落寞的話語,卻讓他身上帶上了一層憂鬱,更讓人著迷就是了。

  酒吧裡坐了不少人,很多人都注意到他,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卻沒有人過來搭訕,不僅是因為弗萊德坐在他身邊,也有他那拒人千里的冷淡氣息,以及從小就是大世家裡出來的貴族氣質與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睥睨世人的淡淡的威勢,讓人知道他並不是船上的少爺,不能隨便碰。

  台上還是那位聲音空靈如天籟的小姐在唱著纏綿的情歌,門口又有人進來了,是一個長相漂亮的瘦削東方少年,挑染的酒紅的頭髮在燈光下有不一樣的光澤,他慌張地進來,彎腰飛快地溜到吧檯這邊來,想要躲到吧檯裡面去,那酒保有些緊張地望瞭望門口,小聲道,「小尹,你躲到這裡不好吧,很快就會被找到,還會連累……」

  他還沒說完,那少年趕緊做請求狀,「薩福蘭先生,求求您了。」

  薩福蘭皺著眉沒有再說,假裝沒有看到地開始擦酒杯。

  酒吧裡大家都在享受自己的時光,沒有人看到這麼個小少年溜進來了,不過,坐在吧檯處的展灝昕和弗萊德卻不可能沒有看到。

  弗萊德又叫了一杯酒,和展灝昕的啤酒杯碰了一下杯,道,「邁克,乾杯。」

  展灝昕朝他一笑,喝了一口。

  從門口衝進來幾個高大強壯的男人,三個白人兩個黑人。

  「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傢伙進來沒有?」其中一個白人朝大家友好一笑,問道。

  弗萊德聳聳肩,表示沒有,然後繼續喝酒,其他被騷擾到的客人也搖頭表示不知道。

  展灝昕撐著頭目光淡然地掃了他們一眼,又用眼尾看了看樓上,低下頭摩挲著自己面前的酒杯並不喝酒。

  闖進來的人也並不敢在酒吧裡隨意搜人,那兩個黑人站在門口堵住了出口,那三個白人則在酒吧裡仔細打量,其中一個打擾了人在花樹後面做親密的動作,確認不是要找的人後還很紳士禮貌地說了對不起,三人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人,不過,他們也不敢到樓上去,於是看了看樓上,又抓住一個服務生詢問了沒有東方男孩兒上樓後就無功而返了。

  他們走到門口,弗萊德端著酒杯朝他們一笑,展灝昕以為他們沒找到就要離開了,沒想到他們又突然進來。

  三個白人將展灝昕和弗萊德圍在了中間,展灝昕以為他們發現了吧檯底下蜷縮著躲藏起來的那個小男孩兒,沒想到其中一個白人卻一手撐在了展灝昕身邊的吧檯上,低下頭來看他,道,「喂,看到一個東方小男孩兒沒有?」

  展灝昕端著酒杯喝了一口,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瞳裡帶著淡漠,「沒有。」

  細瓷一般的細膩白皙的肌膚在酒吧裡的光線裡泛著瑩潤的光澤,黑髮黑眸,纖細精緻,如同是上天精雕細琢的精品,又帶著拒絕的冷漠和疏離的高傲。那低下頭來看他的白人對上他的眸子的時候,心臟一瞬間都停了跳動,呼吸為之一窒。

  展灝昕不悅地掃了他一眼,他這才直起身,確定這人不是他們要找的東方男孩兒,朝另外幾個人搖搖頭,出去了。

  吧檯裡面有放著各種東西的格子,而那瘦削的少年正好躲在了格子最下面和地上的那一條矮縫裡,那些沒有找到人的人完全是因為不可能想到那麼狹小的空間可以躲人,而那少年卻柔韌性足夠好,體型又小,居然就躲在下面了。

  人走後,弗萊德腳在吧檯上敲了好幾下,道,「人走了。」

  那少年便要從下面鑽出來,展灝昕坐在外側,眼睛瞄到了那些人又回來了,一腳將要出來的肩膀踩住,把他壓了下去。

  進來的人不僅剛才那五個,後面還跟了一個黑髮黑眸的纖細東方美少年和另外兩個精壯的東方保鏢。

  那少年估計一米七左右,一身白色的小西服,紅色的領帶,精緻的面孔,一雙犀利的杏眼,看到他,展灝昕就是一驚,這孩子和雍熙淵那小子長得還真像。沒想到他也在這船上,不知道他是知道熙淵在這裡所以才來的,還是不知道雍熙淵在所以不知道躲開。展灝昕想了想,應該是後者吧。

  他記得這孩子叫做雍晏來著,十五歲左右,不知道他在這裡有什麼事情,而且,要抓那個逃跑的小男孩兒又是有什麼用,展灝昕並不認為躲在吧檯下的小男孩兒和雍晏長得像,若說是要找他做替身,顯然是不成立的。

  「你說的是誰?」進來的白色小西服的小少爺目光四處掃了一下,問身邊的下屬道。

  他身邊的白人保鏢馬上朝展灝昕這裡指了指,但又說道,「公子,就是他。不過,他應該不是這上面的人,用他不好吧!」

  雍晏毫不掩飾的銳利目光看向展灝昕,些微驚訝,「比原來那個漂亮,估計更好用才對。讓你們連一個玩物都看不住,讓他跑了還沒找到,我養你們有什麼用,不用這個人,難道讓你們主子我去陪那老頭子?」

  他的保鏢只好諾諾稱是。

  第三章 雍晏

  雖然雍晏這邊說話的聲音很小,而且,酒吧裡此時並不是特別安靜,但在展灝昕自從他們進酒吧以來就一直注意他們的情況下,還是聽到了他們這邊說的話。

  雍晏所說要陪的老頭子到底是誰?那他上船來的目的是和這個老頭子交易,或者,還有別的目的。這個交易到底是什麼,估計是和他能夠取得回本家的權利,還有與打擊雍熙淵有關吧!只是,不知道雍熙淵知不知道了這個情況。不過,從雍熙淵只在昨天邀他同乘飛機的時候聯繫過他,而且,在他拒絕的時候雍熙淵並沒有死纏爛打,今天在他到達船上雍熙淵並沒有來打擾他,這應該說明雍熙淵忙起來了,沒有空閒時間來騷擾他,是不是可以由此推論,其實雍熙淵知道了他的弟弟雍晏在這艘船上,而且,他也提前一天秘密前來了呢。

  喬默應該是知道雍晏的,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認出雍家這個在外的兒子來,或者,喬默說不定也認識雍晏要見的那個所謂老頭子。

  展灝昕將可能是雍晏口中的老頭子的人選想了想,確定了一個範圍,便也氣定神閒起來了。

  只是,聽雍晏的話,彷彿是要用他去替代被他踩了肩膀躲在吧檯底下的人陪那所謂的老頭子,他想了想,到底要不要就被雍晏帶去見識一下那人,但又覺得這樣的犧牲有些大,畢竟,他並不能從中得到多大的好處。這種事情親歷親為,並不是上上選。

  展灝昕目光又瞄了一眼樓上。

  這艘船上是不允許帶武器上來的,而且,謝絕鬥毆,當然,並不會因為不允許帶武器就沒有人帶武器來,也不會因為謝絕鬥毆就沒有鬥毆。只要人有相應的覺悟,有足夠的權利,世界上的法則都可以為之改變。

  雍晏帶著保鏢走到展灝昕身邊來。

  展灝昕那一杯啤酒只喝了很少的幾口,還有一大半杯在。

  顯然,弗萊德也聽到了他們剛才的話。

  他笑著看了雍晏一眼,似乎很讚歎他的相貌,美貌不自覺一挑,眼睛都變亮了,而且,還湊到展灝昕耳邊說道,「所以我就喜歡東方人,真是漂亮。」

  展灝昕瞥了他一眼,側頭躲開了他噴在自己耳畔的氣息。

  雍晏讓身後的保鏢退出去了兩個,另外的幾個人也離他有一段距離,然後坐在了展灝昕的身邊,對調酒師打了個響指,修長的右腿搭在了左腿上,一副穩操勝券氣定神閒的高傲樣子,道,「來一杯紅色菲爾名。」

  然後又看向展灝昕,道,「這位先生,不知如何稱呼。」

  展灝昕一臉平淡地道,「叫我邁克。」

  弗萊德正喝了一口酒,見展灝昕用如此平板的表情語氣對一個欲對他不利的人做自我介紹,嘴裡的酒要沒有忍住差點噴出來,強忍著將酒喝了下去,又嗆住了。

  展灝昕和雍晏都朝他看過來,雍晏朝他皺了一下眉頭,展灝昕瞥了他一眼,雍晏又對展灝昕道,「我叫吉恩,想和你談一個事情,不知道你可有時間,和我出去談一談。」

  展灝昕撐著頭看了他一陣,調酒師將雍晏的酒調好放下,雍晏伸手去拿,展灝昕便伸手按住了他的手,道,「法律規定未成年人不能飲酒。」

  弗萊德這次沒有喝酒,於是,就沒有強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雍晏銳利的目光朝弗萊德射過去,又對展灝昕挑眉道,「誰說我是未成年人?」

  雍晏挑眉的時候和雍熙淵那小子還真像,明明不是一個母親所生,而且,又不是都長得像父親,兩兄弟卻能夠長得如此相似,以前調查雍晏看到雍晏照片時候的喬惜就十分驚訝,而且還懷疑是不是給他資料的人弄錯了,後來確定後,他才不得不想這世界上的巧合還真多。

  展灝昕笑了笑,目光裡帶著不明意味的幽深,「我說的。」

  「啊?」雍晏這才露出個小孩子的驚訝表情,之後又變得惡狠狠了,「還沒有人能夠如此拿我開心。」說著,就一把推開展灝昕的手,端了那杯酒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酒潑向展灝昕。

  展灝昕沒想到他會如此行事,根本反應不及,被那血紅的酒液潑了滿臉,衣服也被染紅染濕了,眼睛裡也進了這烈酒以至於開始一段時間根本就睜不開。

  弗萊德驚訝於這個東方少年如此直接而霸道,正要發話,雍晏一雙利眼就緊盯著他,「不要多管閒事。」然後拉了展灝昕,大聲說道,「對不起,沒想到把你衣服弄髒了,我帶你去換衣服……」

  雍晏剛才點如此烈的酒的時候,展灝昕根本沒有想過這孩子是要來這一手,這時候眼睛睜不開被他一把從座位上拉起來要往外走,他才驚訝於這孩子到底是太聰明還是太天真呢?

  展灝昕一腳踢向雍晏的腿,雍晏發現飛快地避開了,然後保鏢來抓住了展灝昕的手臂,像是要將他攙扶出去,其實是挾持著他。

  弗萊德看情況不妙,本不欲惹這個叫吉恩的東方美少年,但他的確對展灝昕的印象比較好,於是只好摻和進來,上來攔住要帶展灝昕走的人,說道,「他是我朋友,不勞煩你們帶他去換衣服了,我帶他去就好。」

  雍晏向下屬使了個眼色,弗萊德便也被兩個壯漢給圍住了準備一起帶出去。

  展灝昕眼睛被酒精刺激地淚流不止,又一片紅色,根本看不清東西,被兩個人架住了手只好動腳,以被抓住的手為支點,來了個連環踢,弗萊德也不是只有空架子的花花公子,於是和那保鏢動起了手來。

  酒吧裡的打架事件是很平常的,但在這船上的酒吧裡的打架事件卻並不常見。

  大家的目光都放了過來。

  原來還想速戰速決將人帶走的雍晏沒想到看起來纖細羸弱的展灝昕還有兩下子,而且,他以為坐在展灝昕身邊一臉看好戲神情的弗雷德不會多管閒事,沒想到這人也來壞他的事。

  展灝昕的眼睛看不見,根本無法施展手腳,加上對方是武力和力氣都勝過他的黑人,他腹部挨了兩下,手被縛到了身後,嘴也被摀住了,人要被拉出去。

  雍晏朝酒吧裡的客人道,「這是我的小玩意兒,沒想到他居然想逃跑,花費了不少力氣才抓到了他,打擾大家興致了,大家今天的花費就包在我身上好了,算是給大家賠罪。」

  眼看展灝昕就要被拉出去,他聽到了別的聲音,心裡於是為之一鬆。

  喬默畢竟還是並不是視他為無物的。

  「雍公子,抱歉,這個人是我家主人的客人,你若是想要帶走他,實在是不行。這船上能滿足你要求的人不少,可只有這個人,你不能把他帶走。」一個溫潤的微帶笑意的聲音,他是用漢語在和雍晏說話。

  雍晏一愣,看到了對方手裡表示喬家的刻有喬家家徽的血玉,而且,這個人,是喬家家主的親信,明存澤。

  雍晏心裡暗罵著運氣為何如此不好,偏偏遇上了喬家的人,而且,既然是明存澤來說話,那這個叫邁克的人還真是和喬家有關係了。

  他一面笑著和明存澤握手,一面道,「我剛才不小心將這位大哥的衣服弄髒了,想帶他去換一套衣服,他既然是喬伯伯的客人,那我就將他交給你們了。不知道喬伯伯是否在這裡,小侄正好可以拜訪他。」

  明存澤笑著打哈哈說了些話,也沒說喬默到底在不在,讓屬下將展灝昕接了過來,又和雍晏說了幾句,雍晏便臉上帶笑離開了。

  展灝昕被扶著上了樓,進了一間房間,眼睛朦朦朧朧地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人,那人正是喬默。

  第四章 上藥

  展灝昕被帶到洗手間用水好好洗了眼睛,又洗了臉,眼睛能夠看清楚人了,這才回到喬默身邊去。

  喬默用手巾輕輕擦拭展灝昕臉上還殘留的水漬,展灝昕眼睛更紅了。

  原來只是被酒精刺激得流淚而眼睛發紅,此時卻是心酸難過地眼眶發澀,努力抑制著,才能讓心情平復下來。

  「眼睛還難受嗎?」喬默問道。

  展灝昕低下了頭,沒有說話。果真喬默一直看著樓下的情景,之前就沒有想過要做點什麼事情嗎?

  雖然展灝昕並沒有希望從喬默那裡得到救助,但是,他卻希望能夠從喬默的行為中確認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希望他哪怕一丁點的表示來說明他是在乎自己的,自己的一切行為都是有意義的。

  有醫生進了房間裡來,喬默朝他點點頭,道,「這孩子眼睛被酒精刺激了,你給他看看。」

  那醫生提著藥箱彎腰行了禮後就到展灝昕面前,道,「這位先生,請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眼睛並沒有問題,酒精濃度不是很高,這位先生的淚水又衝洗了眼睛,剛才又有用清水沖洗,眼睛發紅只是暫時而已,一會兒就會變好了。用眼藥水就能解決……」醫生將眼藥水用藥箱裡拿出來要給展灝昕滴下去,展灝昕就從他的手裡將眼藥水拿了過來,說道,「謝謝了,不用你來滴。」

  那醫生點點頭,又簡單詢問了幾個問題,展灝昕都稍微做了回答。

  喬默看展灝昕和醫生的談話太過冷淡,也沒有提起打架身體受傷的事情,便又問道,「腹部剛才傷了吧!」

  展灝昕低著的頭搖了搖,「沒什麼,揉揉就好了。」

  喬默看展灝昕好像挺排斥被醫生接觸的樣子,於是就擺手請醫生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了喬默,還有兩個保鏢,展灝昕鼓起勇氣,向喬默身邊挪了一個位置,衣服是髒的,通紅的眼睛望著喬默,手裡拿著一瓶眼藥水遞給喬默,咬著唇,彷彿是積蓄了很久的力氣,才說道,「默,能幫我滴眼藥水嗎?」

  喬默一愣,然後露出個淺笑,這個孩子有時候孩子氣地讓人不知道他腦子都是如何運轉的,剛才不要醫生碰,難道其實都是為了讓他來代勞不成?

  喬默雖然覺得孩子都有得寸進尺的壞習慣,但此時,他還是縱容了這個一臉委屈一雙通紅眼睛望著他的大孩子,「好!」

  喬默將眼藥水接了過來,展灝昕遞給他眼藥水的手些微顫抖,喬默輕輕握了握他的手,然後道,「來,把頭仰起來。」

  展灝昕看了看他,抿緊了唇,將頭仰在了沙發靠背上,雖然他認為要是能夠將頭枕在喬默的大腿上那就太好不過了,但是,有時候進攻太過犀利要求太過會導致對方反感,所以,這個要求還是等以後吧!

  喬默將眼藥水拿在手裡,好好研究了一番,才弄明白如何操作最好,將蓋子擰開,起身彎腰小心翼翼地對著展灝昕的眼睛擠眼藥水。

  仰著的展灝昕的臉上帶著一種堅毅而執著的神色,那漂亮的下巴更是帶著一種傲然與執拗,但是,那雙眼裡卻含著一層水意,紅紅的,像是從原來的黑珍珠變成了紅琉璃。

  因為他拿著眼藥水瓶滴眼藥水的動作,那雙紅紅的眼睛長長的眼睫有些不安地顫抖著,像是可憐的被雨水打濕的蝴蝶煽動著脆弱的翅膀。

  畢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喬默做起來並不順利,但是,看這個緊抿著唇的少年,想來,他是在心裡感受這事的美好也說不定。

  喬默唇邊勾起了一絲笑意,狠狠擠了好幾滴藥水下去,展灝昕眼睛突然被冰冷的藥水沖洗,條件反射地眨了好幾眨眼睛,晶瑩的水滴從眼眶裡流出來,沿著臉頰居然流進了嘴裡,展灝昕苦著臉,抱怨道,「這藥水好苦。」

  喬默笑了,拿了紙巾給展灝昕擦了臉,展灝昕將頭從仰著脖子的費力狀態回覆到坐直身體來,用那因為眼藥水的關係而像含著眼淚的眼眸望著喬默道,「謝謝你。」

  喬默將眼藥水蓋子蓋好,遞給展灝昕,道,「還有什麼要我效勞的?」

  因為喬默語氣裡的打趣成分,展灝昕馬上紅了臉,但還是囁嚅著要求道,「肚子上面有瘀傷,要是你能幫搽一下藥……」

  展灝昕沒有想過喬默會答應,沒想到喬默居然點了頭,「好啊!」

  展灝昕眼裡馬上露出又喜悅又羞赧的神色來,居然退縮了,道,「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我……我……」

  展灝昕欲言又止的羞澀的可愛樣子讓喬默笑了起來,「剛才不是很有勇氣,怎麼現在又不用了。要我給你搽藥倒是沒什麼,只是,我的手藝可是很差,難保做不好。」

  展灝昕的眼睛能夠說話一樣地望著喬默,「默……」又低下了頭。

  他這樣可說是大逆不道地叫喬默的名字,喬默也並沒有反對,反而笑著讓人去拿瘀傷藥來。

  若說這個名字還有誰叫過,彷彿的確是從沒有過的,只有這個少年這樣叫他。

  展灝昕因為襯衣已經髒了,就把襯衣脫了下來,肚子上面挨過兩個拳頭,但由於雍晏要用他的美色去招待客人,所以當時的保鏢都有手下留情,肚子上挨的兩拳並不重,瘀青故而也不嚴重。

  展灝昕穿著衣服的時候只覺得他纖細又羸弱,完全看不出他的身體還挺有些內蘊的力量,脫了上衣,能夠看到他裹在柔韌細膩的皮膚之下,是隱隱的並不過分的肌肉,是少年的那種健康而富有活力的美。

  喬默目光柔和,展灝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臉頰又微微泛紅了。

  喬默盯著他的腰腹,笑道,「沒想到小昕的身體長得很不錯。」

  這種類似於調戲的話語,在展灝昕聽來覺得驚訝極了。他從沒有想過,喬默是會說這種話的人。然後,臉頰就更紅了,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幸好散瘀的藥很快就拿來了,展灝昕心裡雖然想要喬默給他上藥就好了,但是,眼光瞄到喬默那白皙修長的漂亮手指,想到那手指要在自己身上撫摸過,他就腦袋冒煙,覺得鼻血肯定會控制不住,只好趕緊拉回想像,正好明存澤進來,喬默便讓「明叔」代勞了。

  「展小公子,這傷並不嚴重,用這藥每天搽兩次,保證兩天這瘀傷就能全部散了。」明存澤說著,朝展灝昕露出個笑意。

  展灝昕趕緊道謝。

  明存澤給展灝昕搽了藥後,有人進來對喬默耳語了兩句,喬默便站起身來,對展灝昕道,「灝昕,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那裡住,這樣也能確保安全。」

  展灝昕一愣,張大了嘴,有些不可置信的驚喜的樣子,道,「不會太打擾你嗎?」

  喬默笑道,「那你是願意了。就跟存澤過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先去處理。」

  展灝昕趕緊起身道謝,「謝謝你。」

  喬默輕輕擺了擺手,「不用謝。你得好好去洗個澡,身上的酒味很大。還有,你可也是未成年人,不要再來酒吧了,不然,我可給你哥哥打小報告了。」

  喬默的話帶著平時很少有的幽默和隨意,展灝昕一邊在心裡覺得驚奇,一邊想喬默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再過不了幾天就成年了,若是虛歲的話,也早過了18歲,根本算不上未成年人。」展灝昕對喬默的話表現出十足的不滿,像個要大人承認自己已經長大的小孩兒一樣揪著這個話題不放。

  喬默笑了笑,被保鏢護衛著出門去了酒吧裡另外的房間。

  展灝昕知道,他是有重要的約會,見重要的人,處理重要的事務。

  明存澤讓人拿了乾淨的襯衣來讓展灝昕換了,帶著他出了酒吧。

  兩人一路說著一些輕鬆的關於這艘船的話題,展灝昕不經意間問道,「這種時候,喬伯伯沒有讓你跟在他身邊了啊?」

  明存澤朝他露出個笑意,沒有回答。但展灝昕明白,也許喬默是對明存澤並不像以前那樣信任了,可能已經有點懷疑了,或者,喬默是對身邊的人都不會全然相信。

  喬默住的豪華套房,以前喬惜來的時候也是住在這裡,喬惜不在了,喬默只能自己來處理這邊的事務。

  展灝昕被安排在喬默套房旁邊的房間裡,這裡都是喬家的勢力範圍,外人不能進來,展灝昕在這裡不可能會遇到危險,當然,展灝昕也並不容易出去,顯然的,能夠近距離接觸喬默,也是以犧牲自己的自由為代價。

  展灝昕洗了澡穿著浴衣出來,已經有僕人將他放在原來房間的箱子提了來,明存澤親自端了咖啡和點心進來。

  展灝昕接過咖啡,請明存澤坐了,便去關了門。

  「小惜,你為何不直接和老爺說清楚,你現在這樣做,他是會懷疑你的。」明存澤坐在沙發上微皺了眉頭,一向和藹可親的臉上也帶上了憂慮。

  展灝昕坐到他的對面,慢慢品嚐杯子裡的咖啡,微微感慨,「這是明叔親自煮的咖啡,好久沒有喝過了。」

  第五章 明叔

  展灝昕感概又略微惆悵的神情讓明存澤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接下去的話題了,只能嘆了口氣。

  「當初我也並不是非要自殺不可,只是那時候太絕望了吧,做出那樣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只是一時意氣用事而已,但是,若是再回到那時候,讓我做出選擇,說不定我還是只能那樣做!明叔,你看著我長大,我和父親之間的關係,你再瞭解不過了,他根本就不喜歡我,我自認從小就以討好他為目標,可是,即使一切都達到他的要求,即使他誇獎我,但你看到他多看過我一眼嗎?」展灝昕微微垂著頭,聲音裡帶著絕望和悵然,讓唯一的聽眾明存澤心也陷入了往事的沉重與悲傷之中,他儘量保持了平靜,「可是,你那樣做未免太過了,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的。無論老爺如何待你,你都始終是喬家的繼承人。」

  展灝昕面露苦笑,「父親本就不喜歡我,那時候那樣做,想著要比他做得更好,要是能夠打倒他就能夠被他正眼相待,現在想想,那不過是小孩子的幼稚罷了。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一個人,無論他做什麼都喜歡,他的缺點也都能夠看成優點,若是厭惡一個人的話,無論他如何做都不會喜歡的,他的優點也能讓人厭惡。沒想到我至今才明白這個道理,而且還是別人讓我明白的。父親那般厭惡我,我即使有優點,在他眼裡也都讓他喜歡不起來吧。

  明叔,你說我是喬家的繼承人,但是,被父親在別院裡監禁,那裡的確是山清水秀適合修養,難道我就那樣被監禁一輩子嗎?繼承人算什麼,父親難道不能廢了我另立他人嗎?」

  明存澤臉色黑沉,語氣裡充滿責怪,但是又有憐惜之情,「你就是太死心眼了。這樣的豪門世家,也只有你還想著得到父子親情,別人家裡哪裡不是上下屬關係,互相提防爭鬥。當初老爺派人去抓你,你逃走了,老爺也不能拿你如何,你偏偏要回來,回來了又不能忍受被關到別院裡去,那你說,你到底都想要些什麼。你就是太年輕了,做事之前都不仔細估量後果,你這不是折磨老爺,又傷害自己?你現在這樣子接近老爺,難道你以為他就是真心喜歡你嗎,他哪裡不是時刻提防你,小惜,你去給老爺把一切說清楚,有過失去,我相信老爺不會再如以前那樣待你了。」

  展灝昕搖頭拒絕,「明叔,我的事只給你一個人說了,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多大的秘密,可不能洩露出去。你說讓我向父親說清楚,這種事情,也只你會相信我而已,我從小把你當成比父親還親的親人,你也當我做親生兒子,所以,才願意相信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神怪之事。若是父親,你覺得給他說了他會相信嗎,他依然會懷疑我,甚至會懷疑更甚,而且,即使他相信了,你不覺得我們之間才剛剛好些的關係又會回到以前那種狀態嗎,即使我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展灝昕說著,勾起以前的種種沉痛回憶,不免因為傷懷而心情激動起來,他放下杯子,眼睛裡帶著痛苦又有希望,直直地望著明存澤,「明叔,我很滿足現在和父親的關係,請你幫我,你知道,我除了你外,便沒有任何別的方法了。」

  明存澤又嘆了口氣,「你就是傻啊。」但還是點了頭,「放心吧,你自己不親口和老爺說,我是不會去說的,而且,要不是你親口去說,我相信老爺也不會相信這種怪異的事情。」

  說完,又盯著展灝昕看,換了個皮相,他看著還真不習慣,道,「說不定老爺只是不喜歡你以前的樣貌而已。」明存澤說完又有些後悔自己說的這句話,喬惜只是個孩子,卻因為長相肖像一個人就要承受從小被父親冷淡對待的遭遇。

  展灝昕蹙了一下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明叔,要是你也說你更喜歡我現在這副樣子,那你當初就該建議我去整容,父親不那樣討厭我,說不定也就沒有後面的事情了。」

  明叔被他逗笑了,「說什麼傻話。哪是你想的那個意思。老爺要是眼光如此,他還是老爺嗎?我說你,你現在這副樣子,我看著還真不習慣,而且,也真招惹麻煩。」

  展灝昕笑了笑,「多虧展家小公子長得不錯,不然,我有太多事情會想不明白。父親不就是更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

  明叔搖頭,「你又胡說八道了,老爺的眼光哪裡那樣膚淺。我就奇怪外面的人怎麼都會認為喬家大少爺穩重老成,你看你,一直都像個小孩子。」

  展灝昕笑,「明叔你是火眼金睛,看我看得比較透徹。外面的人不都說你笑面虎呢。」

  明叔道,「你又和我扯吧。」

  展灝昕一會兒就收起了笑意,道,「明叔,父親這次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事,我總覺得他身邊的防衛人員多了。」

  明存澤微皺了眉,身體也向前傾了不少,「最近出了什麼事情,具體我不太清楚,我一直是在照顧你,你出事後,老爺自然會對我有些芥蒂。但在西班牙他遇到了刺殺,這點我可以肯定。老爺近幾天心情不好,今天他對著你有了笑意,我當時還真有些吃驚。」

  「刺殺?」展灝昕有些驚訝,眼神一下子變深了,「他沒有受傷吧!」

  明存澤頓了一下才說,「我也是這幾天才到他身邊,杜醫生有跟著他,這幾天早晚都有召醫生,有吃藥,但更像是舊疾發作,不像是受了傷。他的病你也知道,只有杜醫生清楚,別人都不瞭解。」

  展灝昕端著咖啡杯的手因為用力而骨節都泛白了,眼神深沉得可怕,從他身上散出陰森之氣,「是誰的人?」

  明存澤看喬惜因為喬默被刺殺的事情就又變成這樣,不由得在心裡搖頭,他有時候真想不明白喬惜的心理到底是什麼樣的,當初能夠想到要暗中抽空喬默的權利,卻又因為任何人對喬默不利而戾氣上湧。

  「不是本家裡的人,這點我可以肯定。」

  喬默本就是個很小心的人,他的父母是因被暗殺而去世,他上位坐上喬家當家的位置年齡又太小,定然不能服眾,當初一系列殺伐決斷,清了不少人才坐穩了喬家家主的位置,之後便一直和喬家人不親近,而且限制他們的權利,喬家其他人要反幾乎不可能,後來出了喬惜的事情,喬默雖然沒有藉機清掃一些勢力,但還是加強了戒備的,這樣算來,是喬家本家的人刺殺的可能性的確是低之又低。

  那麼,還有哪些可能性呢,那就很多了。

  喬家並不是在外出名的家族,而是隱在暗處的操縱者,喬家家主的長相更是秘密,一般只有內部的人知道,比如有聯姻關係的四大家族,還有就是別的夠資格的有往來的大家族裡的人會知道。

  喬默並不是張揚的人,他甚至連出門的時間都少,大部分時間在本家,重要的事情才會出門參加,而且,身邊保鏢定然不少。所以,喬默遇到的刺殺並不多,他似乎挺惜命。

  這次的刺殺行動能夠讓喬默身邊的保鏢增多,那說明的確是足夠讓人警惕的刺殺行動,而且曾經一度威脅了喬默,讓他非常在意。

  要做到這樣的威脅到喬默的刺殺,定然是不簡單的。

  這必然要知道喬默的行程安排,那麼,是喬默身邊有內奸麼?

  這不得不讓展灝昕警惕了起來。

  「我還曾想過是你做傻事……」明存澤嘆口氣,如此說道。

  展灝昕驚訝地望向明存澤,「我怎麼可能會如此做。明叔,你放心吧,無論怎麼樣,我都舍不得傷害父親。你不用擔心這種事情。我知道,我是在利用你對我的情誼從你這裡得到父親的信息,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你難做的。」

  明存澤眼神裡有緬懷的神色,感嘆道,「我答應了你的母親,要好好照顧你。」

  喬惜對於他的母親並沒有什麼感情,甚至,在他母親還在的時候,他也並沒有從母親處得到什麼母愛,母親看著他也並沒有比喬默看著他更有溫度,雖然他一直知道明存澤會對他這麼好是因為他的母親,但他卻並沒有從明存澤對他的好裡將這份好轉化成對母親的懷念和母愛的感念。

  他曾經從別人那裡知道,明叔以前愛過他的母親,以至於在他的母親嫁給喬默之後,明叔從原來的主子喬默的小叔喬恆處投靠了喬默,之後便為喬默做事,還深得喬默的信任,這種說法顯然說不通,但這種說法卻最接近實情。

  明叔之後也沒有結婚,有收養一位養女。

  他把他的一切都給了喬家,更是為了喬惜而殫精竭力。甚至在喬惜死後萬念俱灰,而在收到展灝昕的電話後,才恢復過來。

  第六章 不再蟄伏

  對於爺爺奶奶是因暗殺而死,喬惜沒有特別的感覺,他並沒有見過爺爺奶奶,甚至連照片也只見過祠堂裡面的,喬默或者別人也不會在他面前說起他的爺爺奶奶曾經如何如何,所以,他對他們沒有任何感情,當然也不會為他們因何而死感興趣。

  但是,喬家家主及其夫人是能夠被暗殺而死的,這一點,卻不得不讓人警惕。

  雖然喬家家主並不是公眾人物,身邊防衛又好,但依然能夠被暗殺而死。

  喬默坐喬家當家的位置二十幾年裡,遭到的各種各樣的危險定然不少,但是,以前的喬惜對此並沒有特別深刻的覺悟,因為他覺得喬默一定不會出現問題。

  經歷過生死離別,知道生命如何脆弱後,喬惜才明白,喬默的身體很差,比他的生命更脆弱,不僅有他會離開喬默的可能性,也有喬默離開他的可能性。

  在好不容易又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之後,他如何能夠甘心喬默因為非自然的因素死去。

  因此,在聽到喬默遭到暗殺,而且還因此增加了身邊的護衛的時候,喬惜才會那樣激動,以至於流露出陰狠。

  他想,他不能如此做一個靠一張臉和裝作羸弱乖巧的樣子來靠近喬默的人了。

  他需要保護喬默,不能讓他出了任何閃失。

  這艘船喬家佔有大量股份,船上的不少人也是喬家的人,因此,對於船上各種情況的瞭解,也非喬家上層莫屬了。

  這艘船的上船檢查時,不能帶任何武器上船,而且,在船上時也不能和外面聯繫,若是必須聯繫,是需要經過特殊申請才可以使用船上的特殊通訊設備。

  這艘船上是很安全的,但是,在這種條件下,喬默身邊的保鏢卻增多了,只能說明喬默知道在這船上可能會遇到危險,對他有威脅的人的力量到這艘船上來了。

  而且,還有一件事,喬默雖然帶著明存澤,卻顯然並沒有讓他參與機要事宜,這一點也頗讓人奇怪,若說是因為明叔以前是跟著喬惜,喬默忌諱他所以如此待他,但是喬惜去世已經幾個月了,以前沒有忌諱明叔,偏偏幾個月後才來如此,顯然這樣說不通。

  但要喬惜懷疑他從小親近的明叔,這一點他顯然做不到。

  明叔是什麼人,喬惜自認為自己非常瞭解,而且,明叔沒有任何要叛變喬默的可能,叛變了喬默他不會得到任何好處。

  也許喬默提防明叔真是因為喬惜的事情。

  展灝昕這樣想著,只得把對喬默有威脅的人定位到別的人身上。

  明叔出去後,一會兒,展灝昕也跟著出去,卻被外面的保鏢給攔住了,「公子,喬先生說讓你在房間裡等他。」

  展灝昕在心裡一愣,確定喬默是真的將他禁在這裡了,只是不知道這禁到底是因為什麼,因為懷疑他,還是真是因為要保護他。他在心裡百轉千回,面上露出些小孩子煩悶的神色來,「房間裡待著挺悶的,我只是在這外面走走而已,不會走太遠。」

  對方依然板著臉說讓他在屋裡活動。

  展灝昕非常鬱悶地蹙了眉頭,非常不甘願,但是只好回屋裡去了。

  他將被人送來的自己的箱子打開,從裡面拿了衣服出來,然後又拿了一個漂亮的手工藝陶瓷和木材拼成的房子的裝飾品出來,進到洗手間裡,他將那手工藝的陶瓷木材房子給拆卸了,然後用那些材料拼成了兩把非常小巧的槍,這陶瓷當然不是普通陶瓷,而是比鋼鐵還要賴磨賴高溫的新材料,而槍裡的子彈正好是剛才房子的窗戶棱柱,更多的子彈則是嵌在房子底部的底板裡的。

  因為不是金屬,在上船檢查的時候根本檢查不出來,甚至形狀也只會顯示出房子的形狀,根本無人能夠想到這是槍。

  展灝昕在上船來的時候沒有想過這槍會有用處,但是現在,他卻非常慶幸自己帶了它來以防萬一。

  展灝昕換了衣服,槍身小巧,可以直接藏在衣服裡。

  外面房間的門被敲響了,展灝昕從洗手間出去開門,一位漂亮的女傭端了茶水進來,詢問道,「公子,您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展灝昕道了謝,想了想,說道,「這裡沒有電腦,能給我一台電腦嗎,最好配有遊戲。」

  那位漂亮的女傭笑道,「這上面可沒有辦法玩網絡遊戲。」

  「沒有關係,單機遊戲也可以,等喬伯伯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太無聊了。」展灝昕很無辜又很無聊地說道。

  女傭只好笑道,「那好,我去幫你轉達。」

  「謝謝你。」展灝昕毫不吝嗇地給予她一個笑容,清純的美少年的討好之笑。

  那女傭笑著說先去做事了,這才出去了。

  過了一陣,展灝昕的房間裡送來了一台筆記本電腦。

  展灝昕抱著電腦非常開心,對送電腦進來的人連聲感謝。

  他原來還擔心對方想他要打遊戲會送台遊戲機進來呢,沒想到真送了電腦進來。

  開了電腦,發現桌面上還真有好些遊戲。不過,他並沒有點開那些,而是去設置了網絡,船上是有無線局域網絡的,而只要上這個局域網,再動點手腳,又知道連接外面網絡的帳號密碼的話,是能夠聯繫到外面的世界的。

  而這些條件,他現在都不缺少。

  以前喬惜來這艘船上處理過好些事務,這些情況自然非常清楚。而且,他知道即使他從這裡用了網絡聯繫了外面也不會被發現,從這個帳號傳輸出的東西是加密的,在這艘船的外網轉接處他們也並不能知道從這個帳號傳出去的是什麼,而且,這個帳號是喬家專用,他們不會查也不敢查這個帳號。

  連接了外面的網絡,還需要一個個人帳號和密碼,展灝昕相信喬惜的帳號和密碼的記錄並沒有被消除掉,於是,很大膽地用了這個帳號,若是用帳號密碼兩次出錯,網絡監控就會發起警報,不過,展灝昕的所想完全沒錯,喬惜的帳號並沒有被消除,還可以使用。

  而且,喬默這邊會把電腦給他,也定然不會想到他能夠用這台電腦,用喬家的帳號聯繫外面。

  展灝昕賭自己這樣做不會被發現。

  做好事情後,他又將電腦裡留下的痕跡都抹去了,這才點開電腦裡的遊戲打起來。

  說起來,作為喬惜的時候他從沒有打過電腦遊戲,倒是記得非常非常小的時候玩過遊戲機,但具體是玩的什麼他都沒有任何記憶了。現在會打遊戲也是做了展灝昕之後,展灝昕家裡的電腦上遊戲,而且有專門的遊戲室,所以,在閒暇的時候,他出於好奇碰了碰。

  「唉,又死了。」展灝昕對著電腦很沮喪地叫了一聲。

  房間就響起了敲門聲。

  第七章 遊戲與更進一步的關係

  展灝昕快速去開了門,根本沒有看進來的人是誰,飛快地又跑到沙發邊電腦面前去了。

  電腦被他放在矮茶几上,他自己用抱枕墊在地毯上坐著,整個人身體往前傾全副心神全在遊戲上。

  喬默進到房間裡,看到展灝昕根本沒有多注意他又飛快回到電腦面前,他不禁愣了一下,臉上露出個無奈的笑容,慢慢走到展灝昕對著的沙發上去坐著,對進來的女傭吩咐道讓上茶水點心。

  精美的細瓷杯子裡是紅茶,盤子裡裝著漂亮的小蛋糕。

  完全沉浸在遊戲裡的展灝昕臉上寫著緊張和亢奮,右手握著鼠標,左手在鍵盤上飛快地操縱著遊戲快捷鍵,整個人除了遊戲別的什麼也進入不了他的心神。

  喬默甚至懷疑若是此時船要沉了,展灝昕也不會從遊戲裡回過神來逃跑。

  喬默正品著紅茶,目光在房間裡的掛畫上掃過——「啊!為什麼,為什麼,這樣也能死……」展灝昕雙手在桌子上狠狠地錘,大聲叫喚,一向寵辱不驚不動聲色的喬默都被他這突然發瘋的聲音驚得杯子在杯盤上撞擊了一下,一臉驚訝地望向他。

  展灝昕從遊戲裡回過神來,抬起頭來就對上了對面沙發上端著紅茶杯子正看著他的喬默。

  喬默氣定神閒,臉上神情已經恢復淡然,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展灝昕彷彿受了什麼大刺激,一臉呆愣表情,眼睛瞪得老大,然後突然又往後退去,一下子從那兩個抱枕疊起來的坐墊上囫圇摔下去,頭磕在紅木沙發的紅木扶手上,「嘭」地好大一聲。

  「嗷嗚~」展灝昕捂著被撞到的頭爬起來,又看向喬默,臉頰緋紅,吞吞吐吐道,「默,呃,你……你怎麼……怎麼在這裡?」

  喬默向他露出一個笑容,從瓷壺裡為展灝昕倒了一杯茶,又將展灝昕那一份糕點推到他的面前,道,「你剛才開的門,怎麼,忘了?」

  展灝昕紅著臉坐在沙發上,端著喬默推到他面前的杯子儘量低著頭喝起茶來,又抬了眼睛從杯子上方偷偷看了看喬默,不好意思地說道,「剛才太入迷了,對不起。」

  喬默露出一個帶著寵溺的微笑,「是什麼能夠如此讓你著迷?」

  展灝昕將面前的糕點用叉子舀著吃,聽喬默這麼問,便把點心盤子放下,將喬默面前的茶盤挪開,把電腦轉到對著喬默,然後自己也坐到喬默身邊去。

  對於展灝昕的這種接近的行為,喬默倒並沒有表示反對。

  展灝昕就像一個推銷遊戲的推銷員,抿著唇,一臉專注,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冒昧。

  畫面還處在剛才停下的死亡的狀態,他操控的那個角色便停在在身上飆血,頭上一個靈魂出竅。Boss拿著斧頭砍他,周圍還有一堆小鬼圍攻他。

  展灝昕右手握著鼠標操作,然後回頭看喬默,對他解說道,「就是用技能砍殺,然後用操作躲避攻擊,能打倒這個大鬼就算勝利了。」

  喬默點點頭,展灝昕將遊戲從暫停中恢復,沒想到那角色一倒地徹底死亡,遊戲製作人員的惡趣味,他那角色又從起點恢復的時候就要只穿一條小褲衩跳一段舞。

  展灝昕看到裡面他操作的那個肌肉發達的大漢下面穿著個日式相撲包布,卻跳著恰恰一類的舞蹈,還是《l love you forever》的配音,展灝昕馬上就尷尬地要死,回頭去看喬默,喬默臉上倒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也沒有說話。

  展灝昕臉色更紅,輕輕咳嗽了一聲,將遊戲畫面關掉了,非常不好意思地小聲解釋道,「這個遊戲的惡趣味而已,別的遊戲不是這樣的。你要不要看看?」

  喬默將手中的杯子放下,對展灝昕笑了笑,道,「讓你在這裡無趣了,到這船上卻來打遊戲……」

  喬默還沒有說完,展灝昕就打斷他,目光深情而專注,眸子像兩汪黑幽幽的深潭,將喬默望著,急切地道,「沒有。我沒有覺得無趣,能夠看到你我就覺得很好了。」

  喬默面色平和,展灝昕說完又覺得自己說話聲音太大,於是又低了頭,有些歉意地道,「對不起。」

  喬默微微嘆了口氣,道,「道歉做什麼?真是個孩子……」

  喬默正準備起身,剛動了腿,展灝昕就突然撲上去一下將他抱住了,喬默條件反射地出手要直擊他的後頸,展灝昕卻將頭狠狠埋進了他的懷裡,手臂緊緊抱住他的腰,聲音委屈又痛苦,「默,我是真心喜歡你,不是因為別的原因接近你,我只是喜歡你,不是要圖謀你的什麼東西,真的,默,你相信我,我只是喜歡你,我只是喜歡你……」

  喬默的手愣在了半空,展灝昕的聲音因為委屈帶上了嗚咽。

  喬默的身體一直處於僵硬狀態,不知道應該怎麼動作,就由著展灝昕將他抱著,在他懷裡委屈地哭訴。

  好半天,喬默才動了動難受的胳膊,手輕輕推了推展灝昕的肩膀,道,「灝昕,你先起來。」

  展灝昕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從喬默懷裡離開,直起身體來,眼眶紅紅的,盈著一層水光,一眨不眨地把喬默望著,「默,我知道你不會簡單地就接受我,但是,請你相信我,除了你,別的東西我都沒有任何興趣,除了你,除了你……」

  喬默眉頭微皺,展灝昕以為他是厭惡自己,急得眼睛更紅了了,眼眶裡的淚水就要從眼眶裡流下來,但被他強自鎮定地抑制住了,他的聲音裡帶上了哽咽,「我知道,像你一定不會相信我的真心,你不僅會認為我是孩子心性,還會認為我是有所圖的,會認為我對你有威脅,你將我關在這裡也是理所應當的,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更不希望你懷疑我什麼,你將我關在這裡,這樣正好,只要能看上你一言,別說是到這艘船上了,就是更遠更難去的地方,我也並不覺得有什麼。雖然我自己很想說我愛你但不希望給你添麻煩不想讓你有負擔,但是,我知道我心裡一點也不是那樣想的,那樣的話只是一個虛偽的人才會說出來的話,我希望我對你的喜歡也能夠換的你對我的一點喜歡。默,你不要厭惡我……」

  被一個這樣小的晚輩一直追求,任何長輩心裡估計都會是很奇怪的五味雜陳的感情。

  這種矛盾和奇怪的感情讓喬默也犯了難,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些運籌帷幄、那些殺伐決斷在此刻彷彿並不能用在這件事情上了。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左手也捂在了右肩上。

  展灝昕看喬默臉上露出難忍的神色來,才想起明叔所說的話,喬默這幾天的早晚都在見醫生。

  他愣了一愣,趕緊伸手扶住喬默,緊張地問道,「默,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傷到了?」

  喬默靠在沙發上,忍了一會兒,皺眉道,「你剛才讓我肩膀撞到沙發背了。去開門讓叫杜醫生來。」

  這個沙發背挺硬的,展灝昕看了看喬默的肩膀,想他難道肩膀受了傷,心中充滿內疚,趕緊起身去開門讓叫杜醫生。

  喬默也從椅子上起身了,道,「我先回自己房間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展灝昕一副要哭的表情望著喬默,喬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樣,在展灝昕身邊的時候,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髮,還說道,「沒什麼,不用覺得歉疚。」

  展灝昕扶著喬默出去,喬默也並沒有拒絕。

  喬默此時住的大套房就是以前喬惜住的,展灝昕跟著進去了,喬默剛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坐下,醫生就趕來了。

  展灝昕臉上的愧疚與傷心的神色根本沒有任何變化,嘴裡還不斷道歉,「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你疼得厲害麼?」

  喬默在心底嘆氣,本想讓他出去,但看他這副樣子,若是讓他此時出去了,他心裡的愧疚和難過估計會更重吧。

  喬默於是便讓他留了下來。

  杜醫生是年過六旬的老中醫,杜家世代為喬家效力,可以說,杜家有喬家家主的幾乎所有病歷。

  杜醫生看到有陌生年輕人在,遲疑地看了喬默一眼,喬默微點了一下頭,道,「無妨,就讓他在吧!」

  展灝昕聽到喬默這樣說,臉上果真現出喜悅來,但瞬間又被對喬默的擔心所替代。他趕緊道,「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杜醫生道,「現在不需要。」

  展灝昕又忐忑了。

  喬默因為和重要人物相見,身上穿著正裝,黑色的修身西服,裡面是白色的襯衫,棗紅的領帶。

  房間裡沒有別的人,喬默的右手臂此時又不能動,杜醫生給喬默脫衣服的時候,展灝昕趕緊上前去,「我來吧!」

  杜醫生沒有發話,只是看向了喬默。

  喬默微微點了頭,展灝昕臉上現出一個又愧疚又歡喜的複雜神色。

  彎腰俯身在喬默跟前,溫柔又細心地為喬默脫了西服外套,脫到肩膀的時候,因為喬默的右邊肩膀幾乎無法動彈,他更是小心。

  喬默的頭髮有一瞬從他的鼻尖擦過,展灝昕的心也為此顫動了,聞到喬默身上好聞的他特有的味道……

  展灝昕又為喬默解了領帶,喬默也許因為身體的痛楚而心神都在自己身上,沒有太介意展灝昕的動作,他微皺著眉頭,眼睛半閉著,唇緊抿著,唇色淺淡。

  展灝昕受不得見他難過,心也跟著沉沉難過起來。

  他以前雖然知道喬默有舊疾,但因為他從沒有在喬默身邊見他發病過,便對此也沒有任何概念,因此,喬默那冷清又冷漠的疏遠形象就是他印象裡最深刻的樣子了。

  而此時見到喬默受病痛折磨,他才明白,喬默並不是只有冷清冷漠,他也有人的其他的一切的感情,應該也會包括疼痛,包括孤獨,包括痛苦,包括無奈,包括喜悅歡喜……

  展灝昕見喬默半握著的放在身邊卻些微顫抖的手,心裡更加顫動了。

  他以前覺得自己深愛此人到必須得到他,但他此時才明白,他深愛此人,是希望他能夠有人陪伴而不再孤獨,希望此人能夠有人分擔寂寞與痛苦,期望此人能夠歡喜快樂,希望此人不再是那個站在淒清的梅花樹旁的冷清的人,希望他的一生除了喬家還能夠擁有別的,譬如,能夠擁有愛情,他的眸子深處能夠有更多的感情……

  第八章 舊傷

  領帶解了下來,喬默伸手拂開了展灝昕要繼續為他解襯衫鈕子的手,道,「我自己來。」

  展灝昕只好站到一邊去。

  杜醫生已經從藥箱裡將一應物品拿出來準備好了。

  喬默將襯衫鈕子解開,然後在杜醫生的幫助下只將右邊的襯衫袖子脫掉了。

  展灝昕站在一邊看著,眉頭皺起來,想過去幫忙又不敢過去幫忙。

  他原來以為喬默的右邊肩膀有傷,但當將襯衫袖子脫下來後,右邊肩膀看起來是完好的,並沒有傷口,也沒有敷藥綁繃帶之類。上面皮膚瑩白如玉,形狀美好,只是,有些太瘦了,完全沒有喬默穿著衣服看起來的那樣應該有些結實的樣子。

  展灝昕最開始一刻都被喬默的肩膀吸引住了目光,之後才看到喬默半脫下衣服,露出來的身體的其他部分,他的心跳如擂鼓,臉色估計也不可抑制地紅得不成樣子了吧。

  喬默抬眼望了他一眼,神色雖然平淡,但是壓迫感卻突然撲面而來。

  連扶著喬默手臂的杜醫生都感覺到了,以至於他回過頭來看了展灝昕一眼,看到展灝昕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樣子略驚了一下。

  杜醫生對喬默說道,「喬默,讓這個小娃娃來給你扶著手臂吧!」

  喬默因為手臂的疼痛而眉頭皺著就沒有鬆開,他看展灝昕那樣手足無措的羞愧又紅臉的樣子就點了頭。

  喬默在沙發上斜坐過來,展灝昕在杜醫生的示意下趕緊坐到喬默身後去,將他的手臂扶著,展灝昕的手掌溫熱,將喬默的手握在手裡,喬默雖然肩膀手臂疼痛依舊,但是心卻彷彿鬆了一鬆。

  展灝昕開始並不敢看喬默白皙的背部,只敢把目光放到一邊去。

  杜醫生隨著喬默手臂上的筋脈按揉試探,詢問喬默感覺,之後就從無菌盒子裡拿出銀針來,開始給喬默扎針。

  展灝昕全神貫注扶著喬默的手臂,目光也不自覺放到了喬默的背部,原來沒有注意,此時卻看到喬默的背上白皙的皮膚上有淺淡的痕跡,展灝昕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想到仔細注意之後,發現的確是有痕跡的,雖然很淺淡了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但是還是能夠看出那些是被什麼東西弄出來的傷痕,因為時間長久早癒合了,也因為用了藥物而消除了疤痕,但是,卻還是留下了些微淺淡的不能消除的痕跡。

  那些痕跡很密,一直向下延伸進掩在喬默的褲子裡。

  展灝昕為此心一驚,扶著喬默的手也是一抖。

  杜醫生瞥了展灝昕一眼,「要穩,不要亂動。」

  展灝昕趕緊點頭。

  喬默的頭也轉過來看了他一眼,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色。

  展灝昕心神震撼,是什麼人讓喬默背上受過這種傷。什麼人敢讓喬默受這種傷。

  杜醫生又讓展灝昕到喬默前面去扶著,展灝昕原來臉色還發紅,此時卻因為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心裡的震撼和心疼而不自主流露出一絲陰狠和心疼來,那些因為看到喬默赤裸的身體而來的羞赧和意想翩翩倒都散去了。

  杜醫生終於為喬默扎針完畢,喬默很自然地換了個更舒服些的姿勢坐了,又讓展灝昕放了手。

  展灝昕望著喬默欲言又止,就聽杜醫生抱怨道,「我說吶,喬默,我好歹是你的大夫,你多少也聽聽我的勸,你是不想要你的膀子嗎?我說,你最近不要使用右手,我不管你心情如何,你不要寫字了。」

  展灝昕聽著,想到明叔說過喬默最近心情不好,喬默心情不好想要安靜下來就會不斷寫毛筆字,在喬惜的印象裡,喬默以前還有徹夜寫字的時候。

  雖然杜醫生是長輩,而且還是喬默的長輩,又是喬默的醫生,聽他這樣說喬默,展灝昕心裡還是不太認同,站在一邊說道,「是我剛才將喬伯伯撞到沙發背上撞到了肩膀,不是喬伯伯故意傷了肩膀。」

  杜醫生和喬默都抬頭來看展灝昕。

  喬默道,「臨叔,你不用這樣說我,都多年毛病了,不至於要命。」

  杜醫生不敢對喬默太不敬,就對展灝昕發脾氣,道,「你個小娃娃做什麼去撞喬默,不過,喬默這肩膀也不是你一撞就能撞傷的,你一撞就能撞傷他的筋脈?是他不聽我的勸告,總是恣意妄為,說不要命?是不要命,痛起來要不要命,我們哪裡知道?」

  杜醫生留著一把鬍子,生起起來說話鬍子就一抖一抖,喬默都對他沒有辦法,只能苦笑。

  展灝昕問道,「是怎麼傷的?」

  杜醫生不回答,收拾藥箱去了。

  喬默道,「很多年前的舊傷,當時沒有及時治療,之後就留了後遺症。」

  杜醫生道,「要是你能聽大夫的勸告,不要寫毛筆,不要拿槍,現在至於這樣?」

  喬默不答。

  展灝昕對杜醫生道,「人總是有丟不下的東西,杜爺爺也不要怪喬伯伯了。」

  杜醫生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認同還是連他也氣上了。過了一陣又讓展灝昕依舊去扶著喬默的手,他將紮下的銀針拔了。

  喬默坐在那裡,杜醫生從藥箱裡拿出一塊膏藥出來。

  喬默看到他拿膏藥就皺了眉,道,「臨叔,那種東西味道我聞不慣,算了,不要用了。」

  杜醫生看了展灝昕一眼,道,「小娃娃,去把你喬伯伯抓住。」

  展灝昕一愣,看向喬默,他很清楚地看到喬默的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但瞬間又被沉著和嚴肅代替了。

  杜醫生指使展灝昕道,「小娃娃,站著做什麼,快把他的抓住。」又對喬默道,「喬默,你看你這傷發作多少天了依然不見好,怎麼就不聽我的話。這藥你用一晚就行,就一晚。」

  喬默平靜地把衣服穿上,看得出來胳膊比剛才靈活些,但是依然不太順暢,他準備起身了,對展灝昕道,「送杜醫生出去。」

  第九章 喬默的身體

  「不用他送,我自己會出去,不過,你得先把膏藥用上。我是醫生,你不能因為厭惡這個藥味就拒絕貼藥。」杜醫生看著喬默長大,喬默從小的病症幾乎都是經他的手治療的,他自然很有權威,即使喬默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娃娃,而是做了喬家家主的大人物,但為了喬默的身體,杜醫生依然能夠將他當成當年那個還是孩子的喬默對待。

  「已經無妨了,那膏藥不用貼。」喬默微蹙了眉頭起身準備往書房走,語氣裡有輕微的厭惡。

  「我是醫生,得我說了算。喬默,站住,把膏藥貼上。這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你怎麼總是不配合治療呢?」杜醫生手裡拿著那自制膏藥,對喬默橫眉冷對地訓斥。

  展灝昕夾在中間很為難。

  喬默是他心中最重要且最崇高的存在,是不容許任何人挑釁不敬的,即使是喬默的主治醫生也不行;但是,此時卻是要在喬默的身體和喬默的意志之間做選擇,到底是為了喬默的身體健康來違反喬默不貼藥的意志,還是為了服從喬默的意志而罔顧喬默的身體,這真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要是有一種兩全其美的方法就好了。

  喬默平時絕對是對杜臨萬分的尊敬且親密信任的,但是,遇上這種讓他不喜歡的事情,他就會拿出喬家當家的氣勢來拒人千里之外,不過,三五不時會來這麼一遭的杜臨已經對此免疫了,依然不改初衷地一定要喬默貼膏藥。

  杜醫生看展灝昕站在那裡沒有動作,便道,「小娃娃,你喬伯伯諱疾忌醫,你不能被他的外表所嚇唬到,趕緊把他抓住,他不用膏藥,這傷還不知什麼時候才會鬆下來,要是他一直如此,以後手臂廢了都有可能,可不能縱容著他。」

  展灝昕只好看向喬默,快幾步到喬默跟前去,喬默眉頭一橫,道,「這裡我說了算!……我還有要事要處理,灝昕,你送杜醫生出去後,自己也回房去,要是不介意,過會兒再一起用晚餐。」

  喬默說完就往書房走去,他雖然氣勢動作都可以用威嚴而穩重來形容,但無論怎麼說,他現在的行為都只能說成是逃跑。

  展灝昕伸手拉住了喬默的左手,關心又急切地道,「僅僅是一張膏藥而已,又怎麼難得到喬伯伯,你試著貼貼不行嗎?」

  喬默被展灝昕拉住了,他眉頭一皺,「那味道讓人厭惡。」

  杜醫生趕緊道,「味道很淡,不注意根本聞不出來。」

  展灝昕也再接再厲,「只是試試而已,若是實在不喜歡那味道,你可以把它撕下來不用就行了。」

  喬默並不是不想走,只是被展灝昕緊緊抓著手臂,他此時身邊沒有貼身保鏢在,要是他硬要掙脫展灝昕的束縛,顯然是一種很狼狽的事情,即使他臉色不好看,氣勢冷硬,但展灝昕就是不放手,他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喬默沒有說話,但那沉著的臉上也有些微妥協的意思,杜醫生手裡拿著膏藥,讓展灝昕將喬默的右邊袖子脫下來。

  展灝昕遲疑了一下,看喬默臉色不好看,帶著請求和探尋地喚道,「默,衣服袖子?」

  喬默瞥了他和杜醫生一眼,又看到杜醫生手裡的膏藥,聞到那一絲讓人厭惡的藥味,眉頭就又是狠狠一皺,他讓展灝昕放了手,自己伸手將剛剛才穿好的襯衣又解了鈕子脫了右邊袖子。

  看喬默妥協,杜醫生眉眼帶笑,撕開膏藥,生怕喬默反悔似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膏藥貼在了喬默右肩膀上。

  貼上去後,喬默就覺得全身都因此不舒服,原來右手臂只是隱隱抽痛,此時就覺得心裡毛毛的,全身都因為一塊膏藥而怪怪的了。

  「一個晚上就行,你試試效果,定然不會差。」杜醫生保證道。

  喬默冷著臉沒有表示,轉身進書房了。

  杜醫生像是凱旋的勇士一般地歡欣鼓舞,以至於讓看到他這個樣子的展灝昕都覺得奇怪。

  杜醫生拍拍展灝昕的肩膀,一臉鄭重,道,「小娃娃,喬默這個人啊,外人看著強得不得了,其實,他的身體有多不好,只有我知道。他寧願忍受手臂的鑽心痛苦,也要拿槍,也要握筆,他就是太逞強了,有時候真讓人懷疑他故意拿自己的身體不當一回事。」

  展灝昕聽杜醫生這麼說,心裡對喬默的心疼之意更濃,眉宇之間也不由得帶上了一絲愁緒和憂慮。

  杜醫生繼續說道,「他以前還多少聽我一些話,也許是我太囉嗦,他近些日子也不大聽我的話了。不過,他今天既然會讓你留在這裡看他被扎針的樣子,想來,你在他心裡的份量不輕喲。」

  展灝昕聽得一愣,又驚又喜。

  「你還是第一個被允許看他被治療的人。」杜醫生笑道。

  展灝昕想到喬默這算是更進一步地接受他了吧,心中便歡喜起來,但是,想到喬默身上的傷,又蹙了眉,問杜醫生道,「他背上的那些痕跡是怎麼回事?」

  杜醫生臉色瞬間一沉,頗為惆悵地道,「還是讓喬默說給你聽吧!我沒有權利來說這些話。」

  說完,又面色真誠卻帶著嚴厲地望向展灝昕,「喬默待你不同一般,你不要做出讓他失望的事情來。」

  展灝昕道,「我不會讓他失望。」

  杜醫生道,「這就好,我先走了,下次喬默又不肯貼膏藥,你還是要將他拉著。人,孤零零地站在高處沒有意思,總是要被人拽著才行的。」

  展灝昕看著杜醫生出門去了。

  他趕緊去敲喬默書房的門。

  喬默的神色平常,好像剛才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一樣,展灝昕坐在書房沙發上盯著喬默的右邊肩膀看,喬默本在處理文件,用左手簽字,被展灝昕盯著就抬起頭來,道,「你先出去。」

  展灝昕並沒有動,而是說道,「默,你手臂還痛麼?」

  喬默看了他一眼,答道,「還好。」

  展灝昕有些憂心,目光幽黑地看著喬默,「你不要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喬默一愣,抬起頭來。

  展灝昕繼續強調道,「你不要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即使不喜歡治療,或者討厭藥味,但對身體有好處,還是應該聽醫生的話。」

  展灝昕如同長輩勸解後輩的話讓喬默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幽深黑沉的眼裡也浮上了一層光彩一般,展灝昕說完,被喬默這般看著,瞬間臉紅了,結巴道,「默,我……我不是要說你,你知道……那個……那個,你身體不好,我心裡難受……」

  喬默看展灝昕如此慌亂著解釋,臉上笑意更深了,笑道,「不用解釋了,我並不是聽不進別人的話的人。」

  展灝昕看喬默又低下頭看文件了,他望著喬默專注處理文件的樣子,不免有些失望於喬默的冷淡。

  展灝昕正略微發呆,就聽喬默道,「要是覺得無趣,那邊書架上有書,你自己去拿著看吧。」

  展灝昕驚訝地抬起頭來,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喬默。畢竟,喬默的這句話的意思除了關心他無聊之外,也是允許他留下來陪著他的意思。而且,還允許他自己去書架上找書,算是允許他碰主人物品吧!

  第十章 女人與情人

  書架上的書大部分都是喬惜以前準備的,展灝昕對這些書很熟悉,他在書架旁好好看了,挑了一本哲學方面的書來看。

  坐回沙發上,展灝昕也並不怎麼看得進書,目光不時地會自動跳到喬默的身上去。

  喬默專注地處理著文件,展灝昕以為他不會注意到自己在看他,沒想到喬默合上一份文件,拿下一份的時候頭也沒有抬一下,說道,「要是書不好看想打遊戲,就讓他們把你打遊戲的電腦拿來。」

  展灝昕一愣,馬上面露笑意,道,「其實沒有無聊,我這樣就好。」

  喬默這才抬起頭來,目光定在展灝昕身上,讓展灝昕覺得自己像是赤 裸裸地要被喬默看穿一樣,頗為彆扭,又有些臉紅,卻聽喬默不冷不熱地說道,「那你不要一直盯著我。」

  喬默又把頭低下去看文件了,展灝昕也把頭低下去,額發垂下來些微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裡全是笑意,嘴角翹起,他的快樂和欣喜無論如何也掩蓋不起來。

  難道他的注視讓喬默覺得不好意思,或者心裡有所觸動,像喬默這種大人物,會因為誰的視線覺得不好意思不自在麼,那顯然是不成立的,而喬默的話卻又說明了這不成立的成立,那能說明什麼呢?即使喬默不承認,但喬默心裡其實已經對他有異樣的感覺了。

  展灝昕又怎麼能夠不高興。

  不過,既然喬默已經讓他不要盯著他看了,展灝昕覺得自己不要太忤逆他,不然,會讓喬默覺得反感。

  展灝昕於是就起身了,對喬默道,「默,那我去拿電腦來了?」

  喬默點了一下頭,再沒有理他。

  展灝昕自己出了門,雖然他的房間就在喬默的房間的不遠,但因為心情實在太好太激動,他覺得要是自己不多走走消化一下,定然會變得不正常,於是就一臉笑意在走廊上走了一段。

  走過轉角,就聽到一邊傳來女性溫柔的聲音,「喬先生會見我的,請你們轉告一下就行。」

  「對不起,詹女士,喬先生身體不太舒服,此時正在休息,說了不讓任何人打擾,您若是要見他,必須等喬先生休息好了再說。」保鏢禮貌地回著話,但是,卻並不讓詹女士進入,也沒有要為她轉告的意思,既然保鏢這麼說,顯然不是他們自作主張,定然是上面吩咐下去的。展灝昕想,是喬默吩咐下去的吧!

  不過,這位詹女士是什麼人,喬默為何說不見?

  展灝昕想到這女人難道是喬默又在哪裡看上的情人?

  他原來因為高興要飄上天的心一下子給潑了一盆冷水,驟然摔在地上。

  但又想到即使是喬默的情人又如何,喬默不是說不見了嗎,而又讓自己陪著他,說明什麼,說明自己比這女人重要。即使自己只能算成是喬默的情人之流,但顯然也是最近最重要的情人了,因為他比喬默別的女人重要。

  這樣想想,一向善於在喬默問題上自我安慰的展灝昕又心情好了起來。而且,還隱隱有些得意,他終究有一天會把喬默抱在懷裡,而且只是他的。

  來了一個情敵,展灝昕雖然想著自己是男人,不能像女人一般計較在意,但是,不免還是想去看看這擁有一把酥了男人骨頭的溫柔聲音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因為展灝昕被喬默留在房間裡,而且兩人之間關係顯然挺親密,保鏢不由得也對展灝昕客氣和藹很多,他在走廊裡走動,也並沒有誰去阻止他。

  見到他來到走廊盡頭,保鏢還非常客氣地問候道,「展公子是要出去?」

  展灝昕笑了一下,道,「不是,不會讓你們為難的,我只是走走而已,不會出去。」

  他到了走道與一個大廳的交界處,然後看到了站在那裡被兩個保鏢攔住的女人。

  一身白色帶著精緻刺繡的旗袍,精緻的妝容,頭髮挽起來,非常溫柔高雅而美麗的女性。

  展灝昕一看到,心裡就一堵。

  不過,再打量一眼,他就覺得這女人很眼熟,但是到底在哪裡見到過,他又實在不記得了。

  他看到了那女人便轉身走了,問了跟在他身後的保鏢,道,「她是什麼人?喬伯伯為何不見她?」

  那保鏢想了想,估計是在判斷到底應不應該把事情說給展灝昕,但最後還是說了,「是詹女士,說她兒子冒犯了喬先生,來道歉。」

  展灝昕開始還沒有想明白,又走了兩步才想起來為何會覺得那個女人那麼眼熟,那女人不就是雍熙淵父親在外面的那個非常有手段的情婦。

  舅舅的情婦,而且是一大堆情婦之一,作為後輩本沒有理由去關心,但因為以前為了幫助雍熙淵對付要回雍家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他便動用了喬家的情報網,將那位為舅舅生了兒子的情婦好好查了,當時看過照片的,不就是剛才看到的那個女人。

  但因為照片和真人還是有些微差距,真人比照片還要來得溫柔漂亮一些。

  不過,那些溫柔只是表象而已,那女人骨子裡有多麼厲害狠毒,假如喬惜當年沒有好好查過,估計也不會知道。

  而她說兒子冒犯了喬默來道歉,展灝昕想,應該是指雍晏要抓他的事情,當時明叔說自己是喬默的客人,詹瑜琳估計是覺得要為那件事向喬默道歉,而喬默應該也知道她來的目的,所以就不願意見了。

  展灝昕又想了想,是雍晏做了錯事,而詹瑜琳卻沒有帶著兒子來道歉,而是自己來了,這其中又有什麼緣故?

  當然,將兒子介紹給長輩,而且還是喬默這樣的長輩,以後定然是對孩子有非常大的幫助的,而詹瑜琳卻沒帶雍晏來。

  是雍晏出了事不能來?或者雍晏自己不願意來?

  顯然這兩點都不是事實,假如雍晏出了事,估計詹瑜琳那般機靈的女人更會將兒子帶上,以來博得喬默的同情和幫助。

  雍晏自己不願意來也說不通,一是詹瑜琳要靠兒子來博位,雍晏從生下來就被詹瑜琳牢牢抓在手心裡,雍晏根本不敢反抗詹瑜琳的話,而且,雍晏是那種非常有攻擊性的人,又是孩子心性,不會拒絕見喬默。

  那麼,原因估計就只有一個了。

  一個本就美麗的女人打扮地如此漂亮,而且,還是對著喬默的口味來打扮的,素雅高貴。而她又是獨身前來,見一個身邊此時沒有女人的男人。

  展灝昕一想就知道她是來勾引喬默來了。

  估計喬默以前也被她勾引過,不然這次不會如此乾脆地拒絕說不見,甚至還說謊自己身體不好要休息。想來是想告訴詹女士,即使詹女士想怎麼,他現在身體也不行吧!

  展灝昕想著就覺得好笑。

  在心裡憤憤了一陣,也只能不把這件事當回事了。

  他回房間拿了電腦回到喬默的書房裡,喬默還在看文件。

  「默,外面有個漂亮女人要見你。」展灝昕把電腦放在矮桌上後,就說道。語氣裡的酸味估計小孩子都能夠感覺出來。

  第十一章 勾引與反勾引

  展灝昕酸味十足的話讓本無意注意展灝昕的喬默抬起了頭來,看到展灝昕一雙黑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是受傷的表情,他的心裡就咯噔一下有種奇怪的感覺。

  「外面有個漂亮的女人要見你。」展灝昕望著喬默又重複了一遍。

  喬默將手中的筆放下,把文件合上,身體坐正,因為右肩與右邊臂膀的不舒服,便挪了一下身體,左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道,「是詹女士麼?」

  展灝昕眼裡的受傷更重,走到喬默的桌子前面去,「你知道是她?」

  喬默笑了一下,道,「在這裡,找到理由來打擾我的,我只想得到她。」

  展灝昕眉頭皺起,抿著唇彆扭了一陣,又對上喬默的眼睛,彆扭地道,「那你要不要見她?」

  喬默點了點頭,「要見。」

  展灝昕一下子咬住了下唇,難過地在沉默中轉過頭去。

  扶在桌子上的手也緊了緊,過了一會兒,才聽他艱難地道,「那我先迴避一下吧!我在這裡打擾你和她見面不好。」

  喬默看展灝昕這副樣子,心裡異樣的感覺更重,在展灝昕往他的那台電腦走去拿電腦的時候,他叫住了他,一向語氣無甚波瀾的喬默也不由得帶上了一點急切,「灝昕!」

  展灝昕停住了步子回頭來看他。

  喬默道,「你留下來吧!我想她來找我用的理由多半也是她兒子傷了你的事情。」

  展灝昕黑黑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走回喬默身邊去,「你真願意讓我留下來,我留下來不會打擾你嗎?」

  「打擾什麼?」

  喬默幽黑的眸子讓展灝昕有一瞬間的失神。

  展灝昕氣鼓鼓地道,「你說呢,不會打擾你們的好事嗎?」

  喬默愣了一下,道,「你胡思亂想什麼。」

  展灝昕低頭想了想,走到喬默身邊去,伸手碰了碰喬默的右肩,道,「你手臂還疼嗎?」

  喬默笑了一笑,「還好。」

  「默,我想親親你,可以嗎?」展灝昕低頭專注地望著喬默,提出這樣膽大無禮的要求,也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一樣。

  喬默一愣,道,「我想我不會習慣,還是算了吧!」

  展灝昕卻已經低下了頭,在喬默拒絕的時候親了一下喬默的臉頰。

  喬默的眼裡有一絲的詫異,但之後並沒有發脾氣或者是對展灝昕冷臉相待。

  展灝昕的眼裡顯出溫柔的欣喜來,他對喬默說道,「默,我喜歡你。要是你剛才不讓我留下來,我也會留下來的,那個女人想和我爭你,我不會讓她贏了我的。」

  展灝昕的帶著孩子氣的堅定的話語讓喬默笑了出來,果真,這還是一個孩子啊。

  喬默不由得對他又心軟了,放任了。

  喬默對外面打了電話,交代了一下事情。

  展灝昕坐回沙發上去。

  過了一陣,來了電話,道,「詹女士已經在小客廳裡等候了。」

  喬默便對展灝昕道,「走吧!」

  展灝昕明顯的欣喜表情讓喬默的心裡染上了名為寵溺的情緒。

  詹瑜琳看到喬默出現在門口立即站起了身,朝他一笑,「喬先生。」

  喬默道,「詹女士你好,不用客氣,坐吧!」

  詹瑜琳臉上一直是恰到好處的溫柔又媚人的微笑,道,「聽說喬先生您身體不太舒服,可有好些?您事務勞累,可要注意休息,不要累壞了身體。」

  一席溫柔的關懷的話完全熨帖到了男人的心裡,喬默朝她笑了一笑,道,「多謝關心,小毛病而已,已無大礙了。」

  喬默坐到詹瑜琳的對面沙發上去,有女傭為他送上了茶水。

  詹瑜琳雙腿原是規矩地並起來的,端起茶喝的時候,腿動了一動,開衩過高的旗袍就幾乎將整條玉色右腿顯了出來。

  喬默當沒有看到,喝了一口茶,問道,「不知詹女士來找喬某何事?」

  詹瑜琳道,「太久沒有見到喬先生,聽聞你在這裡,便來看看你,希望我沒有太過冒昧。」

  展灝昕靠在外面門邊,從沒關的門聽到裡面的話,覺得也並沒有什麼,但是,他也明白,女人都是依靠肢體語言來勾引男人的。

  「多謝詹女士惦記。」喬默道。

  詹瑜琳又說了些距離上次見面時間長久,近段時間喬默可好,她時常想起喬默當時如何如何,心中如何如何之類的廢話。

  展灝昕覺得自己都煩了,心想要是自己是個女人,對付喬默估計就直接欺上前了,哪裡那麼多廢話。

  展灝昕正不耐煩,詹瑜琳不是來為兒子道歉的麼,怎麼一直不提這事,她到底要把喬默佔到什麼時候啊?

  她要是馬上說為兒子道歉,喬默就會把他叫進去了,但這女人怎麼就是不進入正題呢。

  展灝昕正腹誹著,就聽裡面詹瑜琳一聲小聲驚呼,然後是喬默關切地詢問,「可有燙到。」

  展灝昕一驚,應該是詹瑜琳將茶水撒到自己身上了吧,不知道是撒在哪裡了。

  默,你可千萬不要為她的美色所迷呀,我還在門外面站著呢。不免又在心裡埋怨舅舅怎麼會看上這樣的女人,勾三搭四,現在居然來勾引他的喬默來了。

  「喬先生……」裡面詹瑜琳一聲呼喚,讓站在門外的展灝昕的骨頭都在聽到的那一霎那酥麻了,天吶,世界上怎麼有這樣的女人。

  展灝昕真懷疑自己真的有勝算把喬默搶到手嗎?

  展灝昕顧不得那麼多了,一踏步走上前去,還喊道,「喬伯伯,你在這裡嗎?」

  入眼便是喬默拿著紙巾遞給詹瑜琳,嘴裡說著「你趕緊去換換吧!」

  詹瑜琳的胸前出了一塊水漬,但不知道她那衣服料子是什麼材料,居然一沾水就透了,那引人犯罪的漂亮雪白酥胸若隱若現。

  詹瑜琳的手本抓在喬默的手上,即使在展灝昕闖進去後也沒有拿開,展灝昕的目光就像X射線照著詹瑜琳抓著喬默的那隻手,他走到喬默身邊去,看著詹瑜琳道,「這位阿姨,你衣服弄濕了嗎?得趕緊換換才好啊!」

  詹瑜琳雖然已經有一個十五歲的兒子了,但因為保養得當,人又天生麗質,看起來別人恭維她還是二十歲也不為過,女人都希望別人把自己喊得小一些,但展灝昕一進來就一大聲的「阿姨」,只把詹瑜琳激地臉部神情都有一瞬間扭曲了。

  「喬伯伯,你去看我打遊戲,剛過關了。」展灝昕就是一難纏的小孩兒形象,一把將被詹瑜琳握著的喬默的手抓回自己手裡,這般任性要求道。

  喬默看展灝昕這個樣子不僅沒有絲毫生氣,反而因為覺得好笑而心裡放鬆又溫暖。

  「這位是?」詹瑜琳用手巾輕輕在胸前掩了掩,禮貌地問了一句。

  不等喬默介紹,展灝昕就說道,「我叫展灝昕,阿姨好!」

  又一句「阿姨」,詹瑜琳臉色都變了一下,喬默看得好笑,便好整以暇地坐下了。

  聽他姓展,又和喬默這般親密,詹瑜琳就想他應該是展家的子孫吧!她以為展灝昕是展家的直系子孫,以後可能是繼承人,心想難怪這樣囂張無禮,在心裡腹誹了他一陣,面上卻是和善又溫柔的笑意,道,「是展家公子啊。你好!」

  又看他長得漂亮,按照跟在雍晏身邊的保鏢的描述,當時得罪的人差不多就是他這個樣子,難道雍晏得罪的人就是這人?

  詹瑜琳臉色有些變化,看展灝昕和喬默的親密程度,然後展灝昕又是展家的孩子,不免就生氣雍晏那小子總是做些事情讓她難以來收攤。

  「喬伯伯,跟我去看遊戲。」展灝昕拉著喬默的手要拉他走,又對詹瑜琳道,「阿姨,你趕緊去換衣服吧,都濕了那麼大一片。我就先把喬伯伯要走了。」

  喬默對詹瑜琳歉意地一點頭,真的就被展灝昕給拉走了。

  詹瑜琳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恨得咬牙切齒。

  衣服白打濕了,還被個孩子一遍遍叫阿姨。

  當有女傭給詹瑜琳送了一件披肩進來,說展小公子喜歡膩著喬先生,喬先生估計不能再來陪詹女士,又說喬先生感謝詹女士的關心,讓她回去,不要著涼了。

  詹瑜琳心裡氣得要死,面上卻是最得體淑女的微笑。

  第十二章 喬默的浪漫心理

  展灝昕拉著喬默一路走到了喬默套房的大客廳裡。

  展灝昕剛才小孩子氣的惡作劇讓喬默覺得很好笑,不由得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比起平時的嚴肅而冷淡自然是另外一番樣子,好似春陽明媚,冰雪初融,展灝昕不由得看得一呆,轉而就一把將喬默抱住了。

  喬默被展灝昕這又突然而來的孩子氣給弄得一僵,和人的肢體接觸,喬默始終不太習慣。

  他伸手推了推展灝昕,展灝昕卻並沒有放開他,反而將他抱得更緊了,喬默心裡的感覺怪怪的,雖然不喜歡這樣的接觸,但是,他也並不是生氣,也不是厭惡,而是怪怪地有些彆扭,或者說,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來做。

  「放開。」喬默說出口,語氣並不是嚴厲的,也不兇狠,而是他那招牌的有點冷淡又帶著點威嚴的聲音。

  展灝昕沒有將喬默放開,而是將頭從喬默的肩膀上抬起來,然後對上了喬默的眼睛。

  展灝昕比喬默矮一點點,但展灝昕相信自己會長得比喬默高的,他有信心。

  展灝昕眼眶有點紅,眼裡有些受傷的神色,悶悶地道,「你不是說那位阿姨是來向我道歉的,她怎麼道歉的字一個都沒說,反而一直勾引你?」

  喬默看展灝昕這樣醋意翻騰的樣子,那種柔和的寵溺感覺又湧上來了,也不能太計較自己的腰還被展灝昕抱著,道,「不是被你打斷了?想來她還會來的吧,會是真的來向你道歉。」

  展灝昕很吃味地皺了一下眉頭,道,「我不和她計較了,但她也不要再來了。」

  喬默不置可否地笑笑,不過心裡想的卻是展灝昕被欺負了,怎麼能夠如此簡單地就算了。

  展灝昕看喬默這好像是事不關己一樣的平淡樣子,心裡就翻騰地不得了,道,「默,你是不是覺得我打擾你了。」

  喬默抬了一下眼。

  展灝昕悶悶地說道,「那個女人那樣漂亮,又萬種風情,聲音還那樣勾引人,你是不是其實對她很有意的,只是我進去打擾斷了而已。」

  被人這樣質問,喬默該是會覺得有些惱的,不過,看到展灝昕那樣小孩子氣的樣子,他又覺得好笑了,反而不是生氣。

  他總算把自己從展灝昕的擁抱裡解脫出來,走到沙發上坐下,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可不是隨意就能夠碰的。」

  展灝昕被喬默這冷淡的一句話說得眼睛都要瞪出來,站在那裡生悶氣道,「她反正對你有意,那我去讓她回來好了。」

  喬默眼裡的笑意更深,倒像是逗著展灝昕一樣,道,「你去吧!」

  展灝昕被喬默的這句話逼得眼淚都盈滿眼眶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愣愣地站在那裡,以控訴的姿態將喬默望著。

  喬默看展灝昕這樣,剛才被他抱得那樣緊的那種彆扭的小小報復就算到此為止了。

  他朝展灝昕招招手,展灝昕站在那裡根本就不動,「那個女人長得比我好看,聲音比我好聽,又會勾引你的手段,我反正什麼也沒有她好,你覺得我不行,我也無話可說,可是,你居然在我面前故意和漂亮女人曖昧著,你是故意要讓我傷心是麼?」

  喬默沒想到展灝昕居然被他這逗他玩的行為傷了,愣了一下才道,「你們不用比較。」

  展灝昕的聲音和平時相比帶上了一絲嘶啞,讓聽者也覺得難過,「默,我是真心喜歡你,我一直以為我可以不要求你的回報而默默地喜歡你就好,但是,我後來才知道不行,我希望你也會有一點點喜歡我,我希望你在看到我的時候是高興的,心裡會歡喜。即使那些女人有多麼漂亮,我求你不要喜歡她們,我也許比不上她們溫柔漂亮,但是,我一定比她們更加愛你。」

  喬默又被展灝昕給表白了。

  他有些發愣,沒想到一大把年紀了,還要來談戀愛嗎?

  「愛」,這個字眼多麼陌生。

  展灝昕那種忐忑傷心又期待渴望的神情讓喬默心軟了,他沒有讓展灝昕到他的身邊去,而是起身走到了展灝昕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展灝昕後腦的頭髮。

  展灝昕望著他的眼裡帶上了歡喜。

  喬默本要出口的拒絕的話就被展灝昕那赤誠的渴望和歡喜給堵住了,居然說不出來。

  展灝昕理所當然不會放過機會,又將喬默給抱住了,而且還歡喜地道,「默,默,你其實也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對嗎?我就知道,你剛才是在逗我的,是嗎?」

  喬默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想,等上岸去了再拒絕展灝昕好了,畢竟,要是在這個時候拒絕展灝昕,展灝昕估計會非常傷心吧,他居然已經不忍心看到這個孩子傷心了。

  自從坐了喬家當家,這還是第一個人和他如此親近,喬默冷了多年的心,不由得也有些渴望這樣的由親近帶來的溫暖。

  留著這樣的溫暖在身邊並不是不被允許的,但是,一向冷漠陰狠而殺伐決斷的喬默其實是個文藝青年,在作為喬家家主之外,他也有他自己,那是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在海邊庭園仰望星空尋找牛郎織女星的浪漫,是看紅樓裡的春花秋月。每個人都有幾面性,喬默也不例外。在別人站在權力的頂峰醉臥美人膝的時候,喬默的愛好居然是寫字是看書是泡茶是養花,那是因為他心中的另一面實在追求地太苛刻了,那種浪漫是他自己都無法允許自己來玷污的,是從沒有談過戀愛經歷過戀愛愛過人的他的最純美的一面,被放在他的心底最深處最柔弱也最美好的東西。

  真正的強者不是無法容忍自己身邊存在弱點,而是即使有弱點,他們也不擔心,而是敢大聲地宣佈,誰有能力有膽量來碰這個弱點,那他就來吧!

  當然,喬默不會這麼裝X騷包。

  他要拒絕展灝昕,也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而是他那文藝男青年的心底覺得自己不能破壞自己那純美的只存在於想像中的浪漫。

  越是聰明的人,他們有時候就越是在很好笑的地方固執,不得不說,喬默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喬默又去處理了一陣事務,展灝昕就坐在他的書房裡用電腦,離著喬默只有幾米的距離,他就敢一邊運行小遊戲,一邊上網和外面聯絡。

  等到時間不早了,喬默道,「先用晚餐,晚上還有個宴會。」

  展灝昕這才不緊不慢地將電腦裡的痕跡處理了,然後悶悶道,「你要去參加宴會?」

  喬默好笑,道,「你要去嗎?」

  展灝昕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沒有帶參加宴會的禮服。」

  「這不是問題。」喬默道。

  第十三章 宴會(一)

  船上有以前喬惜留下來的衣物,喬惜和展灝昕身材相當,只是略微比展灝昕高一點,於是,喬默讓展灝昕穿喬惜留下來的衣物,展灝昕穿上後還比較合身。

  展灝昕這種少年,處在十七八歲的最美好的年齡,帶著少年的乾淨陽光,挺拔俊俏,又並不浮躁,反而沉穩而文氣,以前總是穿白色的西服,更襯得他人如美玉。

  但喬惜留下來的禮服並沒有白色的,都是黑色或者灰色,於是展灝昕就挑了黑色的出來穿,當他再站到喬默的面前的時候,即使喬默看慣了各種各樣的美色,不會再為任何人的樣貌而心動,但也不得不承認,在他看到一身黑色西服的展灝昕的時候,他也有一瞬間看直了眼。

  以前總是穿淺色衣物的展灝昕就像是天使,但穿著黑色西服的展灝昕更被襯得身材修長,長相俊美到有些魅惑了,那該用黑色的墮天使來形容。

  並不再是原來乖乖孩子的感覺,而突然帶上了男人的味道。

  喬默對展灝昕僅僅就是換了一身衣服就魅力值上升不少,這也許並不僅僅是視覺效果,也可能是喬默的心理作用,畢竟,情人眼裡出西施,當一個人比較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對方在自己眼裡什麼都會覺得比原來好。

  展灝昕被喬默目光打量,便好像很侷促羞赧一般,臉頰上甚至都帶上了些羞紅,但動作倒還是隨意而貴氣優雅的,問道,「默,這樣還好嗎?」

  喬默點點頭,「很好。」

  喬默答後,心裡有一絲沉鬱,喬惜雖然走了,但喬惜的東西喬默並沒有動過,也沒有讓人整理,還保持著原來的那種樣子,好像喬惜並不是死去,而是出差在外什麼時候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一樣。

  喬默也並不是不接受喬惜的死亡,只是,那種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且兒子還是被他給逼死的感覺並不好受,他雖然是喬默,但也需要一種緩衝,讓他來接受他一直以來都願意無視而且已經被他培養得差不多的繼承人死去的事實。

  這次讓展灝昕穿了喬惜的衣服,雖然兩人長相千差萬別,但是,有一瞬喬默的確是想喚一聲「喬惜」的,好像喬惜並沒有死,回來了,而且站在他的面前。

  他突然有些後悔讓展灝昕去動了喬惜的衣服,不過,這卻並不好收回了。

  展灝昕心裡也並不是如面上此般高興。

  他的心裡非常矛盾。

  他一邊因為喬默居然願意讓他穿喬惜的衣服而高興,因為這說明喬默真的已經接受他了,但是,他又為喬默居然讓外人動喬惜的東西而難過,因為這說明喬默對於死去的喬惜真的不夠在乎,他的物品隨意讓人使用。

  畢竟,人不都是要向前看的,展灝昕更加寧願高興地穿著喬惜的衣服跟在喬默身邊,而不是傷春悲秋地來想喬默對喬惜的種種。

  宴會長餐桌上的食物一向會很豐盛而且定然出自名廚之手,而且還會是招牌菜,但是,去宴會的人一般都不會吃東西。

  喬默因為挑食的緣故胃並不好,因此要去宴會,他一般是之前會吃東西,而不像喬惜當年,喬惜一般是宴會結束後才去補餐。

  宴會廳裡金壁輝煌美輪美奐,來參加的都是極富極貴的人物,身邊帶的都是打扮得體的極品美人,即使是服務生,也都長相極為不俗。

  展灝昕跟在喬默的身邊,對於參加這個宴會並沒有太大的熱情,但是,他得時刻提高警惕。

  他下午的時候在網上去買了情報,又聯繫了人,大約知道了喬默在西班牙遇刺殺是怎麼回事,之後又進「錦瑟」的系統裡去探查了一番,知道了來船上此時在船上的人有哪些?

  雖然世界很大,但是能夠到這艘船上來的人並不多,這個圈子也可說小,喬惜對這個圈子裡的人都有瞭解,那些到船上來的人的姓名入他的眼的時候就能夠轉換成一個大的網,連接了這個人的各種信息。

  這個宴會展灝昕原以為是別人舉辦的,來了之後才知道這宴會是喬默的主辦方。

  這船上每天都有宴會,有宴會並不稀奇,但喬默主辦便讓展灝昕覺得奇怪了。因為喬默對主辦宴會並不熱衷,即使辦也很少自己出現,但這次喬默不僅自己出現了,而且還來得頗早,這如何不讓展灝昕詫異了。

  喬默如此做定然是有原因的,結合喬默遇到不一般的刺殺來看,喬默是想借此機會引出什麼人來吧!

  展灝昕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保護喬默不受傷害是展灝昕所認為的此時最應該做的事情,於是,他跟在喬默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喬默親自迎接和與不少客人寒暄,大家看到喬默身邊帶著的展灝昕也並不以為意,都以為喬家家主換了口味喜歡上了男孩子,展灝昕是他帶著的伴,還有不少人稱讚展灝昕長得漂亮。

  喬默當然明白他們的意思,但他並沒有說什麼話來澄清。

  而展灝昕也並不對此以為意,神經高度地緊張著,認真注意著每一個觀察喬默的人。

  進宴會場的時候也有電子檢測,武器並不能帶進來。

  但是,展灝昕自己就能帶進來,別人也定然能夠帶進來。

  喬家有自己的情報與暗殺組織,於是喬惜以前的學習內容中也有這方面的不少知識,知道刺殺一個人的手法太多了,我在明敵在暗時非常危險,要時刻注意不能放鬆。

  雍熙淵進來向喬默問候的時候,看到展灝昕便露出禮貌的笑容,但卻馬上對喬默道,「喬伯伯,我想借灝昕說說話。」

  展灝昕遇上雍熙淵這個變故,心裡那叫一個恨恨,立即道,「一會兒再說也無妨。」

  雍熙淵卻道,「不會佔用太多時間。」

  又有人來和喬默問候寒暄,喬默便朝展灝昕道,「和熙淵去說說話吧!」

  於是,展灝昕雖然恨得牙癢癢,但還是和雍熙淵離開喬默走到了一邊,展灝昕的目光依然沒從喬默身上離開。

  卻聽雍熙淵道,「不和我一起來,就是想上船來找喬伯伯來了?」

  展灝昕眉頭皺了一下,道,「怎麼可能,我哪裡知道喬伯伯在這裡。」

  雍熙淵不置可否,但顯然相信了展灝昕的話,抿了口酒,目光在展灝昕身上掃了好幾個回合,又盯著展灝昕的臉看,道,「還是第一次見你穿成這樣,挺勾人的。」

  展灝昕眉頭皺得更狠,道,「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詞語。」

  雍熙淵笑了笑,說道,「難怪雍晏那小子會想著綁架你,」他的目光從宴會廳裡不少人身上打量而過,其中還有好些客人也是帶的男伴出場,雖然都很俊美,但像展灝昕這般出色的卻幾乎沒有,畢竟喬惜從小就是作為喬家的繼承人培養的,這種出生和成長的過程就決定了人身上的風華氣質,並不是人人都能夠有。看了一圈後,雍熙淵就感嘆道,「你的確讓人著迷啊。」

  展灝昕被雍熙淵這浪費他時間的人氣得冒火,但他越氣就越平靜,冷淡道,「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雍熙淵道,「怎麼會沒事。那個賤女人還要帶著她兒子來呢,我要你幫個忙。」

  雍熙淵很愛他的母親,但他的母親對他那情人無數的父親卻是有感情的,因此,對於勾引走了他母親的愛人的其他女人,雍熙淵並不能做到視而不見,他恨那些女人,於是,對這個還為他的父親生了兒子,而且想奪了他的地位的詹瑜琳就更加痛恨,但是,詹瑜琳並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即使不得雍熙淵父親的喜歡了,但她依然會是雍熙淵父親很看重的人,因為她太有手段,和不少上層的男人有關係,她能辦成不少事情,是一顆非常好用的棋子,還會是一個非常好用的美女間諜。

  第十四章 宴會(二)

  喬惜在喬家的堂兄堂姐堂弟堂妹們,他只和他們其中幾個關係不錯,和其他的人關係並不是特別好,這其中有他爺爺奶奶被喬家自家人暗殺去世,喬默防備喬家人有關,也有喬惜雖然是個性格玲瓏的人,但畢竟繼承人身份在那,無論怎樣,和喬家兄弟姐妹之間都有地位上的不同,即使親近,也是有隔閡的。

  但雍熙淵不同,他作為他的表弟,是雍家的繼承人,兩人身份相當,而且,兩人之間的關係好會有很大的益處,雖然提防是一定的,但是卻也可以互相幫助。所以,喬惜以前和雍熙淵的關係是不錯的,若是他有兄弟之愛,那麼,他的兄弟之愛幾乎都用在雍熙淵身上了,以前雍熙淵還小,母親沒有什麼能力反倒是拖累,外面各種勢力盯著他,父親因為要對他考驗而放縱外部的力量的打擊,而他卻穩穩坐著那繼承人的位置,甚至還讓他那些還在母體的弟弟妹妹們都出不了世而無法威脅他的地位,雍熙淵能夠做到這些,其中自然有喬惜的幫助。

  展灝昕會那般縱容隱忍雍熙淵對他的騷擾自然也與這種兄弟之誼有關。

  此時雍熙淵說要讓他幫忙,作為哥哥,他自然要關心一下。

  「有什麼事情?」展灝昕問道。

  雍熙淵面上帶笑,目光掃著入口,展灝昕果然看到詹瑜琳帶著雍晏進來了,詹瑜琳穿著肉色的魚尾長裙,和下午去找喬默時候給人的秀雅感覺不一樣,而是性感而美豔,她身邊挽著她的手的雍晏一身黑色的西裝,臉色並不太好看,進來的時候還是低著頭的。

  雍熙淵望著那兩個人,抿著杯裡的酒,又轉過頭來對著展灝昕道,「雍晏那小子下午的時候是不是有對你出手?」

  展灝昕語氣平淡,「怎麼?」

  雍熙淵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瞭解他的展灝昕知道這是他要對人出狠手的前兆,但瞬間又恢復了貴公子的雍容微笑,嘴裡卻說道,「你被喬伯伯帶走,住在他那裡了嗎?我讓人去找你,他回來說你從你定的房間搬走了。」

  展灝昕點了點頭,心想這個他以前照顧著的表弟也算長大了,以後也不用他太操心幫襯了。

  「像你這樣,這船上可不能一個人亂走,有的是人對你有興趣。你要是不在喬伯伯那裡,去我那裡,我派人跟著你,這樣也安全一些。」雍熙淵說道。

  展灝昕看到詹瑜琳帶著她兒子在喬默跟前問候,心裡不是滋味,心想詹瑜琳你那條裙子的胸不要那樣低不行嗎?雍熙淵的關懷的話他也並沒有多大感觸,道,「謝謝你了,不過,我住在喬伯伯那裡,不用了。」

  雍熙淵目光也望向喬默和詹瑜琳雍晏那裡,目光帶著幽幽的陰沉,嘴角還是那種冷笑,展灝昕原以為他是在看著詹瑜琳和雍晏,但他來這宴會的主要目的本就是保護喬默來的,很微妙地他發現雍熙淵那種陰沉和冷笑都是掃在喬默身上的,這讓展灝昕一愣,然後心裡就一冷,雍熙淵對喬默有仇嗎?

  很快他就想到以前雍熙淵和喬惜在一起的時候,喬惜對雍熙淵有時候很寵,在雍熙淵小的時候,他還曾把雍熙淵抱在懷裡背在背上,這是喬惜抱或者背的唯一的一個人。

  雍熙淵曾對他說過,「哥,等我有能力了,就我來護著你,有人傷你,就是傷我。」

  那時候喬惜是將這話當小男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的無數個誓言之一,當然這種誓言是不可信的,喬惜也不會將這種話放在心裡。

  但在雍熙淵和喬默並無衝突的情況下,雍熙淵居然對喬默有敵意,展灝昕只想得到雍熙淵是因為喬惜的死而怨恨喬默,畢竟,有消息的人都覺得喬惜的死是喬默的意思。或者,喬默有幫助雍晏的意思,以至於雍熙淵怨恨他,但這顯然不成立,因為展灝昕有足夠的消息確定喬默沒有任何摻和到雍家繼承人的問題上來,這種事是任何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去做的,即使有詹瑜琳這位美女交際花的勾引,喬默也不會做這種傻事,畢竟,雍家的人並不是吃素的,他們家的繼承人雖然允許內部競爭,但並不允許別人滲透力量進去。

  於是,雍熙淵恨喬默的原因便只能是因為喬惜了。

  而雍熙淵說要請他幫忙,展灝昕此時只能想到此人要通過自己傷害喬默,而展灝昕怎麼能夠允許雍熙淵傷害到喬默分毫。

  甚至展灝昕也開始懷疑是不是雍熙淵派的人去刺殺喬默了,即使不是雍熙淵,這也讓他想到會不會是他以前的忠心屬下為自己報仇。他以前認為自己的人為自己向喬默報仇是不可能的,畢竟,喬默是他的父親,但是,此時他也有些猶豫了。

  「你說要請我幫忙,是什麼事情,要是一味賣關子,我就不想聽了。」展灝昕說著,全身的所有感覺幾乎都放在雍熙淵身上來,來感知他到底是不是要對喬默有害。

  雍熙淵笑了一笑,道,「我也舍不得讓你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很簡單,你住在喬伯伯那裡,那裡比較安全,不知道你能不能去給喬伯伯說說,我今晚也想去他那裡借住,畢竟,你看,那個賤女人在,總是讓人不放心。我自己也能去給喬伯伯說,但那樣好像是雍家示弱,而且把家醜擺在外人面前一樣,總之不太好,你去說就不一樣了,你可以說想和我夜談之類……」

  展灝昕心沉到了底,道,「好啊,我去給喬伯伯說,你可以和我住一間,反正只有一天,並不是什麼麻煩事。」

  若是放任雍熙淵,展灝昕寧願自己將他看住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喬伯伯那裡可不能帶你的人進去,你知道的。」

  雍熙淵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展灝昕看到雍熙淵那自信的笑,他真想將這人腦子裡關於喬惜的那些事情都消除去,以免他衝動做傻事。

  兩人說話間,詹瑜琳居然帶著雍晏走過來了。

  「小淵,沒想到你也在啊!幾月不見,又長高了些,更加有你父親的風範了。」詹瑜琳笑著對雍熙淵道,又對展灝昕說,「展小公子也在,和小淵是朋友?」

  雍熙淵臉上是笑容,道,「詹女士好,你越來越漂亮了。灝昕是我的同學,而且是好朋友。」

  詹瑜琳笑著看了看雍晏,示意他出聲,雍晏的臉色不太好,展灝昕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絲紅痕,那紅痕一直延伸進緊緊的袖口裡面,應該是手臂上有更深的痕跡才對,那痕跡像是指甲抓的又像是鞭子抽的。

  展灝昕不動聲色,目光又望瞭望喬默,打量了一下又進宴會廳裡的幾個人。

  「大哥好!」雍晏在詹瑜琳的示意下,半天才對雍熙淵憋出這句話來,說了之後瞬間又把臉轉開了。

  雍熙淵笑道,「小晏才長高了不少,再過不久估計都要趕上我了。看你神色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回去歇著,還是身體重要。」

  這兩兄弟從來就是表面上關係和藹地不得了,但下面卻打得要死要活。

  展灝昕注意著雍熙淵,想從他的神色間看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人是他的人。

  雍晏瞥了雍熙淵一眼,「多謝大哥關心,我沒什麼。」

  詹瑜琳又用手指捅了雍晏的腰一下,雍晏眉頭一皺,但顯然還是得聽母親的話,對展灝昕道,「我不知道那是展哥哥,下午多有冒犯,還請你原諒。」

  展灝昕笑道,「既然是熙淵的弟弟,那就算了吧!」

  詹瑜琳帶著雍晏走開之後,雍熙淵還是那副笑容滿面的樣子,不過,他越是這樣笑,就越讓人覺得他是隻狐狸。

  展灝昕看到了又進來的幾個人,其中一個居然是他在「greenery」酒吧見到的那個向他搭訕的弗萊德。

  展灝昕看向那人,雍熙淵便也看過去,問道,「你認識?」

  展灝昕搖頭,雍熙淵笑了笑,「我也不認識,不過,可以問出來。」然後就見他走過去了。

  展灝昕便到喬默身邊去。

  第十五章 宴會(三)

  看到展灝昕過來,喬默神色裡帶上了些微柔意,原來和他說話的客人以為喬默要和他「情人」說話,便離開和別人交談去了。

  展灝昕走到喬默身邊,喬默問道,「和熙淵關係很好?」

  展灝昕向他笑笑,「是同班同學,我們這次到這船上來玩,便是他提議來的。」

  聽展灝昕這麼說,喬默便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已經在和剛進來的金發碧眼的弗萊德說話的雍熙淵,展灝昕也看了過去。

  和雍熙淵接觸的任何人,都是他的懷疑對象。

  明叔上台講了話,感謝大家來參加這個宴會,然後說希望大家都能夠玩好。

  舞曲響起,中間的場地便空了出來,展灝昕鼓了很大的勇氣,才對喬默說道,「默,你能和我跳一曲嗎?」

  喬默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種並非學校裡孩子們的玩樂舞會可以隨意組合,在這裡,兩個男人跳還是有些突兀的。

  不過,雖然突兀,但並不是沒有。

  比如,那些帶男伴來參加的人,有些便會和男人跳一曲。

  展灝昕期待而緊張的眼神讓喬默對他心軟,然後就對他伸出了右手,展灝昕高興地把手搭上去。

  在圓舞曲的節拍中,展灝昕跳女步,跟著喬默滑入舞池,跳女步展灝昕不習慣,不過,被喬默帶著也挺好,他滿臉笑容看著喬默,那種發自內心的歡喜和些微羞澀讓他看起來漂亮非常,喬默也面帶笑意,目光柔和地注視著他。

  好像才剛剛開始,一曲卻已經完了,展灝昕意猶未盡,喬默放開他的手,道,「以後還有機會。」

  展灝昕高興起來,小聲道,「謝謝你,默。」

  喬默以前很少跳舞,以至於大家都以為他跳不好,有些漂亮女人去邀請他,他也總是禮貌地拒絕,沒想到這次卻跳了,而且還跳得非常不錯,這下女人們自然就趨之若鶩了。

  喬默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又和一女人跳了。

  看喬默微笑著和女人在一起,展灝昕心裡自然不舒服。

  因為他和男人跳了女步,於是就沒有女人來找他跳舞,倒有幾個男人過來,但展灝昕都拒絕了。

  雍熙淵來找他說話,說想請他跳一曲,展灝昕道,「你跳女步我就願意。」

  「為何要我跳女步?」雍熙淵詫異地問道,「你剛才和喬伯伯一起,不就是你跳女步。」

  「喬伯伯是長輩,你又不是。」展灝昕看喬默又換女伴跳了,心裡像有只蟲子在撓,語氣自然也就不太好。

  雍熙淵臉上浮出冷笑,手已經拉上了展灝昕的手。

  展灝昕把手抽出來,「對不起,我不想跳。你找女人吧。」

  雍熙淵有些生氣,但看到展灝昕臉上的不快神情,覺得在這種公共場合發生爭執不好,便只好放了他。

  雍熙淵被女人搭走後,展灝昕站在邊上仔細打量廳裡的情況,看到那位弗萊德靠牆站著,有女人去邀請他,他也總是拒絕,展灝昕覺得這人可疑,準備過去搭訕,沒想到對方就自己過來了。

  「小傢伙,你剛才一直注意我,怎麼,看上我了?跳支舞?」對方朝展灝昕禮貌地伸出手。

  展灝昕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想跳。我是看你一直拒絕邀請你的女人,覺得奇怪。」

  長著一張漂亮俊俏的臉,年齡也小,眼神清澈而無辜,總是比較佔便宜的。這種人即使一直打量別人,也不會讓人覺得冒犯,反而會讓人認為自己引起了漂亮少年的注意,為自己的魅力感到驕傲而自尊心膨脹,從而更容易暴露弱點,而不會想到對方是一直在探視審查自己。當然,這種少年即使拒絕人,也不會讓人覺得太不快,畢竟,這種年齡的少年,總會帶著這樣的不知世事的無辜與不懂婉言的直接,但這樣並不讓人厭惡,反而會讓人覺得對方單純地可愛。

  弗萊德笑了笑,「被女人纏上了總是很難打發,我比較喜歡男人,比如像你這樣的小傢伙。」

  展灝昕面色平淡,但眼裡卻是明顯的「你自戀吧!」的神情,讓弗萊德覺得這個小傢伙非常可愛。

  「真的不跳一曲?」弗萊德問道。

  展灝昕搖頭,看到喬默已經沒有在跳舞,而是朝大廳裡面走去,從那裡可以到後面去,洗手間也在那邊。

  展灝昕向弗萊德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就朝喬默走了過去。

  喬默看到展灝昕過來,便停下步子,對展灝昕說道,「要是覺得沒有意思,我讓人送你回去。」

  展灝昕搖搖頭,「我現在不想回去,想和你在一起。」

  喬默愣了一下,對上展灝昕熱切的目光,只好點了點頭,然後他就出了大廳去了後面。

  因為後面是洗手間,展灝昕便站在那裡等喬默。

  過了好一陣,喬默才出來。

  展灝昕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愣了一下,喬默有些變化,以至於讓展灝昕心裡覺得怪怪的。

  喬默帶著展灝昕過去和一些客人談話,展灝昕心中的那種怪怪的感覺就更重了。

  這個喬默言行舉止和原來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對於深愛他喬惜來說,只要他身上的一絲變化,他就能夠感受到。

  喬惜是閉著眼睛也能夠感受喬默的。

  展灝昕不得不想,這個人不是喬默。

  真的喬默到哪裡去了。

  這個人是喬默自己安排的,還是喬默已經遇到了危險,這個冒牌貨是敵人安排的。

  展灝昕對「喬默」說道,「喬伯伯,我去一下洗手間。」

  「喬默」笑著點頭說「去吧」。

  兩人幾乎一模一樣,但這個人看著展灝昕時候的那種寵溺與溫柔卻沒有了,眼裡有的只是應酬一般的笑意。

  展灝昕離開喬默往洗手間那邊去。

  他並沒有立即去找喬默,而是電話聯繫了明叔,雖然在船上並不能和外界聯繫,但是,船上卻是可以互相聯繫的。

  明叔要主持這場宴會,自然不能離開,聽展灝昕說請多多注意「父親」,他便道保鏢已經安排得萬無一失,不會有問題。

  展灝昕畢竟還是對明叔留了心眼,他並沒有對明叔說喬默不是真的喬默,也正好試探了明叔的口風,看來,明叔也不知道現在宴會廳裡的喬默是替身。

  展灝昕從宴會廳離開的時候拿了一把叉子放在口袋裡,進了洗手間,裡面並沒有人。

  從洗手間出來是一條走廊,然後有幾間茶室,展灝昕悄悄繞了過去。

  第十六章 混亂

  這邊並沒有掩護,很快展灝昕就被守衛發現了。

  「這裡不允許無關人員到處走,你是做什麼的?」

  看展灝昕的相貌氣質,對方並沒有厲聲呵斥,但依然將展灝昕攔住詢問。

  「我是來找人的。」展灝昕說道,他身上有槍,不能接受搜身檢查,對方也許有要對他搜身的打算,但最後不知為何又沒有行動。

  「這裡只有允許進的人能進,要找人不行,趕緊離開。」對方讓展灝昕離開。

  這艘船喬家佔很大股份,也算是喬默交給喬惜打理的最重要的一部分產業,雖然是交給喬惜打理,但控制權還是在喬默手上,這次喬默上船來處理事務,展灝昕想過是喬默要從這裡開始清理喬惜以前碰過的東西。

  這船上的很多設計與情況喬惜都清楚,他以前也來過這個地方,知道這裡從外面看著是死路,但其實有隱藏的樓梯到上面一層去。

  若是真喬默不見,那麼,他此時定然已經離開這裡了。

  展灝昕也不再糾纏,向那兩位攔住他的守衛表示歉意後就退出去離開了。

  按原路返回,展灝昕正想著下一步應當如何做,就聽到從宴會廳裡傳來一陣喧嘩尖叫。

  他來不及多想,趕緊朝宴會廳跑去。

  只來得及看到宴會廳裡一陣混亂,他一眼瞄到「喬默」被保鏢簇擁著,好像是受傷了,但是應該沒有性命之憂,然後一片黑暗,宴會廳裡的電被切了。

  黑暗會讓人非常沒有安全感,黑暗裡是嘈雜的聲音還有女士的尖叫聲甚至還有哭泣聲。

  一切亂糟糟。

  展灝昕知道那喬默是替身,心裡卻依然一陣發緊。

  突然的黑暗會讓人猝不及防,但是卻是有準備的人的最好的機會。

  展灝昕沒有朝「喬默」那個位置過去,而是在黑暗中往右邊過去,剛才他那一眼觀察宴會廳時,這邊的人最少,而且因為原來有樂隊而架起的台階並沒有撤下去,這裡是高點,可以在燈亮的第一時間裡最好地觀察宴會廳裡的情況。雖然他明白,一瞬間的黑暗會給敵人提供怎樣的機會。

  電很快就來了,中間時間間隔只有十秒左右。

  展灝昕知道這邊的電力系統有備用的,看來敵人並沒有破壞備用的那個,壞了一個,另一個很快就能夠自動用上。

  燈亮起來的一瞬間,所有人都不適應,會因為強光而看不清楚東西。

  短短的十秒鐘的時間裡,有人做了很多事情。

  「喬默」身邊的保鏢都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主子倒了下去。

  那一瞬間,展灝昕胸中的空氣也彷彿一瞬間抽空了一樣,剩下茫然和痛楚。

  他面無人色,即使知道那個喬默不是真的喬默,那種痛依然沒有減輕。

  宴會廳裡更亂了,不少人都往出口湧去,守衛人員根本無法控制。

  展灝昕並沒有隨著人流往外湧,而是和少數人一樣往喬默身邊跑。

  因為出口的人流湧動,保鏢並沒有把「喬默」趕緊帶出去救治,而是打了電話讓醫務人員趕過來。

  展灝昕可以肯定,剛才刺殺「喬默」的是兩人,而且這兩人不是一起的。

  電停之前有人動了手,但只讓喬默受了輕傷,他卻被保鏢給斃命了,敵人被斃命,保鏢一面加緊防衛的同時心裡其實是有疏忽的,此時電卻突然停了,若是有人知道什麼時候停電而提前閉上眼睛或者他的眼鏡上有安裝特殊儀器的話,就能夠趁著停電的那一瞬間動手刺殺,這是誰都措手不及的。

  第一個刺殺的人像死士,第二個是精確設計好刺殺方案的殺手。

  「喬默」被放平躺在了地上,他的目光裡帶著不甘心,然後睜著眼睛沒了聲息。

  展灝昕無力地跪在喬默面前,他彷彿覺得「喬默」的目光在最後一瞬間是看向了自己的,他的手在顫抖,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若是,若是喬默沒有安排替身,若是他的喬默就真的這樣離開了,他的身體顫抖地更加厲害,臉色蒼白如鬼。

  別人以為他是嚇成這樣的。

  保鏢們定然不會知道這個喬默是假,他們心裡一定是倉惶的,但是,畢竟是訓練有素的人員,在主人被刺殺而亡的時候依然保持著鎮定。

  醫務人員到來的時候,因為「喬默」是心臟中彈,所以已經無力回天了。

  喬默的人還有留下來關心的人面上都是悲憤,但心裡是在想些什麼便不知道了。

  展灝昕知道喬默定然有他的安排,但他依然免不了傷心痛苦得臉色蒼白,心裡想到要是真的喬默這樣死掉,他也許願意大家都來陪葬。

  而喬默什麼也不告訴他,就讓他接受喬默的死亡這種事情,也讓他心痛不已。

  宴會廳外面是寬敞而富麗的茶座,雖然大家都往外湧,但最後的結果依然是被困在茶座的空間裡,外面的大門因為「喬默」的被刺殺而被關上了。

  所有人都會被搜身來確定是不是犯人。

  但展灝昕並不擔心自己身上的槍的問題,因為他敢確定最後自己定然不會被搜身。

  說要搜身,一時間所有人都轟動起來,大家都是體面的人,女士們更認為自己不能被搜身,人上人的男人們認為自己被搜身是侮辱,即使是喬家家主遇到了刺殺事件,他們感到悲痛而且憤怒,但是,他們不可能是兇手,而且也不會有那種刺殺人的身手,他們認為自己應該被排除在搜身人群之外。

  一時間之間,搜身根本無法實行下去。

  船上的武裝人員出現了,他們是荷槍實彈的。

  展灝昕相信,其實犯人已經被定位了,畢竟,喬默願意犧牲一個替身,要是撈不回本,喬默不會幹這種事情。

  第十七章 真相(一)

  犯人使用的槍支在餐桌下面的地毯上找到了,是一把新式非金屬製造小型手槍,帶有消音器,找到的時候裡面子彈少了一顆,有剛使用的痕跡。

  搜身並沒有實行下去,而是大部分人都被遣送回了自己的房間,有嫌疑地人被集體關在一套總統套房裡面。

  喬默身邊的保鏢隊長叫范於成,他因為沒有保護好主子而要對此事負全部責任,看得出來,他非常悲傷而且憤恨,但是,他的行為依然冷靜。

  他說找出兇手為喬默報仇後願意以死謝罪。

  范於成跟了喬默很多年,是喬默非常信任的人之一。

  他的面孔很普通,屬於掉進人群裡就找不到的那種,平時氣勢收斂,絲毫看不出他會是什麼不得了的人,更不能看出他是保鏢,而且還是保鏢隊長。

  展灝昕有注意范於成,他從范於成身上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不知道范於成是不是知道喬默的計劃,知道死去的喬默是替身。

  但據展灝昕推測,范於成極大可能是知道的。

  展灝昕被遣送回了他的房間。

  他原來還以為喬默使用替身是為了自身安全且能引出刺殺者,但顯然,在此時這種推測講不通。

  喬默是想找出刺殺他的這股敵對力量而一舉殲滅。

  喬默不惜以假死來引出對方,而且,喬默也定然知道只有自己假死才能引出對方,有什麼人是在喬默死後會出現的呢。

  展灝昕只會想到是喬家的人,因為喬默死後,只有能夠繼承喬默位置的人才是最大的利益獲得者,而且這人定然還有足夠的信心自己能夠接手喬默死後留下的一切,或者,他就是根本不在乎喬家的興衰。

  展灝昕坐在沙發上一直保持著沉默,他在想著這一切事情的發生發展以及會有的結果。

  明叔進來看過他一次,看他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也陪著他坐了一陣,然後表情沉痛地勸他不要太難過。

  展灝昕坐著只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他。

  明叔再一次進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展灝昕靠在沙發上,目光看著虛空,茫然的神情彷彿是失了家的孩子。

  明叔親自端了早餐進來給他,展灝昕看著面前的餐點並沒有動手,明叔勸道,「小惜,你別太難過了。」

  展灝昕目光落在明叔身上,聲音乾澀,問道,「明叔有什麼打算麼?」

  明叔面目上帶著一層灰敗,彷彿在幾個小時內就老了一樣,道,「我答應了你的母親,要好好照顧你。」

  明叔的話讓展灝昕動容了,他被明叔抱在懷裡,就像他小的時候的很多次一樣,那時候他總是哭著問明叔自己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所以父親才不喜歡他。

  明叔會拍著他的背說不是的。

  「那為什麼父親不喜歡我?」現在想來,這句話依然讓人心痛。

  明叔總是不斷安撫他,卻無法給出他理由。

  此時也是一樣,明叔撫著展灝昕的背,安慰他,「不用難過,你既然已經從喬惜的身份上逃離了,又何必回來再受喬惜的苦。」

  展灝昕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

  因為他只要還有喬惜的心,那麼他的心都無法從喬默身上解脫。

  好半天,展灝昕才發出聲音,「我的一輩子都是為了父親,哪裡能夠解脫出來。明叔,你一直勸我,那你自己呢,你不是一直被束縛在母親的那一句話裡,她讓你好好照顧我,那你為何要搭上自己的一輩子來完成這個許諾。」

  明叔因為展灝昕的話沉默了。

  人都是要有一個支撐才能夠活下去的,越是經歷得多,越是站在高處的人,他們便更需要活下去的支撐。

  「因為她死了,我答應的話再也收不回。我的命是她給的,我這一輩子就應該給她。」

  明叔的聲音裡沒有絲毫質疑,只是敘述事實一般,但是,卻帶著歷經世事的滄桑,他的這個承諾與支撐他的世界的這個觀點,他認為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明叔,喬惜已經死了。母親的話,已經不足以再束縛你,你其實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願做事。」展灝昕望著明叔說道。

  「當做一件事太久,這件事就會不自覺變成他人生的目的。」明叔說道,並沒有悔恨之類,只剩下平靜,也沒有悲傷,帶著的是豁達。

  展灝昕心痛明叔,就像是心痛為了兒子付出一切的老父。

  展灝昕哽咽道,「我不值得你這樣。」

  「與值得沒有關係,再說,你一直都很好很優秀,我很欣慰,也很滿意。我一直是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看著你長大,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明叔撫著展灝昕的頭髮,看著他,「好好照顧你,守著你讓你長成一個優秀的人是我的職責,但我的願望一直是看著你坐上喬家家主之位,只是,你現在的身份……」

  明叔長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了。

  這次是展灝昕伸手將明叔在懷裡抱緊了,這個為了他付出了畢生的男人,讓他心疼。

  他愛著喬默,但是,他又真的能夠為了喬默而對付明叔嗎?

  展灝昕的心前所未有地疼痛難受。

  「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明叔聲音平靜地說道。

  展灝昕驚訝地看著明叔,明叔向他露出一絲笑意,「你去見後,你總是問我的那句話就能夠找到答案。」

  ——為什麼父親不喜歡我,我是不是做得不夠好,不能讓他滿意?

  明叔的話讓展灝昕震驚,這麼多年了,明叔都沒有告訴他的答案,現在要告訴他了嗎。

  在「喬默」死去之後,才能夠讓他知道的答案?

  明叔帶著展灝昕出門,並沒有保鏢上來阻攔。

  展灝昕心情複雜地跟著明叔往前走。

  展灝昕知道這邊是菲爾斯特家族的地方,他們家的家主非常喜歡賭博,是這艘船的常客,於是在這艘船上就有他們家專有的房間。

  他不知道明叔帶他到這邊來做什麼,但是,那個伴隨著他成長以及現在都揪著他的心的問題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無論是去什麼地方,他都會跟著明叔去。

  第十八章 真相(二)

  被引著穿過輝煌的大廳,展灝昕目光暗暗打量這裡的一切。

  因為這裡是菲爾斯特家族的地方,他以前只來過一次,而且是在外面的茶室裡被接待的,於是對這裡並不瞭解。

  此時觀察,這裡暗裡守衛森嚴。

  據他從船上上船資料查到的資料,菲爾斯特家的小少爺來了船上,但是,看這個守衛的架勢,很像是他家的當家人也來了。

  上船資料只是明面上的資料,並不會非常準確,改裝換面來船上的人並不是沒有。

  在門口接受了搜身,展灝昕的武器並沒有帶在身上。

  安全通過後,他和明叔被帶去了書房。

  展灝昕面帶疑惑和戒備地看了明叔一眼,明叔明白展灝昕此時已經有懷疑自己裡通外人了。

  明叔看了看他,神情裡有深重的無奈,卻沒有說任何話,一直到那扇厚重的帶著雄獅圖騰的門被打開,一切秘密都向展灝昕展現。

  展灝昕跟在明叔身邊進了書房,他彷彿是進了喬默的書房,而不是一個歐洲人的書房,裡面帶著東方中國古色古香的氣息。

  展灝昕驚訝之後,便看到了那個他見過不少次的弗萊德。

  弗萊德面帶笑意,走過來向他打招呼,道,「嗨,又見面了,小傢伙。」

  難道明叔是帶他來見這個人,或者說是這個人身上有那個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的答案?

  顯然不可能,展灝昕在心裡如此斷定。

  展灝昕只淡然地朝弗萊德點了點頭,並沒有理會對方伸出的手。

  弗雷德也並不介意,朝展灝昕笑著說了一句「東方的驕傲小貓」,便伸手和明叔握了手,明叔叫他「菲爾斯特少爺」。

  這時展灝昕才想起來,菲爾斯特家的小少爺好像就是叫做弗萊德,只是他最開始見到弗萊德的時候並沒有如此去想。因為菲爾斯特家的人的特點是棕髮綠眸。但這個人卻是金發碧眼。

  「大哥在裡間,特地在等你們。」弗雷德說著,引著兩人往那帶著帶著東方風情的掛著珍珠簾的門走過去。

  弗雷德也許也並不知道自家兄長要見這個東方少年是為什麼,以至於帶著笑容的視線一直打量展灝昕。

  展灝昕並不予以理會。

  裡間是一間以「竹」為主題的雅緻書房。

  坐在竹製長椅上翻著書的男人在人進屋時抬起了頭來。

  「大哥,人來了。」弗雷德說道,那男人便站了起來,看到展灝昕的時候,他那深沉的眼明顯劃過一絲亮光,隨即對弗雷德說道,「你先出去吧!」

  弗雷德聳聳肩,拉上門出去了。

  「坐吧!」菲爾斯特先生出口就是流利而沉著的漢語。

  他看起來四十多歲,棕色的一絲不苟的頭髮,西方人棱角分明而英俊的面孔,狹長而深邃的翡翠色眼眸,別人的翡翠色的眸子總會讓人覺得多情,但是,他不會給人這種感覺,只會讓人覺得冷酷而犀利。

  只是他的面龐過於白皙了,甚至讓展灝昕覺得那是一種慘白,這個男人是病弱的一樣,不過,這人身上的氣勢又不會給人這種感覺。

  在展灝昕在看對方的時候,對方也在看他,黑髮黑眸的漂亮乾淨的少年,帶著悲傷與冷淡的面孔,骨子裡卻透出不屈不撓。

  「先生,」明叔不冷不熱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展灝昕便坐在了明叔旁邊的椅子上。

  「是他吧?」菲爾斯特先生雖然面目冷漠而威嚴,但那眼底深處似乎也蘊藏著一股溫柔。

  明叔點點頭,「是的。」

  菲爾斯特先生於是對展灝昕道,「把上衣脫掉過來。」

  展灝昕一驚,不明白菲爾斯特先生是什麼意思。

  明叔朝展灝昕點點頭,聲音柔和地道,「小惜,他是要確定你的身份,你過去吧!」

  展灝昕對此莫名其妙,但也對這個所謂確定身份很好奇,於是便將外套脫掉,又解了領帶,解了襯衣鈕子,襯衣並沒有脫下來,菲爾斯特先生便對他說道,「過來吧。」

  展灝昕走過去,在菲爾斯特先生的示意下在他面前背著身蹲了下來,菲爾斯特先生撈起展灝昕的襯衣,仔細打量他的背部。

  當被一隻手摸上脊骨的時候,展灝昕非常不適應且覺得背脊發寒地打了個寒顫。

  他的背脊上從頸椎骨向下一點的地方有一條很短且不明顯的紅痕,菲爾斯特先生摸了摸那條紅線,便把展灝昕的襯衣放了下來,道,「孩子,去把衣服穿上吧,不要凍到了。」

  對於菲爾斯特先生突然變得「慈愛」起來的話語,展灝昕不僅覺得詫異,而且覺得不習慣。

  展灝昕穿好衣服再坐下後,菲爾斯特先生已經親自為兩位客人斟了茶,展灝昕頗為奇怪這人和喬默的相似的習慣。

  「已經有四個多月了吧!」菲爾斯特先生說道,「你有發現自己背上的印痕麼?」

  四個多月是喬惜死後到展灝昕身上的時間,展灝昕在菲爾斯特先生說後就望向明叔,明叔有些歉意地望著他欲言又止。

  而「背上的印痕」是怎麼回事,展灝昕並不清楚,說道,「我背上有什麼印痕,這印痕怎麼了?」

  菲爾斯特先生道,「你背上脊柱上有兩公分左右的紅痕。」

  展灝昕愣了一下,背上的東西他並沒有注意過,要說背上有紅痕,想來也是原來展灝昕的,於他有什麼關係。

  「我背上也有,不過已經很長了,等你再過幾十年,也會和我的一樣。」菲爾斯特先生聲音低沉醇厚,不過,在展灝昕聽來,卻像是巫師蠱惑之言一樣,讓他聽到背脊就發寒。

  看到展灝昕那瞪大眼睛的樣子,菲爾斯特先生居然笑了,道,「怎麼,你是不相信?」

  展灝昕沒有說話。

  菲爾斯特先生向明叔笑道,「你給這個孩子說說吧!」

  展灝昕看得出來,明叔彷彿很厭惡這個菲爾斯特先生的樣子,從進來面色就不好看,一直坐在那裡也沒有動靜。

  據喬惜所知的,菲爾斯特家族是一個挺神秘的家族,而且有非常讓東方人不齒的發家史,這個家族是依靠做奴隸生意發家,之後的發展過程中也一直帶著黑色性質,並且,他們家並不是實行繼承製,而是實行爭奪制,所有有繼承資格的人都可以參與這個爭奪,經過殘酷的爭戰之後,最後的贏家就是下一任的家主。

  而菲爾斯特家族現在的家主,是老菲爾斯特先生的大兒子,那就應該是這個人。

  但菲爾斯特家家主實在是喜歡神秘,所以,很少人見過他。

  即使知道他喜歡到這艘船上來賭博,但喬惜也沒有一次遇到過此人,也許遇到過,這人喜歡改裝換面,他也不會知道這人的身份。

  只是,沒想到明叔認識這個人,而且看樣子兩人還挺熟的樣子,不過這人一副和自己親近的模樣又是為什麼,展灝昕不得不覺得驚奇。

  「小惜,這人才是你的親生父親。」明叔那從牙縫裡憋出的低聲的話語,讓展灝昕呆愣當場,他盯著明叔,然後又看了看菲爾斯特先生,堅定且毫無懷疑地道,「不可能!」

  第十九章 真相(三)

  展灝昕堅定的話讓菲爾斯特先生笑了,他望著展灝昕,唇角勾起來,神色上帶著似笑非笑地嘲諷一樣,語氣也並不讓人高興,「你怎麼敢如此肯定。」

  展灝昕皺眉看他,「我曾經做過和喬默的DNA親子鑑定。」

  「哦?」菲爾斯特先生挑高的語調讓展灝昕心裡特別反感,又聽他平淡地道,「我前一個公開的身份是喬默的小叔,但實際上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展灝昕忡愣住了,他彷彿聽不明白這個人的話,但這個人的意思又通過他的大腦的運轉將一切可能性在他面前展現出來。

  為什麼這個人以及明叔在知道他居然能夠在別人身上重生的時候沒有覺得不可思議和懷疑這事的真實性?

  為什麼這個人要確定自己背上的印痕,還說他背上有同樣的印痕?這個人難道是和自己有同樣的經歷,發生了一次移魂重生?那這種移魂重生其實是有家族遺傳?

  為什麼這個人明明是第一次見的陌生人,他卻能夠對自己流露出慈愛來?

  這些為什麼的答案都說明了這個人剛才那荒謬的話語其實是真實的事實。

  而且,當時他做親子鑑定時,因為只能拿到喬默的頭髮,便用了頭髮細胞,而這種細胞會使結果並不如別的細胞來得準確。

  當時親子匹配度只有近98%,並沒有達到99.73%的親子標準,但是,他一廂情願地認為這只是因為用了頭髮細胞,基因變異產生了這麼大的誤差,原來並不是這樣麼?

  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居然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因為不是喬默的親生兒子,而且還是喬默仇敵的兒子,喬默不喜歡自己便是非常好解釋的事情了。

  喬惜所知的喬默和喬默小叔喬恆之間的事情並不多,只是知道喬恆為了奪位而做出了不少損害喬家的事情,在喬默繼承家主之位之後,廢了大力氣才抓到喬恆,但據說喬恆是自殺的,並不是死在喬默的手裡。

  因為喬默的掩蓋與禁止言傳,喬恆的事情成為了喬家的極為隱秘的那部分秘史,即使是喬惜作為繼承人的情況下也對這方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怎麼,願意相信我的話了?」菲爾斯特先生翡翠色的眸子裡冰冷裡帶上了一絲溫暖的笑意。

  展灝昕盯著他看,緊蹙的眉頭並沒有鬆開,道,「相信你的話是一回事,即使相信也不能說明什麼。你在我小的時候為何不對我說,現在來告訴我又是為什麼?」

  展灝昕像個叛逆少年一樣的激動的話語讓菲爾斯特先生笑了一下,他將身體靠在椅子靠背上,那是一种放松的姿態,讓展灝昕知道,這個人已經打心眼裡認可了他。

  「當年我被逼無奈,只能跳水自殺,我知道死在水裡,我的身體死去,但是我的靈魂是會轉到另一個人身上去讓我再有一次活下去的機會的,所以那次自殺只是我的一個策略而已,但是,我沒想到我重新擁有的身體和身份是個非常麻煩的存在,當年的菲爾斯特家的大少爺是個不受父親喜歡的病弱少年,我替代他的時候,他是被兄弟推入湖中淹死。」

  菲爾斯特先生話語平靜,說到這裡輕動了一下身體,目光掃在展灝昕身上,「我當時自保尚且不及,根本無法去找你。後來知道喬默並沒有對付你,而且還將你作為自己的兒子當成繼承人培養,我當年沒有得到的東西,我的兒子能夠得到,我並不覺得讓你知道你不是喬默的親生子,這對你有好處。」

  展灝昕對菲爾斯特這樣的話在心裡充滿了厭惡,臉上的神情卻是痛苦又糾結的,要他突然接受一種以前想也沒想過的身份,的確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房間裡沉默了一陣,展灝昕才說道,「為什麼不會死,而能夠在別人身上重生?這不是違反自然的嗎?」

  菲爾斯特先生笑了,道,「我的母親是有鮫人血統的人,她本是生活在海邊漁村的,與喬默的父親喬顏遇上,兩人相愛,就有了我,因為沒有生活在海裡,我在她的肚子裡孕育了三年之久依然沒有發育完全出生,後來喬顏必須接受家裡的安排娶妻,他當然無法娶我的母親,他騙了我的母親讓我的母親一直等他,後來我的母親等不到人了就去找他,正好和當時的老喬先生遇上,老喬先生看上了我母親的貌美,帶她回了喬家,我母親為了報復喬顏就做了老喬先生的老來妻,之後我就出生了。這些都是我母親告訴我的,她說因為有鮫人血統,若是死在水裡,便會擁有一次復活的機會。她還說,其實在遠古時代,鮫人的靈魂是不滅的,能夠永遠存活下去,所以不是有吃了人魚肉可以長生不老的傳言嗎?既然你能夠死而復生,你是我的兒子就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了,喬默可不能讓你擁有死而復生的能力。」

  展灝昕如同在聽荒謬的傳說,他對於這些並不感興趣。他已經死過一次了,然後又復活了一次。他再也沒有死而復生的特權了,要好好愛惜生命才對。

  「那你現在讓我來聽你說這些,你是打算如何做,希望我回到你的身邊做你的兒子嗎?」展灝昕低著頭幽幽出口,明叔帶著痛苦地望著他,明叔知道喬惜對喬默的父子感情,從小就對喬默嚮往,為了討得喬默歡心而不斷努力,現在卻有一個人來告訴他,他不是喬默的兒子,這種打擊有多大,明叔完全能夠理解。

  「你畢竟是我的兒子,也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喬默死了,喬家需要新的掌門人。」菲爾斯特先生眼神沉著,右手交握到左手上,很有把握地說道。

  「即使需要新的掌門人,我現在的身份姓展,和喬家沒有任何關係。」展灝昕說道。

  「在喬家找出一個掌門人來非常容易,你是原來的喬惜,除了喬默,就該是你對喬家當下的情況最清楚。」菲爾斯特先生說道。

  展灝昕看著菲爾斯特先生,好半天才緩緩說道,「你是想讓我去暗中操縱喬家的傀儡嗎?」

  菲爾斯特先生道,「你是我的兒子,和我太像了。你能這麼明白我的意思,讓我很欣慰。」

  展灝昕心裡暗沉地厲害,如此看來,菲爾斯特先生僅僅是以他的父親的身份就想控制他,並且如此自信自己一定會按照他的指示來做,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而且,如此看來,「喬默」的死也是菲爾斯特家的動作。

  第二十章 往事(一)

  「我做喬惜已經累了,不想再做了。」展灝昕低下頭有些疲憊地說道,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臉上現出這種疲憊滄桑的神情,顯得有點怪異,但是,卻更有一種讓人疼惜的感覺。

  他的目光裡帶著些微傷懷,神情難過,這讓明叔很是難過而且還內疚。

  他伸手拍了拍展灝昕的手,展灝昕卻將手避開了。

  明叔一愣,知道展灝昕心裡定然已經排斥他了,對他不會再有以前的感情。

  喬恆當年的身份雖然是喬家的小少爺,但其實生活一直不好。

  他是喬家老爺的老來子,自然很受老爺的喜歡,但是,卻在他兩歲多的時候,喬家老爺便過世了,喬顏上位當了家,喬家老爺子在世時的確對喬恆的母親不錯,但是,也許並不是真心愛上,或者他知道喬恆母親和喬顏以前的關係,所以故意娶了這個女人來考驗喬顏,他心裡又的確瞧不起喬恆母親的平民出身,於是,在喬老爺子的遺囑裡,並沒有對喬恆和喬恆母親的安排,他的這種做法,簡直是要斷了喬恆和喬恆母親的生路。

  喬顏雖然娶了新妻,但他對喬恆的母親依然有感情,在父親死後,便待喬恆與其母親都不錯,這才讓喬恆和喬恆母親能夠在喬家活下來,但是,他對待父親的漂亮遺孀如此,自然會引起很多閒話,喬顏的妻子又是嫉妒心非常強的,暗中下了很多絆子,讓喬恆和喬恆母親日子過得非常艱難。

  喬恆從小就活在別人的白眼之下,自然懂事很早,非常憐惜自己的母親,並且從小就在心裡發誓長大後一定要有權有勢報復那些欺辱他和他母親的人。

  他的母親身體一直不太好,心中愛戀喬顏甚深,在喬顏因為喬家事務繁忙而對他的母親冷落,並且又傳出和別的女人的桃色新聞之後,她心中憂鬱,便生病了,而且沒有了求生之心,在她死前,她把喬恆的一切身世都告訴了喬恆,喬恆那時候只有八歲,但是心智已經相當老成,他以為這些都是自己母親久病神志不清而臆想出來的瞎話。

  她將喬恆交給了喬顏,讓喬顏看在兩人以前的情份上好好對待喬恆,將他養大成人,喬顏當時答應了。

  在她死後,喬顏就將喬恆交到妻子手中,讓她將他和五歲的喬默一起教養。

  喬默生下來就是粉雕玉琢的孩子,長得非常漂亮,性格也溫柔沉靜,說話細聲細氣,一點不像個男孩子,倒像個小女孩,在喬恆到他身邊之前,他一直是一個人玩樂,喬恆到他身邊之後,他的生命中才出現了玩伴,於是,對待喬恆這個小叔自然很親暱親密。

  但是,喬顏的妻子並不喜歡喬恆,對待喬恆便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喬恆的日子並不好過,而且比母親在的時候更不好過。

  那時候喬顏受了他母親所托對他自然很好,他雖然在心裡並不相信母親的那套說辭,但是,依然願意將喬顏當成自己的父親,於是心裡就非常不平衡了,他和喬默都是喬顏的孩子,為何喬默就能夠受所有人喜愛與奉承,自己就只能像喬默身邊的下人一樣跟在喬默身邊伺候著他陪他一起玩照顧他。

  喬默小時候心性非常單純善良,一隻小鳥受傷了就要傷心一陣,看到花被貓咪踩壞了就要難過,對待身邊的小叔自然也是好得沒話說,自己有的東西都會拿著和喬恆一同分享,喬恆那時候心機已經很深,又比喬默大三歲,自然非常容易就能夠討得喬默的喜歡,不讓喬默看出自己的險惡與厭惡的心思。

  喬默雖然性子溫柔文靜,心地又善良單純,但是人卻非常聰明,博覽古今,旁門雜學看得非常多,他幾乎沒去學校上過課,家庭教師在家裡教他,他長得實在可愛,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完全是芝蘭玉樹般漂亮純淨的少年,父母皆對他憐愛非常,喬顏甚至不忍心讓他去學習作為喬家家主的那一套帝王絕學,因為喬恆那時候一直是跟在喬默身邊,兩人關係非常好,喬恆也在喬顏的暗示下表示願意一生忠誠並且效命於喬默,會愛護他保護他,於是,喬顏很自然地就培養起喬恆來,希望喬恆能夠在喬默當家後為他支撐起喬家,當時,喬顏沒有想到喬恆還那樣小心中所想就已經是取喬默而代之了。

  喬默那樣心性純淨的人是非常惹人喜歡的,喬恆雖然最厭惡的就是喬默的這一點,但不得不承認,他心裡一度也被喬默感化了,甚至想的是等喬顏死後,他奪得了喬家家主之位,定然不會要喬默的命,會將喬默養著,讓喬默繼續做他喜歡的事情,看書寫字泡茶養花,但是,他卻不知道,喬默並不是那種能夠忍受別人嗟來之食的人。

  在喬默十六歲時,喬默那種古代文人之風的毛病更重了,甚至因為他一直在喬家深院裡被養著,而像個大家閨秀一樣不懂世事,並且不懂和人交往,甚至有些排斥和人交往,喬家父母雖然喜愛而且無限制寵愛這個孩子,但是還是不願意看他變成一個不懂世事的人,因為若是那樣,即使喬顏為他培養了很多的得力下屬,喬默要是不能駕馭的話,那也是白搭。

  喬家父母於是忍痛送他去國外名校上大學去了。

  可想而知,喬默最開始接觸外界的時候有多驚恐,而且,他那時候正當最美好的年紀,長得漂亮無比,人比天使還純,黑髮黑眸,風雅而溫柔,即使身邊保鏢時刻不離地跟著,但是,還是被很多人覬覦騷擾,在那樣的情況下生活一段時間,誰都會明白很多事情,再說喬默又是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這個世界上層社會的規則摸了個透。

  在他到學校不久的時候,他還曾經被一個他略微能夠喜歡上的人帶去參加過派對的,上層人褻玩那些漂亮的玩物的手段讓他心驚,他那時候就知道這些人都只能先當成野獸來看,而他們的人性是不存在的,他長得漂亮,大家都覬覦他,只是礙於他身邊總是跟著保鏢,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到底如何,但也知道他的身份不簡單,於是不敢貿然出手,但後來還是會有人忍不住願意去做第一個嘗試出手的人,喬默曾經因為保鏢的疏忽而被人拖走差點被侵犯,不過,那人自然不會有好下場,喬默用身上帶的看似裝飾性實則非常鋒利的小匕首將對方的頸動脈割斷了,在保鏢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安靜而平淡地坐在血泊裡看著對方的身體一點點冷去,喬默沒有讓保鏢把這件事情告訴家裡,而是讓處理了這人的屍體,並且嫁禍給了另一個喬默看不對眼的人。

  以前,保護著喬默的保鏢們都覺得小少爺是個繡花枕頭,但那次之後就不敢再小看喬默了,在他們都被喬默以他們保護不力而懲罰後,至此就對喬默無比忠心起來。喬默之後身邊的保鏢隊長范於成就是當時跟著喬默的人,那時候范於成只有十七歲,已經身手了得,從此就絕對效忠於喬默。而且那時候看了喬默身上染血沒穿上衣坐在血泊裡的人,無不被他當時那種極致矛盾的美所擄獲,喬默從不懷疑范於成會背叛他,實則他知道,范於成在心底深處有多麼愛他,甚至願意將一切都獻給他。

  第二十一章 往事(二)

  因為喬默出國上學,喬恆便和他分開了,幾個月才會去看喬默一次。

  喬默和離開的時候自然有不小的變化,他的神色之間再沒有了原來那樣的天真爛漫,而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時常發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過,在和喬恆在一起的時候,喬默比平時要來得開朗很多,和喬恆一起出去玩,和他說一些學校裡的新鮮事,以前喬默會把什麼事情都告訴喬恆,甚至他做夢夢裡的情景都會和喬恆說,遇到傷心事高興的事都會對喬恆講起,喬恆既是他的小叔,更是他訴說心扉的好朋友,是他整個成長過程中最親密的夥伴,他願意將一切都與喬恆分享,並且那時候單純的他也認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到了外面的世界,他才知道並不是那樣,人都是一個一個的,自己只能是自己,即使是和他關係最親密的喬恆以後也會有他的人生道路,而不可能永遠在他身邊。

  從此,他和喬恆分享開心的事情,那些壓抑的,悲傷的,憤怒的,無可奈何的……負面的事情和感情,他已經不會再向喬恆說起,他將這些事情將這些感情都深埋心底,不斷思索,反覆地糾結,他的心從此長大了,再不是以前那個純潔的孩子。

  但是,畢竟從小的性格和成長經歷在,形成了他最初的世界觀和感情觀,他嚮往那些最純的美好,並且偏執地將這份美好留存在心底,無論他之後遇到什麼事情,他的這一面都依然在。

  在他十六七歲最美好的年齡,他看了太多骯髒的東西,一個由權勢與慾望組成的世界,那個年齡的他周圍荷爾蒙分泌旺盛的有錢有權有勢的紈褲子弟們,每日的盛宴都是酒精,是迷幻劑,還有肉體的交 媾帶來的歡愉,一切圍繞著性帶來的刺激,讓他從此將純真的愛情看成只能是古老的詩詞裡唯美的句子。

  從此,他甚至可以說是性冷淡了。

  他的大學生活裡充斥著的是各種各樣的狂蜂浪蝶,醜陋的世界裡有些人恃強凌弱,有些人欺男霸女,有些人賣身求榮,……每日都不平靜,他冷眼看著這個世界,希望有一個桃花源一樣的存在,有他,還有一個他愛著也愛著他的人,那是他心底最深的願望,也是那種明知不可能所以才能肆無忌憚地在心底不斷勾畫的美好。

  他知道自己終究有一天會繼承喬家家主的位置,要負擔起整個喬家的興衰榮辱,很多人都得依靠他而生存。

  那些以前不知也從沒有想過並且不會去想的事情,他都會去想了,會想自己以後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做好喬家的家主,他是不是也會和那些骯髒的男人一樣必須有很多男男女女逢場作戲,因為有權勢於是就有縱情玩樂的權利,有精神潔癖的他有時候會覺得無法忍受。

  那時候的他畢竟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而且還是個喜歡幻想熱愛浪漫的憂鬱少年。

  他的父母都正當壯年,他以為他必須面對外界責任的日子會很遙遠,他還有太多的時間來讓自己適應以後的日子,來讓自己變成喬家家主應該有的樣子。

  但是,他不知道,上天總會讓人們在放鬆的時候覺得措手不及。

  喬恆跟著喬顏被著重栽培,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他自己沒有想過要那麼快動手,一切都來得太出乎人的意料。

  他代表喬顏去雍家作客的時候見到了雍家小姐雍嫣雨,從此便對她很上心,也許那並不是愛,但是,卻是比愛更加深更加複雜的一種感情。

  雍嫣雨小姐體弱多病,溫柔體貼,熟讀史書,還自己寫過不少古人傳記,喬恆在她身上看到了他的母親的影子,心中嚮往,從此經常去找雍嫣雨,當時跟著喬恆的明存澤自然就經常陪著他去,還幫喬恆送過不少禮物去給雍小姐,一來二往,雍嫣雨便愛上明存澤了,明存澤本就是個很溫柔且很有擔當的優秀男人,雍嫣雨極有識人之明,認為他是個非常好的男人,會是她一生的良伴,在一次明存澤又去送喬恆的禮物的時候,她就拉著明存澤表白了,這樣一個大小姐向明存澤表白,明存澤非常震驚。

  雍家小姐沒有大家小姐的架子,對人非常和善友好,又是個大美人,知書達理,如何能不讓男人心儀,明存澤雖也對雍家小姐心懷愛慕之情,但畢竟身份懸殊,哪裡敢妄想,只把那種感情壓在心底而已,認為能夠見到雍小姐就好了。

  卻沒想到雍家小姐也對他有同樣的感情,明存澤當時就說了兩人身份懸殊,自己沒有辦法娶她,雍家小姐當場就將明存澤罵了一通,一個文雅的小姐,這還是第一次罵人,罵人的時候眼眶都紅了眼淚珠子在眼眶裡打轉,聲音比平時大,但其實還是那種溫柔的調子,她說他沒有擔當,明明愛她卻不敢言。既然雍小姐都這樣說了,明存澤還如何能夠拒絕。

  從此,兩個相愛的人就經常見面了,生活在兩個人的世界的幸福裡。

  喬顏一直就有讓雍家小姐雍嫣雨做自家兒媳的打算,一次和雍家家長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說了這個意思,雍家家長自然很高興。他家女兒身體一直不好,恐怕活不長久,懷孩子生產都會有困難,在大家族裡講究門當戶對也講究旺夫和能生產的情況下,她的女兒並不是那麼受歡迎的。

  喬恆當時就跟在喬顏身邊,這件事聽得清清楚楚,他「追求」雍嫣雨小姐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而且,雍嫣雨小姐明顯也對他有意思,甚至雍小姐還特地來喬家看望過他,雖然實則雍小姐是來看明存澤的,但喬恆這樣理解也是理所當然。

  雍家人知道喬恆想娶雍嫣雨的意思,只是喬恆哪裡比得上喬默是正正當當的喬家家主繼承人。不過,喬顏是真不知道喬恆在追求雍嫣雨,所以才提了這個婚事出來。

  但是,喬恆卻認為喬顏和雍家都知道自己和雍嫣雨是一對在一起的情況下,依然拆散有情人,就是因為他不是喬家繼承人,沒有喬默來得高貴,來得有地位,所以,連他愛上的女人就必須拱手讓人,而且別人還當著他的面興高采烈來討論這件事,喬恆一向自尊心非常重,心中的權力慾與仇恨當然就因此又膨脹了一圈。

  喬顏因為雍家家長答應了這件婚事非常高興,回家還在喬恆面前說起,「雍小姐漂亮又有文才,溫柔嫻淑,和喬默性子相當,愛好相當,正好相配,你說是不是?」

  喬恆心中憤怒又淒苦,還不得不擠出笑容來回答說是。

  「等喬默回來,就讓兩人訂婚。」喬顏說道。

  喬恆以為喬顏在知道他心中愛慕雍小姐的情況下還不斷說這些話刺激他,他心中的憤怒此時完全達到了頂點。

  被愛情滋潤女人總是最美好的,雍小姐即使體弱多病,此時也氣色大好,又來喬家看明存澤,喬恆見到她,看到她笑語嫣然,心中苦痛更深。

  當年他失去了自己的母親,他認為雍嫣雨是他生命裡除了母親之外的最重要的女人,他不想看著她成為別人的妻子,而且還是擁有一切的喬默的妻子。

  明存澤自然不會是雍家歡迎的女婿,雍嫣雨很清楚這一點,愛情中的她幻想著和明存澤私奔,但是,在一切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她便一直用喬恆為明存澤打掩護,喬恆會誤認為雍嫣雨和他兩情相悅完全是雍嫣雨耍手段故意誤導他,愛情中的男人完全沒有了以前的精明,自然被別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有了雍嫣雨這跟導火索,喬恆將自己奪取喬家家主之位的計劃提前了至少十年。

  他很多地方都沒有準備好而倉促行事,這也是他後來沒有成功的原因,若是他能夠等到十年後,喬家家主到底是他還是喬默還不一定。

  畢竟,他是喬顏非常信任的人,他擁有喬顏很多的信息,於是,在喬顏和夫人出國訪問回國的時候,他安排了刺殺,因為行動周密,加上喬顏沒有防備,喬恆得手了,而且,得手地太輕易都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是,喬顏確確實實死了,那個他非常厭惡欺辱他和他母親的女人也死了。

  人的生命都是脆弱的,非常脆弱,一顆子彈,一場車禍而已。

  無論生前是多麼叱咤風雲的人物,是多麼尊貴而有權勢的人物,生命都是同樣的脆弱,不會有任何地特殊。

  喬顏和他夫人死得太簡單,這也是喬恆之後刺殺喬默,喬默死後他便沒有懷疑那是替身的原因,因為人總是很容易因為以前的經驗而放鬆警惕。

  第二十二章 往事(三)

  喬默得知父母去世時正在書房中磨墨寫字,他喜歡自己磨墨,覺得看著墨汁一點點變得濃稠是非常美妙的事情,無論多麼煩躁的心都能在這個過程中得到平復。

  當范於成將電話拿給他,那邊說出的內容卻是他的父母遇到車禍去世,喬默保持那拿著電話的姿勢良久,那邊後來說的什麼他都沒有聽到,他的腦子裡不太能夠反應過來這個信息。

  後來範於成大聲喚了一句「少爺」,才讓他醒悟過來。

  他那隻磨著墨的手因為他不注意而全染上了墨汁,整隻手都污黑了。

  他平靜地將電話遞給范於成,是范於成接過來的時候,電話那邊還在說話,他看了看喬默,然後接聽了電話。

  喬默趴在書案上,手指上的墨汁染黑了白色的襯衣還有白皙的臉頰,但他絲毫沒有察覺。

  他彷彿沒有太悲傷,但站在一邊看到他這個樣子的范於成知道他心裡有多麼難過痛苦,那時候,他就在心裡發誓了,要一輩子守著這個人。

  范於成本想讓喬默先靜靜的,但當他要退出房間的時候,喬默叫住了他,問他情況如何了,他應該怎麼辦?

  范於成有些驚訝,喬默越是平靜越讓他擔心,他將喬家那邊傳過來的信息向喬默說了一遍,然後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說老爺和夫人是被人謀害的,對方定然也會對喬默不利,讓喬默先保護好自己。

  喬默笑了笑,即使臉上染了黑色的墨汁,那種笑依然讓范於成覺得自己的魂魄都被他給勾走了。

  「父親和母親都被人給害了,我好好保護好自己有什麼用。」喬默冷冰冰的話讓范於成心裡一顫,但他依然認為這是喬默說的小孩子的氣話。

  但是,喬默就真的準備回去了,而且還是馬上就走。

  喬默回到喬家後利落的行動讓大部分人都很吃驚,大家都沒想到當年離家的那個純真的少年再回來時完全換了個樣。

  喬默的變化完全超出了喬恆的預料,若是喬默還是那個依靠他的小少年,他的一切計劃都可以非常順利地完成。

  他沒有想過要喬默死,但是,他會將喬默抓起來禁錮起來,說喬默沒有治理喬家的能力,然後將喬家的繼承權讓給自己,這當然不能讓喬家其他人同意,但是,喬恆有方法讓他們同意。

  只是沒想到喬默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的柔弱的只知道風月的小小少年,他是雄獅的後代,繼承的也是雄獅的血統。他的目光銳利,爪子鋒利,會發現敵人,會撕碎敵人。

  喬默首先找到了那些絕對忠誠於他父親的人,辦理父母后世的同時,然後一邊調查父母的死亡原因,一邊以強勢又有遠見和能力的姿態展示給眾人,安撫那些擔憂喬家會動盪的盟友和下面的人。

  喬恆此時已經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他一邊扮演著哀痛大哥大嫂的孝順子弟,一邊緊鑼密鼓地謀劃與進行謀奪喬家家主之位的計劃。

  喬默畢竟還年少,加上沒有太防備喬恆,在喬恆擔心很快就會讓喬默查到喬顏夫婦的死是他策劃的時候,他別無辦法,抓了喬默。

  喬恆死前有恨過自己的婦人之仁,若是在刺殺喬顏夫婦的同時,他就能夠控制住喬默,逼迫喬默將繼承權交給他,那麼,一切都一定會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悔恨並沒用,事實永遠是事實。

  喬默在廢舊的老房子裡醒過來,他並不知道是誰抓的他,但是,他根據當時的情況很快就推斷出了答案,只是那答案讓他太震驚,他不太願意相信。

  父母離世,喬恆便是喬默認為的最親的親人,甚至是他在喬家的很大的支柱,他雖然一直都想過喬恆會不會是犯人,但是,都被他自我矇蔽雙眼不願意去懷疑喬恆,但是,此時,他被關在廢舊的老房子裡,當時的情況下只有喬恆可以迷暈他並且將他帶出來。

  喬恆很快出現了,他說了自己的要求,讓喬默答應。

  喬默當時心痛難忍,因為喬恆的背叛,他的世界裡,所有都坍塌了,只剩下一片荒蕪。

  他自然不會答應喬恆的要求。

  喬恆看到他,自然就想起來這個孩子從小就過的錦衣玉食的生活,是喬家的繼承人,從沒有受過苦,他以為喬默定然受不得刑,只要讓他痛他就會答應他的要求,喬默的背上幾乎被鞭子給抽爛了,但他就是不開口,還說喬恆這種人不配做喬家的當家人,即使他死也不願意簽字,不願意發佈公告說自己不願意做喬家家主,願意將繼承權交給喬恆。

  喬默從小展現在人面前的性子是溫柔而和順的,但他的心底卻是最執拗不過的。他這時候恨著喬恆,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又如何會答應喬恆的要求。

  喬默身體就是在那時候給折磨差的,沒有及時救治,加上關押他的那地方陰濕,他之後多年都一直受病痛折磨,本是有辦法完全恢復的,但喬默自己不願意,總是故意折磨自己要記住那種痛,所以,即使是大夫,也拿他的病沒有辦法。

  明存澤並沒有太瞭解喬恆的計劃,但是,當喬默失蹤後,他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喬恆干的。

  喬恆之後要應付喬家內部的事情,喬默那邊有好一段時間沒去,明存澤得到了去接觸喬默的機會。

  有人給喬恆出了主意,用藥讓喬默變傻的話,效果和喬默發公告說不繼承喬家家主位置是一樣的。

  喬恆畢竟對喬默有一定感情,最開始不願意這樣幹,後來喬默一直不屈服,他便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明存澤是作為最後一次去勸喬默屈服的人,明存澤對喬默說,要是他不答應,會給他注射一種藥物,然後他就會變成一個智障兒,一個連個人生理都沒有辦法控制的人。

  這的確讓喬默有些害怕,他是個非常愛乾淨不僅身體而且精神上都有潔癖的人,想到自己變成個拉屎拉尿都不能自理的人,就無法接受。

  但是,想到父母被喬恆給害死了,而且喬恆騙取了他和他父母的感情和信任,顛覆了他的人生,他就覺得即使自己變成智障也不能答應。

  明存澤聽他還是不答應,長嘆了口氣。

  喬默手腳被鎖,一直都是一個聾啞人在照顧他的飲食,現在覺得明存澤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了。

  他回家後去拜訪過雍家家長,雍家家長自然在悲痛一番後就感嘆到喬顏和他說過的婚事,假如喬顏不死,那麼說不定此時就是在辦喜事了,喬默和雍嫣雨的訂婚禮,喬默考慮利益問題,很快就說說父親定下的婚事,在父親亡故後定然還是要辦的,他說他會盡快娶雍小姐,後來他就讓人去查了雍嫣雨的事情,不僅知道了喬恆愛慕雍嫣雨,而且知道了喬恆的手下明存澤和雍嫣雨有私情的事。

  這種勾三搭四的女人,認為愛情就該一心一意的喬默自然非常不喜歡,但是,他也不能表現出來。

  「喬恆要是取我而代之之後,一定會馬上娶雍家小姐的,雍家老頭子也一定會答應,你不擔心嗎?」喬默和明存澤說道。

  因此而開始,喬默以明存澤若是幫助自己,自己出去後便願意娶雍嫣雨,但是實則讓明存澤和雍嫣雨遠走高飛的策略來引誘明存澤,明存澤最開始並沒有答應,但之後雍嫣雨在他面前說必須盡快私奔離開,不然她父親會答應喬恆的要求。

  明存澤沒有辦法,只好為了愛情背叛了原來的主子,他設計放走了喬默,從此自然也和喬恆敵對而立了。

  喬默回到喬家之後,並沒有宣佈喬恆叛變的事情。

  但是,他卻動用了喬家只有他才能用的秘密的集保鏢情報刺殺於一體的組織的所有力量,他要活捉喬恆,讓他一輩子被囚禁起來過生不如死的日子,要他痛悔他殺了自己的父母和那樣對付自己。

  喬恆倒算得上有情有義,在最後逃亡的時候都要把一直在欺騙他感情的雍嫣雨帶走,但雍嫣雨根本不愛他,不想和他走,為了保護明存澤,這個女人此時又嫁禍到喬默身上,說自己已經和喬默訂了婚,讓喬恆自己走,她必須嫁給喬默,喬恆心裡恨死了喬默,並且恨死了自己的婦人之仁,當時就強 暴了雍嫣雨,並且把雍嫣雨帶走了。

  喬恆最後在海上走投無路,想到母親曾經說過的話,他是鮫人的後代,有鮫人的血統,死應該在水裡,他會得到重生的機會。

  這個被他埋在心底十幾年的咒語,在死之前,他想了起來。

  他本要帶著雍嫣雨一起死的,但是雍嫣雨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他畢竟心軟了,那是他的孩子,最後,他選擇了一個人的死亡。

  雍嫣雨懷了喬恆的孩子,喬默還是娶了她,但是,她認為自己已經不潔,不願意再和明存澤離開,明存澤從此就為喬默效命守著她,在她生下喬惜之後,她一直精神抑鬱,而且一度有精神病,對待喬惜自然不好,喬默當然也對喬惜冷漠,明存澤背叛了喬恆而對喬恆有愧疚感,但是,又因為喬恆將他心愛的女人害成了那樣而痛恨他,不過,喬惜是無辜的,他願意將他當成親生子來看待照顧。

  在雍嫣雨臨死前,她看著床前沉默望著她的孩子,才心生內疚,母性大發,拉著明存澤的手,讓他好好照顧她的孩子。

  第二十三章 抉擇

  「我做喬惜已經累了,不想再做了。」

  展灝昕的話讓菲爾斯特先生一愣,然後就笑了,他的身上有威嚴而攝人的氣勢,他是天生的戰士一般的人物,對權力永遠有不可消減的熱衷和渴望。

  「不可能!你那麼多年來一直作為喬家繼承人,喬家的一切本就是你的,現在沒有了,難道你沒有一點慾望將那些本屬於你的東西拿回來。」菲爾斯特先生臉上帶著一絲微笑,看著展灝昕說道。

  在喬惜的記憶裡,喬默經常因為處理事務而舊疾發作;在他想見喬默的時候,下人總是用「老爺在辦事,等他辦完了再見你。」這樣的話來拒絕他,還小的喬惜不知道這樣的話其實大多是敷衍之詞,他以為喬默就是因為事務太忙而沒有時間見他;喬默經常因為要出國處理事務而沒有在家,……

  於是,喬惜從來就不覺得當喬家當家有什麼好的。

  在他好好做努力做喬家繼承人的時候,他也是想著為了討喬默的歡心而已。

  之後想架空喬默的權利,自己凌駕於他之上,也完全是因為他無論如何將喬家繼承人做好,喬默也不多看他一眼,他失去了原來的信心,而出的下策。

  對於喬家的權利,喬惜真沒有他這位親生父親的熱衷和渴望。

  他的愛情也許並不是他的一切,但是,是他從十三歲開始就追求而不得,埋在心底而越發發酵得深沉的東西,讓他在沒有得到的時候,愛情就成了他最重要的東西。

  更何況,他喜歡的人是喬默,喬默是他從小就仰望追求而不可得的,彷彿他從生下來就是為了接近喬默,得到他的喜愛一樣。

  展灝昕沒有回答菲爾斯特先生的話,一個從小就沒有見過,也不曾知道的「父親」突然來到他的面前,想要掌控他的人生他的一切,對他來說,無論如何都是荒謬和不合實際的。

  但是,他並不能將這種不在乎和厭惡表現出來,他需要保證喬默的安全。

  「沒有你也沒有關係,喬默這些年對喬家本家人的壓制,讓喬家除了喬惜,剩下的根本都不堪大用,喬惜不在了,喬默沒想到自己這麼容易就會死,根本還沒來得及安排繼承人的問題,喬默過世的消息傳到喬家本家,喬家的人定然一番爭奪死鬥,那時候,只要有人煽風點火,攝入滲透力量,不怕喬家的力量不分崩離析,一個國家尚且能夠因為繼承人問題從內部瓦解,更何況一個喬家。」

  菲爾斯特先生平淡而冷漠地說著這個問題,彷彿只是在訴說一個簡單而平常的小問題,完全不是這樣的要置一個家族死地的大事。

  展灝昕知道菲爾斯特是在威脅自己,說即使自己不配合他也有辦法對付喬家拿到喬家的一些力量,但是,要是自己不配合,喬家就要徹底完蛋,他在賭自己對喬家定然有感情,不願意看到喬家被破壞成那個樣子。的確,展灝昕是對喬家有感情的,除了對喬默的感情外,展灝昕也不願意看到喬家的力量被別的家族破壞而且佔為己有。

  菲爾斯特先生在作為喬恆的時候也是這樣,他雖然痛恨喬顏,不喜歡喬默,但是,他還是對喬家有感情,到喬默回到喬家對付他的時候,他都不願意將喬家的力量傷害破壞,以免有別的家族來趁虛而入。於是,他相信作為他的兒子的喬惜也定然擁有這種感情。

  果真,展灝昕低頭蹙眉深思,好半天才說道,「你想認我回去做你的兒子,就是想利用我控制喬家嗎?這麼多年,我在喬家過得不好,你對我不理不睬,要用我的時候就找上我了,你這樣的人還好說你是我的親生父親?」

  這種感情牌這種時候是很好用的,菲爾斯特先生對自己的根有種固執的認真的認同,那就是,喬恆才是他,作為喬恆時候有的那個兒子才是他真正的兒子,而且是傳承著他的母親的血統的兒子,因此,喬惜其實對於他來說擁有不一樣的重要性。

  他到菲爾斯特家族已經有了二十多年,坐上家主之位也有十多年,他一直有關注喬家,關注喬惜,關注喬惜的成長,但卻並沒有出手去找喬默報仇,就是他看到喬默將喬惜作為喬家繼承人在培養,總有一天,他的兒子是可以名正言順正正當當地坐上喬家當家的位置的。

  於是,他只是在遠處看著,並沒有要去打擾的意思。

  後來喬惜暗中對喬默的力量動手的時候,菲爾斯特先生也有過察覺,他以為他的兒子是對力量太過渴望了,畢竟,喬默正當壯年,不知還有多少年才會死,那麼,喬惜也就需要等待這麼多年才能真正掌握喬家的勢力。

  菲爾斯特先生那時候就找到了明存澤,向他說明了一些事情,並且以明存澤在國外讀書的養女為威脅要他做了喬家的叛徒。

  明存澤自然更多考慮的是喬惜,於是,只能答應菲爾斯特先生的要求,為菲爾斯特先生提供了一部分情報,大多是對喬家沒有影響的,關於喬惜的一些消息。

  菲爾斯特先生又要把以前暗殺喬顏夫婦的手段用在喬默身上,只是沒想到喬默特別警惕,而且又不愛出門,菲爾斯特先生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時機。

  後來喬默很快發現了喬惜的意圖,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喬惜抓回本家然後監禁在了別院裡,菲爾斯特先生本來計劃要救人的,沒想到喬惜就死了,因為是淹死,菲爾斯特先生想到自己當年的奇遇,就覺得喬惜定然也沒死,一定是在某人身上復活了。

  但是,喬惜到底會復活在誰的身上卻不好說,畢竟,世界之大,那個時候淹死的人太多,會在身上完全沒有定數。

  不過,很快就有消息了,因為喬惜聯繫了明存澤。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菲爾斯特先生開始了現在的這個計劃。

  展灝昕的質問讓菲爾斯特先生沉默了一陣,明叔也握緊了雙手。

  「你不喜歡做的事情,我作為父親也並不會強迫你去做,只是,你一直是作為喬家繼承人培養,突然之間什麼都沒有了,你真的甘心嗎?」菲爾斯特先生望著展灝昕,他覺得展灝昕其實是被他說動了的,因為他自己的權利慾與操控欲,於是,他覺得喬惜也定然和他一樣擁有這樣的權利慾與操控欲。

  展灝昕站了起來,道,「你得讓我再想想,畢竟,我已經打算過平常人的生活了,又突然出現這種事情,我得想想。」

  菲爾斯特先生道,「已經為你和明先生準備了房間,你要想想,我讓人帶你下去休息,你好好想想我的提議,想通了就來告訴我吧!只是,時間不等人,希望你在中午前能給答覆,下午我會接待客人,你若答應,就也來見見。」

  展灝昕面色上有些難以抉擇地痛苦,此時點了頭,菲爾斯特先生就起身開門送兩人出門,然後叫了保鏢,將兩人送下去休息去了。

  這種休息,只是關押監視的好聽的說法而已。

  第二十四章 反間

  展灝昕在房間裡皺眉思考,一會兒又站起身來到處走,心緒非常煩亂的樣子。

  過了一陣,有傭人端了茶水進來,展灝昕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

  房間雖然華麗,但是總讓人覺得壓抑,展灝昕沒有喝那茶,去開門要出去的時候門從外面打開了,明叔站在門外。

  展灝昕看到是他,冷著一張臉轉身就進屋了,坐在沙發上發呆對他不予理會。

  「怎麼,在生我的氣,心裡恨我。」明叔坐到展灝昕的對面,他在展灝昕的面前一向是慈愛而溫柔的,即使此時兩人之間氣氛冷硬,他對著展灝昕,依然是那種柔和而富有慈愛的態度。

  展灝昕皺眉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的確怪罪明叔,在他看出喬默懷疑明叔的時候,他沒有想過明叔會是內奸,那個從小就照顧他,像他親身父親一樣地愛他心疼他寵他的人就這樣背叛了喬默,如果喬默不是早有安排,也許早就死在菲爾斯特家的手裡了。

  但是,要說恨,展灝昕想他永遠不會將這個字用在明叔身上。

  明叔無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他想他都不會恨這個人。

  「你恨我也好,我沒什麼可說的。」明叔臉上現出淡淡的笑容,是那種帶著自嘲的笑,讓展灝昕沒由來想安慰這個男人。

  「小惜,選擇應該你自己做,但是,我還是想說說,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責任是需要去承擔的。你無論做什麼選擇,我都會支持你。」明叔說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出去了。

  展灝昕看著他消失在門後的背影,突然有些無力地向後靠在沙發靠背上,閉上眼滿臉難過,過了一陣,才起身去開了門。

  門外守著保鏢,他道,「我想見菲爾斯特先生。」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可以給我什麼讓我成為你掌握喬家的工具?」展灝昕坐在菲爾斯特先生的面前,目光如炬。

  菲爾斯特先生笑了,「我沒有要通過你掌握喬家的意思,我是在幫助你掌握喬家。」

  展灝昕望著他,過了一陣才道,「你說了可不要反悔。」

  菲爾斯特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別不相信我,我的孩子。」

  展灝昕像個倔強地孩子一樣噌地站起來,「不要才見一天就以為我認回你做父親了,不要這樣叫我。」

  菲爾斯特先生定然很多年沒有被人如此忤逆過了,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但並沒有發怒,說道,「你是我的兒子,這是改不掉的事實,即使你不認我,也是事實。」

  展灝昕皺了眉頭沒有說話。

  走出門的時候才道,「我要回去拿我的東西。」

  菲爾斯特先生道,「不用了,你要什麼讓人準備就是。」

  「不行,我只用我自己原來的。」展灝昕不讓步。

  展灝昕就像個叛逆少年一樣地直接又無禮,菲爾斯特先生笑了笑,最後擺了擺手,「那去吧!」

  直接而無禮的單純孩子總是更好讓人控制一些的,菲爾斯特先生並不認為展灝昕這樣是壞事,反而他覺得正和他心意。

  展灝昕回到喬默的地方去拿自己的箱子,保鏢有問起但並沒有阻攔。

  展灝昕拿了東西在喬默的房門前站了一陣,神情擔憂,然後轉身走了。

  下午菲爾斯特先生與客人見面,展灝昕也去了。

  喬萬年是喬家並不非常出眾的人物,但是,他有一個還算受喬默喜歡的兒子喬閔,甚至喬默有考慮過過繼喬閔為自己的養子的想法,於是,自然喬萬年就能因為兒子而風光不少。

  他五十多歲,面貌並不能看出他是會出賣喬家的那種人,反而顯得斯文儒雅。

  他是來和菲爾斯特先生談條件的,他之前與菲爾斯特先生有協議,但是,在喬默死後,他並不想痛快履行原來的協議。

  展灝昕坐在菲爾斯特先生身後聽兩人談話,心跳完全亂了,要努力壓制住才能止住自己身體的顫抖。

  在喬萬年剛進來的時候展灝昕並沒有想這個人會是喬默,並且也不可能想到,但是,在喬萬年坐下時,展灝昕從他身邊走到菲爾斯特先生的身後,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體香,那是喬默特有的味道,並不是因為香水或者衣服熏香,而是喬默喜歡寫字畫畫而染上的去也去不掉的墨香和書香。

  不知道喬默為什麼會冒險扮成喬萬年來見菲爾斯特,但展灝昕卻從知道他是喬默開始就整個人進入了戒備狀態。

  菲爾斯特先生只要發現喬萬年不是真的喬萬年,展灝昕就有擒賊擒王捉住菲爾斯特先生做人質保護喬默出去的覺悟。

  不過,到最後也並沒有出什麼事。

  兩人都是老狐狸,談了兩個小時並沒有談出所以然來,至少,沒有達到菲爾斯特先生的預期,菲爾斯特先生笑著客氣地起身送客,道,「喬家裡並不是沒有可以和我合作的人了,但是,要是讓喬默的人查出是喬先生你謀害了喬默,對於我倒是沒什麼,但是,喬先生,你就不同了。」

  喬萬年笑了笑,道,「既然已經和菲爾斯特先生合作了,我喬萬年可沒有打算把這麼好的機會放走,菲爾斯特先生完全不用懷疑喬某的誠意,我已經擬好了一份比較合理,並且我想菲爾斯特先生也會滿意的合約,晚上還請您來參加我辦的小酒會。」

  喬萬年被送走了,菲爾斯特先生坐在沙發上冷笑,展灝昕看喬默安全出門,心放回了原地。

  他並不能輕舉妄動,害怕自己的動作會打亂喬默的計劃。

  但是,想到剛才喬默好似不自覺之間掃到他身上的目光,黑黑幽幽的,就讓展灝昕心裡發疼,他知道喬默一定誤會他了。

  「晚上要去嗎?」展灝昕問道。

  菲爾斯特先生看了展灝昕一眼,道,「自然要去。」

  第二十五章 背叛與陰謀

  晚上的晚宴在船上層近船尾部分的一個華麗的小宴會廳裡舉辦。

  展灝昕跟著菲爾斯特先生一起過去時,腦子裡就在想著這裡的大體結構,如果發生意外,應該如何應對,如何襲擊,如何逃生。

  跟著菲爾斯特先生一起的還有一位漂亮幹練的女人,雖然作為女伴帶去,但是那漂亮女人更大的作用是保鏢。

  展灝昕很奇怪自己跟著菲爾斯特先生之後就沒有見到過菲爾斯特家的小少爺弗雷德,但喬默的事情分去了他的幾乎全部心神,於是他便也沒有因此多考慮弗雷德沒有出現在他面前的原因。

  展灝昕跟隨菲爾斯特先生到達宴會廳時,裡面的人並不多,大部分人在玩牌,剩下的人在觀戰,菲爾斯特先生到後,便也有了一個位置,展灝昕跟著過去,在菲爾斯特先生坐下後,他便要求去洗手間,菲爾斯特先生點頭應了。

  展灝昕去洗手間出來便有人等著他,說「喬先生有請。」

  展灝昕跟著過去了,在走廊上見到了好久不見的弗雷德,弗雷德向他點頭致意。

  展灝昕也向他問候了一聲。

  弗雷德和展灝昕一起被帶到書房,喬萬年在裡面笑臉相迎。

  「喬先生好,大哥好賭的毛病又犯了,在外面坐下就起不來,讓我來代替他談合約。」弗雷德溫和地笑道。

  喬萬年明顯愣了一下,看著弗雷德,道,「若是你能做得了主的話。」

  「我做主估計不行,不過,我能將您的意思最準確地轉達給我大哥,所以,喬先生盡可以放心。」弗雷德說著,又側身看展灝昕,目光裡帶著溫和笑意,「大哥將這次的合作事宜讓這位展公子也來參與,所以,必須將他帶上才行。」

  喬先生臉上是笑意,但明顯有些不滿的樣子,只是並沒有將這種不滿表現出來,即使他在這裡是主人,而且佔主導地位,但依然不敢拂逆菲爾斯特家族的意思。

  在菲爾斯特家看來,喬萬年下午的時候打太極把事情拖到晚上來談,而且要在自己的地盤上談,顯然是喬萬年處於下風希望晚上在自己的地盤上能夠有底氣一些,但菲爾斯特家的人晚上來的這一招,當家人根本不和他談,只來了菲爾斯特家的小少爺和一個小小少年,有點不把喬萬年的事當成大事的感覺,多少會讓人很鬱悶的。

  不過,喬萬年的表現中的隱忍和穩重很不錯,微笑著接待,還真和弗雷德談起正事來。

  展灝昕不明白喬默到底是想做什麼,看著喬默居然和弗雷德談起喬家在外的生意的分割和與菲爾斯特家的合作來,他心神些微不屬。

  談了有一個多小時,有人來敲門,喬萬年向弗雷德歉意地一點頭,讓身後的貼身保鏢去開了門。

  進來的人在喬萬年耳邊耳語了兩句,他道,「菲爾斯特少爺,喬某有些急事要辦,請等片刻。」

  弗雷德溫和地笑笑,道,「喬先生請,我等等也無妨。」

  展灝昕好奇於弗雷德如此好說話。

  喬萬年將文件鎖入了保險箱,又讓傭人上茶點,他這才出去了。

  展灝昕看弗雷德端了茶,但是他並沒有喝,而是將茶遞給展灝昕,展灝昕將茶接過來,問道,「你懷疑這裡面有毒?」

  弗雷德聳聳肩,「喬先生在這裡面下毒做什麼。」

  展灝昕將茶喝了,說道,「菲爾斯特先生說讓我來聽談判,你也相信我讓我來聽?」

  「為何不相信,大哥說什麼,我就如何做。」弗雷德手指輕敲沙發扶手。

  展灝昕放下杯子的瞬間槍從衣袖滑到手裡,眨眼間抵住了弗雷德的脖頸。

  弗雷德還來不及反抗,便被麻醉槍射中倒了下去。

  展灝昕眼看著弗雷德在不甘裡眼睛瞳孔擴散昏迷了過去,這才跑到門邊去打開門,外面站著保鏢,他道,「人已經昏迷了,把他綁起來。」

  當他往外跑,保鏢要限制他的行動,他神色一冷,呵斥道,「喬先生沒有限制我的行動。」

  對方被他的氣勢震到的當口,他衝出去了。

  外面剛才他到的小宴會廳裡亂成一片,有槍擊聲,好一陣才平靜下來。

  展灝昕看到喬萬年死在了鋼琴旁邊,他幾乎一瞬間心跳都要停了,不管不顧地跑過去,喬萬年身上中彈幾處,身下滲了很多血出來,展灝昕顫抖著手,手指探到喬萬年的鼻息之下,發現已經沒有了鼻息。

  他的腦子瞬間一片茫然。

  宴會廳裡發生的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想去管了,不然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小惜?」明叔的聲音響在耳邊,展灝昕才抬起頭來。

  展灝昕眼睛通紅,臉上只剩下一片平靜,卻是冰封萬里般地平靜。

  看到明叔,展灝昕緊緊咬住了牙齒,狠狠瞪著他,手裡染上了喬萬年的血,黏黏膩膩的,槍從袖子裡到了他的手上。

  「這不是喬默。」明叔說道。

  展灝昕震驚地望向他,明叔重複道,「這不是喬默。」

  展灝昕瘋了一樣地將喬萬年的衣服撕開,然後看他的背部,上面果真沒有喬默身上有的那種受傷留下的痕跡。

  他看著那光滑的背,然後笑了,從那裡站起身來。

  宴會廳裡已經被控制住了,無關的還活著的人都被清出去了。

  展灝昕看著喬默後面的那扇門進來,他看著那個人,沒有任何表情,心卻在一遍遍流血。

  如果愛一個人就是要傷痛入骨的話,他依然會愛他,但是,為什麼對方總是要讓他這樣經歷生死輪迴般地痛苦。

  喬默看了展灝昕一眼,卻並沒有過來,而是保鏢護著他去看了菲爾斯特先生的屍體,他看著那挨了很多槍已經死過去的人笑了,很平靜的笑,展灝昕卻在那笑裡看出了寂寞和傷懷。

  展灝昕靜靜地站在那裡,有些茫然於那個說是他親生父親的人就這樣死過去了。

  他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什麼,身體已經向喬默跑過去,他的動作迅速,保護喬默的保鏢以為他要襲擊喬默,上前攔住他,因為沒有喬默的指示才沒有開槍。

  「讓我看看他。」展灝昕望著喬默說道。

  喬默點了點頭,展灝昕推開保鏢跪到菲爾斯特的跟前,他將菲爾斯特的衣服脫下來,鮮紅的血染濕了他的手還有衣服,他也不管不顧,翻過菲爾斯特的屍體查看他的背部,背上因為中彈而然了血,他向之前菲爾斯特先生撫摸過他的脊柱那樣查看他的背,上面並沒有痕跡。

  在菲爾斯特先生說他背上有痕跡的時候,展灝昕就有通過雙面鏡子察看過自己的背,脊柱上面的確有血紅的一條短線。

  而且菲爾斯特先生也說他自己身上也有這樣的痕跡。

  「這人不是真的……」展灝昕說道,他的手此時摸到了手裡人的手錶,話沒說完,他驚住了,拉著喬默就跑。

  「他身上可能有炸彈。」展灝昕喊道。

  第二十六章 驚險

  展灝昕的話提醒了大家。

  喬默被展灝昕護著離開了老遠,但是並沒有如展灝昕所料發生爆炸。

  喬默伸手拍了拍展灝昕的肩,還沒有開始說話,隱約的槍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弗雷德!」展灝昕一驚,道。

  當人趕到後面喬萬年的住處和書房,守住弗雷德的兩個保鏢都死了,弗雷德不見了。

  喬默的計劃裡是來個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利用喬家叛徒喬萬年的名義和菲爾斯特家主人發生矛盾,殺了菲爾斯特家家主,然後喬萬年也被菲爾斯特家的保鏢射殺,他抓住弗雷德通過控制弗雷德來從菲爾斯特家族得到利益。

  沒想到菲爾斯特家主也能夠和他一樣弄個假的來冒充。

  於是,到現在,到底誰勝誰負還說不準。

  「人沒走多遠,把人追回來。」喬默下命令。

  從後面的樓梯上到船的上層甲板,是半露天游泳池。

  若是平常,在夜晚,上面定然熱鬧非凡,有音樂泳池派對,但是這天天色陰沉閃電劃過,雨點從天上砸下來,船在海上飛速向前航行,趴在欄杆上觀看,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這艘船每兩個月會靠一次岸補充必須物資,並且有邀請函的人可以在船起航的時候從岸上上船,只是這每兩個月一次的靠岸地點並不是一定的,經常變化。

  這正好又是要靠岸的時候了,展灝昕甚至彷彿能夠從閃電劃破天幕的亮光裡在海的盡頭看到繁華的都市高樓的影子。

  「默……」展灝昕陪在喬默身邊寸步不離,喬默待他沒有了前兩天的熱情和親近,也許對於喬默來說,他也是經歷了一番死亡,心裡有了很大的變化和往常不一樣了吧!展灝昕輕輕喚了一聲喬默,喬默轉過頭來看他,目光黑幽幽的,並不是信任的眼神。

  展灝昕住了嘴,低下了頭。

  如果喬默這邊沒有內奸,那麼,菲爾斯特先生定然是不會懷疑喬萬年有問題的,就不會大費周章用替身來參加喬萬年的晚宴,而且,到喬萬年的晚宴牌局的時候,他是以另外的名字參加的,除了喬萬年並沒有人知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菲爾斯特家的當家。

  真正的菲爾斯特先生並沒有死的情況下,喬默懷疑他的忠誠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不過,說那死去的不是菲爾斯特先生的也是他,這句話不知道喬默相信了沒有。

  不過,在「菲爾斯特家當家」死了的情況下,菲爾斯特家的人不是來報仇或者控制局面調查情況,而是將小少爺弗雷德救走了,這多少讓展灝昕疑惑起來。

  展灝昕想到這裡,止住了腳步,問喬默道,「默,你扮成喬萬年的時候是如何做到的?」

  喬默目光一沉,掃向展灝昕,展灝昕這才發現自己說露了嘴,他看出了原來的喬萬年是喬默所扮,但喬默並不知道這件事。明叔說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會支持他,展灝昕的決定就是他只有喬默一個父親,別的人他都不承認。明叔自然就明白應該如何做了。

  展灝昕並沒有被喬默的氣勢壓倒,而是低頭笑了,「你到菲爾斯特先生那裡去的時候,我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就知道是你了。死在金色宴會大廳裡的那個人,我也知道不是你,即使閉著眼睛,我也能夠判斷你,真的。」

  喬默對於展灝昕的話有些吃驚,最後只象徵性地點了點頭。

  「那你如何扮成喬萬年的?」展灝昕問道。

  「用化妝。」喬默言簡意賅地回答。

  據展灝昕所知的喬裝術,化妝是最簡單基本的方法,但是是最容易露出破綻的。

  喬默的替身身上沒有任何化妝的痕跡,想來是一直培養起來專門為喬默做替身的吧,這種人是本身就和喬默長得像,要是再整容的話,很容易就和喬默達到幾乎一模一樣的程度,但是,即使長得再像,畢竟不是同一個人,總是有人能夠辨認出來的。

  展灝昕想了想剛才中彈死去的菲爾斯特先生,顯然也沒有化妝的痕跡,而且,據展灝昕的觀察,真正地菲爾斯特先生的左手手指上一直以來是戴著三隻寶石戒指,右手上戴著兩隻戒指,手錶戴在右手,手上保養地很好,甚至沒有握槍之類留下的痕跡,死去的菲爾斯特先生的手上也同這個吻合。

  展灝昕心裡升起了非常怪異地感覺,停住了跟隨喬默的步伐,對喬默說道,「默,我想再回去看看菲爾斯特先生的屍體。」

  喬默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喬默會如此問,定然是因為展灝昕剛剛說閉著眼睛也能判斷他讓他動容了吧,此時已經在相信展灝昕了。

  展灝昕道,「我心裡感覺怪怪地。當時是菲爾斯特先生對我說他背上應該有紅痕,所以我就以此來判斷了,沒看到紅痕我就判斷那人不是。但是,除了這個線索,別的應該更重要才對,我想再回去看看。」

  喬默道,「你去吧!」然後要身邊的一個保鏢和展灝昕一起返回去。

  展灝昕道,「默,請你相信我,我是不會站在和你敵對的位置的,這位保鏢大哥就跟著你吧,你身邊的危險可比我多。」

  喬默沒有說什麼。

  展灝昕趕緊往回跑了,當回到事發地點的小廳裡,明叔在留守,菲爾斯特先生的屍體正要被搬走。

  「灝昕?」明叔看到他回來覺得有些好奇。

  展灝昕向他一點頭,過去檢查了菲爾斯特先生的屍體。

  果真如他所料,菲爾斯特先生手上的戒指是原來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而且因為戴戒指而在指上留下的痕跡吻合,戴手錶留下的痕跡也吻合,這個死去的人根本就是這一天多時間以來他認識的那位菲爾斯特先生,也就是說,這位是明叔帶他見的那位自稱是他親生父親的菲爾斯特先生。

  菲爾斯特先生是真的死了。

  展灝昕看著這個已經開始僵硬的屍體,心裡有些發涼。

  無論這位是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的確是在喬默的計劃裡死去了。

  那麼,菲爾斯特家族更在乎弗雷德而棄這位菲爾斯特先生不顧的理由是什麼呢?

  原因只能是弗雷德比這位菲爾斯特先生更加重要。或者說,不管這位死去的菲爾斯特先生是不是菲爾斯特家的真正的當家,弗雷德都是這場陰謀的最終獲益者,他或許就是希望這位菲爾斯特先生死去然後上位。

  展灝昕腦子裡已經做出了合理的判斷,明叔看他臉色不斷變化,詢問道,「灝昕,怎麼了?」

  展灝昕拉住明叔的手,「明叔,你之前和菲爾斯特家族有聯繫,一直以來都是見的他嗎?」展灝昕指著死去的人。

  明叔點點頭,「是他找到我的。」明叔看了看死去的菲爾斯特先生,然後用眼神告訴展灝昕,只有喬恆知道早年的事情,有砝碼能夠威脅他。

  「他身上並沒有那個痕跡,我身上有。」展灝昕說道。

  明叔根據展灝昕剛才一系列動作,估計也想到了展灝昕所想。

  這裡面真真假假實在不好說。

  現在只能找到誰身上有被外來靈魂侵佔後的痕跡的人才是真正的喬恆,而這個人估計才是真正對喬默有威脅的人。

  「弗雷德?」展灝昕一驚,難道是他嗎?

  展灝昕飛快地起身去追趕喬默。

  上到甲板的時候,風雨更大了,雷電的聲音讓人心生恐懼。

  展灝昕在雷雨的聲音裡聽到了槍聲,再向前跑,差點被一個中彈倒在地上的人絆倒。

  閃電閃過,展灝昕看到地上的人是喬默身邊的一個保鏢,他一驚,趕緊朝槍聲密集的地方跑過去。

  當展灝昕跑到地方,已經大勢已定,喬默被拿著槍的弗雷德抓著頭髮往欄杆上撞,「沒想到你沒死,不過這樣更好,我當年就是被你逼到海裡去喂了魚,你也該嘗嘗我當年受的滋味,哈哈,不過,你肯定不會有我的運氣,看你是不是也能夠在誰身上活下去……」

  弗雷德像是瘋了一樣,面目猙獰,一個勁地抓著喬默撞欄杆,而因為喬默在他手裡,喬默剩下的保鏢根本不敢靠近過去,和弗雷德的保鏢對峙著不敢輕舉妄動。

  喬默額頭流血了,神色痛苦,嘴裡說道,「是你派人刺殺我在先,而且還是三番兩次如此做……」

  弗雷德瘋狂地哈哈大笑,「誰讓你一直不死呢,喬顏和那個瘋女人不就是很容易就死在我手上了,你倒要我花這麼多功夫。不過也好,讓你死個明明白白,你才知道痛恨你當年所為。」

  弗雷德看上去也才二三十歲,喬默實在迷惑這人所說的話,這些話如果有一個人來說的話,那應該是死去多年的喬恆。

  看到喬默眼中閃過迷惑,弗雷德笑得更恣意,也許是多年夙願得逞,精神失常,「你是不是想不到我是誰,除了喬恆,你覺得我還能是誰,想不到吧,我還活生生地活著,而且還比你年輕太多了,還告訴你一個消息,我不僅活著,而且會一直活下去,等研究成功了,我的靈魂是不死的,可以長生不死,多虧你給我養了兒子,他被你害死了一次,但又復活了,這多有意思,不用試我自己,他就是個用來研究的好材料……」

  展灝昕站在黑暗裡並沒有出去,除了范於成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沒人發現他。

  喬默這邊的保鏢看喬默被那樣對待,有人受不了動了一下,弗雷德便抓住喬默又讓他撞了一次柱子。

  展灝昕嘴唇都被咬出血了,他看了看情況,這船尾的欄杆下面還有一根保護性護欄,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喬默和弗雷德身上,展灝昕相信自己從護欄上爬過去一定不會引起這些人的注意。

  把衣服脫掉,展灝昕用衣服做繩子掛在護欄上,從黑暗處下到船沿護欄下面,並且慢慢往喬默和弗雷德所在的地方而去。

  第二十七章 默

  展灝昕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堅持不住要掉到海裡去了,但聽到弗雷德越發瘋狂的聲音,喬默又被他強行推到欄杆柱子上撞了幾次,發出痛苦地悶哼,想到喬默正在受的苦,展灝昕覺得即使自己要掉到海裡去,也必須在救下喬默之後,不然,喬默即使不被弗雷德扔下海裡去也會被這個瘋子在柱子上撞死。

  「喬默,還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一直以為我是你小叔吧,哈哈,我其實是你大哥,喬顏那個混蛋,拋棄了我和我母親,讓我母親病死,我在喬家過得哪裡像個少爺,簡直是你的奴隸,不過,也沒有關係,是我的東西終究是我的東西……」

  弗雷德完全瘋掉了,伴隨著風和雷雨的聲音,他就像個惡魔。

  展灝昕已經爬到弗雷德與喬默所在的位置,船向前行帶起的風很大,他覺得自己就要掉下去了,一直支撐著他的僅僅是對喬默的關懷與擔憂。

  展灝昕從下面護欄爬了上來,他所在的位置在弗雷德與喬默的後面,弗雷德的保鏢很難注意這個地方,至少他們不會想到會有人從船下面的護欄爬上來。

  展灝昕在船沿邊上冒頭,范於成便看到了他,知道他到達了有力位置,便對手下做了眼神暗示。

  一道閃電剛過,有一瞬間的視覺盲點黑暗,雷聲從遠而來轟隆隆響起,蓄勢待發的展灝昕從船沿外爬了上來,盡全力一下子撲向弗雷德,處於精神癲狂狀態的弗雷德猝不及防,展灝昕手上用力砍掉了弗雷德手裡指著喬默的頭的槍,槍在弗雷德手裡的最後一刻被扣響射偏到了船外面,喬默被展灝昕推到了一邊,展灝昕和弗雷德打了起來。

  范於成和屬下們反應迅速,在展灝昕發起進攻的那一瞬間開始了反擊。

  喬默被狠狠摔到一邊,剛才被弗雷德在欄杆柱子上撞傷了頭部,讓他雖然可以思考,但顯然腦筋不若平時靈活,鮮血糊住了眼睛也看不清事物,槍聲刺耳而雜亂。

  喬默深呼吸了幾口氣,手剛才被弗雷德踩脫臼了疼痛不已,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他擦了擦糊住眼睛的血跡,但是,當眼睛能夠看清楚東西的時候,卻是於電光火石之間被展灝昕撲倒護在了地上。

  展灝昕趴在他身上,有子彈射入肉裡的聲音響在喬默耳朵裡,而且,那聲音彷彿是經過了擴音器擴大了的一樣,無比清晰。

  展灝昕痛苦地哼了一聲。

  弗雷德還需要展灝昕,他不會殺了他,不想他死,他剛才要殺的是喬默,但被展灝昕給喬默做了肉盾,子彈射入了展灝昕的體內。

  弗雷德衝過來要把展灝昕拉開,確認這人沒有死,但當他碰到展灝昕的瞬間,展灝昕就伸腿狠狠踢向了弗雷德的小腿,將他掀翻在地,弗雷德不想展灝昕死,因此沒有盡全力,而展灝昕卻是帶著要和弗雷德同歸於盡的狠勁,弗雷德槍又瞄準了喬默,展灝昕將他的手打開了,兩人在爭搶槍的過程中,展灝昕又挨了一槍。

  展灝昕只是個東方的纖細少年,弗雷德卻是西方的強壯高大的成年男人,兩人力量相差懸殊,展灝昕只得拼了命才能讓弗雷德無暇朝此時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和逃跑力氣的喬默下手。

  喬默眼睜睜看著展灝昕把弗雷德撞到了船沿欄杆上,在一道閃電又劃破漆黑天幕的時候,展灝昕回頭看了他一眼,那黑漆漆的清澈無悔又眷念不已的目光,然後眼見著展灝昕狠命抱著弗雷德從船沿欄杆上翻了下去。

  只又一聲槍響伴隨著雷聲響起。

  船飛快地往前行進著,當喬默費力地站起身靠在欄杆上的時候,連人掉進海裡的水聲都沒有聽到,下面只有黑暗,深邃的黑暗,無止盡的黑暗。

  喬默之後經常頭疼,無論吃什麼藥都好不了,醫院的檢查結果說他頭部並無問題,那次被弗雷德撞在欄杆柱子上引起的腦震盪早就好了。

  喬默於是想,應該是心疼才對的,為什麼卻改成頭疼了呢。

  當從明存澤那裡知道所有事情的原委,喬默便更加喜歡看著喬惜以前的照片發呆了,無事的時候就泡一壺茶,翻翻書,但目光最終會落在放在櫃子上的喬惜的照片上。

  知道展灝昕就是喬惜,他疑惑了。

  展灝昕說愛他,是喬惜在說愛他嗎?

  兩人明明是父子關係啊。

  他並不能太明白喬惜對他的感情,那是兒子對父親的孺慕之情,還是展灝昕的眼中展現出來的那種渴望和愛慕呢?

  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了,即使想這個問題也已經沒有了現實意義,但是,人總是有自己也不能控制的思維,和不能控制的情感。

  喬默在睡夢中無數次夢到喬惜,那些夢都是以前的那些記憶,喬惜還小的時候,站在遠處看著他,那樣渴望的神情,喬默知道,喬惜是想要他將他叫到近前,也許隨意說幾句就好,至少說明父親是關愛著他的,但是,喬默那時候並沒有如此做,他讓人去讓喬惜離開,讓喬惜進屋裡去學習。

  因為喬惜長得和喬恆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喬默看到喬惜就會想到喬恆,那個他小時候是那樣喜愛和依賴的小叔,最後卻背叛了喬家,並且害死了他的父母。

  喬默雖然並沒有將對喬恆的恨轉移到喬惜身上,但是,他卻並不能坦然地來愛這個孩子。

  於是,只能疏離,喬默想用距離來淡化他和喬惜之間的關係,以此來讓他淡化當年喬恆背叛時候的恨和痛苦。

  但是,他卻不知道,他的這種做法對喬惜的傷害到底有多深。

  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喬默以前也從沒有想過自己要後悔,因為即使後悔,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有重來的機會。

  但是現在,他後悔了,他希望能夠重來,他想他一定會好好對喬惜,會愛護他,給予他應得到的父愛。

  展灝昕站在他面前,深情地對他講愛他的時候的情景也會出現,喬默會皺了眉頭,頭痛之餘會覺得胸口也隱隱作痛。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離去,他必須為自己的接班人費神費力。

  他看上了一個孩子,因為那個孩子和喬惜很像。

  被人欺負的時候沉默著忍受,卻有足夠的毅力暗地裡努力來超過那些欺負他的人。他是喬家旁支的孩子,父母早亡,跟著爺爺奶奶一起住。

  喬默將他接到身邊做了養子,他的名字叫喬甯,十一歲。

  在他從學校回來,喬默又有空的時候就會將他叫到身邊來,親自為他講解一些問題,喬默還親自去他的學校看過他幾次。

  他對喬默非常崇敬,在喬默面前表現非常乖巧,喬默送他的東西,他會珍重地收起來,時常拿出來看看,在學業上和待人接物上都表現優秀,就如同喬惜當年一樣。

  喬默看著他,就像看著喬惜的小時候。

  ——正文完——


番外



  第一章 他

  「阿敏,乾爹他們還沒有回來?」喬惜將肩頭上的煤氣罐在廚房裡放下,出來就問在客廳裡看電視的阿敏。
  阿敏嘴裡在吃薯片,眼睛盯著電視裡上演的青春偶像劇不放,胡亂點頭,嘴裡含糊道,「還沒有回來,估計會開很久喲。」
  喬惜接了兩杯水,一杯遞給小妹阿敏,一杯自己端著喝,在沙發上坐下,自言自語說道,「這一片區都要被買下來建藥廠,估計環境都要被污染了,我們搬走去城市裡住,哪裡有這裡舒服。真不想搬。」
  阿敏努努嘴,又開了一包薯片,道,「哥,住城裡不知道好多了,在這個地方有什麼好的,種椰子菠蘿又不能發大財。到城市裡去了,嘿嘿,我要去找金龜婿。」
  喬惜一把搶過她手裡的薯片,這個才十二歲的小丫頭片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想著嫁入豪門了,真是被電視劇毒害得腦子不正常了。
  「吃薯片不健康,你不注意著,小心臉上長青春痘會和林香玉一個樣,到時候還找金龜婿,定然沒人要你。」
  「我說了要嫁給你,你不要我。」阿敏又嘟著嘴巴賴到喬惜身上去撒嬌。
  喬惜無奈地將她按到沙發上坐好,搶過電視遙控板將電視關了,做嚴肅狀,「才十二歲,一天到晚就想著嫁人,作業做完沒有,做完了拿來我檢查,沒做完趕緊去做,小心乾媽回來我告你狀,看她還會給你買新裙子。」
  阿敏蔫蔫地瞪著喬惜,哼了一聲,皺著鼻子生氣,看到喬惜把電視機遙控板放到牆壁上面架起來的一個放佛像的小架子上,阿敏即使架了凳子也拿不到遙控板,而電視機上面的開關按鈕已經被喬惜把裡面的線路截斷了,無法使用。
  喬惜說完就進廚房做飯去了,阿敏自己生了會兒悶氣,只得把暑假作業拿出來做。
  阿敏把作業做完了之後就到廚房裡去看喬惜做飯,順道幫點小忙,例如剝蒜洗菜之類。
  傍晚的陽光從廚房裡染了些油煙的窗簾照進來,照在喬惜的身上,喬惜面色溫和帶著微微笑意,阿敏坐在小凳子上摺菜,看著喬惜切菜的樣子就入了神。
  這個人是她兩年前在海邊撿貝殼的時候撿回來的,當時這個人傷得很重,幾乎沒有了呼吸,她看他長得好,飛跑地跑回家喊他父母去救人,她父親看這人身上有槍傷,認為這人不是好人不要救,是她母親勸了她父親,這才將人救回來,送到鎮上診所裡面去。
  當時他受傷非常重,沒想到最後居然沒死被救活了回來,只是醒過來後就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喬惜,嘴裡還念叨另外一個名字「喬默」,本來還擔心這人會有精神問題,沒想到這人身體好後一切都恢復得不錯。人非常勤快能幹,最開始什麼事情都不會做,但跟著看一遍後就什麼都學會了,家裡的一切家務都是他在處理,外面的事情他也會幫著父母干,為人又好,長相更是電視裡的男主角都沒他好看,自從他來到鎮上,大家都喜歡他,所幸她父母下手快,讓他認了乾爹乾媽,他從此就成了林阿敏的哥哥了。
  有這麼一個哥哥自然是好的,很多姐姐都巴結她給她東西吃,不過,讓她不高興的是,她想做喬惜的新娘子,才不想做他的妹妹。
  晚飯桌上,林家父母說起搬遷的事情,雖然補貼優厚,但是,在這裡住慣了,喜歡上了這裡其實並不想搬走,於是林父不免氣憤,林母不免哀嘆。
  喬惜勸了兩句,「乾爹乾媽都還年輕,搬到城裡去住,開始新的生活也沒有什麼不好,全當一生過了兩輩子的日子。」
  林阿敏點頭支持,林父道,「這話倒不錯。喬惜年歲也不大,年輕人有闖勁是好的,搬到城裡去了,喬惜也不能守著屋子和林子了,要不要去學個技工,以後有一技之長,養家才穩妥。」
  林母也看向喬惜,說道,「是的,男娃就該學個技術才行。我一個表姐的兒子在城裡修電腦,這個活又輕又來錢,你腦子好,去做適合不過了,等搬遷的錢下來,我們到城裡去了,就送你去做學徒,到時候也算有了個好門路。」
  喬惜喜歡這個地方的寧靜安詳,喜歡徜徉在果林裡,遠遠聽到海浪的聲音,心情愉悅。
  照說他年齡並不大,正是年輕人最躁動的年齡,但是,即使他失去了記憶,他的心底深處的那些喜好和願望都依然還在。
  他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靜靜坐在果林裡,他的心裡隱隱有一個人,無論他做什麼的時候,那個人都在他的心裡,在他的腦海裡,在他的身邊。
  他想到那個人的時候,心會隱隱作痛,但是也會泛起無與倫比的甜蜜。
  他覺得那個人一定是他深愛著的人,但是,他卻把以前的事情忘了,以至於只記得那個人叫喬默,別的都再也記不得,他想去找他,但是,卻不知道從何找起。
  他時常坐在山坡上望著海發呆,海浪奔騰,他是被海浪帶到這裡來的,也許,那個人會想到他被海水帶到了這裡,會來找他,所以,他在這裡等候。
  只是,兩年了,那個人並沒有來。
  喬惜心裡些微落寂,有些失望,心有些疼痛。
  喬惜再一次坐在面向海面的山坡上,看著海平面發呆,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坐在這裡了,因為再過兩天,他就要和林父林母一起搬到城裡去住,這裡也將不再是這個樣子,會被修成一個高新技術園區。
  海邊的公路像條銀色的帶子,在上面行駛的車輛遠遠望去就像一隻隻螞蟻。
  從低矮山坡的那一邊駛過來好幾輛黑色轎車,在果林的綠浪之間的銀帶上飛快駛過,喬惜心有所動,好像是靈魂被牽扯了一樣,他的心咚咚咚地跳得飛快,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樣,這種激動期待又隱約恐懼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他飛快地衝下山坡向公路跑去,他大聲叫喊,「默……默……喬默……是你嗎?是你嗎?」
  他亢奮地滿臉通紅,腳上就像長了翅膀一樣,他向公路跑去。

  第二章 選擇

  喬惜的聲音迴蕩在天地之間,就像風帶著快樂的翅膀,綠色的樹木也感染了他的欣喜激動而擺動起來,葉子隨風嘩啦啦的聲音是天地間最動人的天籟。
  一個白色的人影從山坡上衝下來攔在了公路中間,最前面保鏢的車只好停了下來,後面的車便也跟著停了下來。
  喬惜看車停了,就跑過去,當站在車之前的時候,他那一直處在亢奮中的大腦才冷靜了一些,然後茫然了,他不知道攔住別人的車是為什麼。
  一個保鏢下了車來,看到攔住車的年輕人不免有一瞬間的吃驚,因為這個人長得實在很好,俊美的面孔,陽光健康的纖瘦身姿,就像是這帶著海風的山林間的精靈。
  「請問你攔住車是有什麼事?」保鏢口氣還算柔和,問道。他心裡想的是這個人在這裡攔住車,不是想搭便車,就是危險分子。
  喬惜向他露出禮貌的微笑,神情裡卻有些苦惱,因為他此時也不知道自己攔住別人是為什麼。想了想說道,「我在等一個人來找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喬默,你們是從遠處來的嗎,若是有人知道這個人,可以讓他來找我嗎?」
  保鏢更加忡愣了,因為面前的年輕人說的話就像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少年說的話,不過,他所說的喬默,卻是他們主子的名字。
  保鏢還沒來得及回答,中間一輛車的車門就打開了,喬默從車上走下來。
  喬惜看著那個從車裡出來的人,溫文爾雅的長相,給人以壓迫感和冷漠感,不過,卻是那樣的熟悉,以至於讓他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就有種淚盈於眶的衝動,鼻子發酸,眼眶發熱,心中酸酸脹脹的。
  他盯著那個人眼都沒有眨一下,張了張嘴,不由自主喚道,「默,喬默?」
  喬默在車上看到那白色的攔住他的車的人,因為離得有些距離並不能看清楚,但是,他有一種熟悉的直覺,以至於他從車裡面走了出來,當走近幾步,他驚住了,呆愣當場。
  ——如果喬惜還會回來。
  上天終於願意眷顧著他,讓喬惜回來了麼?
  喬默心中湧起濃濃的溫柔與無盡的感動,他向喬惜露出了一個柔和的微笑,說道,「小惜。」
  喬惜看對方這個樣子明顯是認識他,他驚了一下趕緊跑過去,站在喬默面前,明亮的眼睛裡帶著欣喜卻也有疑惑,望著喬默道,「我是叫喬惜,你認識我,是嗎?你是喬默是嗎?」
  喬默心裡一驚,答道,「是這樣。你是叫喬惜,我是叫喬默。」
  喬惜臉上原來還是燦爛的笑容,此時晶瑩的眼淚卻沾滿了那張笑臉,他上前一步將喬默緊緊抱住,聲音激動,「我忘了以前的事情,我只記得我的名字叫喬惜,還記得另一個名字叫喬默,我不知道到哪裡去找你,我一直在這裡等你來找我,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會出現的,我就知道你會來。」
  喬默被喬惜抱住的時候有一絲僵硬,隨即便伸手也回抱住了喬惜,心中的感動如潮水洶湧著漲起來,讓他眼眶也濕潤了,平時平淡的聲音裡早帶上了一絲哽咽,拍了拍喬惜的背,安慰道,「對不起,我現在才來找到你。我以後不會讓你走丟了,跟我回家吧!」
  喬默下車,保鏢們自然也就有部分下車各佔地勢將他保護起來,喬惜抱著喬默哭了一會,發現周圍好幾個人,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居然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哭得滿臉淚水,不免有些羞窘,但是,心中的激動與感動不是這樣哭一下就能夠發洩出來的。
  他放開喬默,卻依然緊緊抓住喬默的手,說道,「回家?默,你能告訴我你是我什麼人嗎?為什麼我們都姓喬?」
  喬默疑惑於喬惜問這種問題,拿出手巾遞給他擦臉,神情柔和地望著他,聲音柔軟如同哄著小孩兒,「當然都姓喬了,你是我的兒子。」
  喬惜驚住了,原來還在用喬默的手巾擦臉,此時手僵在了那裡,眼裡顯出不可置信,眉頭也皺起來了,驚道,「怎麼會呢?」
  他用手摀住胸口,很不理解地皺眉說道,「我一直以為我和你是戀人,我心裡就是這樣想的,它的每一下跳動都告訴我我愛著你,雖然我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我知道我每天都想著你,因為我愛你,你剛才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是你的兒子?」
  因為一個年輕小夥子向喬家家長說情話,保鏢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後就再也不敢看不敢聽。
  喬默因為喬惜的話一愣,神情有絲怪異,之後說道,「你是我的養子。」
  喬惜根本無法接受這個說辭,他把喬默的手放開了,手巾也還給他,眼眸黑得如同黑珍珠,望著喬默好久,張嘴欲言又止,很難受很無法接受的樣子。
  「喬惜,跟我回去,說說你這兩年來的事情好嗎?」喬默說道。
  喬惜搖頭,「你不要騙我,雖然我忘了以前的事情,可是,我心裡的感情我很明白的。我是在等一個叫喬默的人,但是,我知道我和他是戀人,不是父子,你這是在騙我麼,你根本就不是他。」
  喬惜再看了喬默一眼,臉上神情像是要哭了,然後轉身就跑了,斬釘截鐵地表達,「你根本就不是他。」
  喬默心像是被鐵錘捶了一下,很疼。
  他趕緊讓保鏢去把喬惜給抓回來。
  但喬惜跑得飛快,已經跑進通向海邊的椰子林了。
  喬默一邊交代讓不要傷了喬惜,一邊跟著追去。
  喬惜只覺得自己心裡的感覺很怪,腦子也有些迷糊,他等了兩年的人,以前一直沒有來找他,沒想著這次居然就這樣遇上了,不得不說,他在山坡上感覺車裡有他牽絆的人的時候,那種靈魂像是突然被牽扯的感覺讓他覺得詫異,好像他和車裡的那個人有靈魂感應。
  在見到那個人的一瞬間,他也有種透徹的感覺,這個人定然是喬默無疑了。
  但是,當那個人說是他是他的兒子的時候,他卻不接受了,他心裡不願意接受,即使是養父子,也不應該是那樣的,他和他不是父子,就該是戀人,他的心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而且,這兩年來,他一直很明白,那個喬默定然是他深愛的人,他雖然因為沒有記憶而失去了那人的信息,但是,那種愛著的感覺,是不會有假的。
  他心裡很亂,只想先離開好好回想一下,他不希望因為自己失憶就該被人欺騙,他覺得自己應該先好好判斷一下。判斷喬默的話語,判斷是否跟著喬默回去,判斷以後要怎麼辦。
  喬惜每天有不少時間都在這邊的山坡與樹林裡穿梭,對這裡不僅熟悉,而且因為在林間跑得多了,而身體非常矯健迅捷,保鏢們都跑不過他。
  他爬上了一棵樹,看著保鏢們找他找不到而四處環顧,他沒有因為躲開了追自己的人而愉悅或者有成就感,相反,他心裡很煩燥和痛苦。
  喬默也跟著過來了,腳步有些踉蹌,額上有汗珠,他躲在樹上看著他,看到他焦急的樣子,心就開始軟了。
  他隱隱覺得喬默應該是被精心呵護起來的,不會受苦的那種人,此時看到他在林子裡穿梭,因為有小灌木而走得跌跌撞撞,他就開始心疼起他來。
  他沒有了記憶,那麼這次相遇應該是他第一次見到喬默才對,但是,他卻對這個人如此熟悉,對他如此喜歡與眷戀,看不得他受一點苦。
  當看到喬默因為被樹枝絆了一下差點栽倒在地,所幸他身後跟著的人扶住了他,不過,他的手也應該在樹幹上擦傷了,他身後跟著的人讓他先回去,而且用了手巾給他把手纏了起來。
  看到喬默因為手上的擦傷而皺眉的時候,喬惜再也忍不住了,他從茂密的灌木樹枝裡爬了下來。
  保鏢要來抓他,喬默讓他們住了手。
  喬惜走到他的面前去,說道,「你手受傷了嗎?我在這裡有個小屋子,你要不要去坐坐敷一下藥。」
  喬默看著他,點了頭。
  喬惜喜歡在海邊望海,便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海邊椰林旁造了一間小木屋,這個木屋可用於夏天乘涼,椰子成熟的季節裡也可以在裡面幫林家照看果實。
  小木屋建在海岸邊不遠處,在幾顆高大的椰樹下面,用木樁支起整個結構,是吊腳樓的樣式。做得很精巧可愛。
  喬惜開了門,裡面只有一個矮桌,地上鋪著簟席,一邊一個矮架子上放著茶壺和茶杯,還有幾本書和充電式照明燈。
  因為喬惜喜歡這裡,幾乎每天都會來,整理得很乾淨有條理,他脫了鞋才進屋。
  喬默跟在他的身後,目光在小屋子的外面和裡面都好好打量了,這裡就像是他小時候看的童話書的小木屋,帶著一種童話般的溫馨。
  喬默看喬惜脫了鞋踩在竹簟席上,便也自動脫了鞋走了進去。
  他此時心裡非常平靜,就像是只有微風吹過的清澈湖面。他想要瞭解喬惜這兩年來如何過的。
  喬惜將小木屋的窗戶打開,給喬默倒了一杯水放在矮桌上,讓喬默在矮桌邊坐了,他便也坐在了喬默的旁邊,看著喬默用手巾包起來的手,對他的心疼便開始氾濫,「默,我看看你的手吧!」
  喬默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個笑容,「不用了,一點小擦傷。」他端起茶杯喝了水,裡面只是礦泉水而已,味道很差勁,不過此時對於喬默來說,這水卻是甘甜無比的。
  喬惜眉頭皺了一下,伸手將喬默的手握住了,喬默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他說話不會有人反駁對著干,但喬惜卻沒有對他的拒絕上心,解開喬默手上包著的手巾,看到他的手掌剛才在粗糙的樹幹上擦破了一大塊皮,雖然沒有流血,但是血絲布在白嫩紅潤的皮膚上顯得分外可怖。
  喬惜捧在手裡的手是保養得非常好的白皙的手,沒有繭子,甚至沒有一絲瑕疵。
  但喬惜自己的手不一樣,因為要幫忙林家幹活,手掌雖然漂亮,手指也修長好看,但是,指甲是被磨平而顯得不齊,手掌裡是繭子。
  喬默看著喬惜的手,心開始犯疼,這個孩子不知道是過的什麼日子,皮膚曬黑了,手變粗糙了,剛才在樹林裡跑得飛快像個野人一樣,此時在這小屋子裡做起事來也很熟練。
  喬惜發現這裡沒有藥,很歉意地對喬默道,「對不起,這裡沒有藥,我乾爹家就在不遠處,你要不隨我過去,我給你上藥。」
  喬默聽喬惜提到「乾爹」二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覺得這乾爹很可能就是救了喬惜的人,不免也想見見,就說道,「行。」
  喬惜笑了一下,被曬黑的臉頰上現出酒窩來,還是以前那個說喜歡他的少年的樣子。
  喬默準備起身,喬惜卻突然靠過來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喬默愣住了,喬惜卻靦腆地笑了,眼神躲閃不太敢看喬默,說道,「默,我心裡是愛著你的,我能夠感覺得到。如果你願意接受我,我就和你回去,要是你接受不了,我想我反正已經忘了以前的事情了,我就當自己是開始了新的人生,決定拋棄以前,繼續過我自己的生活,就不和你走了。」
  喬默眼裡閃過一絲震驚,他還沒有開始反駁,喬惜就轉過頭來看著他,喬惜的目光實在太過清澈純淨,黑黑的就像是最純粹的黑曜石。
  「默,我是被阿敏在海邊發現的,他們說我是被海水沖到了岸邊,我當時身上受了槍傷,被送進醫院救治,剛剛醒過來的時候,我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嘴裡只叫著『喬默』的名字,他們都說我本來是要死的,但也許是執念太深意志力堅強才熬了過來,我想,我定然是太愛你太想你了才堅持下來的。我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受傷,會從海裡被衝到這裡來,但是,我知道我心裡愛你,剛才看到你的第一瞬間我就知道你就是喬默,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在山坡上看到你的車駛過來我就覺得靈魂被牽住了必須跑去攔住車。也許,你說我是你的養子是真的,我剛剛想過了,我現在在這裡的生活很好很快樂,乾爹乾媽都是很好的人,家裡還有一個小妹很乖巧可愛,要是不能和你做戀人在一起,那麼讓我做你養子在一起,每天看著你卻不能得到你的愛,那該多難過,我寧願過我現在的生活。」

  第三章 回應

  「默,我不和你回去了。」喬惜望著喬默,目光裡些微悲傷還有不捨,但是,卻語氣堅定,神情堅持。
  喬默不由得坐直了身體,目光有些顫動,看著喬惜,他答道,「先和我回去再說吧。」
  喬惜搖頭,是很受傷的神情,「你以前也總是拒絕我是嗎?你這樣說我心裡很痛很難過,就好像以前被你拒絕過數次一樣,無論被拒絕多少次,我想我都沒有習慣,所以每次都依然覺得難過,心也更痛。」喬惜放在桌子上的手緊緊地捏成了拳,眼眶裡又濕潤了,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在這個人面前掉眼淚,於是把臉轉開了,透過小木屋的窗戶,看到外面綠油油的充滿生機的樹木,還有掩在樹後面的喬默的保鏢,看到喬默出門身邊跟著這麼多保鏢,而且是坐那樣好的車,定然是身份不一般的。
  他被救過來但是失了記憶,他也猜想過自己以前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是什麼身份。雖然被水浸過了,但他的衣服料子是很好的,而且,受了槍傷,應該身份不一般。他雖失了記憶,但是身體本能上的一切習慣都還在,他習慣性飯前要檸檬水洗手,料子差了的衣服磨得身體起疹子,民生生活的事情一概不瞭解,這些都說明他失憶前的家境很好,過得很好的生活,但是,他也隱隱覺得以前的日子並不快樂。
  因為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他沒有辦法在諾大一個世界里根據兩個名字去尋找自己以前的家人,於是就在鎮上留了下來,開始學習這裡的生活技能,他很快就學會了做飯,收拾屋子,修理電器,換煤氣修水龍頭之類的活,而且還根據自己的構想用廢木料建了一個守果園的小木屋。
  他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
  除了心裡那因為『喬默』而隱隱泛起的思念與疼痛之外,別的都是很好的,他覺得自己過得簡單而快樂,身體和心靈都有解脫的感覺。
  喬默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喬惜如此尖銳的問題,沉默了一陣才說道,「以前的事情我對不起你,但是,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以後我想答應你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我該如何答應你呢。」
  喬惜皺眉,然後咬了咬牙,說道,「那你為何不能現在給予我答案。」
  喬默目光溫柔地望著他,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輕輕撫摸過喬惜的臉頰,道,「你總得給予我考慮的時間,哪裡有你這樣心急的。」
  喬惜被喬默的溫柔給軟化了態度,他伸手覆蓋在喬默撫摸自己臉頰的手上,然後握在手裡,他心裡有種急切的盼望,希望喬默就在這裡答應他,不然他就不和他走,他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他卻有種很深的隱約的悲傷感覺,他彷彿等喬默的這個答案等了很久很久,但喬默卻一直沒有告訴他答案,而是讓他一直等待下去。
  不過喬惜此時卻不得不認為喬默的話是正確的,他只好點了頭,在喬默的手心裡親吻了一下,目光期盼地望著喬默,說道,「剛才我太急了,對不起。我喜歡你,希望你也喜歡我,能夠答應和我做戀人,你能夠在三天之內給我答案嗎,我願意等三天,你要是答應了,我就和你走,要是你覺得不行,那我還是在這裡好了。」
  喬默在心裡苦笑,說道,「小惜,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回去處理。」
  喬惜眉頭皺了起來,「都是藉口而已,你即使是要騙我回去,也不能應了嗎。」
  喬默被喬惜戳中了心思,沉默地望著桌子上的杯子,過了一陣才說道,「你知道你現在比我小多少嗎?」
  喬惜看到喬默臉上傷感的神情,不由得心顫動起來,心便開始痛起來,他在簟席上跪起來,望著喬默的眼睛,目光殷切又堅定,「我不管這個,愛情又與年齡無關,我希望和你在一起,我愛你,與你的年齡無關。」
  喬惜的宣言大聲而堅定,喬默卻目光平靜,聲音溫柔,「可我在乎。」
  喬默輕柔的聲音卻要喬惜愣住了,原來一直忍住的眼淚開始洶湧出眼眶,一滴滴滾燙的熱淚落在簟席上面,在金黃竹子的簟席上面留下一點點略微沉重的痕跡。
  「也許人生最幸的事情便是和相愛的人相識在最正當的年齡裡,但是,我們錯過了一截時間,難道不應該更加珍惜還相交的這段時間嗎,我錯過了你最美好的時候——你的成長和你的青年時代,所以,我更加不願意錯過你的現在了。默,我求你了,請你成全我,若是你對我也有一絲心意,也請你成全你自己好嗎?」
  眼淚隨著喬惜的臉頰滑落下來,盈著淚水的眼睛裡述說著他的所有情意,喬默呆愣地望著他,然後伸手輕輕揩掉他臉上的淚水,手指被淚水打濕的感覺好像也潤濕了喬默的心,他低下了頭,手握住了喬惜的手,目光望向窗外,在不遠處就是一望無垠的大海。
  喬惜傾身抱住了喬默,喬默沒有反對,將頭微微靠在了他的胸前,說道,「你跟我回去吧。」
  喬惜愣了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喬默的意思,他高興地驚道,「默,你是答應我了嗎?」
  喬默回頭看他,眼裡含著一絲無奈,更多的卻是寵溺的愛意,喬惜只覺得要幸福地化成泡沫一樣,整顆心都暖得要軟掉。
  他激動地將喬默抱得更緊,笑著說道,「謝謝你,默,謝謝你。」
  喬默被他勒得背脊疼,但還來不及讓喬惜放手,這高興得得意忘形的孩子臉上還有眼淚就親過來了,在他唇上又舔又啃的,還含糊道,「默,我喜歡你,我愛你,你總算答應我了,你答應我了。」
  喬默只覺得自己嘗到的都是喬惜的眼淚的味道,澀澀的鹹鹹的味道。
  喬默推他,「先放手。」
  喬默畢竟是積威深重的人,喬惜不想放手,也在他要求之後放開了,但臉上還是那大大的笑容。
  這還是喬默第一次看到喬惜這樣毫無掩飾的如春日陽光般燦爛而溫暖的笑。
  喬默已經準備起身來,喬惜卻拉住了他的胳膊,神情期待,扭扭捏捏,「默,你能主動親親我麼,我還不太確定你的心意。」
  喬默驚訝地望向他,但喬惜絲毫沒有動搖,就一直是那副期待的樣子望著他,就像一隻友好的大大的狗狗。
  喬默頓了一下,手放在了喬惜的肩膀上,然後傾身向喬惜,也許他本是打算親吻他臉頰的,但猶豫了一下之後,側著頭嘴唇覆在了喬惜的唇上。
  僅僅是輕輕碰了一下而已,但喬惜卻興奮地抱住了他,伸出舌頭來舔他的唇,而且因為動作過大,而將喬默一下子壓倒在了簟席上,喬默的頭撞在木地板上發出嘭一聲響。
  喬默眉頭瞬間的皺了一下。
  喬惜壓在喬默身上,表情很抱歉,有點張口結舌。但從上看著喬默躺在簟席上的樣子又不由得嚥了口口水。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歡這個人才能夠即使失了記憶依然記得自己深深地愛著他,在這樣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非要明確地表達對他的愛並且要得到他的回應,在就是這樣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希望永遠和他在一起,在這樣壓著他的時候,心跳就全亂了,腦子裡全是亂糟糟的不受控制跳出來的東西。
  這個人永遠都是這樣處事不驚的樣子,即使被他壓在身下也一臉平靜,只是因為被磕痛了而皺眉,但一會兒又變成了那樣平淡的神情。
  這個人會因為自己而變得不一樣嗎,喬惜在心裡這樣想著。
  喬惜的眼神實在太危險了,喬默將那受傷的手掌輕輕扶著喬惜的肩膀,說道,「我手剛才又被傷到了。」
  喬惜眼裡原來還炙烈的目光果然一下子就全變成了擔憂和心疼,他趕緊從喬默身上爬起來,並且也把喬默扶起來,因為要掩蓋自己剛才的齷齪心思而慌張地說道,「我們去我乾爹家,我給你的手上上藥。」
  喬惜來不及收桌子上的茶壺茶杯,只把窗戶關了,就帶著喬默出了小木屋,又鎖了門,看了看分佈在木屋周圍的保鏢,不由得皺了眉頭,道,「默,他們必須跟著你嗎?」
  喬默並不覺得自己在這裡會遇到危險,便對負責人說道,「你們不用貼身跟著我了。」
  對方要反駁,但看到喬默不欲再多說的神情就只好點頭應是。
  喬惜牽著喬默的手,帶著他穿過樹林往林家走去。
  而喬默的保鏢則一部份走到前面去確保前路無危險,一部份遠遠跟著。
  喬惜帶著喬默到了林家的小院子前,院子的木頭柵欄上面纏繞著牽牛花,院子裡面停著一輛小三輪貨車,紅磚的二層樓房子,白色的兩開門,喬惜拿出鑰匙來開了門,一邊引著喬默進屋,一邊說道,「這是把我從海邊救起來送進醫院的人家,他家裡只有三口人,我來了就四口人。乾爹去A城辦事去了,乾媽帶著小妹阿敏做頭髮買衣服去了,要晚一些才回來。」
  喬默聽著喬惜說這些話,這個孩子真的變了好多,給他的感覺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了,但是看得出來,他介紹起這一家人的時候很是欣慰,笑起來單純又陽光,他應該比以前在喬家的時候要幸福快樂很多吧。
  喬默沉默著聽喬惜介紹屋子裡的擺設,介紹說干爹喜歡釣魚,乾媽喜歡逛街和與別的女人們聊天,小妹喜歡看青春偶像劇……
  這棟在喬默眼裡狹窄而俗氣的房子,卻因為喬惜燦爛的笑容與興奮的介紹話語而增添了光彩,喬惜請他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坐了,為他泡了一杯菊花茶,然後就見他從客廳裡一邊的高立櫃裡拿出一個藥箱,那個高立櫃上面還放著一個鍍銅的青蛙,被擦得金光閃閃的,喬默知道那是用來招財的,但是實在是太劣質而俗氣了,以至於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喬惜看了看喬默的擦傷的手,看到那樣漂亮的手心上居然被擦傷了,心疼得不得了,想想應該用濕帕子擦擦再上藥就起身說道,「我去拿毛巾來。」
  喬惜剛走到後面的洗浴室去,就有一個花枝招展的漂亮年輕女孩子從外面走進來,她看到喬默一愣,問道,「喬惜哥回來了吧!你是誰?」
  喬默一愣,以為這個女孩兒是喬惜口中一直在說的小妹阿敏,基於對喬惜救命恩人的禮貌,他微微朝她露出了個笑意,說道,「喬惜到後面屋去了。」
  對方點了一下頭,不由自主又看了看喬默,但是喬默身上太有氣勢,又不敢仔細打量,於是趕緊跑到後面屋裡去了,喬惜端了水盆拿了毛巾出來差點和這個女孩子撞上。
  余婕看到喬惜,就笑了,很親密地說道,「喬惜哥,看到你回來了我就過來了,我準備烤一個蛋糕,但是怎麼也做不好,你去我家給指導指導。」
  喬惜向她笑笑,「好啊。你什麼時候做,我去看看。」
  余婕已經拉上了他的胳膊,語氣撒嬌,「就是現在,就是現在,和我過去吧!」
  喬惜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喬默,喬默端著茶低著頭在喝茶,根本沒有看向這邊,但是喬惜直覺地喬默是在生氣。
  他不著痕跡地讓開了余婕,說道,「那你先回去準備吧,我現在有客人,我先招待他。」
  余婕目光也放在喬默身上來,對喬惜說悄悄話,「他是誰啊,以前沒有見過呢。」
  這個小鎮子很少有人來,只在有時候會有旅遊或者休假的人路過,於是鎮子上的人幾乎家家都互相認識,要是來個外人大家一下就知道那是外人。
  喬惜說道,「是一個貴重的客人,你先回去吧,我會去你家的。」
  喬惜此時雖然已經對余婕有些不耐了,但基於從來都對女士的禮貌與客氣,他此時依然是面帶溫柔笑容的。
  余婕看喬惜一直催她離開,不免對那個客人分外感興趣,又拉著喬惜撒了一陣嬌,讓喬惜千萬要快點到她家去,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第四章 醋勁

  喬惜把水盆端到放到喬默坐的沙發旁邊,喬默抬起頭來看他,神情淡淡的。
  雖然喬默沒有做任何表示,但喬惜能夠憑直覺知道喬默不高興。
  他在喬默的面前半蹲下來,伸手去拿喬默那隻被擦傷的手,喬默在他碰到他指尖的時候把手拿開了,從他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強勢而又冷漠的氣息讓喬惜不由得顫抖了一下,驚訝地望向喬默。
  喬默站起身,道,「既然人家小姑娘都讓你去教她做蛋糕了,你快去吧!我也有事需要處理,就先離開了。」
  喬惜震驚得張口結舌。
  站起身後趕緊拉住要走的喬默的胳膊,語氣懇求,「默,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堂堂喬家子孫,淪為教人做蛋糕的份了嗎。不是我想的那樣,難道你剛才答應人的話是信口開河。」喬默生氣地一把將喬惜的手甩開,臉上神色已經再也做不到剛才那樣的冷淡平靜了,他也許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生氣,畢竟喬惜口口聲聲在他面前說愛他要和他在一起,沒想到這句話說了還沒過半個小時,這個人就能夠對著漂亮年輕女孩子一臉溫柔微笑,還答應要去教那女孩子做蛋糕,這讓喬默覺得自己被喬惜騙了感情,在自己答應了他之後,他居然和女孩子那樣親密無間。當然,剛才看到那個女孩子青春靚麗,和喬惜站在一起的時候完全是一對璧人非常般配,這也是刺激到喬默的一個原因。
  不過,喬默當然不會願意承認自己看到有年輕女孩子和喬惜關係親密就吃醋,於是就找了這樣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喬惜作為喬家子孫不應該做蛋糕。
  喬惜一臉委屈地望著喬默,看喬默冷著臉滿臉不豫,生怕他生氣走掉,也顧不得太多,就上前一把將喬默的腰抱住,嘴裡說道,「你不要走,我求你了,你聽我解釋。」
  也許別的事情上還好說,但在愛情上,沒有戀愛經驗的喬默是個超級理想主義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剛才看到喬惜和那女孩子那樣親密,此時哪裡能夠簡單就消氣原諒喬惜,於是冷冷站在那裡,命令道,「喬惜,放手。」
  喬惜被喬默冷冽的語氣震得身體一抖,但卻並沒有按照他的話做,而是將他抱得更緊了,聲音都帶上了哽咽,就差哭出來了。
  「默,求你了,你聽我說,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心裡只有你,我只愛著你,小婕只是鄰居家的小妹而已,我只當她是小妹。你要是不想看我和別的女孩子關係好,我可以改,我以後不和她們接觸就行了。」
  喬默僵住了,不僅是被喬惜的話說動了,也是因為被喬惜戳破了他心裡的那個散發著濃濃酸味的醋罈子,讓他明白自己剛才的彆扭是多麼地幼稚而反常,就像個年輕衝動而沒有腦子的少年人一樣,哪裡還像作為喬家之主的喬默。他不適應這樣的自己。
  喬默的姿態放軟了,看到喬惜那要哭的委屈樣子,在心裡嘆了口氣,說道,「好了,我不走。你把我放開,說說你的事情吧!」
  喬惜有些不捨地將喬默放開,然後喬默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喬惜不斷用眼睛去瞄喬默,但是又不敢正大光明地盯著他看。
  喬默把擦傷的那隻手伸到喬惜的面前去,道,「不是來給我敷藥的,快點吧!」
  喬惜點點頭,拿了打濕的毛巾將喬默手掌上擦傷地方之外的地方擦乾淨,將血跡凝結的少許血漬輕柔地擦掉,這才開始給喬默上藥。
  喬默看著喬惜那專注裡又帶著溫柔疼惜的臉,想了想,問道,「你會做蛋糕?」
  喬惜的心神都用來關注喬默手上的傷了,點點頭,道,「嗯,雖然你剛才說做蛋糕有辱喬家子孫的名聲,不過,我的確是會做的,還會做不少菜,大家也說我做的不錯。你要是不喜歡我做菜,我可以不做了。要是你覺得沒什麼,願意容忍我這點小愛好,我以後可以做菜給你吃,你喜歡吃什麼,我都可以去學著做。」
  房間裡很安靜,喬惜的聲音溫柔細膩,如同清澈溫潤的水流在心田淌過,牆上的擺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就像是時光溫柔撫摸過的聲音,讓人覺得寧靜而安然。
  喜歡做什麼自然是可以自己選擇的,並沒有誰規定喬家的子孫就不能做飯做菜,喬默剛剛那樣朝喬惜發脾氣只是找的一個不承認自己吃醋的無理理由而已。
  「若是你喜歡做菜,我也並不會幹涉,但是,把時間花在這個上面,還給小姑娘做老師,不免就會有些玩物喪志了。」
  喬默處在長輩位置的話完全是公報私仇一般地將喬惜責備了一頓,但喬惜並不覺得難堪或者難受,相反,他覺得挺高興的,因為他明白了喬默只是嘴硬心軟而已,而且這人心裡定然是有自己的,所以才會對這種事情發這麼大的火,他是在吃醋吧。
  喬惜雖忘了以前的事情,但還是本能地知道喬默這樣吃醋生氣是很反常的表現。
  要入夏了,天氣炎熱起來。
  喬惜給喬默的手心上好藥,用薄紗布包了兩層,說道,「其實我在這裡每日無非就是做些家事,還幫著看守果林和採收,估計都是入不了你的眼的,但是其實我挺開心。學著做這些很有意思,做好了大家吃著開心,我心裡也很高興。」
  喬惜的臉上帶著一種平淡安靜卻雋永的幸福安詳感覺,這種感覺出現在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臉上讓人有一種奇妙的維和感,畢竟這個年齡的年輕人都該是朝氣蓬勃很有野心的才對。
  喬默看著他,心裡突然被震動了,他為自己剛才那對喬惜來說明顯是故意刁難的話感到了羞愧,這個孩子的臉上,以前從沒有過如此幸福安詳的感覺,以前的喬惜給人的感覺總是在費著力氣做事,雖然他處事從容,卻不免讓人覺得他的疲倦,他的眼裡總是帶著去不掉的憂愁,和他的年齡和身份都不相配。
  現在的喬惜能夠覺得幸福快樂,這是一件好事。
  喬默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由得伸手撫上喬惜的臉頰,說道,「以後你喜歡做什麼就做吧。你覺得開心就好。」
  喬惜驚訝地望著喬默,喬默朝他笑了,語帶寵溺,「傻孩子,我希望你能夠活得開心幸福。」
  喬惜望著喬默,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說道,「我和你在一起就覺得很開心很幸福。我這兩年住在林家雖然每天都很快樂,但是,我心裡從沒有滿足過,總覺得差了點什麼,覺得焦躁,想要出去尋找。遇到你開始,我就知道我缺少的只是你而已,看到你,和你在一起,我就滿足了。」
  喬默心裡如暖流流過,心變得無比柔軟,淡淡的幸福和甜蜜包圍了他,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喬惜的背,「那你以後就跟在我的身邊吧。」
  幸福和感動如同潮水湧來,喬惜願意被溺死其中,他將喬默抱得更緊了些,就這樣靜靜地和他擁在一起,喬默臉上有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微笑,恬淡而幸福,就像超越了時間,他回到了他還小的時候,捧著書坐在櫻花飄飛的櫻花樹下,在春日溫暖的陽光裡睡著了,夢中有人和他在一起,那是一種讓人回味無窮的幸福而甜蜜的感覺。
  喬惜抬起頭來,眼裡是暖暖的愛意,還有殷切的盼望,他撐著身體坐到喬默身邊,望著喬默道,「默,我以後都跟著你了,你不能什麼時候不高興了就把我趕走。」
  「哪裡會。」喬默道。
  「那我想親親你,你答應麼?」喬惜目光熱切,一眨不眨地看著喬默的臉。
  喬默有些窘迫,他這麼多年來從沒有和誰親密相處過,以前的展灝昕對他做的那些小動作已經是他的極限,他對於和人親密接觸很不習慣,即使心裡不排斥,但身體也會條件反射地排斥的。
  但在喬惜那樣殷切的目光下,他只能點了頭。
  喬惜笑了,臉頰上的酒窩顯出來,於是不免給人一種靦腆的感覺,喬默喜歡看他笑。
  喬默以為喬惜所說的親親就是碰一下嘴唇,沒想到喬惜卻是一下子將他抱緊,那種大力氣都將他撞得靠到了沙發背上,整個人幾乎是仰倒在了沙發上,他很不習慣地去推喬惜,但喬惜根本不為所動,含著他的嘴唇又舔又吸,喬惜身體的味道帶著大自然裡的草香,喬默並不厭惡這種味道,也不討厭和喬惜親吻,只是,喬惜這種像是夏日烈陽一般的熱情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小惜,你……」喬默想讓喬惜起來不要壓著他,但他話還沒有說完,喬惜卻把舌頭伸到他嘴裡去了,在他口腔裡舔過,喬默只覺得身體跟著一酥,有種無法控制自己的無力卻又飄搖的感覺,他不喜歡和人有這種深入的親吻,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噁心,手推拒喬惜,舌頭要把入侵者趕出去,卻被喬惜纏住了,喬惜手緊緊抱住他,因為身體裡熱潮湧動,有種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他多想和這個人結為一體,那種衝動讓他不知疲倦地親吻喬默。
  喬默覺得自己身上的骨頭都要被喬惜給勒斷,而口腔也被他佔領了以至於呼吸不暢。喬默沒有喬惜的力氣,並且喬惜處在亢奮狀態根本不理睬他的反抗,喬默從最開始的一絲厭惡和生氣,漸漸地就被懷裡的這個少年給感動和融化了,想到這個孩子是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想到他的溫柔和對自己的愛意,喬默漸漸地就放鬆了身體,聰明如他,很快就掌握了在被人深吻的時候也能夠呼吸的竅門。
  他甚至很快就知道了應當如何反守為攻,喬惜在感受到喬默的主動的時候,更加熱血上腦。
  當結束這個親吻,喬惜臉頰緋紅,撐著沙發撐在喬默的身邊,目光灼灼把喬默望著,喬默臉也少見地紅了,居然不敢和喬惜對視,而是把視線轉開了。
  喬惜眼裡的熱情讓喬默覺得招架不住,於是說道,「你帶我看看你的房間吧。」
  喬惜舔了舔嘴唇,又在喬默唇上碰了一下才很不捨地起身,「我的房間在樓上。」
  他把藥箱和水盆毛巾收拾好,這才帶著喬默上了樓。
  喬惜的房間窗戶想著西南方向,會曬一下午太陽,此時陽光就從大開的窗戶照進來,房間裡的熱氣有點重。
  喬默仔細打量了這間房,很簡陋的房間,一張木床,還有一個白色衣櫃和一個小書桌,就再沒有別的東西了,那個簡陋的書架是用廢舊木板自己定的,雖然做書架的人很用心,但不免還是因為木料的顏色各異而顯出不協調來。
  喬默微微皺了皺眉頭,「你這兩年就是住在這裡的。」
  喬惜點點頭,將窗簾關上,房間裡便涼爽了一些,笑著說道,「是呀,我喜歡這裡,夜深的時候海浪的聲音就能夠聽到,坐在窗檯上一看出去全是綠色。」他指了指床和書架,道,「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剛剛那個小妹的父親會做木工,我跟著他學著做的這些。」
  喬默本在心裡憐惜喬惜這兩年在這艱苦的條件下受了苦,但聽他說他喜歡這裡,便將那種憐惜轉化成了對他的溫柔。

  第五章 認回

  喬默站在喬惜的書架邊翻了翻上面的書,想到以前喬惜也是挺喜歡看書的,而且涉及面非常廣,只是那時候他沒有心思來多關注這個孩子,此時想來關注的時候,發現書架上的書卻是《家居設計》《一百種家常菜》《椰樹種植技術》《XX土特產大全》之類的書,大多數是農業種植的書,還有幾本做菜菜譜,然後有兩本房屋結構和家居設計的厚本彩頁書。
  看到這些書,喬默心裡怪怪的。
  不過喬惜倒沒有覺得有什麼,歡喜地看著喬默翻那本《一百種家常菜》,還給他介紹裡面的幾個菜式。
  喬默把書放回書架,他要和喬惜談談,問問他的人生理想,以後想做什麼,畢竟喬惜失憶了,從事以前的事業會有些力不從心,而且,看得出來,喬惜以前做那些事並不開心,但他現在卻過得很好,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明白喬惜想做什麼。
  「你對今後的人生有什麼打算麼?」房間裡只有一張椅子,喬默只好坐到床邊去,語氣和藹地詢問道。
  喬惜坐在椅子上面對著喬默,雙手撐在膝蓋上,想了想才說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是有打算的。這塊地方已經被收購了,要修建一個科技園,我們的房子這裡要修藥廠,乾爹他們要搬到城裡去住,我也會和他們一起搬去,乾媽給我找了修電腦的師傅準備跟著做學徒,以後也有一碗飯吃,然後就這樣唄,」喬惜看到喬默不認同的眼神,就不好意思地笑了,頭也低下去,小聲道,「我也沒有什麼大野心,只想平平順順地過日子就行了。也許你並不瞧得起我這樣懦弱的樣子,但這就是我以前的打算,並且覺得這樣也不錯,小日子有小日子的好處。」
  喬默上位多年,心裡早就是必須帶領喬家走向更輝煌的未來,他沒有野心,但是喬家家主卻必須是有野心的。
  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也只是希望自己有足夠的書看,如果能夠做一個作家就更好了,那時候的他也如同現在的喬惜這般簡單,這樣看來,喬惜失憶了也是好事,至少他的心思變得單純了,心單純了,人更容易得到滿足與快樂。
  隨著時間的改變,喬默不得不承認自己變了很多,但是突然被喬惜這樣說起,他便又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願望,不免些微恍惚,說道,「我並沒有瞧不起你,我小時候曾想過住在一個小屋子裡,面對著青山綠水,便再無所求。」喬默沉吟片刻,他那時候也還想過會有一個相愛的人在一起,不過此時他已經沒有了將這種話說出來的那種年少單純了。
  喬惜伸手拉住了喬默的手,眼睛望著喬默的眼睛,臉上是溫暖的笑容,「我現在的打算就是跟著你,能對你幫上些忙就行了,具體有什麼遠大的理想和打算我還沒有想到。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我現在想幹什麼,我就知道了。」
  喬默面露微笑,示意他說下去,喬惜站起身,拉著喬默,「剛才的那座小屋子你喜不喜歡,你小時候不是想過住小屋子嗎,那我陪著你住在裡面怎麼樣,晚上海浪的聲音就像催眠曲,還有風也很舒服。」
  喬默有些詫異,但喬惜已經因此而分外激動亢奮了,說道,「你的事情不會都非常急吧,在這裡住兩天怎麼樣,就兩天。」
  喬默想了片刻,朝他笑道,「那行吧。只是你要如何招待我,那個小屋子裡什麼都沒有。」
  喬惜為喬默的笑容而迷住了,不自主俯下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道,「自然是有辦法的,我會讓你覺得不虛此行。」
  喬惜正準備講講自己的計劃,樓下就傳來喧嘩聲。
  喬惜一驚,「乾媽回來了,不過怎麼在和人吵架。」
  喬惜讓喬默坐著,便飛快地跑下樓了,喬默想想也跟著下了樓。
  到樓下院子裡,發現林母正拉扯著一個健壯高大的男子在質問,氣勢兇猛,話語咄咄逼人,說要拉他去警察局。
  阿敏站在一邊手裡拿著一根長木棒,給她母親助陣。
  那個平時機敏又身手了得的男子不就是喬默的保鏢,此時被個弱小女子揪住胳膊就有些手足無措了。
  看到喬惜從屋裡出來,去把頭髮燙成了爆炸卷的林母趕緊朝他喊道,「小惜,抓了個強盜,這是我家,他守著我家門還不讓我進去,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跟著出來的喬默看到此情景愣了一愣,那保鏢看這麼點事居然驚動了喬默,不免有些難堪。
  喬惜認識那被林母揪在手裡的男子正是喬默的人,便趕緊上前去說明情況。
  那保鏢也說不知道這是林母的家,誤會而已。
  林母一臉懷疑,但最後還是相信了喬惜的話。
  林母和阿敏的目光都望向喬默,但因為喬默身上的氣勢和冷淡,不免不敢多看,林母甚至沒法大方問出他是誰,只能去拉著喬惜的胳膊把他拉到一邊,偷偷打量喬默,小聲詢問,「那個男人是誰?是大人物吧,怎麼到我家來了?」
  喬惜側頭看了看喬默,發現喬默神色平淡,但目光顯然在他被林母拉著的胳膊上瞄了一下,想到喬默的醋勁有多大,喬惜便不著痕跡將自己的胳膊從林母的手上解脫出來,答道,「他,他是我以前的家人,來找我的。」
  喬惜的話讓林母和阿敏都驚訝住了,林母詫異道,「你的家人?」隨即又想到喬惜被救活時候的事情,這個孩子應該就是大戶人家的人,被家人找來也是應該的。
  阿敏卻嘟起嘴皺起了眉,很不滿地嘟囔道,「那哥是不是要和他回家去了。
  林母用手拍了一下阿敏的頭,「當然要回去了,人家家裡是大戶人家,我們這種人家把你哥留著做什麼。」
  「不要走嘛,哥不要走。」阿敏要哭了似地,拉著喬惜的手臂搖呀搖,於是頭上又挨了一下,林母罵道,「小姑娘家別亂說。」
  喬惜伸手摸了摸阿敏的頭髮,勸道,「雖然我要回去了,但乾爸乾媽和你,我是不會忘記的,會經常回來看你們。」
  林母又問了幾句喬惜確定那人是他家人的話,喬惜說那人就是喬默,他雖然忘了以前的事情,但是喬默他是記得的。
  說到這裡,林母和阿敏不由得又偷偷看了看喬默,心想這人就是喬惜沒有忘記不斷說著的喬默啊,這種人自然是和他們普通人天壤之別的,喬惜回去了估計會過得好些吧,也會有前途一些,自然不能攔著人家回去的。
  喬惜向喬默介紹了林母和阿敏,林母趕緊邀喬默進屋裡坐,又讓阿敏去給林父打電話,讓林父快點回來。
  因為這一家人畢竟是喬惜的救命恩人,喬默待他們比常人親切很多。
  喬默向他們介紹說自己是喬惜的監護人,但是到底具體是什麼關係卻並沒有明說,因為他的氣勢,林家人也都不敢問。
  喬默又解釋了喬惜中彈掉入海中的緣由,說是有仇家追殺,中彈後被推入海中了,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以為已經沒了,沒想到居然能夠得救,便又說了感謝的話,喬默的助手站在喬默身邊,將一張支票遞給喬默,喬默雙手給了林父,感謝道,「真是太感謝你們家人救了喬惜,並且還照顧了他兩年,這種大恩無以為報,這點錢是我的一番心意還請收下,情意是金錢也無法買到的,你們作為喬惜的再生父母,即使喬惜跟著我回家了,以後依然是你們的乾兒子。」
  喬默的話裡從來都會隱隱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林父作為一家之長自然也有自己的地位威嚴,但在喬默面前也只能規規矩矩地坐著,在喬默遞過支票的時候接在手裡,甚至不敢仔細看支票上的數目,連平時最古靈精怪的阿敏也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動都不敢動一下。
  喬默又說了些要馬上接喬惜回家的話,然後助手就說已經在酒店裡訂了位置,邀請林家人一起去吃一頓感謝宴。
  當林家人從裡面小客廳裡出來,他家院子外面的公路上已經一致排開停了五輛高級車,有好些黑衣保鏢在,不少鄰居看稀奇一般地出來圍著他家看,但是因為有保鏢在而不敢靠近。
  喬默帶著喬惜坐了第二輛車,林家人被引進了第三輛車,這下別的保鏢司機才上車開車離開。
  大家估計都猜到了這是喬惜的家人找來了接他回去,畢竟喬惜那種長相特別好教養好的人定然不會是普通人家的人,即使失憶了,家人找來定然是要回去的。
  這個鎮上年齡相當愛慕著喬惜的人不免有些人就黯然神傷覺得定然無法高攀了,有些人也會做著從此攀上有錢人進貴族圈子的夢。

  第六章 回歸

  晚上的海邊椰林有另一種美。
  小木屋裡的地上墊了墊子,然後放上簟席,一邊的小桌上的充電式點燈發出瑩瑩白光,小木屋裡籠罩在那微顯黯淡的光芒裡,讓房間裡帶上了曖昧的氣息。
  喬默半躺在簟席上,身上蓋著蠶絲被,聽喬惜講著他這兩年來的一些事情,喬惜講到這間木屋的來歷是非常興奮,將當時發生的一點點小事也能詳盡地描述出來。
  屋外有風吹過,椰樹林因風而低低歌唱,遠處海邊海浪聲傳來,就像是亙久不息的傳說,一直在述說……
  這裡有一種讓人安然的寧靜。
  喬默閉著眼睛,在喬惜的聲音裡睡了過去。
  夢裡彷彿回到了還小的時候,他也曾經被母親帶著到海邊的別墅裡度假,那是在海邊懸崖之上的別墅,從樓上的窗戶裡能夠看到碧藍的海,他趴在窗戶邊靜靜瞭望大海,會升起各種各樣的幻想,比如為何海水要不斷地擊打海岸,要是坐一艘船從那裡出發到底能夠走到哪裡去……
  小時候的想法總是那樣的,不過,在人到中年的時候再來回憶,總會有些不一樣的感受。
  喬惜向喬默身邊靠了靠,盯著他一直看,看到他在睡夢裡露出的溫和的神情,偷偷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才關了燈也跟著睡下了。
  這樣的夜晚,兩人在一間房間裡,血氣方剛的喬惜總是會有些遐想的,但是看到喬默那樣寧靜而祥和的臉,他的心便也跟著沉靜下來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還很早,早上清新帶著濕氣與涼意的空氣讓人神清氣爽。
  喬默爬起來,不免有些詫異自己一晚居然能夠睡得如此死,好像是剛剛躺下,當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
  這樣不夠軟的床睡之後的後遺症來了,喬默覺得滿身的骨頭都疼。
  喬惜從外面進來,看到喬默已經起來了,弄了水讓他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換了衣服,就拉著他出門去。
  年輕人總是精力旺盛,喬默被喬惜帶著沿著海邊往前走,這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來,世界沉浸在一片灰白的晨幕之下,海鷗的聲音,海浪的聲音,還有喬惜在他耳邊不斷說話的聲音,風吹過林子的聲音,組成了喬默心裡一直在企盼此時終於實現的一種美好,那是他小時候的一種對於浪漫和愛情的定義。
  喬默側頭看了看喬惜,他的臉上並沒有特別的神情,但是喬惜知道他此時很高興。
  喬惜停下步子來,伸手將喬默擁抱住,喬默對於喬惜的接觸,身體已經不再條件反射的牴觸了,他也將喬惜擁抱住了。
  海天相接處染上了紅暈,太陽過不了多久就會從海面上跳出來了。
  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在海邊形成一個小點,就像是從亙古而來,到遙遠的未來而去的,已經融為了一體。
  兩人在這美好的清晨裡靜靜接吻,世界上的一切都離他們遠去,只剩下彼此。
  並沒有瘋狂的熱戀,喬默並不適合熱戀,喬惜願意靜靜地和他將所有愛戀在溫和的時光裡慢慢浸盈滿生活,成為生命裡看似平淡卻永不會消失的細水長流。
  兩人牽著手繼續往前走,喬惜指著不遠處的山崖,「我以前早上會跑步到那裡去,在那裡看日出非常好。」
  喬默嗯了一聲,兩人便捨棄了海邊的路,沿著公路往那山崖走去。
  雖然天色還早,但公路上已經有車行過了,幾分鐘就有一輛。
  喬默並不介意和喬惜親密地在一起出現在外人的面前。
  沿著公路走上山崖頂端的時候,太陽剛剛從海平面升起來,一輪火紅的圓盤將整個海整個世界都包裹在橙紅裡,炫目地讓人睜不開眼。
  懸崖頂有一個平台是專門用來看日出的,上面有長木椅,有護欄,喬默站在護欄邊,從高處望著整個海,彷彿是在看著整個天下,太陽的光芒在他的臉上灑下一片暖光,讓他的輪廓分外清晰,那會讓人覺得秀麗的眉眼此時卻讓人覺得凌厲與高不可攀,顏色略顯淺淡的唇也顯出無法接近的孤高。
  他如此安靜地站在那裡,負手而立,沒有任何別的動作言語,卻有一種天下在手的氣魄和孤冷清傲。
  喬惜站在他的身邊,完全被他迷住了,不自覺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喬默回頭看他,喬惜有些委屈地說道,「我總覺得抓不住你,不能接近你,我心裡不踏實。」
  喬默一愣,然後就笑了,反手將喬惜的手握在手裡,「傻孩子,盡在胡說,我不是答應你了,讓你待我身邊。」
  喬惜皺起的眉還是沒有展開,他從喬默身後將他的腰摟住,將頭靠在喬默的肩膀上,面對著海天相接處的太陽,略微惆悵地悶悶說道,「我心裡還是不踏實。」
  喬默沉吟了一陣,說道,「那你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嗎?你都沒有問過我你以前的事情。」
  喬惜的這種不踏實,在喬默看來,是因為喬惜馬上要離開這裡跟著他回家去,突然要去到陌生的環境,他又忘了以前的事情,故而才覺得不踏實,也許喬惜知道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就會好些。
  只是沒想到喬惜卻搖頭了,「我不是很想知道以前的事情,我希望這就是我和你的開始,有最美好的開始,以後的記憶裡全是美好的記憶。」
  喬默被喬惜的這話震動了,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兩人從觀海處離開,喬默的車已經在不遠處等候了。
  喬默這次跟在身邊的保鏢有幾個是見過展灝昕的,喬默的助手也對展灝昕有所耳聞,看到喬默和展家的這個小公子在一起並不覺得特別奇怪,只是把展灝昕當成了喬默暫時的情人而已。
  坐上車離開後,就直接去了機場,喬惜跟著喬默坐在專機裡,對於裡面的一切,他並不覺得陌生,好像他以前曾經在這裡不少次。
  喬默洗了澡換了衣服,喬惜也收拾了自己,兩人這才開始吃早飯。
  雖然喬惜說他不想知道以前的事情,但因為喬惜所用的身體是展家小公子的,喬默必須給他解釋這些事情,不然會有不少麻煩。
  當喬默說他必須給喬惜說明情況,喬惜並沒有牴觸,而是很認真地聽了。
  甚至在聽到喬默說他曾經死過一次,然後在另一個身體上復活了,也就是他現在的這個身體,喬惜居然並不覺得這種事情奇怪,很自然地就接受了,好像就是接受他小學在哪裡畢業那般毫無障礙。
  喬惜願意接受喬默給予他的所有的記憶,即使是喬默口述出來的他的一切,他都願意相信並且接受。
  他有時候也會為自己這種喬默為他的一切的愛情觀感到奇怪,但是,那種根植於靈魂的愛戀並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
  從飛機上下來,就有人在迎接,有車在等候了。
  看到跟著喬默下飛機的展灝昕,好幾個人都愣住了。
  兩年前在海裡失蹤的人,居然在喬默出門去考察一番的情況下被帶回來了。
  雖然心中驚訝,大家卻也足夠鎮定。
  在上車時,喬默吩咐屬下聯繫展灝頡,說他弟弟在他這裡,讓展灝頡到喬家一趟。
  喬惜透過車窗望著在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喬默在看著文件,喬惜不好打擾他,覺得外面風景無趣之後便看著喬默發呆。
  喬默身上的一切彷彿都能夠吸引他看很長的時間,並且永不厭倦。這種感覺是甜美的,他為自己因為失憶而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心裡居然如此愛著某個人感到愉悅,又為喬默居然能夠回應他而分外慶幸。
  喬默從文件裡抬起頭來,喬惜盯著他看,這讓他想到以前展灝昕也盯著他看過,不由問道,「你在看什麼?」
  喬惜笑得臉頰上的兩個酒窩若隱若現,露出些微羞赧,道,「沒看什麼,就是想看著你而已。」
  喬默很無奈,只好不管他了,繼續處理事務。
  車駛進喬家大門,在內院門口停下來,喬惜下車後便四處打量,覺得這個地方特別熟悉,好像每一顆樹每一株草是什麼樣子在他腦子裡都隱隱有印象一樣。
  站在門口迎接過來的有一個小小少年,那少年也給喬惜很熟悉的感覺,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覺得他看到的就是小時候的自己。
  為了禮儀,想要跑到喬默身邊去的喬甯只能用走,站在喬默面前,他雖然想高興得朝喬默撒嬌,但最終卻不得不只是躬身行了一禮,道,「爸爸,你回來了。」
  喬默伸手親密地摸了摸他的頭,「嗯」了一聲便再無話。
  喬惜看到喬默那樣溫柔地對待一個孩子,不免覺得喬默對自己的感情分給了別人,心裡便有些發酸。
  喬默卻笑著回頭來看他,介紹道,「這是喬甯,是我的養子。」
  喬惜心裡彆扭,卻只能面露微笑地來和喬甯打招呼,讚歎道,「很乖的小孩兒。」
  喬甯在心裡不滿面前的大哥哥把自己當孩子,但還是禮貌地伸手和他握手,「你好。」
  喬默並沒有介紹喬惜的名字,於是喬甯問道,「哥哥如何稱呼?」
  喬惜看了看喬默,看到喬默正和屬下說話往裡走,便摸了摸鼻子,道,「我叫展灝昕,你叫我展哥哥就好了。」
  喬甯睜大了眼,對於救過喬默的展灝昕,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喬甯當然更是記憶深刻,只是這人不是掉進海裡死了,怎麼突然又活過來還被喬默帶回來了。

  第七章 大哥

  喬甯雖有疑問但並沒有細問,畢竟這人是喬默的救命恩人,出於對父親的感恩尊敬和孺慕之情,對他的救命恩人便也打心眼裡尊重。
  喬默走在前面應該聽到了喬惜所做的自我介紹,他沒有將喬惜介紹給大家,其實是想喬惜自己來介紹,無論他選擇哪一種身份,喬默覺得自己都不反對,雖然用展灝昕的身份會使問題簡單很多。
  展灝頡在公司上班,接到喬家管家的電話說他弟弟展灝昕被喬默帶回去了,這個驚人的消息差點沒讓展灝頡從椅子上摔下去,繼而是狂喜,然後又是懷疑,最後才沉下心來,和助理說了一聲,就趕緊從辦公樓下樓去了停車場,幾乎是一路飆車到了喬家,喬家本家沒有在城裡,等展灝頡到達喬家的時候,喬默也剛好帶著喬惜回到喬家。
  下人來報說展灝頡到了,喬默便讓在荷塘邊的花廳裡接待,只帶了喬惜過去。
  「他是你在展家的親大哥,一向待你很好。」喬默說道。
  春末夏初,荷塘裡的荷葉已經長得非常茂盛,翠綠的一片,隨風起伏,就像是綠色的波浪,在綠浪之間間或有翠綠花萼帶著粉色花苞的荷花苞,隨風而來的空氣裡帶著荷花荷葉的淡淡香味。
  喬惜目光從荷塘裡掃過,又看喬默,點了點頭,說道,「默,我不會和他走的,你應了我會讓我在你身邊。」
  喬默看喬惜那樣擔憂又不安的神情,憐惜之情便湧上了心間,喬默伸手握住了喬惜的手,這個孩子現在已經比他高了,但是在他的心裡眼裡依然只是孩子而已。
  「你做如何選擇,我都不會阻攔你,放心吧,只要你不願意,我不會讓他把你帶走。」
  喬惜臉上露出了笑容,眼睛熠熠生光,臉頰上的酒窩異常清新可愛。
  喬默心裡一陣柔軟,喬惜把和他牽在一起的手十指相扣,他也沒有拒絕。
  進了花廳,展灝頡已經坐在裡面了,坐姿端正,手放在膝蓋上,神情嚴肅帶著緊張。
  當初知道展灝昕為了救喬默而自己和菲爾斯特家的小少爺一起掉入了海裡,他除了剩下茫然就只有茫然,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沒有了,悲痛之餘他根本無法想到其他事,在心裡怪罪喬默那是一定的,但是,他並不是那種因為悲痛就失去理智的人,展灝昕愛上了喬默的事情他知道,展灝昕心甘情願救喬默而喪命,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怪罪喬默,那些都是展灝昕自己的選擇,雖然展灝昕還是個孩子,又那樣單純美好,不應該得到這樣的結果。
  喬默因為展灝昕的死親自向他道了歉,之後他也因為弟弟以命救了喬默而得到了不少好處,和喬家的幾個項目都簽了下來,又得到了喬默不少照顧,自然在生意上是做得更加紅火順暢。
  但是,想到這些是用弟弟的生命換來的,他哪裡還會有高興的感覺。
  他以前希望自己能夠越發強大能夠為弟弟撐起一片天,無人來欺負他,但在他越來越強大了,展家主家人都無人再敢得罪他,但他弟弟卻沒有了。
  得到展灝昕沒死又回來了的消息,足見這對他來說有多麼震撼,他只能端正嚴肅地坐在那裡來壓下心中翻騰著的各種感情。
  喬默從後面房間掀簾進來,展灝頡立即從椅子上起了身,躬身行了一禮,直接問道,「喬伯伯,您說找到小昕了?」
  展灝昕在他問話的同時已經從喬默的後面出現了,看到那和自己現在的相貌些微相似只是要威嚴板正有氣勢很多的人,他的心裡有一絲熟悉的感覺閃過,嘴裡喚道,「大哥。」
  喬默道,「都坐下吧!」
他在主位上坐下後,喬惜便坐在了他身邊的椅子上。
  展灝頡看到活生生的展灝昕,心情激動非常,但畢竟是而立之年的有為人士,表情和動作都控制地很好,看喬默坐下後便也坐下了。
  「小昕,這兩年你怎麼過的,怎麼現在才回來?跟哥回家去吧。」展灝頡迫不及待說道。
  展灝昕有些歉意地對展灝頡笑了笑,「大哥,很抱歉,我兩年前被人救起來的時候忘了以前的事情,不知道自己身份也不知道家在哪裡,便在那裡住了下來,沒有回來。」
  「那你現在?」展灝頡問道,看到展灝昕並沒有失憶的人該有的茫然,而且一進來看到自己就喚自己大哥,應該是記憶恢復了吧,他希望展灝昕記憶恢復了。
  「是我和默遇到了,他把我帶了回來。以前的事情我實在記不得了。很抱歉。」展灝昕神色裡帶著歉意,和展灝頡說著這些話雖然很自然,但顯然已經沒有了以前兄弟之間的那種親密。
  展灝頡很受打擊,而且展灝昕叫大他二十四歲的喬家家長的名字,不僅沒用敬稱,而且還是那樣溫柔而含情脈脈地叫他的單名,這讓展灝頡簡直是震驚。他的弟弟不是失憶了嗎,難道還記得對喬默的感情不成?
  展灝頡只好把目光望向喬默。
  喬默說道,「我在XX半島上的林家鎮上遇到他,也許這是緣分吧,能夠在這種情況下遇到,把他帶回來。」
  喬默說兩人「緣分」,展灝頡心裡更加驚奇,難道一家之長的喬默願意接受展灝昕的感情,或者說他也對展灝昕有了感情,而且,喬默也沒有說願意讓他將展灝昕帶回去的事情,這讓他不免心情沉了下去,他展家的子孫,他展灝頡的弟弟,難道以後就跟著喬默了,雖然他知道展灝昕喜歡喬默,但是,兩人之間若是有這種關係,只會看表象,或者即使看到了兩人之間感情的人也只會說他展灝頡賣弟求榮。
  喬默的話讓展灝昕非常高興,臉上因為笑容而彷彿照著一層光一樣地亮起來,望向喬默的目光溫柔而情深意切。
  他又對展灝頡說道,「大哥,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回去,我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我現在只想和默在一起,不想離開他,請你成全。」
  展灝頡張口結舌。
  只聽展灝昕又說道,「默告訴我說你以前待我非常好,我和你的兄弟關係一直很親密,真是很抱歉我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忘記了你對我的好,不能夠報答你,但是,你是我的大哥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你還是我的親大哥,是我尊敬的人。只是,我現在只想和默在一起,所以實在無法答應你和你回去。請你原諒我的這種不孝行為。」
  展灝頡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都有些顫抖,不知道那種感情是氣憤,或者是對弟弟有了情人連家都不要的失望,或許還有別的,但他此時實在不想去想那些。
  「大哥,請你成全我。」展灝昕又說道。
  展灝頡完全被逼到巷子底了,經過一番心情起伏爭鬥,心情也平復了下來,頹然道,「你不是自己做了決定了,問我這句話不是白問?」
  「當然不是。」展灝昕斬釘截鐵,「雖然我忘了以前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是一個隨意見到一個陌生人就能夠開口叫他大哥的人,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你熟悉,我知道你以前對我好,所以我想要得到你的肯定,不希望你因此而難過。」
  展灝頡望著展灝昕,以前的展灝昕白白淨淨地像個瓷人一般地漂亮,現在的他皮膚曬黑了,身體長高了,目光黝黑炯炯有神,堅定的目光在望向喬默的時候會變成柔情繾綣的溫柔,這個孩子明明失去了記憶,為何對喬默的感情還在,而且還越發深刻了呢。
  展灝頡在心裡嘆了口氣,展灝昕那麼單純而純潔的愛情不得不讓他感嘆和敬佩了,既然這個孩子認定了喬默,他也只能支持他祝福他了,即使外人說他賣弟求榮,他也認了。
  展灝頡站起了身,走到喬默面前,行了一禮,恭敬道,「喬伯伯,那我家小昕就交給你了,他對你的情意,我相信你比我還看得清楚,請一定要珍惜他。」
  若是展灝頡這位大哥對他的好原來只是因為喬默對他說的話,現在卻是實實在在地擺在了他的面前,展灝昕不由得感動了,心間湧上暖流,「大哥……」
  喬默起身,道,「放心吧。」
  展灝昕起身站到展灝頡的面前,自然而然地,就像身體的感應一樣,像以前的很多次,兩人擁抱在一起,展灝昕道,「大哥,謝謝你。」
  展灝頡看著他的臉,道,「雖然同意了你和喬伯伯在一起,但是,展家才是你的家,你得經常回來。」
  展灝昕看展灝頡那氣勢威嚴的樣子,只好點了頭,「好。」
  「那今天先和我回去吧!」展灝頡說道。
  展灝昕一愣,趕緊道,「我才剛剛和默在一起,大哥你即使想念我也不能這樣拆我的台啊。」
  展灝昕那苦著臉的樣子讓展灝頡一愣,然後笑了,拍了拍展灝昕的肩膀,說道,「好吧,你什麼時候要回家給我電話,我讓人來接你。」
  展灝昕笑著點了頭。
  喬默道,「灝劼留下來用晚飯吧。」
  展灝頡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
  展灝頡離開後,喬默又帶著喬惜在喬家內院裡好好參觀了,帶他進了喬惜以前的房間,工作場所,讓他住喬惜的房子。
  只是當喬默忙完了工作回臥室睡覺的時候,發現喬惜居然在他的房間裡,而且還穿著睡衣,看他回去就笑著迎上去,說已經給他放好了洗澡水。

  第八章 共浴

  喬默一愣,看喬惜那略帶著討好的羞澀面孔,便實在無法狠下心讓他從自己的臥室裡出去了。
  喬默的洗浴間有淋浴,木製浴缸,還有一個不小的人工溫泉,喬默太累的時候就喜歡泡藥浴。
  喬惜將喬默的浴衣放在溫泉旁邊的衣服籃子裡,看喬默站著並不脫衣服,便過去問道,「是水溫不合適嗎?我問過了,說你喜歡溫一些,不要太燙了,三八九度就正合適。」
  喬默溫言道,「喬惜,你不用做這些事情,讓他們來做就行了。」
  喬惜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囁嚅道,「我現在只會做這些事情,別的事情又不會做,想在別的地方給你幫些忙讓你輕鬆些也不能,能為你做這些事情會讓我心裡很滿足很高興,默,你就讓我做吧,不然我什麼都做不成。」
  看到喬惜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喬默也無法再拒絕他,只好說道,「那好吧。你自己覺得好就行。」
  喬惜抬起頭來笑了,在喬默的唇上偷了一個吻,弄得喬默有些措手不及,想要責備喬惜,但看喬惜像是佔了多大的便宜一樣笑得又開心又羞澀,便實在不忍心責備了,只能在心裡搖搖頭,他畢竟已經不是可以任意胡為的少年了,對於喬惜太過頻繁的親密小動作不免覺得有些吃不消,只是又無法拒絕喬惜,於是只能縱容著。
  喬默看喬惜想留在浴室裡伺候他洗澡,便對他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來就行。」
  喬惜抿緊了唇,有些受傷的樣子,「我雖然做得不會像他們那樣好,但是只要慢慢來一定會讓你覺得很不錯的,默,你就給我第一次機會吧!」
  喬默實在拿這個孩子沒有辦法,想要拒絕,但又實在不忍心傷了他,最後只好妥協了。
  喬惜為他脫了衣服,看到喬默的身體,他不免心襟蕩漾,瞬間便面紅耳赤了,喬默看了看他,沒有說話,披著浴衣坐在浴池邊泡腳,喬惜慢吞吞過去半跪在喬默身邊道,「默,我給你做按摩吧!」
  喬默的目光深黑的,把他望著,喬惜非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耳朵尖都紅了起來,黑黑的眸子因為羞赧而浸著水一般,又亮又帶著一絲朦朧,手都不知道如何放地好。
  喬默看到他這個樣子,不免就笑了,喬惜聽到他的笑聲,這才抬起頭來,對上喬默那些微調侃促狹的目光,不免有些抓耳撓腮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張口結舌地吞吐道,「默,那個……那個……我……」
  喬默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看他臉那樣紅,果真燒得不像話,喬默臉上是淺笑,聲音溫柔,「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還說要學著做這些事情,怎麼第一次就這副樣子。」
  喬惜那黑亮地如同蘊涵著月光的眸子凝視著喬默,喬默心中若有所動,手撐在浴池邊上,湊到喬惜面前在他唇上輕碰了一下,喬惜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就是狂喜。
  喬默已經讓開了,說道,「不是來伺候我洗澡的,還說要給我按摩,那來吧!」
  喬惜後悔自己反應地太慢了,如果剛才將親他的喬默抱住,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更多了。
  不過,喬默總會是他的,他也不必像個窮得揭不開鍋的窮小子在每個細節處都斤斤計較。
  喬惜跪在水邊將喬默的腳握在手心裡,然後按照剛才從老師傅那裡學來的方法細細按摩起來,喬默微閉了眼睛,臉上神色放鬆。
  喬惜卻因為手裡捧著喬默的腳而心襟蕩漾,只覺得手裡的腳是世界上最精美的藝術品一樣,只能膜拜不容褻瀆。
  喬惜用手指將那白玉雕琢而成一般的腳細細摩挲了一遍,尚未過癮,喬默卻已經把腳自己挪開了,眼睛也睜開,對他微微一笑,「我泡會兒澡,你先出去吧!」
  「我給你按摩身體吧!」喬惜說道,聲音都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喬默愣了愣,然後看著喬惜的目光不由得變深了,他將浴衣脫了,身體滑進了浴池,溫泉水從底部冒起來,有細微的汩汩的聲音,這個聲音和喬默的動作而帶起的水聲成了浴室裡僅有的聲音。
  喬惜緊張著,只覺得他自己心跳的聲音是他耳朵裡唯一能夠聽到的。
  喬默最終還是看不過喬惜跪在那裡紅著臉沉默,游到喬惜所在的岸邊,伸手握住喬惜的手,喬惜黑黑的眸子裡帶著足以讓人沉溺而死的柔情,喬默無奈又寵溺地說道,「傻孩子,下來吧,跪在這裡做什麼。」
  喬惜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容,將浴袍脫掉,然後下了水。
  因為喬默一直在打量他的身體,這讓他非常不好意思,心裡有些擔心比如不能讓喬默滿意之類的問題。
  但其實喬默打量他的身體,即使目光停留在他那個很害羞的部位,目光也是坦然非常的,臉上神情像是無比平淡,又像是微含笑意,那種笑意喬惜也不明白其中意味,不知道喬默到底是覺得滿意,或者是不滿意,還是其他什麼。
  在此時,喬惜對於喬默來說,首先是他的孩子,其次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然後才是情人。
  喬默看著喬惜的身體,真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這個孩子在外面了兩年,發育得不錯,身體鍛鍊得也很好。
  喬惜忐忑地沉下水去,水面都淹沒了肩膀都沒有停下來,喬默看著他笑道,「不是說要給我按摩身體,怎麼想淹死自己麼?」
  喬惜只好紅著臉游到喬默的身邊,透過清澈的水,喬默的身體根本毫無阻撓地展現在他的眼前,他的臉更紅了,有些躲閃地把眼睛轉開,呼吸一下子就亂了,還不自覺嚥了口口水,喬默看到他的反應,有些為難地微皺了眉頭。
  「你有按摩的經驗?」喬默問道。
  喬惜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不過我看過書,知道怎麼做。」
  喬默道,「還是算了吧。」
  「我可以……」喬惜堅持。
  喬默卻沒有等他說下去,將喬惜一下子壓在了浴池邊沿,兩人身體瞬間就貼在了一起,喬惜覺得自己就是在那一瞬間被點燃了,身體與神志都被燒起來。

  第九章 無題

  從出生就望著這個人,渴望著這個人,想要接近,希望能夠親近,能夠親密,但卻只能遠遠地望著,靜靜地關注,無法接近,不能親近,心裡永遠纏繞著那種奢望,如果能夠握住他的手,如果能夠和他擁抱,如果能夠在他的眼裡看到溫柔,如果能夠得到他的愛情……
  那種渴望與愛情太深,已經成了刻在他靈魂上的疼痛,成了他生命每一天的必須,成了他生活意義的一切源泉,再也無法從他的生命裡摒除。
  能夠得到喬默的愛,能夠被他擁在懷裡,能夠在他眼裡看到溫柔與愛戀,能夠得他的親睞與喜愛,喬惜覺得這是他所能想到的人生的最大的幸福,明明是應該高興到熱情地回應喬默的,但他卻在喬默溫柔的親吻裡流眼淚。
  眼淚咸澀的味道由兩個人互相品嚐,在舌尖輾轉,慢慢浸進了心裡,喬默彷彿從裡面感受到了喬惜以前那躲在遠處只能靜靜望著的小心翼翼的愛戀,愛戀裡的甜蜜與痛苦,甜蜜裡的心酸,痛苦裡的渴望。
  喬默的心不由得更加軟了,捧著喬惜的臉頰,目光溫柔如天上柔和的月光,輕輕地親吻他的眼睛,一點點將他臉上的眼淚品嚐進心裡,這是他讓喬惜受的苦,此時成為他嘴裡舌尖上的澀,成為他的心疼,他的憐惜,還有他那埋藏在靈魂深處,渴望卻覺得無法實現的愛戀……
  「默……」喬惜輕輕呼喚,臉頰上暈染上的紅暈更紅,眸子裡水光瀲灩,原來撐在浴池邊沿的手抱住了喬默的背,感受他的身體的溫度,從手下皮膚傳給他的悸動,讓他幸福,讓他溫柔……
  「傻孩子,哭什麼。」喬默喃喃低語,一聲喟嘆,憐惜裡帶著無限溫柔。
  巨大的四柱床上鋪著點綴靛藍色茉莉花紋的床褥,床面因為人的壓力陷下去了幾分,細柔而平順的床單因此而起了褶皺,幾簇茉莉花彷彿是被簇擁著到了一起,花瓣在空間的高低起伏下因為光線的明暗而有了更深的紋理,而那紋理在變化著,彷彿是花朵在瞬間開放而又凋落……
  屋子裡還繚繞著已被熄滅的安神香,香味已經很淡,但整間屋子被氤氳其中,像是蘊著的一個綺麗而又含蓄的夢。
  窗戶被打開了一絲縫隙,從外面吹進來涼爽的晚風,撩動白色如雲的床幔。
  喘息聲還有細碎而溫柔的斷續低語從床上往外傳出來,那帶著熱情與激動的聲音織成一片縱橫交錯的網,網上有金色如帶著火焰的絲線,每一次顫動彷彿都帶來一次燃燒,金色的火焰裡有讓人心顫而激情湧動的因子,不由得心熱沉迷,那樣美妙的光亮隨著一次次的跳動燃燒而讓整個空間彷彿也因此而熱烈起來,讓空氣也帶上了熱度,挑動人的心弦,讓人面紅耳赤。
  喬默彷彿就能夠看到這些絲線,他們在一片如水的銀白月光裡燃燒,隨著水波的蕩漾,那金色絲線跟著蕩漾,在每一次的顫抖重合分離裡,光線明滅,描繪出一幅瑰麗燦爛而眩目的圖畫,那些線條構成了他和喬惜的過往,不斷延伸著,在看得見的遠方有他們的未來——溫柔的,帶著光的活力與熱情。
  喬惜看不到那片水,看不到那些絲線,他的眼睛只看得到懷裡的人,鼻腔只聞得到懷裡人身上的淡淡的藥香和清爽的味道,耳朵裡只聽得到他的低低的壓抑著的卻撩動他的心魄的聲音,觸手只有他身上的肌膚的溫熱柔韌細滑的感覺,他想要兩個人更加接近,那種接近讓他想要觸及喬默的心,想要看到他的靈魂,無論多麼灼熱而熱烈的身體的接觸都無法緩解他的這種渴求,於是,他只能將自己的心毫不猶豫地交出去,將自己的靈魂絲毫無悔地交出去。
  只有愛能夠緩解愛的疼痛,只有心能夠得到心的回應,只有靈魂能夠貼近靈魂的深處……
  喬惜看不到喬默眼裡的那片水,那些燃燒著的金色絲線,他也不需要看到,他只需要懷裡的這個人。
  每一次動作與呼吸都帶著他的所有愛戀與溫柔,那是大海的寬廣,是夜空的深邃,是永世不悔的牽絆,因為太深刻了,那種疼痛從他的心裡傳出來,喬默能夠感受地到,他的手帶著他的溫柔,擁著他的身體不會放開,他的聲音帶著他的愛戀,撫慰著他的靈魂。
  喬惜彷彿看到了在那紅豔的梅林深處,喬默站在那裡,望著他的目光溫柔而寵愛,他彷彿明白,這就是他愛的源泉,即使時光荏苒,年華如水,人在光陰里長大然後慢慢變老,但是,只要他的心還在,即使記憶失去,那源泉也依然不會乾涸,泉水淙淙,是他一生維繫生命持續,維繫心不死愛不老的所有。
  喬默身體有些不舒服,微皺了眉頭,輕輕嘆息出聲,「喬惜,你去讓人請杜醫生來。」
  喬惜手足無措,眼眶發紅,跪在床上很是驚惶,「對不起。」
  喬默看他這個樣子,心已軟成了一灘水,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剛才不是還挺激動,現在怎麼就這副樣子了。我沒什麼事,你去讓人叫醫生吧!」
  喬惜趕緊下床,因為衣服不在臥室裡,裹了喬默的睡袍,又紅著眼睛回頭看了看喬默,喬默看他這手足無措的樣子,臉上帶上了些微笑意,柔聲道,「快去吧!」
  喬惜將喬默身上的被子好好整了整,又俯下身在他唇上親了親,這才趕緊跑出房間去了。
  喬默看到喬惜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微微嘆了口氣。
  杜臨被喬默傳進內室裡的時候,臥室裡早整理好了,喬默要讓傭人來收拾,但喬惜就像只犟脾氣的水牛,硬是要自己收拾,喬默坐在一邊看著,眼睛望在喬惜身上,又像沒有望在喬惜身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喬惜收拾好了床,又將喬默喜歡的安神香點上,將弄髒了的床單被縟疊好收起來,看到喬默在看自己,就紅了臉,非常羞愧地走到喬默面前去,「對不起。」
  喬默看他這個樣子就笑了,「我又沒怪你。再說,我覺得挺好。」
  喬惜臉一下子更紅了,一個處男完全憑著自己的本能在心愛的人身上動作,而且喬默還受傷了,還要叫醫生,他知道他的表現定然是不好的,不過喬默這樣誇獎他,他那小小的自尊心還是被撫平了一些。
  「默……」喬惜半跪在喬默面前,目光裡的歉疚和愛意濃得讓喬默覺得心都痛了。
  他伸手在喬惜的臉上撫摸過,說道,「你要是再這個樣子計較這些,可沒有下次了。」
  喬惜臉上現出了些笑容,起身將喬默緊緊擁抱,「默,我愛你,非常非常。」
  喬默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
  房間裡情 事之後的氣息還沒有散盡,而且,看喬默那樣慵懶地靠在床上,展灝昕一臉鄭重又歉疚的神情手足無措地坐在一邊,進來的杜醫生哪裡能夠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喬默也沒有要把這種事情掩著的意思,看杜醫生進來,就對喬惜道,「你先出去吧。」
  喬惜看了看喬默,又看了看杜醫生,看到杜醫生面色古怪,他雖然想留下來,但最終還是抵不過喬默的要求,出去了。
  杜醫生給喬默檢查了身體,臉色黑沉地就像是別人欠了他幾百萬不還,語氣怪異又語重心長,「我以為是他,怎麼是你。你……你……」
  喬默倒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說道,「我和他在床上怎麼樣,杜叔你就不要管了。」
  「可我是你的醫生。」杜臨又忡愣又激動,眉毛都要豎起來了。
  喬默道,「醫生也沒有管別人房 事的。」
  杜醫生咬咬牙,「我出去和那小子說。」
  喬默臉一下就沉了,「杜臨!」
  杜醫生被喬默突然這麼一叫,手都抖了,看喬默那沉下去的臉色,只好說道,「好,行,我不管你們,不過你還是要知道節制的好。」
  喬默朝他淡淡揮了揮手,「你休息去吧。讓小昕可以進來了。」
  杜醫生垮著一張臉出門,看到喬惜就拿眼刀射向他,喬惜臉色馬上漲得通紅,但是倒沒有在喬默面前時的那種無措,鎮定而有禮,問杜醫生道,「喬默的身體沒有大礙吧!」
  杜醫生哼了一聲,「你就不能體諒著他,他身體本就不好。你是年輕人吧?你是晚輩吧?他是誰啊,你就敢……你就敢……」杜醫生咬牙切齒,聲音只供喬惜聽得到,畢竟還是要顧著喬默的面子的,最後那話實在說不出來,杜醫生只得又狠瞪喬惜。
  喬惜有些愧疚地答道,「我以後會更小心的。」
  「以後?」杜醫生一驚,然後發現自己聲音說大了,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傭人在,才安心一些。
  喬惜沒有管杜醫生的一驚一乍,說道,「我和他是情侶。」
  杜醫生拿手指指著喬惜無言以對,但看到喬惜那純淨堅定又溫柔的目光,最後只好妥協,道,「你明天到我那裡去,我得教你些東西。」
  喬惜答了,杜醫生這才讓他進內室去,自己也離開了。

  第十章 再見

  喬惜進到內室,喬默已經躺下昏昏欲睡了,眼睛閉著,臉上神情有些疲乏,知道喬惜進來,便半睜開了眼,聲音懶懶的,道,「你也回去睡覺吧。」
  喬惜忡愣住了,兩人之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難道不應該睡在一起嗎?而他也這樣說了出來,喬默眼裡帶上了一絲笑意,「我習慣了一個人睡,想你也該是,擠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可喬惜不這麼認為,在床邊喬默面前半蹲下去,「默,我想和你睡在一起,這不是才是情人之間該有的。」
  喬默倒並不會為喬惜這些種種得寸進尺的行為感到生氣,但是惱火是會有一些的,不過,看到他那小鹿一般的濕漉漉的渴求的大眼睛,喬默又實在狠不下心反對他,於是只得將身體往床裡面移了移。
  這便是喬默妥協答應了,喬惜的臉上笑容瞬間綻放,還起身在喬默的唇上親了一下,「默,謝謝你。」
  喬默無奈地閉上眼,實在太累了,即使身體有些不舒服也能夠快速睡過去。
  喬惜並沒有去拿來另外一床被子,爬上床後就進了喬默蓋著的被子裡,喬默因為喬惜的手放在他的腰上,自己臉上又有喬惜的溫熱呼吸而微睜開了眼,對上喬惜一雙黑色的柔情的眼,他略微疲憊地說道,「睡吧!」
  但喬惜也許是太過亢奮了,看著喬默已經睡了過去,房間裡的燈也被調節地只剩下了最後一點柔和的光暈,就像是窗外的月光在房間裡投下的一絲光華。他睡不著,心情依然激動,眼睛一眨不眨地在那微弱的光暈裡望著喬默的臉,好像永遠如此看下去也能夠毫不疲倦。
  看到喬默實在睡得沉了,這才敢動一動身體,在喬默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就像是偷到了腥的貓又亢奮地不行。
  喬默畢竟是喬默,他雖然身形並不高大,長相甚至可以用帶著陰柔的精緻來形容,但是他身上的氣勢氣場會讓人們不敢太注意他的臉,只會臣服在他的氣勢威嚴之下,於是喬惜即使平時可以在喬默臉上偷親一個,但也總是會懷著忐忑之心,生怕喬默會生氣一樣。
  但是這時候喬默睡著了一切就不太一樣了,喬默身上的氣勢消了很多,雖然那種讓人敬畏的強大的感覺還在,但喬惜卻認為他這時候是柔和地如同柔順的孩子,讓他可以為所欲為,不用擔心喬默會生氣。
  只是他可不敢也不想將喬默惹醒了,於是只能看著,不敢有大動作。
  他就那樣望著喬默,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喬默早上醒來的時候肩膀邊上有一隻黑黑的腦袋,那頭髮柔且細,喬默伸手將喬惜的頭挪開一些,觸手那髮絲柔順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溫柔。
  他原以為和別人睡一起會睡不好覺,畢竟他從不習慣有人在他床上,甚至是在他的房間裡,不過昨晚的睡眠並不差,喬惜身上的氣息和溫柔的感覺讓他很放鬆,睡了一覺起來,喬默覺得昨晚那因為情事而有的難受都減了很多,他從床上坐起的時候,喬惜便也醒了,眼裡帶著些微迷濛,看到喬默之後就自然而然露出一個笑容,撐著身體爬起來,綢制的細滑被單從他身上滑下去。
  「默,早安!」喬惜帶著笑容在喬默的臉上親了一下,對於喬惜這種孩子氣的各種動作,喬默只能不置可否地接受。
  早餐之前,杜醫生又來給喬默檢查了身體上藥,杜醫生離開時又用眼刀剮了喬惜幾刀。
  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喬默要處理事務,然後還坐車出門去了,近傍晚才回來。
  喬惜在等著喬默的時間裡,好好參觀了喬家,這個地方讓他覺得很熟悉,有的時候在轉過一個轉角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就會有接下來會是什麼的非常篤定的感覺,這讓他知道,他以前的確是在這裡生活過二十幾年的。
  喬默喜歡吃一種小米糕,喬惜便跟在廚房裡跟著學,喬默的晚飯便全是喬惜做的。
  喬默看到喬惜將飯菜端上來不免驚訝,喬惜帶著些不自在地笑,「是我做的菜,按照你喜歡的口味做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你不用做這些。」喬默說道,然後夾了菜吃。
  喬惜目光閃了閃,有些受傷的樣子,喬默道,「味道不錯,只是,你應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情。」
  但喬惜並不知道對他來說還有什麼是更有意義的事,他沒有了以前的記憶,也沒有了以前的身份。
  喬惜沒有回答,沉默了下來。
  幾天後,喬家大宅裡舉辦酒會,在前院最大的宴會廳裡舉辦,不少和喬家有交情的人物都會到。
  展灝昕一身黑色的禮服,跟在喬默身邊,精神奕奕,風度翩翩。
  展灝昕和喬默的關係因為喬默已經默認,加上兩人同睡同起,平時動作親密,喬家這邊幾乎都知道了兩人關係。
  而這次宴會,喬默堂堂皇皇將他帶在身邊,意思顯然是告訴所有人,展灝昕是他的身邊人。
  展家家長面色不太好,畢竟,要是是展家的某個女兒被喬默帶在身邊,這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畢竟是個男娃,居然跟在喬默身邊做男寵,讓展家的面子何處擺,只是展灝昕展灝頡一家已經從展家分出去了,他又不能駁了喬默的面子,於是有話不能說。將展灝頡叫到一邊問起此事,展灝頡也只說展灝昕兩年前為了救喬默掉進海裡失了憶,被喬默找回來也只認識喬默,他作為兄長也沒有辦法管他了。
  展家家長不免皺起了眉,宴會才剛開始沒多久就以自己身體不舒服離開了。
  喬默親自把他送出去,說道,「小昕這孩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喬默活到現在也只有這麼一個救命恩人,我不會虧待他。」
  展家家長憋屈地想反駁也不能,只能悵然一嘆,把展灝昕當成一個女娃就好了。
  雍熙淵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展灝昕,展灝昕對他感覺熟悉,但是並不記得曾經和他有過什麼關係,於是微笑著回以一個微笑。
  雍熙淵向他點點頭,眼神閃了閃,然後往外面走。
  喬惜想這是雍熙淵讓他出去單獨說話,因為對這個人的感覺太熟悉了,喬惜想要接近並瞭解他,於是便跟了出去。
站在有厚重的窗簾遮掩的寬大陽台上,雍熙淵深邃而直接的目光打量著喬惜,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聽說你失憶了。」
  喬惜點了一下頭,然後問道,「請問你是?」
  雍熙淵很不滿地哼了一聲,「我叫雍熙淵。是你以前的同學。」
  喬惜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為什麼這個人會給他這麼熟悉的感覺,按照喬惜的身份,雍熙淵該是他的表弟,兩人以前關係是很不錯的,而作為展灝昕的身份,這個人又是他的高中同學,據說還曾經是室友。
  這些人物關係都是喬惜這幾天補起來的。
  喬惜因為此人給他的熟悉而心生喜愛的感覺便和他聊了起來,說了些以前的事情,雍熙淵之後問道,「你真的在給喬伯伯做男寵?」
  喬惜一愣,然後笑了,這陽台上有從下面爬上來的薔薇藤蔓,此時薔薇開了幾朵,花朵豔麗,喬惜望著那花,神情裡帶著甜蜜,顯然並不為雍熙淵那『男寵』之詞而生氣,他說道,「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因為我和你是不一般的關係,這才告訴你。」
  「你居然會相信喬伯伯的真心相愛,你不知道他這麼多年沒有再婚交了多少女友嗎?每個都沒有長久。你和他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你是他的男寵,以後你還想不想好好結婚了,有哪家般配的好女兒願意嫁給你嗎。」雍熙淵心裡是喜歡展灝昕的,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直接的話。
  喬惜看著他笑了,他不管喬默以前是怎樣,但是,從此喬默就只會有他了,喬默待他是不一樣的,喬默縱容他是因為愛他,而不是因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謝謝你,小淵,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是真心愛他,即使為他死也願意,更何況他待我並不一般,我和他在一起我就覺得很滿足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雍熙淵不可置信,正準備再說說展灝昕,陽台上的門被推開了,雍晏從裡面走出來,對雍熙淵笑道,「哥哥,你這樣破壞喬伯伯的事情可不好哦,而且還這樣大聲說,不怕隔牆有耳?幸好是我聽到的,要是是別人的話……」
  雍熙淵的臉沉了沉,在陽台上光線暗淡的情況下,顯得陰霾非常。

  77第十一章 失足

  喬惜掉下海之後,喬默因為雍熙淵對他的背後動作轉而對雍晏表現了支持的態度,加上詹瑜琳的活動,雍晏很快就被雍家認回去了,成了第二繼承人。
  雍家繼承人對繼承權的爭奪,喬默自然也能從中得到一定的好處,自然不只是針對雍熙淵對他的怨憤。
  雍晏自顧自笑著走到展灝昕面前,道,「展哥哥,你好。」
  展灝昕向他點了點頭再沒有了別的表示。
  雍晏看出他的冷淡,本身就有的大少爺脾氣,加上回到雍家之後地位直線上升,哪裡能夠忍受別人對他這樣的冷淡,而且,展灝昕在他心裡也僅僅是個供認玩樂的玩意兒罷了,僅僅是喬默的男寵,就敢對他驕橫了。以前在船上,因為他得罪了展灝昕,他媽發火生氣教訓他而在他身上抽鞭子的事情讓他現在還記憶猶新,自然就對展灝昕在心中萬分鄙夷和厭惡。
  雍晏對著展灝昕還是笑,只是那笑裡帶著的陰沉與譏誚此時誰都看得出來了。
  雍熙淵走過去拉上展灝昕的手,道,「灝昕,走吧。」
  雍熙淵對於雍晏這種時常打擾的行為分外厭惡,他真懷疑這小子是不是任何時候都把他盯著的,不然對於他的任何動作都能夠看到然後來插一腳。但他又不能明著把這小子怎麼樣,只能忍著,然後回去找沙包發洩。
  還沒有走出兩步,雍晏的手已經把雍熙淵那拉著展灝昕的手抓住了,然後將展灝昕的手從他的手裡拔出來,面對雍熙淵陰沉的臉,他笑得越發歡快,說道,「哎呀呀,哥哥你這樣做可不行,展哥哥可是喬伯伯的人,你就這樣隨便染指不怕喬伯伯生氣?即使你想玩玩,也得等喬伯伯玩夠了不要了才行吧!還好我在,能夠提醒你,不然你豈不是就犯錯了。」
  雍晏眼裡的惡毒與陰沉讓說出來的這話顯得更加難聽。
  展灝昕因為失憶對於喬默的地位沒有直觀而深入的瞭解,他原來心裡想的是最單純不過的事情,他和喬默相愛,然後兩個人作為情侶在一起,這與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而且,他這身體的親大哥還同意了,既然家人都答應了,別人自然也就管不著他和喬默如何了。
  但後來才發現不是這樣的,首先,杜醫生就說他和喬默在一起可以,但是,喬默的身份地位不一般,讓他在床上的時候要怎樣怎樣,這樣來滿足喬默。對於杜醫生給的那些建議,和那些有關兩人性福的書,他是有很好地去看去琢磨去研究的,希望能夠讓喬默不受傷能夠讓他覺得舒服,但是,這也僅僅是因為他愛著喬默,所以希望能夠在床上讓喬默覺得不錯,這與喬默的身份地位沒有任何關係,他和喬默是情侶,在一起是理所應當,但是,沒想到床上的事情都要被人管著了,展灝昕的心裡自然不太舒服。
  但他沒想到杜醫生只是一個開始,後面聽到別人說他是喬默的男寵,現在正受寵什麼的,他才被氣得心裡堵了一塊鉛。認為那簡直是對他和喬默之間的關係的侮辱,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去堵住眾人悠悠之口,他只能在心裡忍著,並且安慰自己只要喬默愛他,他可以承受住任何流言。
  也許喬默感受到了他心裡的這些難過之處,對他的時候比以前還要溫柔,雖然因為喬默上次的身體受傷兩人之間再也沒有過歡愛,但顯然兩人更加親密了,晚上睡覺喬默對於喬惜抱著他的腰,或者一些小動作都沒有拒絕,反而喜歡撫摸喬惜的頭髮,喬默的手指修長,皮膚細膩,摸在頭上十分舒服,喬惜分外喜歡他這樣對自己。
  這些都讓喬惜心裡的那些難過不平衡降到了最低。
  此時雍晏的這些話無異於在展灝昕的傷口上撒鹽,讓他失憶後一直以來單純而陽光向上的心裡有了陰霾,他咬著牙,目光裡有了陰沉。
  而雍熙淵的動作更加直接,一巴掌打在雍晏的臉頰上,雍晏伸手捂上被打的臉頰,直愣愣地望著雍熙淵,然後眼裡居然有了些淚花,不過裡面漸漸聚集而起的怨恨和陰狠更重。
  「你不會說話,做哥哥的教訓你是我的義務。」雍熙淵望著雍晏一字一句地說出口。
  雍晏咬著牙滿眼怒火和陰沉地盯著雍熙淵,然後冷笑了,「別人用過的你也想要,我有說錯嗎?」
  雍熙淵恨得一腳向他踢過去,雍晏讓開後就譏笑道,「為了這種理由教訓我,即使說到父親那裡去,也是你理虧。」說著,回頭看展灝昕,神情很是不屑,不過,展灝昕站在那裡,神情冷冷地並沒有做特別的表示。
  「你看,你想要和別人相好,他攀著高枝還看不上你呢,你說你這樣做何必,不是自己犯賤?」雍晏靠在欄杆上,挑釁地說道。
  這一句完全點燃了雍熙淵的怒火,以前那些因為雍晏而起的鬱悶此時都想要發洩出來,雖然他知道場合不對,時間不對,但就是想上前去打雍晏。
  雍晏剛才被雍熙淵一巴掌打在右臉上此時還火辣辣地疼呢,當被雍熙淵攻過來的時候,他不躲避才是傻子,雍熙淵腿長且腿上功夫非常好,一腳就將木製的欄杆給踹鬆了,欄杆搖了搖,第二腳再踹上去欄杆很自然地就出現了口子壞掉掉了下去,展灝昕要去拉住雍熙淵而在混亂中被不知道是誰的手帶著推著後退了兩步,如此失了足。
  喬惜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但是,在這樣的疼痛裡面,腦子裡閃過無數的畫面,喬默被弗萊德挾持著在船欄杆上撞他,弗萊德槍指向了喬默扣扳機,他想也沒想就撲過去護住了喬默,弗萊德又要向喬默開槍,萬分緊急無法可想,他拖著他一起翻下了船欄杆……
  再往前,喬默下令讓人將他禁在別院裡,冰冷的水裡,他看到了水上的光……
  喬默在書房裡處事事務,他站在一邊等候訓示,就那樣看著喬默的側臉幾欲沉迷其中……
  喬默坐在水榭裡喝茶看書,他站在水池對面靜靜看著他,只希望時間就停在那一刻……
  喬默拿著剪刀將梅花枝剪下來,紅梅在他的手裡將他的手指映得漂亮如白玉雕琢,喬默將梅枝遞給他,他接過來,卻多麼想將喬默的手也握在手心裡……
  那種深沉的從小就有的心願和抑制不住的愛戀,此時一股腦襲上他的腦海,從心底而來的渴望與憂傷讓他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晶瑩的淚珠在眼角滑下,落入鬢髮。
  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臉頰,那指尖給人溫潤細膩的感覺,然後那手指離開了,喬惜無法睜開眼睛也無法動彈身體,不然,他想他一定會出口挽留。
  在他心中不捨的時候,那手指又摸上了他的臉,在用手巾擦拭他的眼角。
  他聽到了他靈魂裡一直渴望的聲音,「小惜,是不是痛得厲害?醫生說沒有大礙了,你什麼時候才能睜開眼呢?」
  喬惜在心裡喊著我現在就能夠睜開眼,但是卻無論怎麼費力都依然睜不開,身體也無法動彈。
  那擦拭他眼角的手巾離開了,他想要挽留喬默下來,卻無法出聲。
  在他萬分焦急的時候,一個溫熱的柔軟的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喬惜只覺得有一股熱流瞬間襲上自己的大腦,這是喬默在親他?


第十二章 矛盾

  喬惜終於能夠睜開眼,刺眼的陽光讓他非常不習慣,只好又將眼閉上。
  再緩緩睜開一條縫,頭頂上是天花板,他側了一下頭,窗戶是打開的,白色帶著淡藍花點的窗簾挽起來,窗外面的遠處有隱約的高樓,有蔚藍飄著白雲的天空,還有從天空上飛過的留下一抹影子的飛機,有風從外面吹進來,帶來清涼的感覺。
  窗簾邊上有兩株景觀花樹,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手撐著頭在看文件,他也許是很累了,眼下都有了淡淡的陰影,唇緊緊抿著,握著筆的右手在紙上劃過。
  那個人坐在床邊的光芒裡,好像他身上也在發光一樣,喬惜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曾經無數次的在靜靜的遠遠的注視裡希望時光駐足,可以讓他將這一刻將那個人刻入他的靈魂,足以使他用這凝視的時光來做一生回味。
  喬默將文件合起來,放下筆右手按了按太陽穴,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喬惜的時候發現喬惜的眼睛是睜著的。
  喬默愣了一下才快步走過去,臉上神情也一掃剛才的疲倦,帶上了明朗的笑意,那種笑裡帶著謝天謝地般的感激,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喬默臉上真的太奇怪了,他又激動地問道,「小惜,你醒了嗎?頭痛不痛?身體感覺怎麼樣?」
  喬惜看著他,對於喬默叫他「小惜」而微覺詫異,不過馬上就想到應該是明叔告訴了他一切,喬默現在已經知道了他的所有事情,知道他不是展灝昕而是喬惜,只是,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是喬惜而且沒死到底是做何想的,因為自己在船上的時候以命相搏弗雷德救了他,他便對自己的態度轉了如此大的彎,對自己這般關心這般好了嗎?
  「爸爸!」喬惜張嘴發出了聲音,聲音嘶啞而苦澀,望著喬默的目光裡帶著深深的懷念與惆悵般的渴望與痛苦。
  喬默因為他對他的稱呼愣住了,本來準備按鈴叫醫生進來,手指已經放在了按鈴上卻無論如何也按不下去,他的神色微變,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喬惜那對他又敬又愛卻少了前段時間的那種耍賴單純的親暱愛慕的目光,他彷彿明白這個孩子因為掉下樓傷了腦袋到底造成了什麼後果。
  這個孩子忘了兩人前段時間的事情。
  但是他又不確定他此時的記憶到底是屬於哪個階段。
  喬默的手慢慢撫上了喬惜的臉頰,手指上甚至帶著顫抖,說道,「小惜,你傷了腦子,醫生說你記憶會有些混亂,你能夠告訴我你記得哪些東西嗎?」
  喬惜因為喬默手指撫上自己的臉頰而欣喜,聽喬默這麼說,但也起了一絲警惕,喬默說他記憶混亂是指什麼,他自己明明對以前的一切都有清晰的記憶和認識,即使是那些小小的和喬默一起吃飯時候的事情都記憶猶新,他以前的屬下的名字及其家人的情況都記得絲毫不亂,他在哪裡有秘密的產業基地,他在哪裡的銀行裡存的東西的密碼也都記得很清楚,甚至他在扮演展灝昕的時候,和喬默之間發生了任何一點事情也都記得,記得親吻到喬默時候的那種激動與欣喜,記得握上喬默的手的時候的緊張與激動,記得他對喬默的濃濃的愛意,記得他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強烈的渴望……
  但是喬惜此時並不明白喬默如此問的深沉用意到底為何,於是只是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我覺得自己挺好,記憶並沒有問題,只是頭還有些痛。」
  喬默望著他,說道,「那你記得在船上的事情麼?」
  「記得……」喬惜說著,就想起喬默當時被弗萊德傷了的事情,激動地問道,「爸爸,弗萊德把你傷了,你身體怎麼樣?沒有事情吧?弗萊德怎麼了,他也被救起來了?」
  喬默再不需要問別的事情了,喬惜因為對他的關心把一切都出賣給他了。喬惜的記憶停留在了從船上掉下去的那一刻。
  喬默臉上顯出一絲笑意,那笑裡彷彿帶著苦澀,也帶著一絲輕鬆一般。
  「我沒事,事實上是你大腦受傷,這已經是那之後的兩年後了,我當時受了些傷也早好了。」喬默說道。
  喬惜震驚住了,眼睛睜得老大,頭也開始要裂開一般地痛,他痛苦地皺起了眉。
  喬默看他難受,緊張地說道,「小惜,不要亂想,我馬上叫醫生過來。」
  喬默沒有去按那按鈴,而是自己走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醫生才進來,但喬默沒有進來。
  喬惜被打了針而睡了過去,喬默坐在床邊看著他的臉,有些難過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喬惜醒來,就有展灝劼來看他,展家大哥讓他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快些將身體養好。
  喬惜記得展灝劼對他的好,在應了展灝劼的話後,就又問了問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展灝劼為著展灝昕著想而接受了喬默的意見,說展灝昕一直在醫院裡睡了兩年,現在在醒過來,說自己家裡公司發展很好,事業蒸蒸日上,又說了些社會上的大事。
  喬惜想到自己一睡就是兩年,不免很是傷心失望,不過,還是為自己能夠好好地醒過來而高興。
  問起明叔,展灝劼說明叔在他掉下海後不久不知為何離開喬家了,好像現在是在歐洲那邊經營葡萄酒莊園,日子過得應該不錯。
  想到明叔還是好好的,喬惜這就放了心。
  雖然喬默想要和喬惜之間保持一定距離,但是,因為已經有過肌膚之親,兩人之間的那種親暱並不是想控制就能夠好好地控制的,眼神之間的溫柔也無法好好掩蓋。
  喬惜發現了這一點,只是他只將這當成是喬默對他的救命之恩的感激,不由得心裡其實並不因此好受。
  喬惜在醫院裡住了一段時間就出院了。
  他沒有回到展家去,而是住在喬默為他安排的一個莊園裡修養身體。
  喬惜為自己在病床上睡了兩年而身體很快就恢復而感到奇怪,但是,醫生給出的解釋是對他照顧得益,而且用了一種很好的新藥,所以才能夠如此快的恢復。
  喬惜在鏡子裡看到自己背後曾經受過彈傷的疤痕,不由得發呆。
  雖然他救了喬默的命,但喬默還是以讓他修養的名義將他關在了莊園裡,難道喬默知道他是喬惜之後,還是如以前一樣要防著他,把他監禁起來嗎?
  喬惜為此難過極了,不過,也有讓他高興的事情,喬默經常來看他,這和上次被監禁是不一樣的,上次被變相監禁起來的時候,喬默根本沒有去看過他一眼。
  喬惜覺得自己的心都冷了,他那麼愛喬默,為什麼永遠也逃不開這個被喬默冷淡對待還被監禁起來的怪圈。
  喬默並不像喬惜所想的那樣冷血與無情,喬惜現在比他小了二十四歲,整整兩輪的時間,時間的殘酷對於經歷過世事的中年人來說有更深的理解。
  他明白,他不能讓喬惜跟著他每日如同傭人一般地伺候他的衣食住行,喬惜應該去做他喜歡做的事情,而且,對於別人在背後說喬惜是他的男寵,他雖然表面上沒有表示,但心裡很難過。
  在知道喬惜失去了掉入海裡之後的記憶,他想,他可以讓喬惜從那種尷尬的境地中解脫了。
  但是,他讓喬惜解脫了,他自己卻被束縛了進去。
  他這段時間總是睡不好覺,安神香點整晚也無法入睡,而安眠藥杜醫生根本不讓他吃。他想念和喬惜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原來,一個人睡一張床的習慣很容易改變,但是習慣了兩個人一張床,卻不容易再適應回到一個人的時候了。
  對於喬默,愛也許並不是肌膚之親,也不是甜言蜜語,卻是他得到後就上癮再也戒不掉的靈魂被感染的毒品。

  第十三章 變化

  這一日,正值黃昏時分,喬默又來看喬惜,喬惜並沒有在屋子裡,喬默問起。
  「展公子在河邊看書。」傭人這樣回答。
  已經是仲夏時分,整個莊園裡繁花已過,綠樹陰濃。
  在城市裡已經炎熱萬分的時候,這座在山上的莊園依然涼爽,山風陣陣,並不是很猛烈,吹在人身上會有種被溫柔的手撫過的感覺。
  此時太陽剛剛下山,西邊天空燃燒著絢爛的紅霞,高遠而澄淨的天空讓人心情不由得放鬆,風吹過樹林,嘩啦啦的響聲便是天籟般美好。
  喬默一人沿著小路走到河邊,四處找了找,才發現喬惜靠坐在一株大樹下閉著眼睛睡著了,手裡翻開的書因為風的吹動而在緩緩翻動。
  喬惜的臉上有一種憂鬱的感覺,眼睛閉著,黑黑的長睫毛掩下來,在眼下形成的陰影讓那種憂鬱的感覺更重,唇緊抿著,淺淡的顏色彷彿讓他的臉帶上了涼薄的感覺,山風拂動他的頭髮,那柔軟的發絲輕輕動著。
  喬默在不遠處看了一陣,擔心他著涼了,便走了過去,在喬惜面前蹲下 身去,喬惜這樣憂鬱的樣子讓他心疼,手不由自主就撫上了喬惜的臉頰,剛剛碰到又拿開了,在心裡微微嘆口氣,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喬惜的身上,自己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喬默坐在那裡看著面前不遠處的小河,河水清澈見底,有鵝卵石鋪在小河的河床底,河水從白色的石頭上淌過,有潺潺的水聲……
  喬默回頭看喬惜,喬惜還沒有醒,兩人這樣靜靜地在一起,喬默突然覺得心裡有種解脫般的感覺,如果,兩人就一直這樣坐在這裡,好像就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喬惜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喬默,喬默臉上神情淡淡的,目光望著遠方的山峰,並不能看出他在想什麼,喬惜動了動身體,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喬默的外衣,他愣了一下,喬默身上只有一件略單薄的襯衣,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而感冒。
  喬默看到喬惜醒了,此時天色也晚了,便站起身,說道,「回屋裡去吧,晚飯時間到了。」
  喬惜站起身,將衣服還給喬默,喬默並不接,「你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把衣服披著吧。以後再要出來,也多帶件衣服,山裡天氣涼,你不要冷到傷了身體。」
  喬默的關懷之語讓喬惜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應道,「知道了。」
  但他還是將手裡的衣服披在了喬默的肩上,「我現在不冷,你穿上吧!」
  喬惜做完就先喬默一步往前走了,喬惜的這種冷淡讓喬默心裡痛苦,看著喬惜遠去的背影,他站了一會兒才往房子的方向走去。
  喬默會在這裡住一晚第二天才離開,吃過晚飯,喬惜就回自己屋子裡看書寫些東西,喬默坐在樓下客廳裡看書,兩人雖然心裡都想接近對方,此時卻形成了這種對對方越發冷淡的態度,喬惜很痛苦,喬默也難過非常,他甚至都開始後悔騙了喬惜。
  喬默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就不太好,腦子昏沉沉的,全身發冷,他懷疑自己感冒了,但他並沒有太在意。
  用過早餐,喬默說道,「我這就走了,你好好養身體,不要胡思亂想,將身體養好了,想做什麼你給我說,我會安排。」
  喬惜點點頭,並沒有出聲回答,送喬默出門的時候,喬默精神不好,身體發冷發軟,不小心在大廳裡修的台階上絆了一下,身體一歪就要摔倒。
  喬惜想也沒想就過去將他拉住,然後抱到懷裡。
  這個大廳裡的設計是有兩階台階來分開兩個高低不同的區域,喬惜抱住了喬默,但因為在台階上踩滑了,在傭人的驚呼裡,他抱著喬默兩人一起摔了下去,喬惜怕把喬默摔痛了,在最後關頭便摟著喬默換了下姿勢,將自己墊在了下面。
  身體摔在地上的疼痛並不是很嚴重,但頭在地板上一撞卻有嗡嗡響的感覺,他真懷疑這麼一點撞擊就會讓自己腦震盪。
  喬惜抱著喬默的身體,這才感覺到這個人瘦得硌手,根本不重,而且,隔著一層衣物依然感覺到他身體發燙地厲害。
  喬默因為感冒發燒而腦子發昏,壓在喬惜的身上想要爬起來而因為手發軟而沒能如願,在上方看著喬惜的臉,他突然有種鼻子發酸的感覺。
  傭人跑過去來趕緊將喬默扶起來,又把喬惜扶起來。
  喬惜早上就覺得喬默臉頰上有反常的紅暈,以至於讓他覺得喬默比平時多了很多風情,讓他移不開眼,心動不已,但是又不能踰越,只能不斷壓抑自己,此時才想到這可能是喬默發燒了,臉頰上的暈紅是發燒所致。
  喬默才剛站好,喬惜就上前來,手摸上了他的額頭,喬默一愣,就聽喬惜急切地說道,「默,你發燒了。」
  喬默因為發燒而腦子運轉變慢,看到喬惜對著他的那種急切的關心的神情,而且這個人叫他「默」,這讓他愣在了那裡沒有反應,任由喬惜扶著他。
  「你得去床上躺著,」喬惜說道,又對傭人吩咐道,「快去讓醫生來。」
  喬默因為生病而在山莊裡多呆了一天,喬惜一直在他床邊守著他,喬默打著點滴,因為發燒而昏睡過去。
  喬默的預定是會回喬家去處理事務,他在山莊的逗留便讓事情處於擱淺狀態,打電話來詢問,喬惜有些事情便幫著做了決定,有些便讓等喬默回去再說。
  喬默醒過來看到喬惜坐在床邊,因為背著光而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小惜……」喬默輕喚出聲,神情溫柔而懷念。
  喬惜給他整了整被子,問道,「醒了嗎?身體好些沒有?」又伸手去摸喬默的臉頰和額頭,喬默閉上了眼,喬惜的觸碰讓他懷念。
  「沒有發燒了。」喬惜說道。
  「小惜,你讓人去收拾浴室,我要洗澡。」喬默覺得自己身上出了汗很不舒服,加上和喬惜這時候的曖昧讓他覺得自己會無法自拔,便說這話轉移注意力。
  「不用叫人了,我來吧。」喬惜順口就說道,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冒昧了。
  喬默卻似乎並沒有很介意一樣,並沒有反駁。
  喬惜於是進了浴室裡,將洗澡水放好,又倒了精油進去,放好一應洗浴用品,出門來扶喬默進去,喬默已經起身站在了門口。
  喬默站在那裡看著喬惜為他收拾浴室而忙碌的樣子,不由得又想起了前一段時間兩人的親密相處。
  喬惜收拾好一切之後,走到門口對喬默說道,「爸爸,要我讓人進來伺候著嗎?」
  喬默一時處於愣神狀態,手自然而然就拉住了要走的喬惜的手。
  喬惜一愣,不知道喬默這是什麼意思。
  「你留下來吧!」喬默說道。
  喬惜眼睛瞬間睜大了,但馬上壓下了心中的又激動又怪異的情緒,「嗯,好。」
  喬惜伺候著喬默脫了衣服,又扶著他進了大的木製浴缸裡,這些動作做得分外嫻熟,嫻熟到讓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好像他做這些事情做了很多次一樣,除了要壓抑住對喬默身體的不斷打量和渴望之外,他沒有任何地不適應。
  香精的味道瀰漫在浴室裡,喬默靠在浴缸裡,喬惜愣了一下,壓抑住差不多要跳出胸腔的心臟的緊張,開始給他擦背洗身體。
  喬惜真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折磨。
  當背擦好了之後,喬惜跪到喬默的面前,很自然地就問道,「默,水溫夠嗎,要不要再放些熱水。」
  喬默因為喬惜那一聲溫柔的「默」而睜開了眼,他的心裡酸酸的,又有些痛,這種悵然又難過又略微甜蜜的感覺讓他覺得無所適從,在別的事情上,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殺伐決斷,有時候處理一件足以決定無數人命運的事情他的心跳都不會有一絲的變化,但是對於愛情,他還是一隻再嫩不過的雛鳥,任何一點小事都可以讓他的心緒起伏,讓他情緒激動,讓他或開心或難過,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喬默望著喬惜,在喬惜的驚訝裡,他的手抓住了喬惜的手,傾身過去親吻住了喬惜的唇。

  第十四章 關係

  喬惜驚住了,只覺得被喬默握住的手感受著喬默的體溫,那種肌膚碰觸便從手開始向身體的各處蔓延,以至於整隻手再無法動彈一樣。
  而喬默那深黑的眼睛望進他的眼裡,黑黑的就像是一扇引人進入另一個世界的門,唇與唇的輕輕碰觸帶來柔軟的感覺,而喬默略微灼熱的呼吸呼在他的鼻翼臉頰,讓他的世界瞬間被光芒照耀了一片溫暖白芒,讓他有些反應不及,那種不知道是激動,快樂,欣喜,巨大的幸福,抑或是慌亂不知所措,他愣愣地望著喬默, 「默?」
  喬默已經微微撐起了身體,另一隻手攀上了喬惜的肩膀。
  喬默的主動讓喬惜感覺詫異,但是喬默眼睛帶著蠱惑的力量,喬惜沉迷在裡面,就像聖徒無法反抗神的指引,他攬住了喬默的背,唇舌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自然而然地結合親暱。
  兩人的呼吸因為親吻都變得急促而灼熱起來,喬默將喬惜拉進了浴缸裡,寬大的浴缸裡清澈的水波輕輕蕩漾著,一層層向對面蔓延,撞擊在浴缸邊沿,像是情人時而溫柔時而激動的撫摸。
  「小惜……」喬默望著喬惜輕輕喚了一聲。
  「默,我愛你,非常非常愛。」喬惜撫摸著喬默的身體,親吻他的臉頰耳朵,眼裡是聖徒對神的最崇高的愛與崇敬,是無法壓抑的尖銳的刺痛般的渴望與愛戀。
  「我知道,我都知道。」喬默說著,手撫著喬惜的背,無法自拔地沉溺在喬惜的愛戀的眸光與深情的言語裡。
  喬默的低低的喘息讓喬惜欲罷不能,水波蕩漾著,不知道是香精的味道讓人沉迷,抑或是懷裡的人就像是世上最能成癮的毒品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神經甚至自己的身體,不,不僅是神經與身體,他的心他的靈魂都早讓他勾走了,從沒有屬於過自己。
  那種因為身體結合而帶來的快感太過強烈,喬惜懷裡是喬默溫熱的身體,好像這些都曾經發生過一樣,甚至,他知道應當如何做讓喬默感覺最好,好像還有人在他面前耳提面命讓他如何做不要讓喬默在情 事裡受傷……
  喬惜有一瞬間的迷糊,頭也有些發痛。
  水已經有些冷了,喬默從喬惜身邊離開一些,扯過一邊的浴巾將自己裹起來,只是出浴缸的時候不免腰腿發軟,他扶著一邊的架子,回頭看了看喬惜,喬惜已經也從浴缸裡起身了,拿了毛巾給喬默擦頭髮,然後又為他將身上的水擦乾,用備用的干浴巾將他的身體裹起來。
  喬默溫柔地看著他為自己做這些,也拿過毛巾為喬惜擦拭頭髮,然後擦拭身體,喬惜趕緊從他手裡把毛巾接過來自己擦,望著喬默神情有些彆扭般,臉頰上泛起了紅暈,也不敢看喬默,沒想到如此自然地發生了這樣親密的關係,此時面對喬默,他都不知道應該如此稱呼他了,叫『爸爸』定然不行,只好彆扭地喚了一聲, 「默?」
  「嗯。」喬默看著他,看他那樣羞澀的模樣好像又回到了前段時間兩人在一起的親密時光。
  因為喬默溫柔的回應,喬惜心中感動非常,抬眼看他,又伸手和他擁抱,想到喬默才剛退燒,又和自己發生親密關係,不由得擔心道,「默……呃……你還好吧!有沒有覺得身體難受?」
  喬默微笑著在他的臉頰上碰了一下,「還好,不過估計今天是不能回去了。」
  「那再住一晚吧!」喬惜說著,期待地看著他。
  喬默點了點頭。
  喬惜給喬默拿了睡衣伺候著他穿上,又問道,「還要睡會兒嗎,或者吃些東西,你午飯都沒有吃。」
  喬默靠在沙發上,半閉上眼,「想吃些清淡的東西。」
  喬惜馬上給樓下廚房電話讓送清淡的小菜和米粥上來。
  「你午飯吃了嗎?」喬默問道。
  「你病了,我沒有胃口就沒有吃。」喬惜答道。
  「那去換套衣服了,就過來一起吃飯吧。」
  喬惜高興地過去在喬默臉頰上親了一下,親完之後對上喬默黑黑的微帶光芒的眼睛就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對喬默做出這種動作,他以為喬默會生氣,沒想到喬默什麼都沒說,而且還在他的臉頰上回吻了一下。
  喬惜回自己房間的時候,心情雀躍,他覺得這一天完全是不真實的,喬默突然轉變對他這般親密,兩人居然有了肉體關係,這無論如何都像是在做夢,而且是最荒誕的夢。
  但是,這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的,喬默就在旁邊的房間裡,剛才他在自己懷裡的感覺那般真實,他甚至記得喬默身體帶給他的任何一個感覺,他的心跳一直處在激烈的跳動中,以至於讓他亢奮地面頰通紅。
  無論喬默是否愛他,無論喬默今天和他有親密關係是出於何種心態,喬惜都願意以最鄭重的態度來珍惜這一天,願意以最誠摯的心來珍惜喬默和自己的關係。
  吃飯的時候,喬默還為喬惜夾了菜,這讓喬惜感動地眼眶泛紅,不斷偷偷去瞄喬默。
  之後向喬默報告在他因為高燒而昏睡過去時自己擅自處理的事務,喬默也並沒有因此而責怪他,甚至誇讚他處理得好,之後喬默處理事務也讓他坐在身邊聽著沒有讓他迴避。
  晚間睡覺的時候,喬惜伺候著喬默上了床,正準備關了燈出門,喬默出聲喚他,「小惜,你留下來吧。」
  喬惜愣了一下站在了當地,喬默身體往床裡面移了移,喬惜心情激動,如果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真的是夢的話,他願意沉溺在夢中不用醒過來。
  「默,我真懷疑這些都不是真的?」喬惜躺在喬默的身邊,望著他柔和的面孔,臉上是感動的神情。
  「傻孩子,亂說些什麼。怎麼可能不是真的。」喬默伸手撫摸喬惜的頭髮,他喜歡他頭髮柔軟的感覺。
  喬惜向喬默身邊靠了靠,伸手抓住他的手拿到嘴邊親吻,又一遍地確認道,「默,這些都是真的吧?」
  喬默哭笑不得,把喬惜的手抓到自己嘴邊來,然後在他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喬惜被他咬得痛得差點驚叫出來,一臉驚訝地望著他,卻對上喬默笑意盈盈的眼,「這下相信是真的吧!」
  喬惜真不敢相信一向威嚴而冷漠的喬默會對他做這種事情,他把自己手指頭拿起來看,發現上面非常清晰地幾個牙印,而罪魁禍首卻笑看他,一點沒有自己做了缺德事情的覺悟。
  「默,你把我咬痛了。」喬惜很委屈地說道,帶著控訴地望著喬默。
  喬默笑著並不回答,而且那神情分明表示的是喬惜被咬痛那是他活該。
  喬惜平時絕對不敢侵犯喬默的威嚴,記得以前扮著展灝昕在他面前裝嫩佔便宜每次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但這次他卻想都沒想就壓到喬默身上去,在喬默的臉頰上狠狠地啃了一下,道,「你咬我我也要咬你哦。」
  喬默一手推他,趕緊把臉偏開,「不要耍無賴。」
  喬惜下一次就咬到喬默的耳朵上了,「是你先耍無賴。」
  「不能這麼說,呃……小惜,下去……看你挺瘦的,沒想到這麼沉。」喬默用手去護住被喬惜襲擊的耳朵,雖然語氣裡不免帶上了威嚴和強勢,但是神情上的笑意讓喬惜知道喬默並沒有生氣。
  「不,你得讓我親一下才行,你看你剛才把我的手指咬得有多狠,都在出血了,說不定都要留下印子來。」喬惜睜著一雙大眼,望著喬默控訴道。
  「出血了?」喬默這才被引起注意,把喬惜的手拿到眼前來看,發現只是有些發紫而已,哪裡有出血,不過,自己的確也是咬得狠了點,便說道,「咬回來可以,但親一下是不行的,畢竟,兩個不能算成是等價交換?」
  「那你說哪個比較佔便宜?」喬惜說道。
  「當然……這個沒有辦法評判。」喬默道,把自己的手指遞到喬惜的面前去,「你咬吧!」
  喬惜果真把喬默的手抓住放到嘴邊,做出要狠狠咬下去的樣子,但是喬默卻望著他笑並沒有懼怕的神情,喬惜問道,「你不怕嗎?」
  喬默笑而不答。
  喬惜不服氣地望著他,「我真咬了?」
  喬默還是不說話,喬惜一口鋼牙咬到喬默的指頭上,只是卻是那種開始時候氣勢十足,接觸到指頭的時候卻只剩下了愛撫的力氣,他用舌頭在那手指上輕輕舔弄,喬默因為他的舔 弄而心顫動了一下,將手指從喬惜的嘴裡解救出來的時候,對上的是喬惜深邃又熱烈的目光,喬默向他笑了笑,道,「把燈關了睡覺吧!」
  喬惜一臉苦相,飛快地湊到喬默臉頰上親了一下,這才整理好被子關了燈。
  鼻息裡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喬惜的味道,喬默嘴角勾起一個笑意,算是滿意了。

  第十五章 日記

  喬默早上是被灼熱的視線給看醒的,喬惜愛慕的目光讓他很受用,睜開眼來,喬惜漂亮俊秀的臉就在面前,喬默伸出手指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聲音略微瘖啞,「看著我做什麼?」
  喬惜把頭向他的肩膀處埋了埋,悶悶地道,「我總覺得這不真實,真怕不這樣看著你你就像泡沫一樣消失不見了,默,這是真的吧?」
  喬默又一把將喬惜的手抓住,喬惜趕緊將自己的手護住,一邊亂喊,「默,我相信,我相信了,不要咬我,你咬得好痛。」
  「看你就知道亂說。」喬默說道,兩人一大早在床上動來動去地掙動,喬惜開始還是護著自己的手指,之後乾脆就抱著喬默耍無賴,頭埋在喬默的肩頸之間,手也抱著喬默的腰背不放。
  喬惜溫熱的呼吸呼在脖頸上,癢癢麻麻的,喬默覺得分外不習慣,但是他又不想責備喬惜讓他離開自己,甚至當喬惜一不做二不休伸出舌頭在他脖頸之間舔吻的時候,他也沒有生氣呵斥他,只是溫柔地推拒他,一邊躲避著,一邊道,「我得走了,起床吧!」
  「不,我不想要你走。」喬惜說著,把喬默抱得更緊。
  喬惜自己都為自己這理所當然地耍無賴感到吃驚,他說完後就又放鬆了抱住喬默的手臂。
  然而喬默並沒有生氣,而是輕輕拍撫著喬惜的背,安慰道,「我過幾天再來,先放手吧。」
  喬惜撐起身體來,眸光深深地望著喬默,親吻他的唇,說道,「默,你下次來的時候一定不要又變得和以前一樣,對我冷漠相對,不然,我不放你回去。我要你永遠是現在這樣的,你不要一離開就變得和我冷淡。我受不了那樣。」
  喬惜的話讓喬默心中憐惜,手指在他的臉頰上撫過,「不會的,我以後再不會變了。」
  喬惜眼裡蘊起一層霧氣濛濛的熱氣,他緊緊抱著喬默,「默,你答應我,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我愛你,即使為你死也願意。」
  喬默很不滿地皺了一下眉,道,「傻孩子,亂說什麼,以後不要說為我死了。」
  「可就是這樣。」喬惜堅持道。
  喬默瞪著他,又去把喬惜的手抓到手裡,喬惜趕緊反抗,把手往自己身後藏,嘴裡叫道,「默,你咬得很痛。」
  喬默哭笑不得,「我不咬你。」
  喬惜還是心有餘悸,還是把自己的手放到喬默的嘴邊,喬默一張嘴他就趕緊拿開,眼裡還是那種「你明明說不咬我」的神情。
  兩人又在床上鬧了一陣,才不得不起床了。
  喬默吃了早飯,又洗了澡換了衣服,這就必須要走了。
  站在莊院別墅前面,保鏢為喬默拉開了車門,喬惜站在一邊戀戀不捨又擔憂無比地望著喬默,他捨不得這個人走,更加擔憂這個人下次來的時候又變成了以前那種冷漠的喬默。
  喬默看向他,他趕緊走到他面前去,在眾人的目光下,在喬默的唇上親了一下,道,「一路小心,一定要來看我。」
  喬默點點頭,伸手摸了摸他耳畔的頭髮,「好好養著身體。」
  喬默的車開走了,喬惜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又跑到樓上去,站在頂樓天台上,一直望著那黑色的轎車一直消失在早晨的晨光裡。
  喬惜的行李裡有一個筆記本,這個本子喬惜並沒有印象,認為這不是自己的,但筆記本扉頁上卻有自己的名字,而且自己的字跡所書寫。
  本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寫,喬惜覺得奇怪異常,這幾天他的頭一直在隱隱作痛,好像自己遺忘了什麼東西,而無論怎麼用力想又想不起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這空白的筆記本一樣,明明是該有東西的,但是記憶裡卻沒有。
  喬惜盤坐在沙發上望著這空白筆記本發呆,電話響起了,他的眼睛一亮,這幾天喬默每天都會給他打電話,雖然每天一個電話根本無法緩解他的相思之情,但是,這依然是他每日最盼望的事情。
  「不是說頭痛,好些了嗎,醫生檢查怎麼說?」喬默問道。
  「還好,不嚴重,醫生也說不出所以然,上次檢查腦顱裡不是沒有血塊也沒有異常。」喬惜手裡把玩著筆記本道。
  「那就再到醫院裡檢查,你明天就到醫院去。」喬默擔憂地道。
  喬惜的手指在筆記本邊沿摸過,在他的不經意間,筆記本的書脊一邊居然打開了,他一驚,「呃?」
  喬默聽到他發出的聲音,問道,「怎麼了?」
  喬惜把本子翻開,發現裡面寫了東西的,「沒什麼,茶撒到沙發上了,我得讓人來收拾。」
  兩人又說了些話,喬默便說要掛電話了,喬惜趕緊問,「默,那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喬默笑了笑沒有回答,之後好一陣才道,「你明天不是要到醫院去?」
  喬惜這才明白喬默的意思是讓自己去見他,驚喜異常,說道,「那我可以經常去醫院嗎?」
  喬默道,「這個就由你自己決定了。」
  喬惜笑呵呵地掛了電話,這才來看手裡的筆記本。
  原來這個筆記本上的機關是書脊處有指紋鎖,指紋能夠把書脊這邊打開,開了之後就能夠翻開,這邊的紙頁裡寫的是日記。
  本子的第一頁的日期是一個月以前,「以前就失去過記憶,為防現在的記憶又失去,我決定要從現在起,將和默在一起的每一日都記錄下來,只要這日記還在,我和默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即使因為我的失憶而不為我記得,我也能夠因為這日記而想起來。」
  看到這一段話,喬惜驚訝不已。
  他快速地將日記本翻到第二頁,然後不斷往後翻,這裡面的日記並不多,因為並沒有寫幾天就再也沒寫了,而斷掉的時間正是喬惜從醫院醒過來的前三天,最後一天寫的是喬默在喬家舉辦了舞會,會邀請很多人,喬默說這個舞會是想將他介紹給大家,告訴大家他是他的人……
  喬惜徹底驚呆了,想到自己醒過來時喬默的反常,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因為兩年在醫院裡的沉睡而萎縮,甚至他的體格很好,皮膚甚至沒有因為在醫院而白得不正常,反而有曬黑的跡象,甚至他手掌上還有薄薄的繭子,這些都不正常。
  這下這些都有了答案,他是在喬默為他舉辦的舞會上出了意外,然後傷了腦子以至於忘了他掉入海裡之後兩年來的事情,而這兩年的時間裡,其實他和喬默之間是有很多事情的,那時候,他就已經和喬默是情侶了,而且,無論是這本日記,還是他身體的記憶,他和喬默之間已經有過親密關係了。
  喬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該為此高興,抑或是該為此悲哀。
  喬默為何會騙他,騙他說他在醫院睡了兩年,喬默為何要否定兩人之前在一起的美好的時光。
  那麼,前幾天喬默和他的親密也不足為奇,因為之前兩人就已經很親密了,也許喬默已經後悔了,他想要繼續和他親密地作為情侶。
  喬惜捧著日記本,然後繼續將自己從醫院醒過來的事情記在本子的後面……即使他失憶,他也要用這些文字讓自己想起來。
  喬惜晚間睡覺,夢裡依稀想起來了前段時間的事情,喬默朝他微笑,手緊緊握著他的手。

  第十六章 確定關係

  因為喬惜要來,喬默推掉了原來定下的一些活動,下午的時間就坐在水榭裡看書等待喬惜的到來。
  下人進來說有從醫院打來的電話,喬默第一反應是喬惜打來的,但是,喬惜可以用保鏢手裡的手機,並不需要用醫院的電話,於是,這直接從醫院打來的電話就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下人將電話給了喬默之後就出去了,喬默將手裡的茶杯放下,開始接聽。
  聽到醫院那邊遺憾又略微忐忑的話語,喬默面色沉重,一直沒發一語,那邊的聲音於是越發忐忑了,詢問道,「我們到您府上細說吧,還有治療方案也需要您……」
  喬默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動了動,聲音裡帶著虛弱,低啞道,「我馬上過去醫院,你們再把情況和我細說。」
  那邊諾諾應聲。
  喬默放下電話後,有渾身的力氣都被抽掉的感覺,腦子裡分外清醒,那些與喬惜的所有記憶都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程度在他的腦海裡閃過,他覺得自己幾乎費了全身的力氣才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出了水榭,吩咐傭人讓備車,他要去XX醫院。
  喬默坐在車裡的時候,幾度想給喬惜打電話,最後都以放棄告終。
  喬惜現在需要的並不是他的電話裡的詢問,那個孩子應該需要他前往給予他懷抱。
  而喬惜自己沒有打電話來告訴他那不幸的消息,定然是太過傷心了吧,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自己腦中有腦瘤的事情。
  喬默此時特別後悔,後悔從不知好好地珍惜和喬惜在一起的時間,總是因為各種各樣地原因來浪費本可以在一起的美好時光,要到最後的時刻,他才來後悔。
  喬默靠在椅背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車到了醫院停車場,喬默下車後就看到喬惜站在停車場外面通往醫院大樓的路上,喬默那一瞬間心痛如刀絞,在他沒有走過去的時候,喬惜已經跑了過來。
  「默……」喬惜默默地望著喬默,喬默心裡難過,走上前握住了喬惜的手,喬惜乾燥溫熱的手給予了他一些安慰,畢竟,這個孩子此時還是好好地站在自己身邊,他說道,「你不要擔心,會有辦法的,我不會讓你有事。」
  喬惜臉上是略微悵然的神色,他點了點頭,「謝謝你。」
  「和我說這種話做什麼。」喬默的聲音也不由得沉重了,在保鏢的護衛下,兩人一起走進醫院大樓。
  醫院找了最權威的腦科和腫瘤科醫生來,還和國外的有最先進技術和最權威醫生的醫院取得聯繫,把片子傳過去,商討病人的病情與治療方案。
  因為腫瘤並不大,醫院方面認為手術不會有太大危險,喬惜一直面色沉重,沒有因此而欣慰。
  醫院方面還要對治療方案進行確定,喬惜和喬默一起回喬家主宅時,在車裡喬惜一直望著車窗外面發呆,喬默伸手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
  喬惜回過頭來看他,眼裡隱約含著水意,要流淚的樣子,「默,我害怕手術不成功,以後就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因為重病而面對生命的終結的時候,人都是脆弱的,喬默將他攬到懷裡,以前喬惜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沒有享受過的溫柔,此時他都願意給他。
  喬默輕撫著喬惜的背,「不用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喬惜靠在他的懷裡不答,顯然並沒有因為喬默的這句話內心有太大的好轉。
  因為喬惜的生病,喬默將很多事情都推了,只為陪在他的身邊。
  喬惜睡在喬默的身邊,黑黑的眼睛望著喬默,「默,能夠得你如此對待,我覺得都應該感謝自己生了病。」
  喬默的臉沉了下去,「怎麼就知道胡說八道。你不生病我就不會對你好了嗎?看到你生病,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受。你不要說這些話來讓我擔心。」
  喬惜笑了笑,將頭埋在喬默肩膀邊上,手和喬默的手握在一起,輕輕摩挲,聲音輕輕的,「默,我總是不能安心,我擔心你哪天就突然捨棄我了,我不能確定這種快樂的日子到底有多長,就像是得了絕症等待死亡的期限一樣,我在等待你對我冷淡下來,我害怕那一天的到來,若是那一天要到來的話,我寧願自己先死了,這樣就不用承受那時候的傷痛,甚至,我現在都無法確定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你對我好,是因為我救過你嗎?」
  喬惜總是不確定的話讓喬默心都痛了,他無法去怪罪這個孩子總是懷疑他的感情,誰讓他將這個孩子傷得太重了呢。
  喬默沒有說話,卻撐起了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喬惜,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喬惜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脖子。
  但喬默只是低下了頭在他的唇上親了親,眼神溫柔,聲音柔和就像哄孩子入睡。「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除了你之外的男人可以和我同床共枕,我們去結婚你可願意,從此是否願意相信,我沒有想要拋棄你,冷淡對待你的意思。」
  喬惜愣住了,黑黑的眸子漸漸醞釀了水意,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聲音哽咽,「默,我願意,我一生之願望只在你。也許世界冷漠,別人已經不再相信愛情,有的時候,我也願意承認愛情是世界上最苦最痛的折磨,但是,只要想到你,我就願意去承擔任何痛楚苦澀,我愛你,就像是我生命每日之必須,我不能沒有你。我多麼希望,你也是愛我的,願意和我在一起。」
  喬默的手指從喬惜的眼角劃過,被眼淚沾濕的不僅是他的手指,還有他的心,甚至他的眼眶,他笑了,說道,「以後我不會讓你痛苦了,我希望你能夠快樂。我從心裡願意和你在一起,希望見到你,想要溫柔地對待你,也希望你能夠親密地對待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有很長很長的未來,希望大家如同尊重我一樣地尊重你,希望你能夠做你喜歡的事情,你能夠有屬於你的事業和未來,我對你有很高的期待,但是,又不希望你因為有了飛翔的翅膀遠離我……如果,這樣的感覺能夠用愛來稱呼的話,那麼,我想,我是愛著你的,非常非常愛,從很早的以前就開始有了。」
  喬惜因為喬默的話語而淚流滿面,以至於無法發聲。
  喬默將他抱到懷裡,讓他的眼淚濡濕了自己的肩膀。
  喬惜本想問喬默為何要對他撒謊說他在醫院裡做了兩年植物人的事情,但是此時,他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佛說:不悲過去,不貪未來,把握當下,由是安詳。
  喬惜想,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未來的他也無法預測,但是現在,他可以好好地把握,只要和喬默在一起一天,他都願意用這是在人世的最後一天來對待,他希望,喬默的幸福便是他的幸福,喬默的快樂便是他的快樂。
  也許,這樣的愛便不會再沉重,也不會再痛苦,她不是束縛,而是解脫,卻愛得最美好。
  當第二天早上醒來,喬默將重要事情都推後,把所有的時間空出來,要和喬惜一起去醫院,喬惜非常歉疚地望著喬默,拉著他的手一動不動。
  「怎麼了?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今天約了專家團討論,我去聽聽,這樣心裡才有底。」
  喬惜還是不動,眼睛也不敢看喬默,吞吞吐吐道,「默,要是我說我做錯了事,讓你擔心了,你會不會原諒我。」
  喬默一愣,道,「什麼事,我為什麼不原諒你。」
  喬惜握住喬默的手更緊了,頭也低得就差低到地上去,小聲道,「我把自己的片子和別人的對調了,然後讓醫生保密,所以,其實,我……我並沒有……」
  喬默非常費力地才聽清楚了喬惜所說的話,聽清楚後就愣在了那裡,臉上神情有一絲怪異。
  喬惜害怕喬默生氣,趕緊道,「默,你聽我解釋,我真的很害怕你對我沒有感情,你只是因為我救了你而施恩與我,我真的非常非常想確認你對我的感情,所以才出此下策,真的,我不是故意要騙你,要讓你為我擔心。」
  看到喬惜急切又慌張的神情,喬默心裡原來翻騰的情緒都化成了無奈與心疼,他將喬惜攬到懷裡來,拍了拍他的背,道,「沒有得腦瘤是好事,擔心你總比看你受苦治病得好。」
  「你真的不生氣?」喬惜抬頭期待又忐忑地望著喬默。
  喬默搖搖頭,笑了,「我怎麼會生氣呢。」
  雖然喬默這樣說,但喬惜總覺得喬默的笑太有問題了,他的心一直忐忑到晚上才回覆過來,喬默穿著睡衣靠在床上看書,他進去後就笑著朝他招手,當喬默伸手解他的睡衣鈕子的時候,喬惜開始覺得有些暈乎,沒想到他騙了喬默,讓他那樣擔心了,喬默不僅原諒了他,而且還如此主動和他親密。
  不過,這種歡喜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喬默一邊親吻他的唇一邊說,「小惜,上次是讓你來主動的,這次應該是我了。」
  喬惜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喬默壓在床上了。
  雖然愛人之間這種親密不存在在上在下誰比較有優勢的問題,但是喬惜還是因為完事後身體的不舒服覺得喬默這是因為生氣在報復他。

  【番外 晚歸卷 完】

  83番外之婚禮

  當那些有頭有臉一向喜怒不行於色的人收到喬府的邀請函的時候,沒有人沒有下巴要從臉上脫掉的感覺。
  喬默先生與展灝昕先生共修百年之好。
  這種字眼,讓所有人都吃驚,以至於反覆看那婚禮請帖是不是寫錯了,或者是他看錯了。
  不過,再讓人去打聽,喬府裡也為當家要和一個男人結婚,而且還是個小他二十四歲的男人結婚這件事震驚不已。
  喬默說這是他的私事,別人沒有權利干涉,於是,就成了現在的局面。
  認識展灝昕的人都為展家那小孩兒的手段感到吃驚,想喬默喪偶之後這麼多年都沒有結婚的打算,沒想到現在居然同意和他結婚,而他還是這麼個小屁孩兒。
  大家都無法明白展家那小子到底有什麼手段可以讓喬默和他結婚,雖然長相的確是非常不錯的,但還沒有那種迷得人暈頭轉向的能力,或者說難道是床上功夫好?不過,照理說喬默也不是那樣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不會因為被人在床上伺候得好了就和人結婚,不然喬默也不會單身這麼多年。
  不認識展灝昕的人,打聽之後也明白了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不免就非常好奇,希望見識一番。
  而展家大哥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震驚之後也只能無奈地答應了,然後去喬家看了展灝昕,並且兩人進行了長達兩小時的談話。最後展家大哥只能祝福自己的弟弟能夠和喬默生活幸福美滿。
  展家當家得知這個消息,臉上表情怪異,最後嘆口氣,道了聲「冤孽」,去喝喜酒的時候,還讓準備了一份大禮。
  展承志得到這個消息是從學校回家聽傭人說起的,他詫異了一陣,然後沉著臉回了房間,之後也沒有纏著爺爺要去觀禮。和展灝昕離別的兩年的時間足夠他成長了。
  雍熙淵得到這個消息,坐在書桌後發了半天呆,然後長嘆了口氣。
  雍晏得到這個消息,嗤笑了一聲,然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並不怎麼特別關心。
  他和他哥哥之間的矛盾波及到展灝昕,使他從陽台上掉下去了,這事讓他們在祠堂裡跪了三天,直到展灝昕在醫院裡醒來,喬默大發慈悲,他和他哥哥才得以完好無損。不過,他依然被他媽狠狠打了一頓。
  展灝昕以前的同學也有不少從長輩處得知這個消息的,各自都表情怪異,但不得不佩服這個以色上位的人實在是太有能力了,居然能夠把喬家當家那種威嚴又冷漠的人釣到手。不過,也不由得在心裡暗笑兩人真的能夠在床上和諧嗎,或者喬家當家那樣的伯伯不會很無趣?
  ……
  喬默對於這種繁冗的婚禮儀式厭煩,喬惜也覺得太累了會對喬默的身體不好,但是,喬默卻堅持要這麼辦,喬惜明白他是要用這樣鄭重的儀式讓所有人都看到並且承認他是喬默的愛人這件事。
  先是拜祭喬家的祠堂,如果喬默在喬家不是一個「自大又陰狠的獨裁者」的話,他定然沒有辦法讓喬家的老人們妥協帶著展灝昕一起去拜祭喬家祠堂。
  不過,展灝昕對喬家的祠堂一點不陌生,作為喬惜時,這是每年必須的活動。
  喬默一路牽著喬惜的手,喬惜跟著他一起跪拜了喬家的祖宗,喬惜母親的牌位並沒有列在裡面,喬默指著案桌空出來的一個地方,對喬惜說,「以後和我在一起的是你。」
  喬惜笑著溫柔地和他對視,那麼多次跪在這祠堂裡,這是第一次,他心中是幸福,而不是責任與苦澀。
  回到房中換衣服的時候,喬惜伺候著喬默穿好黑西服,然後為他細緻地整理領帶,喬默神情柔和地望著他,也為他打好領帶,還在他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道,「你果真是穿白色比較配。」
  喬惜笑著不答,喬默問道,「在想什麼?」
  喬惜和他一起出去的時候才說道,「我在想要是穿紅色是什麼樣子,畢竟從沒有穿過。」
  喬默目光轉到他的身上,想了想,說道,「的確應該試試。」
  喬家的花園裡裝點著各色鮮花,豔麗的玫瑰一簇簇地簇擁著幾乎整個花園,以至於玫瑰花香都能掩蓋住各位名媛身上的香水味。
  交換戒指時,喬惜托著喬默的手指,將那代表兩人結合成夫妻的戴到他的手指上,然後托著那手指親吻了一下。
  喬默一直目光溫柔地望著他,為他戴上戒指後,在司儀的禱祝聲裡親吻了一下喬惜的唇。
  這種蜻蜓點水的,比起帶著愛慾的親吻,更像是給予的祝福與誓言般的,帶著鄭重的承諾和不容侵犯的威嚴。
  那些和喬默打了很多年交道的人,看到這個一直以來以冷漠陰狠著稱的男人居然在一個靦腆的少年身上流露出如此溫柔的神情,不由得比起接到婚禮請帖更加吃驚。
  喬默只是示意般地舉杯和人敬了酒,然後就以身體不太舒服坐在上位和幾位好友說了些話,喬惜接受了大家的祝賀,並且他的確因為這一天而興奮和激動,到最後不免就喝多了。
  喬惜喝了醒酒茶,又催吐了一次,這才好受一些。
  傭人扶著他進浴室之後,喬默就把傭人遣出去了,說道,「我讓在酒裡加了水,你怎麼還能喝成這個樣子?」
  喬惜望著喬默笑,坐在浴缸裡覺得身體無法控制,於是只能趴在沿上,臉上是帶著些稚氣的苦惱神色,喬默用毛巾給他擦了臉,看他乾淨而俊秀的臉龐,一雙眼睛此時半眯著,因為喝酒太多眼裡帶上了血絲,紅紅的盈著水光,漂亮非常,因為嘟著嘴巴而讓嘴唇看起來豐潤很多,這種還帶著孩子氣的乾淨而有單純的樣子讓喬默非常喜歡,他在喬惜的臉頰上親了親,「以後不准喝這麼多酒了。」
  喬惜朝喬默笑,「要敬酒的人太多了,只能一直喝。」
  他的聲音含糊,不過喬默還是聽懂了,於是教訓他道,「以後不要做這種傻事,別真的把酒喝了。」
  喬惜望著喬默笑。
  喬默只好無奈地為他洗澡,喬惜是真的醉了。
  讓下人進來幫忙把喬惜弄到床上去,喬默洗了澡之後出來,喬惜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
  喬默嘆口氣,上床後就擰了擰喬惜的臉,喬惜「嗯嗯」兩聲,向喬默身邊靠了靠,抱住他的腰,又睡過去了。
  喬默睡得正好,就被一陣讓人發癢的舔 吻給弄醒了,喬惜把他抱得很緊,已經解開他的衣鈕了,正在他的胸前像只小狗一樣地舔 弄,手還在剝他的褲子。
  喬默伸手抓住他的手,因為剛醒而聲音低沉含糊,「小惜,睡覺吧。」
  喬惜卻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勸說之詞,發現他動了身體,漸漸就越往上親吻,在他頸項處舔了一陣就堵上他的唇,開始只是一味地舔,然後就要撬開他的牙和他深吻,喬默伸手把燈開了,亮度調節地很弱,就像是朦朧的月色。
  喬惜閉著眼睛,呼吸灼熱,而且已經將喬默的褲子脫下去了,便用自己亟待釋放的下 身在喬默的大腿處不斷摩擦。
  喬默看喬惜根本沒醒,估計這時候是依然被酒精控制著,正在做夢也說不定。
  看喬惜這個樣子不解決了是不可能好好睡覺的,於是只得由著他胡來一陣。
  濕熱而熱情的親吻,身體又被喬惜撫摸,喬默不由得也來了興致。用手幫喬惜解決後,看喬惜滿足地哼哼出聲,嘴裡含糊地叫著他的名字,喬默就把這個擾人睡眠的傢伙壓倒了。
  打開床頭櫃看,發現裡面有很多用品。
  杜醫生一直以為喬默才是承受方,於是自己親自調製了不少房事潤滑用品,連安全套都是他定製的認為會對人體最好的那種。
  喬默在朦朧的光線裡在抽屜裡找了好一陣,又拿起裡面的紙條說明看了一陣,這才哭笑不得地選了一種。
  喬默親吻著喬惜的唇,手撫摸著他的身體,喬惜很快又有了感覺,因為沒有清醒於是身體和聲音都異常地誠實。
  喬惜是那種臉給人很乾淨很乖巧陽光的感覺的那種男孩子,而且他也一直在喬默的心裡是孩子,即使在床上喬默願意處於承受方,這個孩子也沒有在他心裡上升到可以用男人來定位的程度,畢竟,孩子在父母的眼裡無論在何時都改變不了是孩子的事實。但是,就是這個穿著衣服給人很纖細羸弱感覺孩子身體居然是很有料的,肌肉勻稱,蘊涵力量,還有六塊很漂亮的小腹肌,喬默在喬惜的身上親吻撫摸,心裡滿意無比。
  這還是喬默第一次如此細緻又有耐心和情趣地來打量喬惜沉浸在情 欲裡的樣子。這讓喬默不由得著迷。
  喬惜只在喬默進入的時候皺了一下眉,之後便聽之任之,頗為享受。
  喬默雖然累得很了,但潔癖嚴重的他還是讓人進來幫著換了床單被子,他又給睡得像死豬的喬惜擦了身,自己洗了澡,這才又繼續睡覺。
  喬惜第二天起床的時候,不僅覺得頭痛欲裂,而且身後也有某些隱晦地不舒服。
  喝了醒酒湯,吃過早飯後,喬默看他精神不好,便說道,「你再睡睡吧,我們的旅行安排推後幾天也沒有關係。」
  喬惜看無人在,便抱著喬默的腰靠在他的身上,想了想,說道,「默,昨晚我們的洞房花燭夜過了嗎?」
  喬默在他臉頰上親了親,「雖然你喝醉了,不過你反應地很誠實,並沒有浪費昨晚的時光。」
  喬惜眼裡是控訴,道,「默,我以前真沒想過你心裡其實是惡魔。你乘人之危。」
  喬默笑了笑,「現在發現也晚了。」他把喬惜帶著戒指的手拿起來,放在唇邊吻了一下,「不會有人敢找我離婚。」
  喬惜望著喬默笑,說道,「你是惡魔就好了,我以前一直擔心你是神佛。就怕你不乘人之危。」
  喬默伸手拍了喬惜的背一巴掌,「你這孩子就知道亂說。」
  喬惜趕緊讓開,沒想到一退就絆在沙發上倒在了裡面,屁股還在痛呢,被摔了一下就痛叫了一聲。
  喬默看他那痛得皺起來的臉,趕緊過去將他扶起來,問道,「怎麼樣,要不要緊?」
  喬惜靠在喬默肩上,苦著臉道,「我居然不太記得昨晚的事情,這對我來說更要緊。」
  於是又被喬默在背上打了一巴掌。
  當兩個人在一起之後,也許就會發現,其實對方都不是自己心裡原來以為的那種人,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
  喬默褪去了臉上威嚴冷漠的面具,這才是一個愛人,喬惜學會了調皮搗蛋說些逗人的話,兩人的生活才會充滿更多的樂趣。

番外之兩個人的度假(上)

  喬默的生日,喬惜花了很大的力氣來準備他的生日禮物,以至於在喬默生日的前一段時間,他以出差的名義離開了好些日子。
  喬默生日到來,喬惜在床上好好討好了喬默一番,然後纏著他說,「你隨我一起去吧,我保證你會喜歡。」
  喬默摸了摸他的臉,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說道,「你前一段時間一直在忙,就在忙這個?」
  喬惜點頭,「是呀,所以要是你不去,我就是功虧一簣了。」
  「好吧,我去。不過得先把事情安排下去,不然哪裡能抽出那麼多時間來。」喬默說道,便開始想公事了。
  因為喬惜說要他陪著去度假,喬默在喬家的生日宴就取消了,而且還要把不少公事都或者提前或者推後處理。
  坐了家用直升機到島上,在飛機上的時候,喬默看到下面澄淨碧藍的海水,心情非常好。
  這裡有不少小島,距離陸地不遠,島上樹木蒼翠,白色的海鷗在海岸近空徘徊,海浪拍打海岸濺起白色的浪花,就像是散落的雪花一樣。
  喬惜指著其中一座島說道,「就是那裡,看到了嗎,山頂上面的房子是我設計的。」
  喬惜坐在他的對面,滿臉笑容,望著他的眼睛彷彿在發光一般,喬默從窗戶看著下面,喬惜指的那座小島已經不遠了,可以隱約看到小島山頂上一座掩映在樹木中間的白色為主色紅色琉璃瓦的房屋,房屋不遠處有一個坪壩正好用來停飛機。
  喬默看喬惜這般興奮,就笑著點了頭,道,「是很不錯。不過,你是不是把你今年掙的錢都投到這個海島的開發建設上面去了。」
  喬惜笑著在喬默的臉上親了一下,聳聳肩,「默,你太小看我了,除了買了這座島,我還留了錢做一個併購計劃。」
  喬默握著喬惜的手,望著那越來越近的小島,目光溫柔。
  從飛機上下去,喬惜指給喬默看了從海島山頂上往下到海岸的公路,「下面有個小碼頭用來停船,我們以後也可以坐船來這裡。」
  喬默點點頭,因為沒有別人了,喬惜拿了行李,拉著喬默的手往別墅裡走去。
  房屋是一座二層樓小樓,高大的喬木遮掩了烈日,讓這裡顯得涼爽。
  進了大門就是很大的客廳和廚房,客廳的一面面向大海,落地窗外面是一個大陽台,陽台從大石頭上支出去懸在崖上,有堅固而美觀的欄杆,綠色的藤蔓從樓上垂下來一直繞到欄杆上,喬默進屋後就看到了這個陽台,在喬惜去放東西的時候,他就站在陽台上眺望大海和大海彼端的幾個隱約的小島。
  喬惜到陽台上,從他身後將他擁住,親吻他的耳廓,說道,「默,這裡很漂亮是不是?」
  「嗯。是的。」喬默把身體靠在喬惜身上,閉上眼睛,海風吹在身上,耳邊是海浪的帶著韻律的聲音,還有海鷗的叫聲,在大自然的懷抱裡,一切讓人覺得安寧,而身後的人更讓人心裡溫暖而柔軟。
  喬默伸手將喬惜的手握在手裡,回頭和喬惜交換了一個親吻,「謝謝你費了這麼多功夫在這個上面,這是生日禮物?」
  喬惜親了他的唇尤不罷休,又在他的脖頸上磨蹭,道,「是的。親愛的,生日快樂!」
  喬默笑了,「這是我收到的最喜歡的生日禮物。你有心了。」
  喬惜拉著他進屋,又給他介紹了客廳後面的臥室,臥室旁邊的露在外面攀援著藤蔓開著豔麗紅花的浴室,還有樓上的兩間臥室和一間書房,天台上全是種的花,還修了一個涼亭,從這裡向下面望,無論從那邊看都能夠看到大海,海風並不強烈,吹在身上非常舒服,讓人感覺非常好。
  喬惜就像一個向大人展示自己作品的小孩兒,一直處於亢奮狀態,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就像黑寶石一樣滿含期待望著喬默,喬默真是被他打敗了,站在天台上的涼亭裡,他笑著說道,「還有很多時間來好好看這裡,現在我餓了,沒有帶廚師,這下怎麼辦?」
  喬惜拉著他下樓,「你想吃什麼,我來做。」
  喬默懷疑喬惜忘了前面兩年的事情是否還能夠做飯,於是就問道,「我說想吃什麼你都能夠做嗎?」
  喬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默,你不要為難我嘛,說些簡單的不就行了。」
  喬默笑起來,那種因為放開懷的笑容讓他完全散去了平時的那種威嚴和冷漠,讓他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一樣,眼睛烏黑明亮,整張臉都在發光,喬惜看著他就轉不開眼,本還只是牽著喬默的手,這時就不由自主抱住了他的腰將他壓在了樓梯一邊的牆上。
  喬默眸光深深地望著喬惜,看著喬惜的臉越來越近,自然而然地親吻,當喬惜解開他的襯衣手指撫摸他的腰線的時候,他才趕緊將喬惜制住,在這樣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這裡只有他和喬惜兩個人,好像什麼束縛都去掉了,即使任意胡為也不會有什麼牴觸,只是,想到這裡還是樓梯,不要因為放縱而傷了身體才好,喬默不得不打斷喬惜的熱情親吻與撫摸。
  「默?」喬惜有些委屈又有些難以自控地喚道。
  喬默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又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碰了碰,說道,「你想在樓梯上嗎?摔下去了可怎麼辦?」
  喬默這樣說,喬惜眼睛一下子亮了,居然一把將喬默背了起來,飛快地往樓下跑,喬默一聲驚呼,然後就斥責道,「你這個瘋孩子,能不能不要這樣毛毛躁躁?」
  喬惜才不管他如何斥責,在這樣如同桃源般的放鬆又恣意的地方,他覺得放縱自己才是最好的。
  喬默還沒有說完,已經被他放到床上去了。
  這是一樓大臥室,相當寬大,而且裡面只有兩個長沙發和一張非常寬的大床,床上有白色的床幔。
  被喬惜壓住的時候,喬默還來不及要求些別的,已經被這個他不得不說是『莽撞的孩子』給又親又啃。
  親吻與撫摸讓兩人很快就箭在弦上,因為喬惜這別出心裁又花費了大力氣的生日禮物,喬默便一直很依著他,先是面對面由著喬惜做了一次,當喬惜又在他身上不斷親吻的時候,他也由著他又來了一次。
  臥室的窗戶開著,窗簾被挽起來,窗檯上的矮花瓶裡插著的一大捧紅玫瑰豔麗非常,讓帶進房間裡的風都帶上了玫瑰的濃重香味,床上的床幔因為海風的吹拂而飄動著,床上親密的兩人靠在一起,喬惜攬著喬默的腰,輕輕地撫摸著,柔聲問道,「是不是累到了?」
  喬默手指在喬惜額頭上彈了一下,板著臉道,「現在才來問是不是太晚了,剛才讓你慢點怎麼不知道聽我的。」
  喬惜抱著喬默撒嬌,「剛才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了,別生氣了。」
  喬默又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才解氣,說道,「我要去洗澡,你快去把水放好。」
  喬惜趕緊如同最慇勤地小僕一般飛快地下床去收拾浴室去了。
  喬默起身披著浴衣站在浴室門口看他收拾,喬惜慇勤地要為他洗澡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兩人又在浴缸裡鬧了一會兒,這下喬默說讓他不要把他旺盛的精力發洩在他身上的時候,喬惜只能像只可憐的小狗望著他,但喬默是不會心軟的。
  廚房裡食材很豐富,甚至在水缸裡還有魚,喬惜知道喬默吃不慣西餐,便淘米煮米飯,喬默看著水缸裡的魚,出於好奇,他拿了一邊帶著手把的網子從裡面網出來一條,只是魚掉到地上後就不斷地又跳又擺,喬默被嚇得趕緊後退,略微慌張地朝喬惜喊道,「小惜,把這條魚抓起來。」
  喬惜正在切肉,趕緊放了手上的活過去抓魚,魚太滑了根本不好抓,喬默把手裡的帶把的小魚網遞給他,「你用網來抓吧!」
  在地上用魚網也撈不起來,喬惜從一邊抓的時候,魚就往喬默面前跳,喬惜趕緊喊道,「默,你把它堵住。」
  喬默看到那魚就犯了潔癖,根本不願意去碰,神情緊張地不得了,喬惜抬頭看他那個樣子,驚訝地張大了嘴,想有什麼事情是能夠難住喬默的嗎,現在居然一條魚把他難住了。
  在喬惜終於把那魚抓起來之後,喬默就說道,「這魚在地上動得那麼厲害,不要吃了,放回海裡去吧。」
  喬惜笑著道,「可這是淡水魚。」
喬默趕緊退出廚房,一邊道,「君子遠庖廚,古人誠不欺我。」
  夕陽下的大海的美讓人心曠神怡,喬默拿了書坐在陽台上看書,喬惜叫他吃飯的時候,他都幾乎都要沉溺在那種美裡迷糊著睡過去了。

  番外之兩個人的度假(下)

  吃了晚飯,兩人從公路上慢慢散步走到海邊去,海浪一遍遍沖洗著海岸向遠處退潮,喬默脫掉鞋子在沙灘上走,喬惜跟在他的身邊和他說些輕鬆的話題。
  夕陽最後的餘輝照在兩人身上,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兩人牽在一起的手隨著影子的前進小幅度擺動。
  喬默坐在沙灘上,看著遠方已經沉到海平面以下半邊臉的紅彤彤的太陽,神情輕鬆地說道,「很多年都沒有這樣輕鬆了。」
  喬惜坐在他身邊,將他的手握在手心裡輕輕摩挲,「我以後會一直陪著你呢,你什麼時候想出門度假,我都陪著你一起。」
  喬默回頭來看他,手在他的臉頰上摸了摸,眼裡是溫柔的笑意,「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相愛的人,沒想到能夠和你在一起,這是我的榮幸。」
  喬惜笑著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能和你在一起也是我的榮幸。」
  兩人靠坐在沙灘上很久,直到太陽完全沉到海平面以下,直到天色暗沉下來,直到夜風已經很冷,喬惜挽著喬默的手,兩人一起往回走。
  別墅裡有發電機,但喬默說不用發電,喬惜於是點了蠟燭,罩上燈罩,朦朧的燭光裡,一切都被氤氳地非常美好。
  等再過一段時間,月亮就升上來了,整個海域還有島上都被月光淡淡的清輝籠罩,明明大海是喧囂的,卻給人一種寧靜的美。
  喬默坐在屋前的躺椅上看書,桌上放著燭台,旁邊的爐子裡燒著木材,喬惜在上面煮茶。
  喬默將目光從書頁上移到正專注伺弄火爐的喬惜身上,火光在喬惜的臉上投下明暗分明的光影,讓那張俊俏的臉顯得輪廓分明,但是,那映著火光的眼睛卻帶著比天上月光還要柔和的溫柔,喬惜發現喬默在看自己,便抬起頭來,問道,「默,你要不要吃燒烤,我來做燒烤吃,或者,吃蛋糕也行,我去給你拿。」
  喬默看了看那個用來燒木材的火爐,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做燒烤?」
  喬惜站起身,笑了兩聲,「你等著,我來做。」
  廚房裡有燒烤爐,而且一應工具俱全,但是喬惜沒有用,而是拿了做燒烤的鐵簽子,然後切了牛肉,調了味串到鐵簽子上,用托盤端出去放在桌子上,喬默本看著書沒有太注意,當不遠處的火爐邊散發出濃烈的香味,他才看過去,看到喬惜坐在火爐邊上手裡拿著東西在上面烤。
  喬默出於好奇走過去,看到肉在火上面被烤得滋滋響,香味就從肉上面飄散出來。
  喬惜向喬默笑,「默,你要不要試試。」
  喬默看到火上面冒出來的煙,就搖了頭,到上風位處站著,喬惜一直引誘他,將燒烤的大鐵簽子遞到他手上,還說道,「自己烤出來的東西和別人烤出來是不一樣的,吃著會香很多,默,你試試吧,試試……」
  在喬惜大力推銷下,喬默勉強在手上戴了隔熱手套,然後接過那串著肉的燒烤簽子放在火上面烤,不過,也許他是真的對於這方面不在行,當因為肉上面滴的油使火一下子烘燃上來,喬默嚇得一下子將鐵簽子扔在了火爐裡。
  正在拿下一串來烤的喬惜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將那簽字搶救出來,但顯然已經燒過了,喬默一副很無辜的神情,道,「我不太擅長。」
  喬惜愣了一下,就笑了起來,說道,「那還是我來吧。」
  喬惜烤著肉目光不斷瞟到喬默臉上去,喬默問道,「我臉上有沾上東西?」
  喬惜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舔了一下,「有些髒。」
  喬默很懷疑地看著他,從桌上拿過紙巾來在臉上擦了擦,發現並沒有髒污,便很懷疑喬惜剛才乘機故意如此。
  烤好的肉喬惜用盤子盛了,盤子上鋪好生菜,有倒了些番茄醬,端到喬默面前,期待地道,「嘗嘗。」
  喬默用刀叉切了來吃,味道真的挺好,便點了點頭,道,「很不錯。」
  「謝謝。」說完還是期待地看著喬默,喬默這才反應過來他是等著自己喂他,心裡想著這個孩子真是越來越喜歡佔各種便宜,但不免還是用叉子叉了一塊沾了點番茄醬喂到他的嘴邊。
  喬惜高興地吃進嘴裡,點頭道,「比以前吃的味道好很多。」
  喬默其實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吃這種東西了,並且一直認為不衛生而且不健康,不過,和喬惜兩人住在海島上,好像以前的那些規範和拘束都離他遠去了,也許他可以把自己當成野人來看待。
  喬惜滿嘴是油又在喬默臉上親了一下,喬默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哭笑不得,「我臉上是不是又是髒的?」
  喬惜點頭。
  喬默伸手就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是你弄髒的吧。」
  「嗯,我弄髒了負責親乾淨就行了。」喬惜抱著喬默的腰,那望著喬默閃閃發光的眼睛讓喬默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人坐在躺椅上親密了一會兒,喬默就望著星空看,喬惜靠在他身邊,手在他伸手摸來摸去,喬默很無奈地拍了他的手一下,「不要調皮。」
  喬惜道,「默,我們去樓上吧。」
  喬默拿眼睛睨了他一下,「我倦了,你別想著胡作非為。」
  「去樓上吧,默,去樓上。」喬惜星星眼地望著喬默撒嬌。
  喬默最後只好應了,喬惜飛快地將火爐裡的火滅了,端著燭台,就拉著喬默往樓上走。
  到了樓上的一間臥房裡,喬惜將燭台放在一邊的矮櫃上,在喬默不注意的時候將他撲到了床上,喬默驚了一下正想輕斥他兩句,仰躺在床上就見頭頂的屋頂向兩邊分開了,炫麗的星空出現在頭頂。
  喬惜湊到喬默的身邊,聲音溫柔若水,「默,你喜歡嗎?」
  喬默沒有回答,卻伸手抓住了喬惜的手,躺在床上靜靜望著頭頂的夜空,漆黑的夜空上那些星子閃耀著光,炫麗的銀河就在頭頂上流動,好像,他還沒有長大,還沒有被繁重的事務和責任壓迫地生活煩悶,他回到了童話裡,小時候看的各種美好的故事裡。
  喬默一直看著夜空,夜風溫柔地吹,身邊還有一個深愛的孩子,這讓他覺得生活美好如童話。
  當他從那沉溺的感覺中醒過來,發現喬惜已經摟著他的腰睡了過去,於是他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早上睡得正好,就被臉上的一陣舔吻給擾醒了,喬默睜開眼,對上喬惜的臉,喬惜討好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默,你醒了。」
  喬默點點頭,心裡想著其實還可以再睡會兒的。
  「那我們去看日出吧。」喬惜說道。
  因為房頂一晚上沒有關,此時床上都因為晨露而有了一些濕意,他看了看天色,還很昏暗,估計還要過很久才會出太陽,便說道,「日出還會有一段時間。」
  喬惜又在喬默身上磨蹭,道,「我也覺得還會有一段時間。」
  喬惜這樣說,又是那樣亮晶晶的黑眼睛,喬默就知道他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了,正要說睡覺不要亂來,就已經被喬惜在臉上頸上親過來親過去了。
  喬默伸手抵住他的肩膀,道,「要是你想,你就躺下吧,我來。」
  喬惜眨了眨眼,「默……」
  喬默想著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孩子這麼喜歡在他面前撒嬌了,難道是從知道自己對他的撒嬌沒有抵抗力的時候?
  因為喬默的說一不二,喬惜雖然想耍賴,但最後發現喬默並不心軟,便只好順著他了。
  在東方露白的天空下熱情地相擁親吻,纏綿地結合在一起,那種感覺好像天地間只有你我,心靈相通。

  番外之大哥的未婚妻

  喬惜接到展灝頡的電話,說他準備訂婚,想先讓喬惜見見他的訂婚對象。
  喬惜驚訝不已,笑著揶揄大哥道,「哥,你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麼多年一直不交女朋友,怎麼我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就突然要訂婚了,說說,你是怎麼做好保密工作的,未來的嫂子是什麼人?」
  展灝頡在電話那邊笑罵道,「你這小子胡說什麼,你想想你關心我這大哥的婚事沒有,現在居然說我瞞著你交了女友?你要不是在電話那頭,你看我不打你屁股,你自己結婚了,就揶揄你大哥來了。」
  喬惜在電話那頭笑著說不敢,然後正兒八經地問道,「哥,我說真的呢。未來嫂子是誰家的啊,我以前是真沒發現你和哪位女人走得近,這麼突然結婚,難道你和人家一見鍾情。」
  因為喬惜很是關心不是開玩笑的話,展灝頡便鄭重說道,「說來你是認識的,肖家的大小姐肖藍韻。」
  喬惜聽到這麼名字愣了一下,他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比他大的肖藍韻了,而且以前喬默的意思也一度是要他和肖藍韻結婚聯姻的,肖藍韻溫柔高貴嫻淑,對喬惜很好,愛他,盼望他娶她,而且家世身份相當,她是喬惜最理想的妻子。
  只是,喬惜從懂得感情開始就知道自己愛上了喬默,雖然一直和肖藍韻保持著非常好的關係,但他卻只能將她當成姐姐,愛情是一分也沒有,自然兩個人的婚事在所有人的默認中卻一直拖著沒有舉行,直到喬惜在別院裡死去。
  世家裡的女孩兒一般十八九歲就會定下婚事,但肖家和肖藍韻都一直在等著喬惜娶她,但是喬惜卻一直拖著,直到他二十四的時候在別院自殺,肖藍韻已經二十五歲,完全是大姑娘了,喬惜一直以為在自己那時候死去後肖家會立即給肖藍韻安排別的對象,沒想到,居然一直拖到了現在,肖藍韻都還沒有嫁人,不過,這也正好成全了他的哥哥。
  那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喬惜為展灝頡能夠得到她而感到欣喜,只是,不免也為耽誤了肖藍韻這麼多年的青春而感到內疚。
  喬惜的沉默讓展灝頡以為他忘了肖藍韻,他便繼續說道,「藍韻我小時候就見過,她比我小兩歲,以前她的身份高,肖家也一心要將她嫁給喬家當時的繼承人喬惜,我自然是沒有任何機會的,喬惜死後,我們不是在墓地見過她?之後我就開始接近她了,只是她心思一直在死去的喬惜身上,對我不怎麼搭理,都快四年了,總算是有了結果。所以,小昕呀,你來見她千萬給她留個好印象,也算幫大哥一把了。」
  喬惜聽著展灝頡說他的戀愛史,不由得佩服非常,他原來還一直以為自己哥哥是個不知情為何物的人,沒想到小時候就打人家姑娘主意了,而且一打就是十幾年,不把人追到手不罷休,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想來肖家能夠答應將肖藍韻嫁給他,估計一來也是肖家小姐年齡大了,二來也是展灝頡這些年很有作為,儼然是這一輩裡最有出息的人物,肖藍韻嫁給他肖家估計不僅是願意,而且是求之不得的吧。
  這種世家裡的婚姻,幾乎都是聯姻,很少會有愛情在,若是真的能夠因為愛情而在一起,那定然是非常美好而珍貴的。
  想到自己能夠得到喬默,喬惜握著電話,心裡滿是感動。
  「我不會丟了哥你的面子的,放心吧!」
  喬惜和喬默說了展灝頡的這件事,又說了要去展家的時間,喬默很自然地應了。
  喬惜以為喬默並不為以前自己和肖藍韻的事情上心,於是也便沒有在這件事上多注意,只是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喬默將他壓在身下,一邊親吻他一邊詢問,「小惜,你以前和肖家小姐在一起,為何一直沒有答應娶她。」
  喬惜用被子擁著喬默,又伸手抱住他的肩背,說道,「我那時候心裡不是只有你,哪裡能夠娶她,不過,若是那時候沒有死,說不定就真的和她結婚了,你們那時候不是一直想著要我們結婚。」
  喬默本是和喬惜擁著親暱,此時就在喬惜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喬惜喉嚨裡發出一聲痛吟,馬上意識到自己那樣說喬默定然吃醋生氣了,趕緊道,「我愛著你不可能娶她的,我心裡只是把她當成姐姐,一點愛情也沒有。」
  喬默抬頭看著喬惜的眼,看他那鄭重而發誓般絕對的樣子,就露出了絲淺笑,把喬惜肩膀上剛剛被他咬過的地方用舌頭舔了舔,權當是消毒。
  喬惜被他舔得滿身是火,手伸進他的衣服裡開始在他身上撫摸,喬默把他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睡衣鈕子上讓他解鈕子,喬惜明白這是喬默答應了,便更加興奮起來。
  脫了衣服,相擁的兩人都熱情高漲,喬惜將喬默壓在身下又親又吮,喬默喘著氣,用腿勾著他的腿磨蹭。
  兩人之間的情 事已經在多幾次的親密之中而磨合地分外融洽,無論是處於哪一方都能夠得到美好的滿足,情 事過後的喬惜微喘著氣抱著喬默,覺得得到喬默他這一生便足矣。
  喬惜回了展家去,展灝頡正和肖藍韻在花園裡坐著說話,肖藍韻拿著一本書,臉上是溫柔而快活的笑容,她雖然已經年滿三十了,在喬惜的眼裡,她還是和原來一樣,美麗的面龐,眼神溫暖純淨,又多了因為時間而積累起來的成熟風韻,是一位美好至極的女性。
  而展灝頡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褲,面孔堅毅,目光有神,臉上是微笑,還有陷在愛情中的男人的溫柔。
  看到他們,真是非常般配的一對,喬惜站在一邊看著就沒有過去。
  是展灝頡發現了喬惜,便站起了身,走到他面前來,拉著他到肖藍韻面前,道,「這是我幺弟,展灝昕。」
  又介紹道,「小昕,這位是肖藍韻小姐。」
  肖藍韻站起身,向他友好地點頭,眼裡是對弟弟的寵溺和溫柔,說道,「以前見過的,她還遞給我過手帕。」
  喬惜有些不還意思,說道,「大哥也真是,你和肖小姐說話,拉我過來當電燈泡做什麼。」

  展灝頡和肖藍韻都笑了,肖藍韻道,「是我說想見見灝劼的家人,見到你很高興,絕對不存在電燈泡之說。」
  三人坐下之後,喬惜看到肖藍韻手裡拿著的是一本法國的小說,恰好他也看過,他便和肖藍韻討論了起來。
  展灝頡便坐在一邊聽兩人說話。
  以前喬惜能夠和肖藍韻關係非常好,便有這兩人在興趣愛好上有不少共同點,而且說話總是能夠說到一處去的那種默契。
  此時兩人一接觸就能夠說到一塊去,坐在一邊的展灝頡對這兩人觀點驚人一致都覺得無奈了,完全充當了端茶遞水之職。
  中午飯之後,喬惜陪著肖藍韻看電影,然後兩人又討論電影影評,直到黃昏,兩人又坐在花園裡的涼亭裡說話。
  兩人說得有意思,肖藍韻笑得花枝亂顫,喬惜想著這位他從小當成姐姐的人能夠和自己尊敬的大哥結為連理對他來說真是非常大的喜事。
  喬默被傭人引著到後花園裡來,正好就看到肖藍韻在笑,喬惜微笑著看著她,又把茶水遞到她的面前。
  喬默瞬間心就沉了一沉,快步走過去。
  喬惜看到喬默來了,馬上起身迎過去,問道,「你怎麼來了?」
  喬默拉上他的手,「我來接你一起回去。」
  「我準備多在這裡住一晚的,不過你來了,我就和你一起回去吧。默,要不一起在這裡用晚飯?」喬惜說道。
  喬默看了他一眼,臉上神色平淡,答道,「晚上還有事,最好現在回去。」
  肖藍韻早起身過來向喬默問好,「喬伯伯,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好久不見了。」喬默淡淡說道,「聽說你和灝劼將要訂婚,到時候還不要忘記請我這位伯父。」
  「伯伯客氣了,若是伯伯能夠抽出時間了,那是我和灝劼的榮幸。」肖藍韻在喬默面前略微拘謹,微笑著答道。
  一起進屋之後,喬默就對從樓上下來的展灝頡說要把展灝昕帶回去了,展灝頡雖然心裡對於喬默總是限制展灝昕的活動不滿,但還是不能表現出來,且看到展灝昕牽著喬默的手,幾乎所有心神都放到喬默身上去了,他也沒有什麼話說了,便答了好,又送喬默和展灝昕出了門。
  看到喬默的車離開了,肖藍韻挽著展灝頡的手,說道,「沒想到喬伯伯對人的佔有慾這麼強,剛才我和小昕說話,被他看到了,他的臉色實在算不得好。」
  展灝頡拍了拍她的手,說道,「你和小昕那麼多話要說,且說得那麼投機,我都要嫉妒了,喬伯伯嫉妒也是應當的。」
  肖藍韻笑著和他進屋,「他是弟弟,你嫉妒什麼啊?」
  展灝頡又回頭看了眼消失在大門外的轎車,心裡想著這兩人也是願打願挨,以前小昕願意為喬默送命,現在被他管著也是甘之如飴,不過,沒想到喬默對小昕也感情如此深厚,甚至看不得他和任何女人交好,即使是未來嫂子也不行。
  回家的路上,喬默臉上神情就一直很冷淡,喬惜握著他的手解釋,「那是我嫂子,默,你放寬心吧,我以前把她當姐姐,現在把她當嫂子,真的沒有別的感情。」
  喬默橫他一眼,「我知道。你讓我靜靜就行。」
  喬惜只好不說話了,喬默吃醋生氣從來不會掩著,喬惜覺得這也好,不然,要是喬默掩著的話,他還真不知道應該如何看得出來他在生氣,畢竟平時他就從來看不出來喬默對公事的態度。
  晚上喬惜伺候喬默洗了澡了又按摩身體,睡覺的時候擁著他用柔軟的聲音和他說笑話,喬默倒是沒有笑,只是心裡的氣估計是消了的,在喬惜的聲音裡很安然地睡過去了。
  他自然知道喬惜不會對他變心,不過,這種因為感情的事情生氣吃醋卻並不是受理智所能控制,喬默覺得既然不能控制,那就不要控制,磕磕絆絆地,喬惜願意討好他,他心裡的疙瘩便容易平復。

  番外之兒子的家長會

  喬甯在男子寄宿學校裡上學,只在週五晚上回家,週日又回學校去。
  司機去接了喬甯回家,喬惜在花園裡照顧喬默喜歡的兩盆菊花,此時菊花開放,菊香濃郁,開放的富麗而不俗的花朵很是漂亮,而喬惜照顧的兩盆正是喬默最近比較在意的『綠牡丹』。
  喬甯讓傭人去放了書包,自己走到喬惜的身邊去。
  對於和喬默結婚的這位漂亮少年,喬甯最開始是有些排斥的。
  他早年喪父喪母,之後被喬默收養後就對喬默這位父親在心裡非常依賴,突然出現一位父親的救命恩人和父親關係親密,之後兩人還結婚了,這對於孩子來說,無論如何都可以算是一個將自己的父親搶走的外來人士,如何讓孩子不排斥。
  不過,相處久了,就會發現雖然父親不若原來那般關心自己了,但是卻多了一個人來關心愛護自己,若是把這兩份愛加在一起的話,定然是比以前一份愛要多的,所以,他並沒有因為喬默和人結婚就失去了父親,而是除了父親之外還多了一位哥哥。雖然稱呼父親的伴侶為哥哥不恰當,但是,這的確是最適宜的稱呼了。
  並且,以前喬默很是冷清冷漠,和這位哥哥在一起後,就比以前好了很多,至少臉上有時候會有笑容。這一點也讓喬甯對喬惜刮目相看。
  「回來了?」喬惜對喬甯笑問道。
  喬甯點了點頭,「嗯。」
  「來,幫我把這盆花搬到喬默書房裡去。」喬惜說著,就把一盆開放地很漂亮的綠牡丹放到喬甯的手上。
  十四歲的喬甯個子已經長起來了,到了喬惜的下巴以上,身體健康,氣質中帶著溫潤,並不是一個弱質少年,搬這麼一盆花還不至於累到他。
  喬惜自己端了另一盆,兩人往喬默的書房去。
  「爸爸外出了嗎?」喬甯問道。
  「沒有,在書房裡看書。」喬惜說道,看到喬甯臉上神情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便問道,「你找他有事?」
  喬甯看了看喬惜,「我們下週一有家長會,不知道爸爸能不能抽出時間。」
  喬惜因為喬甯的這句話一臉驚詫,「以前喬默去給你開過家長會。」
  喬甯點點頭,臉上是笑意,「是呀,以前爸爸去參加過一次我的家長會。」
  這下喬惜心裡開始醋意無限翻騰了,以前喬惜讀書的時候,喬默從沒有去參加過他的家長會,每次都是明叔去的。喬惜最開始的時候還會給喬默說他有家長會,但喬默一般是很冷漠的,會冷淡地說讓明叔去,這樣的次數多了,喬惜心也冷了,便再也不說了,有家長會的時候就直接去叫明叔去參加。
  喬惜一直認為喬默這種人是不可能參加孩子的家長會的,畢竟,喬默那種威嚴又冷漠的人,讓他坐在會議室裡聽老師或者學生代表說話,那簡直不可想像,但是,就是這樣不可想像的事情,喬默居然為了喬甯做過的。
  喬惜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又酸又悶,不由得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喬默去參加你的家長會。」
  喬甯想也沒想就能夠答上來,「是前年我初一年級的時候,爸爸說他正好有時間,就去參加了。那次是我擔當主持人,爸爸事後還表揚說我做得不錯。爸爸並不經常表揚人,當時得到爸爸的表揚,我真的很驚訝。」
  喬惜心想以前別說班級的家長會,就是學校的大型活動,他都做過不少次主持人,或者校長秘書,以前也是學生會會長,無數榮耀於一身,不過,喬默卻沒有表揚過他,這樣的差別對待,喬惜這時候覺得心受傷了。
  喬甯看喬惜沉默不語,便又略微悵然了,「不過只有那一次,之後因為爸爸比較忙沒有時間,便讓別人去代為參加的,不過,事後爸爸有問情況。」
  喬惜因為喬甯這句「事後有問情況」又被戳中了傷痛之處。
「不知道這次爸爸有沒有時間,要是他能夠去就好了。這次還是我擔任主持人,我希望他看到我的成長。」喬甯期待又緊張地說道,說完又朝喬惜眨了一下眼,有些精靈古怪地笑了,小聲對喬惜說道,「哥哥,以前爸爸去參加了我的家長會,雖然只是坐在最後的位置上,但我們班的老師卻一直對他唸唸不忘呢,我的同學也很多說他是所有家長裡最有氣質的,還有同學的單親媽媽想打聽爸爸的電話號碼,有搭訕哦?」
  喬甯說這話故意來氣喬惜的,喬惜整張臉黑沉下來,斥道,「顧著你手裡的花,弄壞了喬默該生氣了。」
  喬甯笑著不答。
  喬惜心裡想他的喬默自然是天下僅此一個,而且定然是世上最好的,那些人即使想覬覦也要有本事才行呀。
  要是知道喬甯的父親是喬家當家,他們也該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看是否配得上勾引人家吧。
  喬惜高傲又酸氣熏天地想著,已經到了喬默的書房。
  喬默的書房分裡外三間,裡間是機要重地,一般人不能進,喬惜和喬甯端著花盆也只是放在外間而已。
  喬惜將一盆放在窗戶邊上的高凳上,一盆放在門邊的高凳上。
  正在侍弄門邊的那一盆,喬默就從裡間出來了。
  喬甯看到他,馬上問好,「爸爸,我回來了。」
  喬默朝他點點頭,走到喬惜身邊去,手雖然是虛碰著那朵盛開的「綠牡丹」,但其實是從喬惜的手指上劃過。
  喬惜心裡正醋意翻騰呢,若是以前定然就回應喬默抓住他的手了,不過這次他卻把手放下來,也沒有和喬默說話。
  喬默對於喬惜這種明顯避開的行為感覺詫異,他拿眼瞥了喬惜一看,看到喬惜臉上冷淡的神情就越發覺得詫異了。
  喬甯走到喬默身邊來,「爸爸,我有事情要和您說。」
  喬默回頭看他,「什麼事?」
  喬惜知道他想說家長會的事情,便也看向喬甯。
  喬甯鼓起了勇氣,臉上帶上些微紅暈,一臉期待地望向喬默,「我們學校下週一下午開家長會,老師說希望每位同學都能夠讓自己的家長去開會。爸爸,不知道您下週一下午有沒有時間?」
  「家長會?」喬默沉吟了一陣,他想到了上次去給喬甯開家長會的情形。除了學校最上層的領導知道喬甯是喬家家長喬默的養子外,別人是不知道的。喬默那次會去,是因為心中懷念喬惜,想到從沒有參加過喬惜的家長會,所以就希望在喬甯身上補起來,但是去了之後,因為他的身份只是一個普通學生的父親,於是就被老師嘮叨了不少話,又被別的家長搭訕拉著說話,這對於他來說,實在不是好的經歷,于是之後喬甯又要求他去參加家長會的時候他就拒絕了。
  這次因為喬惜在身邊,他不想去參加家長會,但又怕拒絕會讓喬惜想到他自己以前而傷心,他倒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了,把目光在喬惜臉上晃過,看到喬惜臉上除了冷淡還有傷懷,話在嘴邊一轉,就道,「時間倒能夠抽出來……」
  「那爸爸能夠去?」喬甯驚喜地道。
  「還是我去吧,默你那天下午不是有重要人物要見,若是推遲時間也不太好吧。」喬惜馬上說道。
  喬默看了喬惜一眼,對於喬惜能夠免除他去家長會的煩惱而高興,於是說道,「喬甯,那就讓小昕陪你去吧,這也是一樣的。」
  喬甯雖然略有些失望,但是想到有哥哥去也是不錯的,畢竟要比隨便一個家裡的傭人去要好多了。
  喬甯出去之後,喬默就看著喬惜問道,「怎麼了,不高興?」
  喬惜蠻橫地一把將喬默抱到懷裡來,悶悶地說道,「你以前都沒有參加過我的家長會,你卻參加過喬甯的。」
  喬默一愣,然後就笑了,在喬惜的耳朵邊上親了親,「你因為這種事情不高興嗎?那些事情有什麼好在乎的,你現在說什麼,我不是由著你了。」
  喬惜雖然想到的確是這樣,但是卻並不是說放開心房就能夠放開的,悶悶不樂地把喬默放開,嘴裡不再糾纏住這個話題,而是指著那放好的菊花道,「看看,這樣放著行不行?」
  喬默手指在菊花葉子上撫過,點頭道,「挺好。」
  雖然喬惜沒有再說家長會的事情,但喬默知道他心裡還悶著的呢,這個孩子有什麼事情,喬默覺得自己多少能夠猜到。
  晚上睡覺的時候,喬默讓人拿了一個不小的箱子放在臥室外面房間的桌子上,喬惜好奇地望了一眼,「什麼東西?」
  喬默朝他笑而不語,把箱子打開後,對喬惜道,「你來看看。」
  喬惜從箱子裡拿出裡面最上面的一個鑲金獎狀來,居然是他大學時候打馬球比賽的獲獎證書,然後又看下面的,居然全是他各種各樣的獎狀。
  喬惜一愣,「默,你怎麼有這些東西。」
  喬默拉著他坐在自己身邊,伸手攬住他的腰,「都是你的,我把你從小到大的獎狀都收集在這裡了。」
  喬惜望著喬默,從喬默溫潤的黑眸裡看到了疼惜和愛意,他放下手中的獎狀,將喬默抱緊,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心中流出,融匯入身體百胲,以至於那股熱氣熏得鼻子都酸了眼睛都痛了,略微哽咽道,「默……」
  喬默輕拍他的背,「別為了以前的事情傷心了。以前的事情即使我想去補償,但是也改變不了什麼,我只希望你現在好好的,能夠開心,能夠覺得幸福。小惜,原諒我以前對你的冷淡。」
  喬惜伏在喬默身上,「我知道。我不怪你以前。現在能夠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那你今天下午悶悶不樂是怎麼回事?」喬默在喬惜臉上親了一下,問道。
  喬惜眼神幽幽地,控訴道,「我彆扭一下還是可以的吧。」
  喬默笑而不答。
  上床後,喬惜抱著喬默又親又摸,聲音低沉帶著綿軟的撒嬌,「默……」
  喬默笑一笑,只好由著他了。
  喬惜做完後,抱著喬默在他臉頰親吻,黑黑地眼睛望著喬默,道,「再也不會有人像我一樣和你在一起,我對你來說是最特別的,這一點無人取代,默,是的吧。」
  喬默摸著喬惜的頭髮,眼裡笑意盈盈,「是的。重婚罪是不被允許的,即使是我也不行。」
  喬惜一愣,又在喬默唇上狠狠親了一下。
  喬甯的家長會是喬惜去的,作為喬甯的哥哥。
  喬甯在學校非常優秀,喬惜突然有一種很驕傲的感覺。心想自己以前那樣好喬默居然不到他的學校去體會一下作為優秀學生家長的優越感,真是太浪費了。
  喬惜回家的時候,喬甯在停車場送他,喬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好,我會給喬默說的。他會為你驕傲。」
  喬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謝謝哥。」

  番外之忌日

  喬惜出事後,之後每年喬默在他的『忌日』當天都會去墓地,一身黑衣靜靜站在墓前。
  漆黑的墓碑,墓前一捧潔白的百合花。
  喬惜從小的事情,他都能夠記起來,但是,失去了,心中只剩下悲傷,悲傷過後也只能讓自己平靜,繼續活下去。
  在喬惜再一次回到他的身邊後,他依然會來墓地,這會讓他知道生命的可貴,讓他知道珍惜當下,珍惜和喬惜在一起的每一天。
  這一年的這一天,喬默一大早就要起床,天氣還很冷,喬惜在被子裡將喬默的胳膊拉住,迷糊中知道他要起床,睜開眼含糊問道,「默,什麼時候了?」
  「還未到六點,你再睡會兒吧!」喬默在喬惜的臉上親了一下,把他的手拿開,又將被子給他蓋嚴,已經下床將厚睡袍穿上了。
  喬惜腦子還有些迷糊,反應了一會兒才想明白,「還沒到六點,怎麼這麼早就起床,有要事麼?」
  說著,裹著被子坐了起來。
  喬默朝他笑了笑,「你繼續睡吧,我處理完事情就回來。」
  「到底是什麼事情要現在起床呢?」喬惜並沒有因為喬默讓他繼續睡就躺下去,雖然他的確想再睡會兒。
  冬天園子裡的梅花都開了,現在整個喬家大宅裡都充溢著梅花香,喬默文人情懷一向很重,屋子裡不僅沒有開暖氣,而且睡覺是要開窗讓外面清新空氣進來,隨著清新空氣進來的還有濃濃的梅花香和寒氣。在這樣的環境下相擁而眠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喬惜這樣認為。
  但是,要早起就會覺得很冷了,喬惜爬起床就趕緊裹上睡袍,並且很擔心地問喬默,「默,你冷不冷?」
  喬默朝他笑了笑,「還好。」又說道,「你繼續睡吧,怎麼也起來?」
  喬惜和他一起去洗漱間洗漱,答道,「你要去哪裡,我陪你去吧。」
  喬默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點了頭。
  喬惜原來還想喬默這麼早起來是做什麼,沒想到是到花房裡去。
  花房裡已經有花匠在等候了,花房裡很暖和,喬惜幫喬默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抱在手上。
  「老爺,百合花開得很好。」花匠向喬默說道。
  「辛苦了。」喬默說著,就和花匠往裡走。
  喬惜跟在喬默身後,看著喬默神色間帶著一股沉重,自然也跟著沉重起來。
  喬默親自剪了百合下來,然後花匠接過包好,喬默接過來時又向他道謝了,這花匠是家裡的老花匠了,喬惜對他也有印象的,記得他姓楊。
  出花房的時候,外面的冷空氣撲面而來,喬惜趕緊給喬默把大衣披上,讓喬默穿上。喬默將花給他抱著,這才把大衣穿上。
  喬惜抱著花和喬默一起上了車,喬惜問道,「這是要去看誰麼?」
  喬默伸手握著他的手,點了點頭,又傾身在喬惜的臉頰上親了兩下,卻沒有回答,這讓喬惜有些迷糊了。
  車在墓地前停下來的時候,天上已經開始下小雪了。
  這時候還早,七點多鐘。
  沉沉的天空壓得很低,周圍的樹木都已經落葉了,顯得很淒涼,只有在山上才有長青松柏。
  喬惜想到了喬默是來做什麼,這一天是以前的他逝去下葬的日子。
  四年前他曾經和展灝頡一起來這裡,在沉沉的悲痛裡想要埋葬過往的自己。
  喬惜將花扔在了一邊,花都被摔壞了,但是他管不了這麼多,他一把將喬默抱住,「默……」
  喬默也擁住他,「怎麼了?」
  「默,我在這裡。」喬惜黑亮晶瑩的眸子望著喬默,語氣堅定。
  喬默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又用手指描畫他的眉宇和臉頰,道,「我知道。」
  「那我們回去吧,不用去看了,沒什麼好看的。」喬惜堅決道。
  喬默的手輕撫他的頭髮,目光溫柔,「去看看吧。」
  「不。」喬惜堅持,將喬默壓在椅背上親吻他的唇,目光緊緊盯著他的眸子,「默,我在這裡。你不用再去想以前的那些了,我們以後會一直好好生活下去的,不用生活在以前了。」
  喬默溫柔地回抱住喬惜,手撫摸他的背,柔聲道,「嗯,是的。」
  喬惜強烈的反對讓喬默覺得心疼,這不是喬默承受不住過去,而是喬惜不想再去承受過去的疼痛了。
  喬默任由喬惜親吻,喬惜離開他一些的時候,他看到喬惜的眼眶都紅了。他親暱地啄吻喬惜的唇瓣,安慰道,「我們以後都會在一起,我知道我們在一起有多不容易,我不會再讓你受過去的苦了。小惜,……」你不用害怕,我會好好珍惜你的。
  喬默的話起了一定的作用,喬惜伏在喬默身上不說話,好半天才「嗯」了一聲。
  喬默讓司機開車回去,於是,只到了墓地門外,一行人便又回去了。
  喬默之後一直在處理事務,當問起喬惜的時候,下人回說開車出門去了,但並沒有說去了哪裡。
  喬默給喬惜打電話,打通了鈴聲一直在響但是沒有人接。
  這讓喬默皺了眉。
  他於是又給展灝頡那邊打了電話,那邊回說展灝昕沒有回去,問是不是出事了。
  喬默說展灝昕出門了,電話無人接,以為他回展灝頡那裡去了。
  展灝頡倒沒有喬默這麼著急,心想展灝昕是大人了,並不是容易出事的,只是打他電話無人接,喬默就這樣馬上找人實在太過了點。
  心裡想著喬伯伯對展灝昕是不是看得太緊了,嘴裡卻說著安慰之詞,說展灝昕已經是大人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請再等等再找人不遲
  喬默掛了電話,坐在椅子上想了想,突然想到什麼,出了書房便讓傭人拿了衣服給他,又讓備車。
  喬默出門的時候雪已經下得大了,遠處近處都被一層雪白所覆蓋,雪沒有下太久,故而這層雪白還不夠深不夠純,帶著灰灰的感覺。
  下雪出門不易,管家勸說喬默,讓他不用出去,要找展少爺讓保鏢去找就行了。
  喬默說必須自己去才行,於是坐了車出門。
  因為下雪車行得很慢,一路上,喬默看著窗外的雪花神思回到了很久以前,想起以前那個孩子總是站在遠處看著自己的時候。
  喬默嘆了口氣。
  當車到了墓園的時候,雪總算小了一些,不遠處停著一輛被雪覆蓋的車,那應該是喬惜的車,看來,喬惜的確是來了這裡。
  他從保鏢手裡接過傘,自己撐著往裡面走。
  墓園肅穆而莊嚴,走進去就會讓人感覺到悲傷。
  雪花點綴了這裡,讓這裡在一層雪白裡更顯得寂寥。
  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了雪,還剩下了雪下埋葬的靈魂。
  喬惜早上陪喬默到墓園來,知道喬默是來看『喬惜』之後,他心裡就不好受,因為,那定然不是來看『喬惜』,是來看已經過去的二十幾年的過往,那是一個孩子從出生到去世的整個人生,但是,那不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喬惜心裡很難過,很不好受。
  他不想要喬默去看那段被埋葬的記憶,他自己也不太想去看。
  但是最終,他依然覺得,自己也許應該去一次。
  他開車出了門,在雪花紛飛裡駕車到墓園。
  只是,當他到了墓園的時候,發現那裡已經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轎車已經被一層薄薄的雪花覆蓋了,那本應亮黑的顏色此時帶上了灰黑,被掩蓋在白雪之下,靜靜地就像是停在時光的過去。
  喬惜下了車,看了那輛車一眼,然後撐著傘進了墓園。
  走上這一段通往那埋葬了過往的路,就像是回到了四年前一樣,只是,心中的悲傷已經被沉下去了,他想到了和喬默在一起的日子,人生苦短,悲傷過去不若珍惜現在。
  在那座黑沉的墓碑前,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沒有打傘,就那樣如同一塊雕塑一樣地佇立在風雪裡,雪花已經染白了他的頭髮和黑色的大衣。
  喬惜愣了一下,趕緊上前去,將傘撐在他的頭頂。
  墓碑前放著一大捧百合花,但已經被白雪染上了一層雪屑。
  雍熙淵因為頭頂的傘回過頭來,看到居然是展灝昕,他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張了張嘴,聲音低沉而沙啞,「喬惜是我表哥。我把他當親哥哥一樣看待。」
  喬惜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雍熙淵眼睛微微泛紅,「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我把他當我的親哥哥一樣看待。」
  看到雍熙淵如此難過的樣子,喬惜心裡也傷痛萬分,他用手輕輕拂去雍熙淵頭髮上肩膀上衣服上的雪屑,又拿出手帕揩了揩他的臉,柔聲道,「我知道你很難過。」
  雍熙淵望著他,然後將他擁抱住了,喬惜一僵,卻聽雍熙淵哽咽道,「謝謝你。」
  喬惜輕輕拍著他的背,像是安慰一個小孩子一樣,時間彷彿能夠回到十數年前,他也曾經將這個孩子抱在懷裡,安慰他,勸說他,讓他堅強。
  兩人再也沒有說話,只聽到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寂靜而寒冷的天地間,有一個擁著自己安慰的人,那是一件很溫暖的事情。
  雍熙淵放開展灝昕,又望著他,道,「那個人害死了表哥,又把你搶走了。」
  喬惜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伸出手指撫摸『喬惜』的墓碑,說道,「不是的。我是一直愛他,我甘願為他死,我也只為他活。」
  雍熙淵望著他,好半天才說了一句,道,「他真的那麼好麼?」
  喬惜回頭看他,「愛一個人不是因為對方好才愛他,是因為愛他才覺得他什麼都好。他在我心裡是最好的,在別人眼裡如何,我不知道。」
  雍熙淵愣愣地,道,「我表哥以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喬惜說道,「那他一定是個深愛著人的人。」
  雍熙淵神情略微迷離,「也許吧。」然後聲音都略微哽嚥了,「我也不知道。我其實不太瞭解他,我總是從他那裡得到,但連他想要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我總是看到他一個人的時候露出傷心寂寞的神情,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
  喬惜看他激動傷心,便抱住他安慰道,「不用難過了,我想他現在心裡是很開心的,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而且,你這樣想他,來紀念他,他心裡很高興。你是他最喜歡最看重的弟弟。」
  雍熙淵愣愣地看著墓碑發呆,雪花飄過來,迷離了他的眼。
  「他定然希望你能夠過得好,生活得開心,你難過,他也會不好受的。」喬惜說道。
  雍熙淵臉上露出了絲笑意,在展灝昕臉頰上親了一下,「說得好像你多麼瞭解他,懂得他一樣。」
  喬惜因為他的親吻而皺了眉頭,道,「不要舉止輕浮。」
  雍熙淵笑了,「表示感謝而已,又沒有把你怎麼樣。」
  喬惜正皺眉瞪他,聽到了從不遠處傳來的踏在雪上的簌簌的腳步聲,兩人都回頭,撐著黑傘過來的高挑的少年神色不豫地走過來。
  雍熙淵挑了挑眉,「你來這裡做什麼?」
  雍晏很不爽地道,「你不是來祭拜你表哥的,怎麼和你表哥的後媽在他面前親親我我。」
  這句話還真難聽,喬惜瞬間臉就冷了,雍熙淵的臉是黑了,想要罵人又覺得和這小子糾纏完全是自己氣自己,於是便把他當空氣不理睬,而是繼續和展灝昕說話,「你來這裡,也是來看他?」
  喬惜「嗯」了一聲。
  「現在一起回去吧。」說著就拉著喬惜的手一起走。
  雍晏卻一把將雍熙淵的手抓住了,道,「喬伯伯的夫人,還是和他保持些距離地好,哥哥,你難道又想因為這個人而被罰嗎?」
  雍熙淵一把將雍晏推開,地上因為有雪而很滑,雍晏沒站穩就被雍熙淵的大力氣推到了地上,雍晏的傘被風吹走了。
  雍晏那倔強硬氣但不免又受傷的表情讓喬惜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這個孩子,看著雍熙淵,就像自己當年追逐喬默一樣,那樣的想要接近的眼。只是,雍晏這個孩子不免總是做些讓人厭惡的事情。
  雍熙淵被雍晏那樣帶著不服氣的怨恨的眼看得煩躁,過去伸手要拉他起來,手伸過去的時候,卻被雍晏一把拉著然後又一腿掃過來,把他也掃在了地上。
  喬惜站在一邊看著,不明白這兩兄弟為什麼總是在任何場合都能夠打起來。
  地上的雪被掃了起來,在一片雪花亂飛裡,兩人打得熱火朝天。
  喬惜皺起了眉,「這裡是喬家墓園,你們兩人能不能回你們雍家的地方再打,不要打擾了這裡的清靜。」
  最後還是雍熙淵勝了,把雍晏一把拽起拖著往外走。
  雍熙淵回頭看了展灝昕一眼,道,「你不走嗎?」
  喬惜說道,「我再呆會兒。」
  雍熙淵向他舉了舉右手,「剛才謝謝你了。」
  雍晏回頭瞪了喬惜一眼,冷哼了一聲,於是又被雍熙淵狠狠拍了頭,兩人又打起來了,一路你追我趕地打出墓園。
  喬惜搖搖頭,以前雍熙淵是多麼有貴公子氣息的孩子,現在居然和他弟弟一樣的了。
  不過,看他這樣好像也挺不錯的。
  喬默看到喬惜站在墓前發呆,便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邊,道,「你來多久了,走,回家吧!」
  喬惜回頭看著他,臉上是笑容,傘從他手上掉到地上去,被風吹著翻滾了幾下才停下來,他將喬默抱住,「默,我愛你。」
  喬默在他冰冷的臉頰上親了親,「嗯,我知道。」
  「我們回去吧。不要在這裡吹風了。」喬默望著喬惜的眼,發現他的眼裡是釋然而溫柔的神情,知道他想通了,便放心了。
  回去的時候,讓保鏢去開了喬惜的車,喬惜便坐在喬默的車裡,和他靠在一起。
  雖然有戴手套,在寒風裡站久了,手也有些冷。
  喬默摸著他冰冷的臉頰的時候就皺了眉,用手給他捂了一會兒,喬惜只一個勁地笑,喬默無奈地道,「有什麼好笑的?」
  喬惜笑而不答,喬默只好無奈地笑,又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裡,說道,「我怕你出事,以後不要隨意就把手機丟在一邊不接我電話。」
  喬惜將喬默的手捧到嘴邊親吻,「好的,我下次不會把手機留在車上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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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妮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