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白壘
受:白遲
第二十三章 脫

  我們這一家的人,都是孽障。
  而從那一刻起,背上壓了重重一條人命的我,也再不是無辜的了。
  
  雖然我不是無辜的,可是,和爹你沒關係吧,又找藉口壓我,小心我剪了你……爹,我什麼也沒說……
  ——白遲
  
  “脫!”
  
  白遲緊緊抱住身體,可憐巴巴的看著面前的人,他猜測了千萬種這最後一件事是什麼,怎麼都沒想到是這個,被帶到房間,往塌前一站,霧馨那聲那字,真是如雷貫耳……哎呀,他耳鳴。
  
  “你做這麼個樣子幹什麼。”霧馨哭笑不得,把那小傢伙揪過來,笑駡道:“你還和我這老太婆害羞不成。把衣服都脫了,去塌上盤膝坐好。”
  
  要正直青春年少血氣激昂的他,在大美人面前脫衣服,他羞,他不羞小白遲也要羞,小白遲要是不知羞,他怕美人就要羞了。
  
  不過事實證明白遲完全是多慮了,只脫了外衫和上衣,霧馨就沒要他再脫。
  
  霧馨在白遲面前盤膝坐好,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匣子,打開裏面是一排細長的銀針,“我會用銀針封住你全身七大穴,到時候你不能動、不能視、不能聞、不能言,你不要反抗,到時會有點痛,你一定不會怕。”
  
  白遲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輕點,遲兒怕痛。”
  
  “你……你就是怕痛也給我忍著。”霧馨笑駡,她教了他三個月,哪里還不知道他極能吃苦。她說著,取出一根銀針,手指一翻,穩健的刺入白遲頭頂百會穴,接著另六根針也很快相續消失在她手上。
  
  白遲只覺眼睛一黑,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只有身體內神經末梢的感應反而更加敏感,接著,他就感覺到有股比他強大很多的真氣,從頭頂進入體內,它們所到之處,如同刀割針刺,經脈根本承受不住突然多出來的真氣,白遲清楚的感覺到,真氣開始衝破原來的行走路線,向著各個岔路奔去,接著,每一個細微處都被那些如洪水般的真氣衝破。
  
  再找不到地方去時,原本綿柔的真氣開始暴走,強悍的沖刷著他的經脈,就像是無數燒紅的刀尖,在無情的刮著柔嫩的內壁,那些經脈被刮傷後,接著而來的真力就會施行補救大業,而補救,只是為了下一輪的萬刀來襲。
  
  白遲動顫不得,汗液卻已經沿著身體每一個角落冒出來,浸濕了褲子接著又浸濕了床上錦鍛。
  
  這哪里只是有點痛,他兩世四十來年所有的痛合起來,也沒這麼厲害。
  
  而在那七根銀針的控制下,他連人類身體對待不可承受的疼痛時,自發逃避的暈死,也不能夠。
  
  不知過了多久,經脈好好壞壞了不知多少遍,真力終於滿足了它們的寬闊度,安安分分、出奇乖巧的回復到原本的道路上。
  
  所有的痛苦全部消失,體內說不出的暢快與舒服,真氣形成了一個完美的迴旋,無須他做什麼,就自動運行著,他甚至有感覺,它們好似在與外界環境隱隱呼應,他這一生,從未感覺到如此強大,就好似在前世‘SSG69’在手的感覺——天下有我,那是一種絕對的驕傲與自信。
  
  ……
  
  “不要自視過高,內力是我給你的,畢竟不是你自己的東西,你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磨合它,而且,即便磨合了,也不代表你就無憂了,混江湖武功重要,經驗更重要。”霧馨的聲音有些無力。
  
  這點我還是知道的,拿槍的小孩也打不過空手的大人,白遲心裏想著,把膨脹的自信心重新塞回去。
  
  一睜眼看到對面的人,白遲從不曾卸下的面具,第一次戴不住了,心裏好像被狠狠的敲了一些,茫茫然的找不到落處。
  
  “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剛剛還是妖嬈女子,轉眼之間,頭髮全白,皮膚上重重疊疊的皺紋堆砌,霧緋靠在床架上,視線牢牢鎖定白遲,雖仍是笑著,那疲態卻不能掩住絲毫,聲音也變得蒼老無力。
  
  “不,很好看。”輕柔的扶起好似一碰就會化灰的人,眼前有些朦朧。白遲終歸也不過是個凡人,他雖然自私,可依然無法接受這樣的饋贈,這份情,他哪里乘得起,他其實,不過是個霸佔了這具身體的外來者,不過是個外來者。
  
  “好看你哭什麼,難看死了。”
  
  霧馨枯槁般的手吃力的抬起來,白遲忙把手湊過去,看著她開心的滿足的笑了起來,他只覺得心中刺痛,如一把刀緩緩撕裂了心口,張嘴想告訴她事實,卻終歸沒有透出一個字來。
  
  霧馨躺在他的懷裏,變得渾濁的眼神開始渙散,“不要哭,我死後,沒煙就只有你會了,你要活著,為我傳下去,那是百花谷的穀主傳承,是百花穀……百花穀……”
  
  她重複呢喃著,好似只是說給自己聽,白遲低頭,再也想不到該問她為什麼是百花穀,他重重的一點頭,聲音嘶啞:“好,我一定會的。”
  
  歡愉的笑容出現在霧馨臉上,渙散的眼神突然透亮,看了白遲良久,她才突然道:“孩子,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不要相信。”
  
  白遲頭更低了些,又點了點頭,只孩子二字,就讓他羞愧得不堪承受,何況是這樣的忠告。
  
  “你和緋兒真像,不過性格就差得遠了,她就是吃虧在太堅強太固執,一點圓滑都不懂,你這樣很好。”
  
  白遲咬了咬下唇,這個擱在心中太久的問題,終於又把他拉回了現實,狠了狠心,他輕聲問道:“我娘……她是怎麼死的。”
  
  “死……緋兒怎麼會死……”霧馨的身體激烈的顫抖起來,接著就是一陣聲嘶力竭的咳嗽。
  
  白遲手足無措,再次被濃重的愧疚包圍,抱著咳嗽的老人,最後想起什麼似的,慌忙握住他的手,輸入真氣。
  
  “不用白費力氣,我的經脈都廢了。”霧馨臉上升起一絲異樣的潮紅,咳嗽被壓了下去,她勉強揚起笑容。似乎有些怕冷,她微微蜷縮著,身體縮進白遲懷裏,好似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一絲溫暖。
  
  “霧馨……”白遲的聲音帶了顫音。
  
  握住白遲的手陡然緊了緊,只那麼一握後,好似全部生命的力量都消耗殆盡,霧馨整個身體都癱軟了下來,眼神在空中渙散,她的一生在她眼前走馬觀燈的串過,最終停在小女孩揚起的笑臉上,她喃喃道:“你聽,聽見了嗎?她在笑呢,緋兒她在笑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睡吧睡吧,寶貝睡吧,等你醒來,娘什麼都依你,都依你……”
  
  呢喃聲最終消失在從窗子鑽進的陽光中,白遲愣愣的坐在榻上,感覺空氣慢慢寂寥下來,懷裏蒼老的身軀越來越軟,手掌中緊緊握住的手越來越涼,他依然不敢相信,早上還笑駡他跟腳的人,就這麼去了。
  
  若是人能活著,他就是跟腳又有什麼關係。
  
  想哭,心裏也知道應該哭,可是眼睛最終也不過是朦朧,竟連一滴淚也落不出來。他早已經遺忘了怎麼真實的哭泣。
  
  當有一個人願意為你死時,你一定不知道,那是一種多麼沉重的痛,積壓在心裏,在身上,很重很重。
  
  前世今生四十年,白遲從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遇到一個人,願意為他而死,而他卻從頭到尾,不曾說一句實話。
  
  如果被最好的朋友殺死是痛,那這又是如何一種痛,為何會更加激烈,更加悲傷。
  
  他甚至在她死後,才知道他除了是他娘的師父,還是他娘的娘……
  
  “外婆……”低低的叫一聲,從不曾叫過的稱呼,原本以為一定會很艱難,卻原來是如此容易,白遲頭靠在霧馨冰冷的額頭,大腦內白茫茫的,找不到思維。
  
  ……
  
  不知過了多久,白遲突然驚醒,遠遠的馬車軲轆聲傳過來,三個月不見人來,這時怎麼突然來了人。
  
  把霧馨的身體放在榻上,下床用清水敷了敷,又穿上衣服,整理發絲,還有身上的匕首毒針等物,確認一切完好,白遲最後看了一眼榻上的人,猶豫了一下走近,拉了錦被輕輕給她蓋上,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鬆手,腳尖輕點,穿窗而出,消失在層層紅葉中。
  
  白遲站在山巔樹木叢中等待,不久後,穀底小小木屋中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哭,他才放了心。
  
  霧馨說過無花穀中的人大多是孤兒,從小在穀中長大,都重情義,既然是無花穀的人到了,他自然不擔心他們會傷害霧馨的身體,聽著那些聲音中的悲慟,白遲自嘲的罵自己一句災星,轉身離去。
  
  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可是不管再重,人死不能複生,他也只能背著,不然,他總不能……陪著去吧!
  
  ……
  
  黃瓜,黃瓜比胡蘿蔔好吃,不過不擅於保存,所以就不往衣服裏藏了,吃掉他。
  
  白遲拿著順來的蘿蔔黃瓜,比劃了幾下,把胡蘿蔔塞到衣服裏當儲備糧,拿起黃瓜卡擦卡擦吃了起來。
  
  紅葉谷在群山深處,往穀口方向走,大約十裏就是無花穀的大本營,這是霧馨告訴白遲的,原本是為了向他介紹位置,不想白遲卻因為她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而有些膽寒,也不接觸無花穀的人,直接從後翻山越嶺去了。
  
  這個方向是延綿的山林,以他的現在的腳程,大約會在兩天后到達最近的觀前城,白遲也不急,糧食在身萬事無憂,何況他只要一出了山,白壘恐怕立刻就會找到他。
  
  “你爹……他對你已經好得超出了我的預計……”
  
  ——霧馨這句話是假的吧,還好呢,要再好一點他不早就沒命了。
  
  白遲拖拉著步子搖頭晃腦的走在山道上,今日霧馨的死,造成的那些陰鬱的情緒,被他強悍的壓了回去,雖還難免有些低沉,也已經恢復他沒心沒肺的模樣了。
  
  突然他身體一頓,停了下來,遠處出現別于山林蟲鳥的聲音,很是穩健的腳步,顯然是江湖人。
  
  內力運行到雙耳上,世界變得清晰起來,聽到只有一人的腳步聲,白遲放鬆下來,只要不是他爹神通廣大來抓他就好。
  
  黃瓜往草叢一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吐了口唾液,嫌棄的看了一眼,感懷于受白壘影響,他竟然也潔癖了,一狠心直接沾上塗在臉上,再把臉打幾下,來個淚汪汪的眼神——走丟的小可憐兒新鮮出爐。
  
  李一遠遠就感覺到了前方淺淺的呼吸,節奏混亂,沒有武功,他皺起了眉頭,這山林的守山人都是需要會些粗淺功夫的,完全沒有武功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山林深處。
  
  手上劍緊緊握住,謹慎的走進,待看到有些狼狽的漂亮少年,李一錯愕無比,十五年後江湖再次腥風血雨的罪魁禍首,他竟然就這樣完好無損的在一個無名山上坐著,連半點傷害也無。
  
  “叔叔,嗚嗚,叔叔,遲兒不知道怎麼回去。”二流高手,沒有太大威脅,面色驚訝而不是疑惑,顯然認識他,很快的判斷出來,白遲立刻化為白癡少年,眼淚汪汪的就要撲進陌生人懷裏。
  
  李一一驚,條件反射的後退,少年撲到空處,碰一下摔到地上,抬頭眼神更加可憐兮兮:“叔叔”
  
  李一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自嘲自己草木皆兵到了一個白癡都懷疑的地步,他走前一步,停在少年面前蹲下來,手中一直不曾入鞘的利劍比劃了一下,禁止少年的靠近,眯著眼打量他的眼神冰冷:“白少宮主,您怎麼會在這裏?”
  
  “叔叔……”剛要撒嬌,被那劍一比劃,少年眼神驚恐,抽泣著道:“遲兒不知道,嗚嗚……怪伯伯扔掉了遲兒,不給遲兒芙蓉糕吃,不給遲兒酸梅湯喝,嗚嗚……”
  
  李一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面容扭曲:“芙蓉糕,酸梅湯,哈哈,你還有空計較芙蓉糕酸梅湯。”手上劍尖頂在少年白嫩的脖子上,心中的憤怒全部傾瀉出來,他低咆道:“你一定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了,多少人一夜間家破人亡,我的妻子,我的兒子,那麼小的兒子,都死了。”
  
  少年稍稍後仰,惶恐的看著顫動的劍尖,慌張下胡亂叫道:“那叔叔你怎麼活著呢?”
  
  “是啊,我怎麼活著呢?”李一神經質的重複一遍,想起那夜血水揮灑成的雨,他逃了,不顧妻兒,他逃了……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李一面色發白,那些刻意遺忘的事齊齊湧到眼前,壓在他整個胸口,艱難的喘息幾聲,他看著白遲的眼神變得瘋狂,“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我殺了你。”
  
  劍尖毫不留情的直襲而來,白遲微不可覺的皺了下眉頭,似乎對他的反應很不滿,身體並沒有遲疑,快速的往後一躺,腳在地上一撐,身體平貼地,貼著劍尖穿過,一手抓住持劍的手,另一手化指,在對方胸口連點,不過是一瞬間,情況完全逆轉。
  
  “你好差勁,還不按劇情走,半路就發瘋。”白遲蹲在定住的人形木樁前嘟嘴不滿,說了這句話還嫌打擊人不夠,他又接著眨巴著眼睛,好奇的問道:“拋棄妻兒逃命,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李一本來青白交替,不敢置信的臉上,閃現死灰之色,被這最後一句,狠狠的戳到了心裏最深處。
  
  從他的神情斷定自己猜對了,白遲冷著臉,呸一聲,鄙夷的道:“連自己妻兒都保護不了,還找藉口怪別人,你真是天下第一懦夫。”
  
  “我不是懦夫……不是懦夫!”李一呢喃,一遍遍的強調給自己聽。
  
  就是這個時候,白遲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知道他心理防線已經被擊退,語氣突然輕柔起來,那種極緩慢的語速,飄蕩在空氣中顯得十分詭異,而又出奇的有種無法抗拒的誘惑:“看著我,看著我,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李一呆愣的轉頭,只覺得少年稍嫌髒亂的臉出奇的柔和,那聲音好似深入到了靈魂深處,理智告訴他不對勁,可是又掙扎不出來。
  
  “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白遲眼神稍稍憂心,好似極為擔心他。
  
  在一遍遍的重複中,李一隻覺得身體越來越不舒服,而只有那個聲音可以解救自己,最後一絲理智終於退去,他木然的張口道:“是。”
  
  知道成功了,白遲依然不敢太過倉促,他低聲繼續道:“現在,你喉嚨乾渴,嘴巴動不了,說不出話來。”
  
  李一張嘴想回應,可是嘴動不了,說不出來,他眼神開始驚恐,急切的看著面前的人。
  
  “不要怕,你現在已經好了。”
  
  溫柔的聲音再耳邊響起,李一張了張嘴,果然好了,他露出欣喜之色。
  
  完美,在心中誇耀了自己一句,白遲接著問道:“你叫什麼?什麼身份?來這裏做什麼?”
  
  “我叫李一,華山四十三代弟子,師父要我前去崆峒求助。”
  
  “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殺白遲?”這才是白遲最想知道的,要是以前,他的反應應該是避而遠之或是上前諂媚吧!
  
  “死了……死了……”
  
  李一全身顫抖,面色發白,白遲忙又放柔聲音安慰他。
  
  好不容易讓他把事情都講出來,白遲不免感歎一聲,他爹真是……敗類!
  




第二十四章 岳父大人,真巧啊!

  今天腦袋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一直在迴響,我悄悄告訴你,你別說出去,那句話是:敗類敗類敗類……無限迴圈……
  ——白遲
  
  自三月前那日白遲‘失蹤’後,表面平靜的江湖就亂了,白壘搜查方圓近百里,人自然是找不到的,尋著白遲離開的方向,那段時間出現在那的人都遭了殃。
  
  少林在望日城和思鄉城的基業首先遭到徹底的清查,少林是千年古刹,這清查起來自然和平不了,最後還是方丈出面允許他們查,這才沒鬧出流血事件。
  
  接著是好幾個看似平常的宅院,還有望日思鄉的兩座命叫‘繡樓’的青樓,被趁夜挑了砸了,死的人不少,事後大家方知那是豁海島的基業。
  
  再接著就是四大門派中最平和的無花穀,戲臺子不知被毀了多少,那日出現在落紅河的霧少爺被關在黑店南院三天,也不知受了什麼刑,出來時整整瘦了兩圈。
  
  這些也還罷了,可是那第二日,沒了新郎,華山掌教之女,皓神醫之徒白采,依然被白壘強硬的要求抬著轎子進了門,天地父母夫妻,那自然是一個也沒拜。
  
  如此這般,要是過去了也還好,哪想第三日,竟然讓敗家宮的人查到華山掌門李甯侯,也到過落紅河,而且來時空手,走時馬車,這下事情明瞭,不像前面三家,沒有什麼迫在眉睫的衝突,李甯侯不願嫁女,那劫走新郎自然是打亂婚禮的好辦法。
  
  白壘親自帶人殺到了華山派落腳的客棧,沒有給這位新近的親家一點面子,直接搜查,有反抗者殺無赦,李甯侯氣急反笑,擺手任他們查看,眾人都以為查不出什麼的當兒,沒想到來了個大大的轉折,那李甯侯的房裏,竟然真搜出了白遲的東西——織坊出品的淺藍色衣服,天下間,也只有白少宮主有。
  
  李甯侯表情驚訝,正要開口,白壘卻沒給他解釋的時間,手一揮,直接道一聲:“拿下!”
  
  華山與少林、昆侖、武當、峨眉並稱為江湖正道五大門派,李甯侯如何肯束手就擒,他第一反應就是白壘陷害於他,同時一揮手,道了一句:“走!”
  
  這就是混亂的起源,敗家宮殺人,殺的是正道五派之一的華山派人,小蝦米們自然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同列五派的另四家袖手旁觀,那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
  
  白壘帶的人並不多,三十來個,除了白南和想容大家熟悉,其餘的都不知從哪個疙瘩裏冒出來的,五派在望日城能拿得出手的人也不多,每一派都二十人左右。
  
  三十比一百,即使敗家宮都是無比陰狠且不怕死的瘋子,在這數量的懸殊下,還是被迫拉成了平手。
  
  次日才傳出消息,李甯侯最後還是逃走了,客棧留下屍體八十,敗家宮也死了二十多個,而那日夜,白少宮主的新媳婦白采,竟然被怒氣之下的白壘一劍殺了,一代神醫傳人,還沒來得及給江湖做什麼貢獻,就夭折了。
  
  這三個月來,敗家宮的人死死綴著李甯侯,逼得他不能回門派,同時回火殿莫知君好似認准了劫走人的是少林,天天坐守少林寺,豁海島又騷擾得另幾個門派無力救助,只能華山派出來人前撲後續的送菜。
  
  前幾日華山趕來的人越來越不上檔次後,李甯侯意識到再不能這麼下去了,不再考慮面子問題,開始派人去各地低一級的門派求助,而李一正是派往崆峒的人。
  
  ……
  
  白遲聽完這段後的總結是,白壘明顯在找藉口找人麻煩。
  
  他在離黑店那麼近的距離被帶走,而且還是在無花穀有過一次先例的情況下,白壘要是不知道那才怪呢!。
  
  白采白遲反而不擔心,這樣簡單又得不到好處的死法,實在太不像白壘了——白采死後要是還被在城門口掛三天,那才是白壘會做的事——所以這人,應該還是活著的。
  
  反而是莫知君,他應該是真正擔心他,可是,為什麼他認准的是……少林呢?
  
  白遲歎了口氣,覺得這霧很大,日子很不好過,手上匕首一晃,他頭也不回的起身走人,許久後,李一脖子上才露出血絲,轟然倒地——他竟然在那極快的一晃間,匕首劃過了李一的脖子,殺掉了他。
  
  白遲本來是要進觀前城的,知道了這事乾脆也不進城了,直接從山上走,準備來個二萬五千里長征,直接跨過幾個城市,去匆綏城的少林寺投奔舅舅去。
  
  一路行來要躲避人,很是枯燥,白遲感歎著他竟然只能在順人家蘿蔔黃瓜時,才能找到一些刺激,真是越活越墮落了……要怎麼樣,才能一輩子這麼墮落下去呢?
  
  白遲沒想到,如此可愛的想法,竟然會激怒老天大爺,一直良好的天候瞬間改變,那個風起雲湧,電閃雷鳴……下雨了,暴雨。
  
  這是白遲行走十天來第一次下雨,這雨下下來後,他才想到,這林子中雨打下來的聲音太複雜,要是有個江湖人,像他一樣一直提氣,用輕身功夫小心行走的話,他是極有可能到了很近的距離才發現的,而那時候肯定已經躲不掉了。
  
  即使有了心理建設,白遲在林中和人打上照面時的感覺依然是天雷轟頂,傻笑一聲,他揚手招呼道:“岳父大人,真巧啊!”
  
  李甯侯三人一身狼狽,看到他有些不可置信的一愣,只瞬間,臉上就泛起了森然的殺意。
  
  就是為了躲避他們,他才走山路的,這算是什麼事啊!
  
  白遲欲哭無淚,沒有遲疑,腰腹驟然發力,轉身就跑——這時還裝白癡的人才是真的白癡,那三人一看就是已經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了,直接給他一劍是極有可能的事。
  
  兩個一流高手,一個頂尖兒級的,這世道,太欺負白癡了……人家還是小孩子呢!
  
  一邊無限委屈的哀婉,白遲奔跑的速度卻絕對不慢,趁著陰沉的天氣,靈巧無比的在樹木灌叢中轉移。
  
  這個世界,在同樣內力支持下,沒有人能比白遲更熟悉叢林,白遲蹲在一叢灌木後,謹慎的探聽著四面的聲音。
  
  三個人,他們一定會發瘋了的追他,白遲心下狂跳,很危險,很刺激,可是他不想死……他必須選擇逐而殺之,還是等待應該叮在他們身後的白壘。
  
  匕首緊了緊,白遲眼神堅定下來,他不能期待白壘,那個人實在是最不能期待的人物。
  
  不像現代戰場,可以追尾殺人,這個世界的人視聽覺比狗還靈敏得多,他只要接近,那人一定會發現,然後兩人交鋒的瞬間,另兩個人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撲殺他。
  
  所以,他們的距離還要再拉遠一點。
  
  白遲想著,起身,再次投入幽黑的叢林深處,百米開外正驚疑尋找的人,在他起身的瞬間就跟了上去。
  
  整整奔跑兩個時辰,暴雨不見停歇,白遲放了一片削下的胡蘿蔔片在嘴裏,儘量不發出聲音的硬吞下去,有食物的補充,他的狀況比後面三人好很多,而現在,兜了幾個圈,那三人的距離終於拉到了足夠遠。
  
  黑暗中白遲眼睛透亮,緊緊盯住繞圈後,被他追尾的那人,那人原本就有傷,全力在不習慣的叢林中跑了這麼久,他已經顯得疲憊了。
  
  這不是一隻軟柿子,而是快瘦死的駱駝,白遲警告自己,絕對不可以大意,如果不能一擊必殺,等前面兩人返回,他就危險了。
  
  潛伏在草叢中,白遲尋找著最佳時機,激烈跳動的心臟在兩個時辰後的現在,早已經平靜下來,兩個時辰,足夠他找到上輩子融入了骨子裏的,那種機械般的全然冷靜。
  
  前面那只駱駝停了下來,他皺著眉頭看了看傷勢,雨水透過樹葉大顆大顆的打在他身上,又被護體的內力彈開,扶著樹,他想提醒前面的兩人不要再追了,還是優先逃命,想到白壘,一股寒意從脊背爬上來,他覺得有點頭暈腦花,惶恐的擺頭,似乎這樣就能擺脫白壘的威脅……
  
  在他擺頭的瞬間,白遲臉上綻放出了笑容,拔身而起,化為一頭獵豹,直接跨過百米的距離,撲向了獵物。
  
  聽到聲響,快瘦死的駱駝果然也還是駱駝,幾十年的江湖經驗,讓他選擇了最正確的方式,他沒有回頭,直接撲倒,貼地迴旋,揮劍,幾個動作一氣呵成。
  
  白遲眼中笑意更深,他從來不敢小看這世界的江湖人,駱駝的反應也證明了他的判斷,生死場上磨煉出的人,這樣的反應是很自然的。
  
  本就考慮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白遲撲出的力道只用了七分,在駱駝撲倒的瞬間,他極快速的在旁邊樹上一點,借力翻到了駱駝的另一面,這時駱駝正全力回劍,到了前方的白遲沒有受到丁點阻攔,手上匕首下落,狠狠的插入了駱駝的咽喉。
  
  地上的駱駝臉上不敢置信,在臨死前卻不往全力揮出一掌。
  
  這一掌白遲自然可以躲避,可是後面兩人已經接近了,他要再退就很可能被那兩人堵住。
  
  極快的判斷出自己所處的狀況,白遲揮掌迎上。
  
  這是他第一次硬碰硬和武林人士交手,白遲悶哼一聲,壓下肺腑中的血氣,腳在地上一點,快速前竄,聽著身後‘唰唰’的連響聲,他腳步不停,心中驚出了一身冷汗,那後面兩劍差點就落在了他背上。
  
  判斷失誤,白遲邊亡命逃竄,邊總結:這些江湖人被一刀劃了喉嚨,還能揮出全力的一掌,真是變態。
  
  樹上葉子紅,樹下葉子紅,如此美景,堂堂神仙你們竟然追殺小孩子,你們妄為神仙。
  
  又躲過一劍,白遲嗚嗚咽咽不平,夾著想像中的尾巴,縮著太翹的屁|股,頭也不敢回,他奔跑的速度已經創了新高,可惜後面兩人也氣憤之下上了雞血,這次竟然拉不開距離。
  
  爹啊,救命啊!
  




第二十五章 別亂動

  讓我自滿吧自滿吧自滿吧,我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爹,不要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我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
  ——白遲
  
  林子幽深,暴雨一直未停,天色不明,也無法分辨是白天還是晚上,白遲只大約估算著又兩個時辰過去了,後面兩人一直緊緊的綴在三百米之類,白遲知道,這都是因為他內力還用不靈活,就想霧馨說的,畢竟是別人的東西,不然後面幾乎橫衝直撞的人,應該早就被他擺脫了。
  
  四兩拔千斤自然有理,可是,一力降十會,也同樣是道理。
  
  白遲一直在等待白壘過來,可惜沒有,看來這剩下的三人,應該是他故意放生的餌,就像李一說的,一直綴著他們,然後殺救援的人,分而殲之,比直接對上那麼多人硬碰硬,自然要少花很多代價。
  
  沒有時間吃蘿蔔補充急驟消耗的體力,白遲開始感覺真氣迴圈有些不暢,胸前已經起伏不停,呼吸有些急促起來,慶倖的是,後面兩人的情況應該比他更糟糕。
  
  可是真力不精純的只有他,所以他不能拖下去了,白遲眼中閃現寒芒,搏命搏命,肯搏才有命!
  
  悄無聲息的潛伏進一叢矮木灌叢,右手匕首緊握,左手新裝備上的袖中箭已經貼在了掌心。
  
  ……
  
  一聲厲嘯,雙腳蹬地,白遲身體化作一道淡影,穿透雨幕,手上那柄細長的匕首,在陰暗的叢林中沒有發出一絲反光,像一條毒蛇,狠狠的紮向李甯侯唯一剩下的手下,藏在領口中的咽喉。
  
  那人雖然沒料到白遲竟敢埋伏在了這裏,可是有死去的同門前車之鑒,他一直很謹慎,這時反應極快,提劍就刺,不遠處,李甯侯悍然轉身,劍尖毫不遲疑的對準了白遲的後背。
  
  狹路相逢勇者勝,白遲眼中暴烈之氣連閃,手肘一絞,血肉之膚迎上了鋼鐵利劍,手臂貼劍滑動,利器入肉的聲音,在太過靈敏的耳朵聽來極為清晰,毛骨悚然的寒意。
  
  電光火石間,左手已經洗禮了利劍絞上了對方的右臂,右手匕首沉默而狠絕的劃向了他的喉嚨。
  
  駱駝二號死前依然不敢相信,白癡會武已經很荒謬了,那個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小小少年,竟然可以對自己如此狠。
  
  利劍臨身,凡是人,他的條件反射就是躲避,縱有大局觀者,能以手臂換命,又有幾人可以毫不遲疑,甚至連瞬息的停頓也沒有,就做出那樣的決定。
  
  駱駝二號終於死了,白遲不及稍停,甚至手臂都沒收回,立刻腳尖撐地,死死的壓住屍體倒下去,作為習武人的駱駝二號,死前馬步站得極穩,死後體內餘力未消,在白遲強勢的撲壓下,依然阻了一瞬,就那麼短短的一瞬,李甯侯的劍尖已經接近了白遲的脖子。
  
  刺骨的寒意,又是一聲尖嘯,白遲的身體硬生生的橫移了數寸,利劍刺穿了肩膀,餘力未消下,借著他倒下的力道,釘在了地上。
  
  強硬的折身,卡擦一聲響,李甯侯的劍被白遲硬生生折斷,而他也分明聽到肩上骨頭發出了挪位的卡擦聲,尖銳的疼痛瞬間就遍佈全身,冷汗如雨滴下,而他的左手依然穩健無比的發射了袖中的筒箭。
  
  不像白壘細毛雨一樣的針,出則天女散花的輕柔陰寒,白遲的筒箭只有五根,足有竹筷的粗細,發射的力道要野蠻很多,粗魯很多。
  
  咄!咄!咄!
  
  接連三聲,三根箭貼過李甯侯的身體射入了樹木之中,而另兩根躲避不及,撕裂了衣服,紮入了他的胸膛。
  
  李甯侯一聲悶哼,全身的真力爆發,下有倒刺的筒箭帶著血肉,反射出來。
  
  白遲射完箭並未等查看成果,忍著劇痛,從地下彈身而已,再一次化作魅影,要與面前的人纏纏綿綿。
  
  李甯侯急退三步,扔掉斷劍,掌上發力,虎虎生風,迎著白遲的身體貼了過去。
  
  嘩啦啦啦,樹葉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得四處散飛,白遲吐出一口鮮血,被擊飛出去,倒在柔韌的灌木上再被彈了一下,又噴出一口血,彈落在地下打了幾個滾。
  
  還沒有嵌合的真力終於露出了隱患,體內時斷時續,時冷時熱,真氣開始造反,化成無數小刀,割著限制他們流動範圍的經脈。
  
  這世道,真是不讓人活了。
  
  白遲無限哀婉,強行抑制住咳嗽的衝動,對著狠狠拍來的那一掌,一聲嘶聲裂肺的尖叫:“爹!”
  
  李甯侯一驚,終於從這些日子的暴躁中回過神來,想起了追在自己身後的那個人,想起了面前這個少年除了是罪魁禍首,還是那人的兒子,這天下唯一可以用來要脅那人的人。
  
  即便李甯侯內力回收,依然有餘力掃到白遲,白遲又打了兩個滾,再忍不住趴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
  
  “你是白癡?”李甯侯封了白遲內力,看著沒有內力支持,雨水毫無保留的打在他身上,他問著話,笑得慘然。
  
  面前的才是十四歲的少年,什麼時候白癡都這麼厲害了,何等荒謬。
  
  李甯侯知道,江湖所有人,都被這對父子騙了,就像很多年前,白壘出世時,那個囉嗦的無用的書生。
  
  他們這五大掌門,在有白壘的前車之鑒下,依然認定白遲是真正的白癡,那是因為他們對十五年前的舊事中,最關鍵的那一點都清楚,可是現在,面前的這個少年,顯然打破了他們的認定。
  
  那一家的瘋子,憑什麼能得天顧憐!
  
  “岳父大人,我是白遲,不是白癡。”白遲在雨水中艱難的眨巴眨巴眼,十分委屈。他體內真氣在被點了穴的刺激下,終於不再折磨主人,開始齊力衝擊被封的穴道。
  
  抓住少年的頭髮狠狠一扯,在少年的哀叫中,李甯侯咬牙切齒:“還在裝,是不是很好玩,啊?”
  
  “岳父,嗚嗚……”被扯下頭的白遲眼淚漣漣,心中卻很是欣喜,那體內真力齊心合力之下,竟然一路勢如破竹的衝開了穴道,並不用多久,他就可以恢復自由。
  
  只是,李甯侯可不要發現他藏在頭髮裏的毒針才好,他的匕首和筒箭都被遠遠拋開,拼真氣,比起一派之主的人,他還遜了點,而且,即使他更厲害,那樣的方法殺人,人死的速度也太慢了些,天知道最後的反彈,會不會螞蟻咬死大象。
  
  “拜你爹所賜,我華山一流高手死傷大半,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倒拖著少年,讓他在受不住力下摔倒在滿地夾雜著泥濘的紅葉上,李甯侯掐住白遲的脖子,力道漸漸收緊。
  
  懦夫,沒出息的,只會欺負可憐的小孩,白遲心中亂罵,知道他不會殺他,他並沒有反抗,依然裝作被制,毒針這種東西,破護體真力要比匕首難很多,所以要尋找最好的時機,這是他最後的手段了,他不想失敗。
  
  有內力的人,只要有光線,即使是很稀薄的光線,也能看清楚事物,內力越高,就可以看得越清楚。
  
  這時兩人早沒有在白遲選擇的灌木陰影中,而是被換到了比較寬敞的地方,隱隱的光線透下來,在兩人眼裏,陰暗的叢林事實上也沒比明亮時差多少。
  
  白遲雖然不敢在白壘面前用內力,可是對於李甯侯,他卻是敢用的,事實也證明,他那功法不虧是號稱最擅于影藏的功法,面前本來還算方正的臉,現在扭曲成一團的人,還真是沒發現他已經衝破了穴道。
  
  李甯侯在白遲臉色從蒼白轉為充紅時,終於松了手,冷冷的看著他捂著脖子咳嗽,邊咳嗽著還不忘繼續裝小白癡,眼淚汪汪,可憐無比的瞄他。
  
  少年有一對好爹娘,就是頭髮散亂,一身泥濘之下,依然掩不住那身靈動秀美,大雨早就濕透了他的衣物,骨骼勻稱的身體被完美的勾勒出來,露出衣服的皮膚白皙晶瑩,在雨水中呈現半透明的色澤,長長的睫毛沾濕在一起,很是艱難的眨動,染了血的紅唇泛著妖異的色澤,這一切襯著他清澈如水的眼神,看著即可憐,又有無窮的魅惑。
  
  李甯侯性喜漁色,這三月來一直被逼著跑,本來在擔心保命之下不覺得什麼,這時有了人質在手,看到這般景色,只覺得一股邪火騰地升起,眼睛變得灼熱。
  
  “岳……岳父大人……”白遲突然被壓住,開始還不知道他想幹什麼,等到衣服被扒開,那雙手在身上胡亂滑動,終於反應過來。
  
  寒意從脊椎爬起來,白遲毛骨悚然,白壘做這種事時,他覺得欲罷不能,可同樣的事,換了一個人,他卻只覺得噁心,渾身惡寒。
  
  “你願意當白癡沒關係,岳父喜歡白癡,乖,別亂動。”
  
  李甯侯毫不留情的揮手一錯,‘喀喇’一聲後,錯了骨節的腿無力的軟了下去,很是享受身下的人驚恐的眼神,他一低頭含在白遲敞開的白皙胸膛,那種柔嫩潤滑的絕妙味道,只那麼一口,就讓他徹底激動起來。
  
  白遲撐大眼,腹裏一陣翻江倒海,要不是沒東西吐,只怕就要立刻吐出來,就是這樣已經很難受了,又還牽動了肺腑的內傷,全身疼痛無比。
  
  假意驚訝失措掩住嘴,手指滑過發絲,精准的摸到了兩根細針,沒有第一時間動手,他知道男人動情時是最懈怠的時候,在不犧牲菊花的情況下,他一定要找到最好的時機。
  
  轉世之後沒有左擁右抱,竟然還要被噁心的男人壓,他真可憐。
  
  白遲腦袋裏胡思亂想,努力轉移注意力,以免忍不住過快的動了手。
  
  男人壓在身上,那種濕濕的唾液的感覺,真是找不到再噁心的了,白遲臉色發白,在李甯侯要解開他褲頭時,終於忍不住了,內力蜂擁注入手中細細的毒針,手在地下借力,忍住牽動傷勢的刺痛,針異常兇悍的插過去。
  
  人影一閃,本應落在人身上的手落到了空處,白遲魂飛魄散,以為被發現了,手快速的抓住雙腿各錯一下,寒毛直豎的喀喇聲這時顯得甚是好聽,那代表他的骨節被準確的錯回來了,再抬頭,他就準備看情況是再搏命還是逃跑。
  
  哪想這一抬頭,是真的魂也飛了魄也散了,那對面冷冷看著他……□的前胸,那種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那個不帶笑容反而殺意盈然的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白壘嘛!
  
  ——好恐怖!
  




第二十六章 別弄髒我的東西

  我是……東西?而且這個東西的所有權,還不是我?
  ——白遲
  
  冷,徹骨的冷,白遲打了個寒戰,條件反射的收起內力後,十月暴雨下的寒氣毫不留情的從皮膚鑽進,而這冷,卻又不及在白壘眼光下,從骨子裏爬出來的寒氣的萬一。
  
  站起來絞著手,白遲扭扭捏捏的叫一聲:“爹。”
  
  白壘不語,又冷冷看了他良久,轉身走向李甯侯。
  
  李甯侯被白南絞住了手,四周還有幾人警惕的看著他,他知道他逃不了,他以為有人質在手,他會高枕無憂,他只是沒有想到,白壘竟會獨自先行到來,以致他沒有聽到聲響,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運氣這種東西很重要,李甯侯就是沒有運氣,白壘不過是因為今日大雨,厭惡林中環境,這才沒有等待後面的人,先行了一步而已。
  
  看了李甯侯好久,白壘轉頭對白南,臉上笑容找了回來,手上摺扇輕搖,一派悠然氣度:“把人帶走,好生招待!”
  
  “……他不是喜歡男人嗎,就多找點和他玩玩,街上的乞丐、流浪漢應該很有興趣……畢竟李門主只收一個銅板,簡直是大放送。”
  
  李甯侯兇狠看著他的眼神變得驚恐,嘴巴張大,白南早有先見之明的點了他的啞穴,他死命的掙扎,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白南心底歎息,你說本來你只是個誘餌,在價值沒有用完前,總還可以好好活著,誰叫你偏要做這種事,想想他家老爺,要是他圈圈裏的東西,別人就是看一眼,他都非挖了別人眼睛不可,何況你還是……
  
  他家少爺那身體,現在從裏到外可都是被他家老爺圈起來的,以後很長時間內,他家老爺恐怕一碰到少爺,就要想起他被碰過的情景,然後……
  
  白南打了寒戰,覺得從明天開始要加衣了,就是可憐李大門主要做好菊花長期盛開的準備了,而他家可憐的小少爺,恐怕也是需要做好準備的。
  
  白壘不舒服的時候,別人還能舒服嗎?
  
  恭敬的應一聲,白南乾脆點了亂動的李甯侯全身的穴道,手一揮,一行人提著心若死灰的李大門主遠去。
  
  好像還覺得李甯侯受得折磨不夠,白壘含笑在後面加了一句:“人可不能死,不能跑,不然……你們就給我把他的事自己替上去……一個銅板,一天要是一百人就是一百個銅板,不久就可以買件可漂亮的花衣裳。”
  
  走遠的眾人抖了抖身體,差點發生撞樹慘案,連忙加快速度。
  
  他們敗家宮的人都是瘋子,作為宮主的白壘,絕對是瘋子中的虎頭蜂,兇猛異常,其毒無比。
  
  還有這少宮主白遲,看今天能從三個高手圍截下做到這個地步,那傳言中的白癡肯定是假,在白壘面前作假那麼多年還能活著,怕也是個小虎頭蜂。
  
  虎頭蜂兇猛,吾等溫柔無限的蜜蜂之流,實應避而遠之。
  
  ……
  
  “爹……”林內靜了下來,莫名的恐慌從心底生出來,白遲小小聲的叫一聲。
  
  白壘離他三米站定,憂心的問道:“遲兒這些日子去哪了,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遲兒被捉走了,爹……”走前一步,看到白壘皺眉退一步,白遲停下腳,得不到爹的安慰,眼汪汪無比可憐。
  
  “誰抓走遲兒的,給爹說,爹打他去。”白壘怒氣磅礴,扇面飛落點點雨,很有幾分氣勢不凡的味道。
  
  那樣眉一揚,可真漂亮,三月沒見,白遲平時並沒想起他,可這再見時,卻覺得好似隔了三十載,滿心滿懷的都是想念,就是那假假的動作表情,也讓他感歎著,真是再找不到比他更……入戲的了。
  
  “不用了爹,她已經死了。”
  
  又走前一步,看到白壘再退,白遲本來覺得身上髒,很不舒服,這時卻心內大樂,恨不得大笑三聲——能讓白壘不舒服,他值了值了。
  
  “死了?”白壘皺了皺眉頭,心中不鬱,死,真是好輕巧。
  
  不過,她死前把一身內力給了白遲,總算還是有些聰明勁。
  
  “死了就算了。”白壘低淺一笑,旋即一指白遲,憐惜著笑駡道:“看你那一身髒得,快把衣服脫了,趁著下雨先洗個乾淨。”
  
  不是吧,這大冷天的,他還內傷外傷滿身,又還不敢用內力,這……這……爹,你乾脆直接抹我脖子算了唄。
  
  白遲心底異常悲憤,知道白壘說出的話雖是真真假假,可是對他們受著的這些人來說,每一句是都必須當真的。
  
  乖乖的脫了衣服,白遲在寒風暴雨中瑟瑟發抖,萬幸的是,他今天這麼髒,就是脫得再乾淨,他爹應該也是沒有一點‘性’致的。
  
  他還沒忘當初是為什麼跑呢,雖然事後認為白壘是故意嚇跑他的,可是,總得以防萬一不是。
  
  ……
  
  什麼叫差別待遇,白壘坐在樹枝上,摺扇輕搖,一身白衣點塵不染,好個悠閒快意。樹下白遲全身赤|裸,暴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光潔的身上,頭髮糾亂著散落,皮膚青白,上下牙也不斷的打架,抖得風中淩亂,整個人就是一落湯的小雞,還是搖搖欲墜,而且就快墜下去的小雞。
  
  這都洗了起碼一個時辰了,還沒洗好?……老天爺你欺負人,雨怎麼還不停!
  
  “遲兒怎麼了,很冷嗎?”白壘笑意盈然,很是滿意。
  
  眼前模糊,聲音傳到耳力也顯得不真實,白遲想開口說話,牙發抖,嘴唇僵硬,哪里能說得出來,反而那一聲喚回了飄渺天際的心神,今日接連受內傷,手臂又失了不少血,再淋了這麼久雨,他身體早就到了崩潰的邊緣,注意力拉回身上就再也撐不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最後的感覺是溫暖,在那個心狠異常的人懷裏,他感受到的依舊是溫暖。
  
  白壘抱著人,笑意收斂,真氣透體而出,為他擋去了風雨,另一手伸手搭脈,也是一絲真力輸入進去,熟悉無比的找到他真氣迴圈的道路,帶動著走了一圈,感覺到他體力散去的真氣自動聚攏,才放心的收了回來。
  
  脫下身上的外衣給懷中的人套好,又揉了揉他僵冷的臉頰,一聲低笑後,兩人化作幻影消失在原地。
  
  這一日無辜糟了池魚之殃的山林徹底安靜了下去,只有一句輕淺的話飄散在空中,顯得溫柔無比,卻又寒冷無比。
  
  “髒死了……白癡,現在還沒弄清楚遊戲規則……怎麼玩都可以,可是我的東西,你就是拼死,也不該讓別人那麼碰……若要有下次,你說爹要不要……殺了你。”
  
  ……
  
  白遲是被悶醒的,體外一直感受著高溫,偏偏體內傷勢和受的寒意都未去,冷熱衝突下,簡直就是處在冰火二重天,那衝突越演越烈,終於到了喘不過氣來的地步,他這暈迷的人,都不得不醒了過來。
  
  水,熱水,好多熱水,他怎麼會泡在熱水裏,在洗澡?
  
  呼吸困難,白遲在水中拍打掙扎,就聽得一聲帶著濃重哭音的淒厲叫聲傳進了耳裏:“老爺,你來看看少爺,他不行了,他快不行了。”
  
  白遲迷迷糊糊間,還不忘在心底反駁:他才沒有不行,他很堅|挺,很堅|挺。
  
  房間裏是一個很大的木桶,被白南帶著一隊用各種古怪形狀布料蒙著眼睛的人,不斷的注入熱水,多餘的水就從桶沿漫出來,形成了人工小瀑布,這個場景本身很可笑,可是知道木桶中的白遲身體受不住熱氣的想容和白采,卻只覺得寒意刺骨。
  
  那一句叫聲就是想容發出來的,白采在邊上已經呆住了,傻愣在那裏,全身都止不住的顫抖。
  
  白壘悠然從里間渡了出來,伸手拭了拭白遲額上不斷冒出的冷汗,喃喃自語:“好像還沒蒸發乾淨,再多蒸會?”
  
  “老爺,夠了夠了。”想容捂著嘴,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落下來,嘶聲力竭的哭喊:“你乾脆殺了少爺吧,你殺了他,讓他去九泉下和小姐做伴也好,別再折磨他了……嗚……你殺了他吧……”
  
  “說什麼話呢?”白壘不悅,一轉頭對白南揮手:“停下吧,別加了,你妻子想容挑撥主人家,居心叵測,念在她做的飯菜尚可口,就不殺她了,拖出去杖責一百。”
  
  “至於你,管教不當,罰……哎……老爺我對你可真好,又不捨得打你,去,給我把華山挑了。”
  
  “老爺……”你心狠一點,你打我吧!
  
  白壘哼一聲,疑惑的看著他,白南寒毛豎啊豎,雙眼含淚應一聲,揮手拖住掙扎的想容,快步跑出去。
  
  挑華山,就憑他手下那點人,就是毒藥暗器齊上,也挑不了啊!
  
  他要考慮找外援去,無花穀,這個,嘿嘿,肯定沒問題;回火殿,只要告訴他華山掌門做的事,莫知君一氣之下,同樣沒問題;就剩下豁海島,要不把他們拉上,那些禍害肯定會跑去幫華山……他要想想怎麼才可以說動霍亥。
  
  哎,霍亥,他白南只是個小小的無用的愚笨的管家而已,怎麼能說動霍亥呢!
  
  “轉過身去。”對著白采命令一句,白壘把可憐的,連撲騰也無力的白遲從水中撈出來,拉下邊上的浴布裹好,這才讓白采轉回來,把脈煎藥,好一陣忙活。
  
  這忙活都是別人的事,白壘是悠閒得緊,只可憐白遲被整得奄奄一息,唇畔鮮血不斷的溢出來,卻是連咳嗽的勁道也沒有了。
  
  把白遲放到床上,拍了拍他泡的有些發白的身體,白壘的架勢神似菜市場檢豬肉的農婦。
  
  這豬肉是他的,現在總算是把別人拿過的味道清理乾淨了,很好!
  
  白壘很滿意,白遲的磨難總算過去了。
  
  物是人非是事事休,那這人是物非是……白遲休?
  




第二十七章 從來有甜就有苦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乖乖躺下享受吧!
  爹,你別太過分,讓我下來,我不要在上面。
  你說這樣比較……深,5555555,遲兒不來了啦,讓我下去。
  ——白遲
  
  白遲醒來五天后,才又見到白壘。
  
  白壘心情很好,進門坐在白遲床邊,語調輕柔:“遲兒好些了嗎?爹給你報了仇了,那些華山的壞蛋們,全被爹挑了經脈送繡樓去了。”
  
  白遲心內歎息,他爹絕對是故意的,華山掌門之女的白采,她還在一邊站著呢!
  
  這些日子以來,他開始覺得白壘根本就是在全天下樹敵,這整個江湖,除了手下,他竟然一個朋友都沒有,這樣的人生難道更有趣味……他無法理解。
  
  “爹,繡樓是什麼?”繡花的?不像白壘的作風啊!
  
  揮揮手讓邊上手指快掐進掌心的白采出去,白壘摸著白遲的頭語重心長:“叫你讀書你不用功,繡者,以針刺之也,針者,有言道,鐵杵磨成針,這鐵杵……”
  
  說到這裏,白壘看著白遲雲裏霧裏的表情,再次歎了口氣,旋即眉目舒展,被子一掀,上了床,那瞬間,他外衣靴子竟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褪了下去。
  
  白遲眨巴眨巴眼,和撐在他上方的白壘對視,溫情脈脈,泊泊流出,好生讓人羡慕。
  
  ——他要考慮下現在逃命來不來得及,雖然前幾天痛苦不堪的時候想著,還不如三個月前被白壘壓了算了,可是,他這苦都已經受了,難道還要被壓?
  
  被壓?受苦?——這難道不是單選題而是多選題?
  
  “海外那些蠻子都比你有學識,你也不羞。”
  
  遲兒很羞,爹,你手放哪兒呢!
  
  “現在知道鐵杵是什麼了?”
  
  “知道了知道了,爹,遲兒知道了。”白遲語調焦急,他……他不要做磨針石啊!
  
  “真知道了?”白壘手上不松,表情極為遺憾。
  
  白遲連連點頭,白壘手仍然沒松:“爹還想教你來著,沒想到你知道了,那爹就不教了……”
  
  對對,你別教了,你去欺負白南想容,隨便欺負誰去,小白最近被白采養肥了,圓鼓鼓的,你去欺負它也好。
  
  “爹,您不是說不教了嗎?”白遲尖叫,手緊緊抓住衣服,睜大眼控訴爹爹大人說話不算數。
  
  “爹是不教了啊,遲兒知道爹還教什麼,爹這是準備練習。”白壘不慌不忙,繼續扯衣服,答得理直氣壯:“爹幫遲兒打壞人,遲兒難道不該幫幫爹?”
  
  最大的壞人不正趴在他身上嗎?他打的那什麼華山派,關他什麼事啊!
  
  “爹,我娘是誰啊?”抓住衣服的手毫不放鬆,白遲故作好奇問,潛臺詞:爹,想想娘吧,下面的人可是你兒子,別衝動啊你!
  
  “你娘,想她做什麼,她就是個笨蛋,這才生了你個白癡。”
  
  完全出乎白遲的預計,以前說出必受罰的違|禁詞,在該起作用的時候完全失效,白壘一點也沒生氣,手上用力,白遲的衣服瞬間成了布條。
  
  “爹,遲兒要去茅廁,人有三急。”這個時候白遲也不在乎什麼演戲的專業素養了,內力遍佈全身,就要把白壘掀下去逃命。沒想到白壘卻比他更囂張,內力也齊齊湧出,一手壓制住他的雙手,一手抓住他亂踢的腿,狠狠往裏一折……
  
  那力道要是下去,他腿非斷不可,白遲心頭一凜,內力瞬間散去,驚恐大叫:“爹,腿斷了!”
  
  ——不像上一次故意嚇跑他,這次白壘玩真的了。
  
  白壘也停了手,好奇問道:“腿斷了有什麼關係?……遲兒是怕不對稱嗎,沒關係,再把另一隻折斷就是了……遲兒要是還不滿意,那雙手也是可以折的。”說著,他露出寬慰的笑容:“遲兒放心,爹不會嫌棄你。”
  
  我……我嫌棄自己。白遲出離了憤怒,可看著上方的人溫柔得毛骨悚然的笑容,也終歸沒敢反駁。
  
  不就是被壓嗎?他就當被狗咬了一口。白遲再瞄一眼白壘,強調一句:還是漂亮的瘋狗……也許有狂犬病。
  
  “遲兒乖,爹好想你。”
  
  遲兒他不乖,不要你想,白遲倒抽了口氣,第一次知道了菊花他長在何方,這時白壘怎麼就不潔癖了呢?
  
  “爹,髒!”
  
  “爹不髒。”白壘手上不停,潔癖什麼的,當然沒有欲|望重要,更何況,他的潔癖向來都是有選擇性自主性的,若真的什麼都受不了,十五年前被滿江湖人追殺的時候,他就死乾淨了。
  
  更火熱巨大的東西代替手進入身體,白遲眉眼顫巍巍的動幾下,淺淺的叫一聲:“爹,疼!”
  
  “爹不疼……乖……白癡……”白壘聲音沙啞,上揚的尾音展示著他的愉悅。並不曾憐惜,他秉承著自己的欲|望快速動起來。
  
  他就是個白癡。白遲咬牙切齒,再漂亮的瘋狗他也是瘋狗,他就不該讓他咬。
  
  他爹難道對他娘也這麼粗魯,那他娘不會是忍受不住自殺的吧!白遲胡亂猜測,手指緊緊抓住身下錦緞,指節發白。
  
  只是,情動的白壘再沒有戴上他溫和的面具,這麼仰面看上去,真是性感得不可方物。
  
  ——呸,他才沒有覺得看到這個即使疼也值得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允許他再呸一句,一來白壘不是牡丹花,沒聽說牡丹花帶針的;二來他白遲不需要風流,他下流都不要,還要風流做什麼。
  
  話說,下流是什麼意思?據說這個詞很不好,為什麼?
  
  什麼東西向下流,他是很不好的呢?
  
  ……
  
  什麼東西向下流很不好,白遲覺得他悟了,醍醐灌頂、大徹大悟、就差羽化登仙了,那什麼花裏面流出來的東西……果然不好。
  
  他決定從今天開始憎恨下流和菊花。
  
  “遲兒精力……好像挺好?”泡在木桶裏把懷裏的人裏裏外外清洗乾淨,白壘問這話時眼中冒出的綠光比看到金子還盛百倍。
  
  “不,我不好,不好。”白遲身體緊繃,菊花收緊,屁股內縮,全身無數小刀開始割肉,痛得半死也不敢放鬆,還邊虛弱狀搖頭,盡全力表示自己很不好。
  
  “不好?”白壘很遺憾,幽幽的、不滿的、哀切的看著他。
  
  白遲全身惡寒,心底狂叫,被壓的他都還沒有來個哀哀切切悲悲涼涼淒淒慘慘,你個壓人的至於這麼噁心嗎你!
  
  “爹全力幫你你還不好,算了……”
  
  “爹以後不幫我了?”強壓住興奮,白遲充滿期待。
  
  “從哪里倒下就要從哪里爬起來,爹決定,以後更用心幫你……看你感動得,別太感動了,為父的雖然不容易,可是在爹看來,這是甜蜜的負擔。”換了個木桶再洗一遍,白壘眼神和藹,若不是白遲全身的疼痛提醒他他爹幹了什麼,他真想感激涕淚他爹多慈祥了。
  
  無恥,敗類,有這麼個爹,為子的他真不容易。還甜蜜的負擔呢,你的甜還不是建立在你兒子的苦上面,白遲腹誹,恨不得發狠一刀插過去。
  
  ——只可惜他刀沒在手邊。
  
  木桶換了好幾個,白壘終於滿意整潔度,卷了人回到已經換了用具的床上,摸摸懷裏迷迷糊糊打瞌睡的白遲,他眼中笑意滿盈,心裏也柔軟起來。
  
  白遲看似膽小怕死,卻一次又一次安心的躺在他懷裏,這份膽量這份決斷,最是讓他喜歡,若他戰戰兢兢,或是個真正的白癡懵懵懂懂,即使不殺了他,一過了那承諾的十四年,他也絕對再懶得理會他。
  
  而現在,可憐的小白癡,你就等著和爹糾纏一輩子吧!
  
  ——即使是死,我也不會忘記帶上你,我的東西,絕不會留給別人。
  
  在那緋紅的唇上輕印一下,感覺到懷裏的身體一僵,白壘低笑一聲,緊緊抱住那日益修長的身體,心滿意足的睡了。只可憐被驚醒的白遲強撐著打架的眼皮,很謹慎的戒備著,好久以後,才敢睡下去。
  
  這實在不能怪白遲太小題大做,任誰被整整壓了半天又半夜後,也不得不草木皆兵吧!
  
  這個世界太變態,人會飛也就算了,那個什麼運動居然可以做那麼久,白遲惡狠狠的嘀咕,他卻沒想到,承受了那麼久,還有精力胡思亂想的他,其實也已經很變態了。
  
  ……
  
  翌日一早起來,白遲趴在白壘身上,再沒有三個月前使勁磨蹭著要擠出去的勇氣,果然這初生的牛犢還是不要長大的好。
  
  可是,樹欲靜不代表風就會止,所以乖巧異常的白遲,還是不免被早起的人吃了個乾淨。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白遲乾脆躺在床上充當死屍。
  
  本人已死,我就不信你會奸|屍。
  
  白壘確實沒有奸屍的興趣,他穿著好,神清氣爽的站在床前,思慮良久,突然低頭拍了拍白遲的小臉,微笑問道:“知道這是誰的東西嗎?”
  
  白遲躺在床上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看著上方的人打定主意要問到才肯走的架勢,這才無奈的回答這個在他看來太過白癡而無聊的問題:“爹,那是遲兒的臉,當然是遲兒的。”大眼睛,裝可愛,一個都不能少。
  
  “嗯?”他再可愛也不能讓白壘滿意,白壘輕哼一聲,溫柔無比,悠長無比。
  
  他難道答錯了,白遲渾身冒汗,使勁想,那確實是他的臉沒錯啊,難道……他睡夢中被戴上了傳說中的人皮面具?
  
  白遲伸手在臉上亂摸,看到白壘眼神更溫柔了,他急得想跳腳,突然眼睛掃到了白壘手上的摺扇,想起來他的摺扇是從不讓人碰的,再聯想到碰了他身體的某掌門全門派的人,都被捉去貢獻菊花,白遲只覺一道閃電劈下,照亮了他迷茫的腦袋,同時,雷暈了他。
  
  他……他的身體什麼時候變成白壘的所有物了,他的身體他做主!
  
  “爹的。”嗚,他做兒子的真不容易,還要充當奴隸,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要翻身奴隸把……主人殺。
  
  “嗯,乖,這全身上下裏裏外外都是我的,不要讓別人碰我的東西哦!”在嫩嫩的臉上親一口,白壘輕搖摺扇,悠然而出。
  
  白遲望著床頂陷入癡癡傻傻狀態,推開那些胡思亂想,他只是不明白,白壘究竟想做什麼。他要找人磨那個什麼鐵杵難道還不容易嗎,為什麼要找作為兒子的他。
  
  重生以來的一點一滴在腦中回想,他越大白壘越喜歡折磨他,可要真說什麼致命的,或是對身體對內力有長久危害性的,卻又沒有過。
  
  這種手段,怎麼好似他前世在訓練營的感覺,你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危險訓練,過不了關的出局淘汰,能堅持到最後的就能成為雇傭兵團隊的一員,當然其中死傷也在所難免。
  
  他爹,不會是在做什麼……兒子養成計畫吧!
  
  白遲拍了自己一巴掌,鄙夷自己太過美好的想法,如果只是另類兒子養成計畫,某白壘他至於要把他吃幹抹盡嗎?
  
  而且還不管他是第一次,不停的做做做,白遲拉被子緊緊裹住自己的身體,因為某人技術太好導致他最後也全情投入的事情,自然被選擇性忽略。
  




第二十八章 生死無忌爾

  白壘竟然取笑我是紅顏禍水,哼,禍水,你當你自己就是好水嗎?都是禍水誰怕誰啊!
  ——白遲
  
  這個世界是江湖人的世界,國家界限都顯得模糊,白遲想過逃走,可是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走,能去哪。
  
  一個月前,確定霧馨是真正疼愛他後,他試探著問過,可惜那個結果並不是他喜歡聽見的。
  
  ……
  
  白遲雙眼晶亮,嘻嘻笑著,拉著霧馨衣袖好奇的問:“霧馨,我和爹躲貓貓的話,要怎麼不被爹找到呢?”
  
  霧馨一愣,旋即憐惜的揉揉他的發絲:“你這也算是母子連心吧,你娘也曾經想過,而且她做了,那時候還沒有你……正確的說,是大家都還不知道有你……可惜她失敗了。”
  
  “誰也不知道哪里才沒有你爹的耳目,你爹手下勢力深不可測,而且不擇手段,只要他找到了人,沒有他帶不走的。”
  
  “其實無花穀和回火殿要是聯手,不顧一切要護住你,也未嘗不可,可是,莫知君那個人。”霧馨停了一下,斟酌了下用詞才開口:“他太好太純粹,這個世界,好人是信不得的。”
  
  白遲心裏暗暗點頭,好人其實往往意味著他在哪些方面單純,一個單純的人,在複雜的背景下,即使他力量再強大,也是不值得信任的。
  
  “所以除非……”霧馨歎了口氣,心疼的看著他,接著緊緊把他抱在懷裏,語調裏滿是惆悵和惘然:“可是大貓死了,誰會放過小貓呢?”
  
  ……
  
  白遲知道霧馨沒有說出口的另一句話必然是“大貓不死,小貓又怎麼活呢?”所以霧馨看著他的目光才總是減不去那絲憐憫吧!
  
  白壘死,他作為白壘的兒子必然不好過,白壘不死,他同樣不好過,以全天下的力量來欺負他一個小小的穿越者,白遲哀歎,何必呢,他最多想想左右擁抱、三妻四妾,又沒想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也沒想稱霸天下或是什麼消滅諸神,何必呢!
  
  ……
  
  這次啟程白壘騎馬先行了一步,白遲也想騎馬,可是當白壘說怕他摔著,讓他坐他馬前時,他立刻打了退堂鼓。
  
  幾天前也就算了,現在都被吃乾淨了還沒危機意識,他就是白癡。
  
  馬車搖搖晃晃,想容看著發呆的白遲一陣心疼,輕輕問道:“少爺,你還好嗎?”
  
  可憐的少爺,本就生來坎坷,白壘竟然還……竟然還……
  
  白遲轉頭看著眼淚盈眶的想容,很應景的幽幽開口:“想容,我……和娘很像嗎?”那表情並不如何悲傷,只是傻愣愣的,一身靈氣全無,好似已經心如死灰。
  
  “少爺。”想容再無法顧及白南提醒的不要亂碰的話語,緊緊抱住白遲,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看來他和他娘真的很像沒錯,白遲心中確定了這件事,霧馨雖然說不要相信別人,可是對質幾個人的話再來判斷真假,總會比較有參考□!
  
  “想容,想容你別哭啊。”少年手忙腳亂,胡亂的要去給她擦臉。要擦臉當然要推開她,推開了她,侍女難道好意思讓少爺擦臉,又不是暖床丫頭。
  
  想容果然扭開頭,甚至因為害怕不斷落下的淚水嚇到自家少爺,她直接掀開了車簾跳下去,白遲的目的達到了。
  
  作為給別人保管所有物的人,白遲感歎於自己真是盡心盡力,戳戳旁邊縮在角落努力掩藏存在感的小白,他突然咧嘴一笑:“小白乖,給我叫個來聽聽。”
  
  小白作為一隻貓?或者是狗?不管是貓還是狗,它都是很聰明的,所以它很自然的想起初入白府後的遭遇,某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人類,天天扯著它的耳朵要它叫,而且總說它叫錯了。它被面前的人撿到後,它以為是它美好生活的開始,可惜事實總是和現實保持遙遠距離的美感,那是它未來悲慘一生的序曲。
  
  所以做為一隻聰明的貓或狗,它對面前的主人沒有一絲好感,而這個印象太深刻的‘叫個來聽聽’它保持著最原始的恐懼,把身體蜷縮得最小,當然不是為了保持警戒,對於龐然大物,警戒是毫無作用的,它只是努力的表達自己的可憐而已。
  
  看在它這麼可憐的份上,主人你就放過它吧!
  
  白遲看著小白抖著圓滾滾的身體,噗一下失聲大笑起來,指著它笑駡:“你以前抖啊抖啊是很可憐,可是你現在一身肥肉,這是可恨。”說完抓住耳朵狠狠一扯。
  
  小白淒厲的一聲貓叫,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這年頭,一隻狗還要學外語,也不容易……去吧!”
  
  白遲鬆手,小白顛簸著身體迅速串到另一個角落,作為一隻聰明的……生物,它在想,過程雖不盡相同,結果卻驚人的相似,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少爺,老爺給你的信。”肥差掀開車簾就看到這個畫面,從他身上明顯感覺到白壘的影子,他很是感慨,果然和他們說的一樣,小虎頭蜂一隻,也難怪……大虎頭蜂會喜歡。
  
  “謝謝。”臉上帶著微羞的笑意,白遲很有禮貌的接過來,隨即不知想起什麼,看著他的臉半響,突然甜甜問道:“叔叔我見過你嗎?”
  
  肥差微微一愣,只瞬間就回過神來,微笑著搖頭:“我這是第一次見到少爺呢,少爺怕是認錯人了。”
  
  “哦。”白遲沮喪的應一聲,又不服輸似的問道:“叔叔叫什麼?”
  
  “我叫肥差,少爺,要是沒事,那我……就先下去了?”
  
  “嗯。”
  
  看到少年很可愛的點了下頭,肥差在那清澈明亮的眼神中,心裏發毛的跳下馬車,總感覺被那個少年看透了似的,可是,該死的他上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才是剛出世不久的嬰兒,難道就能有記憶不成。
  
  肥差想不通,只能歸結為小虎頭蜂的妖孽屬性,打了個哆嗦,他快速走遠,離虎頭蜂太近,果然不利於身體健康。
  
  ……
  
  車廂內白遲長長的睫毛眨巴眨巴,心底暗道,這世界的人果然長不老似的,這肥差過了十四年還是沒啥變化。
  
  要是他努力一點,難道可以長生不老?
  
  低頭嘿嘿笑一聲,白遲當然不會真的認為人能長生不老,拋開不合實際的思維,他拿著據說是信的那張小紙條看起來,看完皺了皺眉頭,起身掀開簾子,對外面的白南甜甜一笑:“轉道,爹要我們去匆綏城。”
  
  重新坐回馬車內,白遲又把紙條仔細看了好幾遍,其實不過是幾句話而已:“匆綏城有戲看,遲兒跟著,陪爹看戲去。”
  
  匆綏城恐怕是出了什麼事了,就不知白壘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可是,這其實與他關係不大,最起碼暫時還看不出有什麼幹礙,白遲關注的是這紙條之外的東西。
  
  改道,這類的事按白壘的習慣,應該是直接交代白南吧,現在竟然是傳信給他,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序那次‘五’林盟主盛會過程中,讓他開始出現在大眾的環境下,接觸到真實的世界後,現在白壘是準備讓他接觸江湖的事件了嗎?
  
  白壘應該清楚,給他知道的事情多了,他總能看出一些苗頭的,那樣總有一天,他能走出像現在這樣,被一片迷霧重重包圍的困境。
  
  白遲低頭,漂亮的臉在陰暗中顯得有些低迷,霍亥和霧馨都和他說過,白壘對他挺好,前者不值得相信,後者要他不要信,可是,這天下有誰是他能信的呢?
  
  白壘,白壘,白遲的眼神越發迷茫,認識這個世界越多,他反而越發覺得他能信的只有白壘。
  
  白壘那個人,說出的話幾分真假全憑心情,可是若說真的要用說謊達到什麼目的……他一定是不屑的。
  
  白遲頭微搖,唇角拉出甜甜的笑意,雙眼在陰影中亮得有些詭異,他想起白壘常常有的那種眼神,溫和的表像下,最裏面那一層,滿滿的都是不在乎。
  
  因為不在乎,所以不屑。
  
  這天下這江湖,都在以白壘為中心旋轉變化,可是白壘,他卻從不曾在乎。
  
  多麼奇妙。
  
  這些年來,白遲看到白壘會全情投入的事,唯有一件而已,那時候他的眼神會顯得特別迷人,就像醇香的酒,只遠遠一聞就能奪人心魄。
  
  “咳咳……”白遲乾咳兩聲,拍拍自己通紅的臉,不准自己亂想,開始專心揉手指頭的他無限哀婉,紅顏果然是禍水,最近想什麼最後都會想到情動的白壘,他真是入魔了。
  
  白壘,你個禍水!
  
  ……
  
  禍水白壘這時正白馬一匹,不急不緩的馳走在官道上,來往江湖人看著他的眼神極為驚恐,倉惶躲避。
  
  十五年前是一場大亂,那一年很多追殺過白壘的人現在依然活著,因為敗家宮並沒有秋後算賬。
  
  四大隱藏門派,回火殿傲,無花谷冷,敗家宮瘋,豁海島狂。
  
  入了江湖的人,都有死的心理準備,四大門派出後,死亡幾率只是更高了很多而已,富貴險中求,很多人都不會為了回避他們隱世。
  
  只有一件事是每個人都儘量避開的,那就是和白馬車粘上關係,和白馬車有關的人,也許是仇人,也許只是擦肩而過,都容易被殺,四個門派任何一個,都可能突然殺了你,而藉口可能只是你不該踢一腳路過的花花草草。
  
  這就是三個月前江湖人對四大門派的印象。
  
  誰能想到十五年後再次出現的敗家宮,行事竟然如此狠絕,滅門絕戶,婦孺皆殺,這些江湖大忌,他們都犯了。
  
  這一次情況越演越烈還在於,幾天前五大門派之一的華山,全門上下中堅力量上千人,死傷多半不說,最後剩下的幾百人也被挑了筋脈,齊齊送進繡樓。
  
  這是比死更嚴重的侮辱。
  
  而且,這四個門派竟然會聯手,這是比華山一朝毀滅更讓人無法理解的事。
  
  把四大門派想像成四個人,一個傲一個冷一個瘋一個狂,他們竟然湊在一起打馬吊,這就是眾人的感覺,異常的違和感。
  
  ……
  
  那一個狂的卻不在乎眾人的想法,一匹黑馬急馳過來與白馬並肩,十分猥瑣的勾搭瘋的。
  
  “白宮主心情挺好。”霍亥依然是一身黑衣,這麼問著,其實卻是很肯定的語氣,掩飾不住的狂。
  
  白壘難得的朗笑一聲,在馬上微微躬身行禮:“進來風和日麗,霍島主有什麼不好?”
  
  霍亥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後才挑眉開口:“我自然不好,你這次玩得太大了,我現在開始覺得我賠進去了,我如何好?”
  
  白壘低笑一聲,第一次轉頭看身邊的人,很是憐憫的歎口氣,緩緩道:“誰叫你當初要闖進來,現在你也走不掉了,你要知道,我想殺了你。”
  
  霍亥並沒有生氣,冷哼一聲,嗤笑道:“這天下,還有你不想殺的人嗎?”
  
  白壘偏頭,很努力的想了想,認真回答:“當然有,例如我那位生父,例如我那個大舅子,例如我那岳母,例如我的遲兒……其實我又不喜歡殺人,血液黏手,很髒。”他又考慮了下,點頭加強語氣:“很髒……我不喜歡。”
  
  霍亥一直看著他,眼中複雜難明,聽他說完才笑著介面:“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這樣,說話半真半假。”他邊說邊搖頭:“你難道想一輩子這樣嗎?陪著那些跳樑小丑,真有意思?”
  
  白壘含笑不答,霍亥自嘲一笑,突然道:“我那時候真的以為後會無期了,而且也真心希望那樣,可是今日這結果,顯然我輸了,你是對的,他……瘋了!”
  
  “本可以塵埃落定的,他非要又起是非,他真的瘋了。”霍亥笑得古怪,似乎無法接受。
  
  白壘看著他笑,語氣輕緩溫和:“你本來在海外好好的,卻要蹦出來,你難道就沒瘋?”
  
  霍亥又是一陣沉默,半響後大笑贊同:“對極對極,我也是瘋了。”
  
  “知道你可能會死,我如何坐得住。”深深的看他一眼,霍亥又道:“你死時,我一定是要看著的,你放心,那時候即便我喜歡的這張臉爛了,我也不介意挖坑埋了你……還是你更喜歡被野狗分食之類的?”
  
  白壘笑著搖頭,歎道:“哪里輪得到你,何況,你怎麼就認為我會輸?”
  
  “沒有人知道你的師承,也沒有人知道你手下那些人從哪來,可如此,你就認為你穩坐釣魚臺了嗎?”霍亥嘲諷一聲,偏頭問:“若我也站在對面呢,你還認為你不會輸嗎?”
  
  白壘輕拂袖,長聲而笑,笑聲裏滿是睥睨天下的傲氣:“我早已經贏了,即便我最後死了,難道你就認為我輸了?”
  
  他只要帶走了他的東西,他就輸不了,最多不過是死而已,他的遲兒……會陪他呢!
  
  而現在發瘋的那個人,他若死了,自然有後手讓他瘋的更厲害。
  
  縱觀天下,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江湖,依然毫無畏懼,談笑無忌,這就是白壘,十五年前讓他一眼難忘的白壘,掘動整個江湖風雲的白壘。
  
  霍亥閉上眼睛,品味身上乏起的那絲久違的寒意,半響才悠然開口:“戲觀天下,傲視眾生,我不及你,我為先前的話道歉。”
  
  白壘微點頭,算是接受了霍亥的道歉,他旋即笑道:“其實哪有那麼多溝溝壑壑,不過是身無長物,生死無忌而已。”
  
  話罷,他突然轉頭正色看著霍亥,揚聲吟唱道:“吾生,唯吾矣,吾亡,唯吾矣,白壘這一生,無關其他。”
  
  霍亥睜開眼睛,垂目思慮良久,轉頭問:“白遲……”只出口兩個字,他就再沒有說,只這兩個字,旁邊的人自然就知道他問何。
  
  白壘斂了笑容,冷冷的看他一眼,緩緩開口:“那是我的人,我的人怎麼養是我的事,你不要打什麼主意。”
  
  說著他一指傍邊,好似在指霍亥,又好似只是指那一片空地:“在這裏,你看清楚,我現在認為你有資格站在這裏,不要讓我覺得你開始像我那個小舅子那麼愚蠢。”
  
  看著苦笑的霍亥,白壘語氣一緩,很輕柔的開了口:“越站在高處,越是無趣,我們雖然成不了朋友也成不了對手,可是我依然希望這天下間,還是能有幾個人讓我看入眼。”
  
  他微微蹙了下眉頭,笑容變得似初生嬰兒的清澈和生澀:“我其實挺怕寂寞,你不要不相信我。”
  
  霍亥一怔,嘴角似笑非笑極為古怪,“信,我自然不相信你。”
  
  看著白壘臉上毫不掩飾的遺憾,霍亥終於大笑起來,揚鞭打在馬上,黑馬受痛,再顧不得勾|搭白馬,一聲長嘶,揚踢飛馳,霍亥在馬上回頭,大笑著認真道:“若有機會,我一定會殺了你。”
  
  白壘臉上笑容依舊柔緩,又是一躬身,他輕聲寬慰:“會的,機會,都是會有的。”
  
  ……
  
  黑馬白馬在短暫的相遇後旋即分開,路邊行人早就隨大流走了個乾淨,只有些功力深的,隱隱聽到隻字片語,可這種極為隱晦的談法,局外人如何能聽得懂,不過雲裏霧裏,更添糊塗而已。
  




第二十九章 少林寺很窮

  我第一個優點是漂亮,娘生的;我第二個優點是可愛,自己裝的;我第三個優點是能忍,爹逼的。
  忍字頭上是好大一把菜刀,爹你小心我哪一天剁了你,這個忍它是有限度的。
  ——白遲
  
  匆綏城是古城,因為在少林的庇護下,少林又仁慈,所以匆綏城顯得尤其的平和,百姓安居樂業,江湖人也收斂行為,給予少林足夠的尊敬。
  
  只是最近匆綏城變得有些緊繃,這是第二次了,回火殿第二次在少林地界被偷了燈引燎原,不管這兩次的事幾分真假,事實為何,都不是什麼好兆頭。
  
  所有人都不免想,華山滅後,難道……輪到少林了?
  
  那一對極為悅目的父子,手牽手悠然踏進古刹,從眾人瞬間退開的通道中從容的走過去,臉上笑容盈然,讓人很是舒服。
  
  江湖議事自然少不得白壘和白遲的席位,兩人半路入席,也沒一點愧疚,反而不顧正事,在眾人面前上演父子情深的戲碼。
  
  白壘一收扇子,憐愛的揉揉白遲的頭:“遲兒是盟主,不可以和爹坐在一起哦,乖,快到那邊去。”
  
  白遲可憐兮兮的拉著白壘的衣袖,“爹,遲兒不要過去,遲兒怕。”
  
  “乖,遲兒是大人了,快過去,不然你反敗家盟的盟主,卻和我這個被反的坐在一起,成何體統。”
  
  “提桶……就可以和爹坐在一起?”好奇怪,和提桶什麼關係?
  
  “要你讀書你不認真,成何體統的意思是,即使提桶也不成,遲兒乖乖過去,等回去爹給你買糖吃。”
  
  “小糖人嗎?豬八戒的糖人最漂亮了……不不,遲兒不要糖人,不要和爹分開。”
  
  “糖人很好吃哦,要是豬八戒的肚子點芝麻的話,遲兒想想,多好吃……”
  
  ……
  
  毫無營養的對話持續著,天南海北漫無邊際,糖人、官道、海水……最後又轉到衣服上,對在場的所有人指點研究,指得每個人都心裏發毛。
  
  “夠了。”
  
  伴隨一聲巨響,怒喝的聲音傳來,白遲一個哆嗦,咬著下唇,小媳婦似的可憐巴巴轉頭。
  
  莫知君面前桌子連同茶盞摔得一片狼藉,他的滿臉怒容在看到白遲畏畏縮縮的神情後無奈收斂,放低聲音輕哄:“遲兒乖,讓這麼多叔叔伯伯們等著,遲兒也不安是不是,乖乖坐到對面去,遲兒想要什麼舅舅都給你買。”
  
  白遲環顧四周,想起這麼多人看到他撒嬌,臉羞得通紅,手交叉不安的玩著手指,他輕輕問道:“遲兒……遲兒是不是有丟人?”一邊問著,他還不忘拿清澈的期盼的眼睛四顧。
  
  “當然沒有。”幾個夠得上檔次的人異口同聲,周圍站著的人也齊齊搖頭。
  
  敗家宮有個白癡少宮主,真是……再好不過了!
  
  白遲眼睛更清亮了幾分,很開心的笑起來,轉頭甜甜道:“爹,我過去了。”
  
  “好……等等。”拉回本以邁開步子的少年,白壘戀戀不捨的為他整理了發冠和衣服,最後一低頭在那紅唇上淺嘗一口,這才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吧!”
  
  “嗯。”白遲臉羞紅的應一聲,很不好意思的轉頭小跑到對面。眼珠貌似無意的一掃,他心中閃過一絲陰鬱,大多人都傻住了沒錯,可是他分明看到好幾人眼中都陡然大亮了一下。
  
  對待你無法打倒的人時,就要抓住他的弱點,這是古今通用的道理,而現在,這些人一定越發肯定他用來威脅白壘的價值了。
  
  白遲在心中暗暗警惕,那個敗類專幹壞事,他必須萬分小心。
  
  從上次被李甯侯輕薄後,他終於意識到他現在不同於前世了,他有個太漂亮的身體,被抓住了很可能被人壓,可是,要真被人怎麼了,白壘一定會殺了他吧!
  
  白遲心裏發寒,雖然像華山的那些人一樣,白壘一定會給他報仇,可他要是死了,報仇還有什麼用。
  
  還有霍亥也要警惕,他剛剛身上浮起過殺意,莫知君雖然也有殺意,可針對的肯定不是他,不用擔心。
  
  最特別的是無花穀要做他大哥的那個胖子,你從椅子上摔下來,是因為……太胖了吧!
  
  ……
  
  終於把這對黏乎的父子分開,議事再次進入正題,白遲坐在上手不安分的亂動,兩腳踢啊踢,手這裏摸摸那裏碰碰,腦袋亂晃,不時和別人視線對上,給一個甜甜的笑容,大家都知道他是白癡,自然沒人責備,只忽略他就好。
  
  這議的就是回火殿燈引燎原的失竊案,第二次在少林期間丟失,一方的觀點自然是懷疑少林,而另一方的觀點怎是認為少林千年古刹、名門大派,哪里會偷你那點毒藥。白遲覺得這第二方的潛臺詞是,你回火殿肯定在誣陷。
  
  不過白遲看著莫知君眉間隱隱的疲憊,卻知道真被偷的可能性比較大,可是莫知君他懷疑的應該並不只少林,他的眼神還經常在白壘和霍亥身上掃過。
  
  白遲心裏嘿嘿笑,所有的人都有意無意的往白壘和霍亥身上掃,這兩人這壞人做得,樹大招風啊!
  
  “盟主……盟主……”
  
  “啊……啊……”白遲裝著呆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眨巴著眼看著叫他的智法大師。
  
  智法眉間雖然也有疲憊,依然慈祥的一笑,輕聲問:“盟主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覺得……”白遲眼睛不安的胡亂掃,一個白癡哪里會有耐心聽這樣的話題,他自然是什麼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麼,他眼睛一亮,大叫著跳起來:“我想到了,我覺得……大家都不餓嗎?”
  
  除了白壘、霍亥、霧花花三人很無良的笑起來,其餘人都啞口愣住,半響後終於有人捧場:“盟主果然英明,這樣重要的事,除了盟主誰還能想到。”
  
  “對對,盟主高啊!”
  
  一片恭維之聲,白遲本來耷拉下的眼皮上揚,特開心的笑起來。
  
  竄進白壘懷裏,白遲嬌聲:“爹,吃糖人。”同時心裏惡寒了一下,暗付自己果然墮落得徹底,只希望這樣輕儂的嗓音能噁心到白壘才好。
  
  白壘的抗體再一次展示了他的強悍,全身沒有一點不良反應,自然的低頭,微笑哄著:“糖人晚上吃,這寺裏窮,沒有糖人吃,我們要他們做鮑魚好不好,還要燕窩漱口。”
  
  智法剛跨出門的腿一個踉蹌,旁邊的小和尚忙扶住他,然後就聽到後面他們的小盟主拍手叫好:“遲兒還要人參,那個吃了熱熱的,比胡蘿蔔好玩。”旁邊同樣走在後面的霍亥、霧花花、莫知君三人也符合。
  
  智法腿一軟,哆哆嗦嗦的被小和尚扶著走了出去,人參鮑魚燕窩,這堆禍害、敗類、敗家子、揮霍……揮霍啥來著……
  
  小和尚看著走遠了,小心翼翼的問:“方丈您看?”
  
  “買……買……”智法顫巍巍的,幾乎老淚縱橫,扭頭一推小和尚,狠心道:“趕快去買……你難道想他們尋著這個藉口,把少林也來個滅門嗎?”
  
  小和尚忙應一聲,趕快跑了。
  
  “大師。”霧花花跟過來,站在他後面恭謹的行了個禮,只是他身體圓滾滾的,所以顯得有些滑稽。
  
  智法瞬間恢復莊嚴,回頭合什一禮:“穀主有什麼事?”
  
  “奶奶臨死前有書信一封,要我代交給大師,大師請了。”
  
  把書信塞到愣住的智法手裏,霧花花告退一聲離開,走遠後最後看一眼愣住的人,霧花花眼睛眯得幾乎消失在肥肉裏,極輕的冷哼一聲,衣袖中的手收收縮縮幾次,才克制住怒氣,恢復到和和氣氣的神情,旋即再不回頭,很滑稽的邁著圓腿,向著角落的黑痣姑娘們奔去。
  
  ……
  
  用飯是在少林食堂,幾百人各自入席,白壘本著謙遜的原則,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這下謙遜之風大起,先是另三個隱藏門派門主跟上同桌,接著各大掌門也謙讓著選了他們附近的位置。
  
  席間謙辭有禮,一片和諧。
  
  白壘慈愛的把白遲抱在腿上,一手環住他腰一手指點著人給他介紹:“那個穿著很白的漂亮衣服的是霍亥,他是怪叔叔,專門拐賣小孩,遲兒要離他遠點。”
  
  怪叔叔霍亥手一顫,筷子上的丸子骨碌碌的逃命去了,他眼睛追逐著丸子,專心致志的惋惜,只差給丸子開追悼會了。
  
  “那個青蛙眼的莫知君遲兒很熟了,他是騙子,遲兒要見一次打一次,對騙子不能留情。”
  
  本就因為兩人太過曖昧姿勢一直怒目,又聽到這句評價,莫知君手上筷子下壓,霍亥和霧花花同時把手搭在桌上,桌子是穩住了,筷子撐不住力,‘卡擦’一聲,寸寸盡裂。
  
  白壘好似一無所覺,繼續道:“那個圓圓的丸子是霧花花,他倒是沒什麼威脅,就是太胖了,不知道會不會傳染,爹不喜歡那麼胖的遲兒。”
  
  傳染……胖也能傳染!霧花花舉起圓滾滾的手指,認真的扳動,他決定了,從今天起努力運動,每天扳三次……不,扳兩次手指,堅持下去,下個月應該就減肥成功了吧?
  
  “其餘的人上次給遲兒介紹了些,沒介紹的都不需要認識,路人而已……遲兒知道了嗎?”
  
  路人們很開心,被敗家宮的人惦記,即使是個白癡,還是不要了。
  
  “嗯嗯,知道了。”白遲連連點頭,身體不自在的後縮,想躲避不斷吹進耳裏的熱氣,他的身體最近越來越敏感,實在是經不起挑|逗,他可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出醜。
  
  美味的小身體在懷裏挪動,白壘眼神暗了暗,覺得自己搬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那個……熱。
  
  “白癡……”
  
  拖長的尾音消失在交纏的唇舌間,整個堂場瞬間寂靜,連呼吸的聲音都消失了。
  
  白遲臉通紅,乖乖任白壘施為,輕輕顫抖著撲打的睫毛顯出了主人的不安羞澀,在旁人看不到的衣袖中,他指甲刺向手心,保持著內心的清明,把在坐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白壘……”莫知君氣憤難當,站起來手一擺,霍亥和霧花花條件反射的按桌,他更怒了,轉頭冷眼看兩人,兩人有志一同,另一隻手齊齊一指對面,示意他不要弄錯了重點。
  
  這個場景極有意思,堂堂四大隱藏門派,比歷史悠久的少林等五大門還要強大的四股力量的首領,沒有一點與他們身份相符的穩重莊嚴,反而似小孩兒鬥嘴鬥氣,很有點讓大人們蔚然一笑的單純氛圍。
  
  可是這幾個小孩兒,誰手上沒有一堆人命。
  
  這樣一想,哪里笑得出來,只心中透骨的涼。
  




第三十章 燈引燎原偷竊案

  關於燈引燎原偷竊案,我要發表我的猜想,這肯定是白壘搞的鬼。
  你說什麼,你說白壘不屑,我鄙視你,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爹,怎麼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嗎?……救命啊……
  ——白遲
  
  現在是十一月了,這匆綏城比望日城要北上很多,天氣嚴寒,今日難得的出了太陽,暖暖的照下來,讓人只覺得困頓,江湖人雖不懼寒氣,在那小太陽的照射下,也難免覺得有些倦意。
  
  白遲暗中咒駡這江湖會議竟然直接在露天之下,讓他暈暈沉沉,只罵了幾句,他就心安理得的靠在智法命人給他添加的軟褥上,陷入了半夢半醒的境界,美其名曰:空靈之境。
  
  可是哪里來的空靈,他耳朵尖尖的用心聽著大家的談話呢!
  
  不過,這江湖議事其實也和前世的國際議事一樣,極為無趣,大家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看著熱鬧,其實誰都知道在桌上是議不出什麼來的,重要的是桌下的功夫,而桌下的功夫,到最後,基本上是拳頭大就有理。
  
  白遲很想起身,氣勢磅礴的來一句:“實力才是鑒證對錯的唯一標準!”然後再享受大家睇過來的崇拜眼神。可這也只是私底下的意|淫而已,白遲是自認不是白癡的,這決定了他必然做不出如此不符合白癡身份的事。
  
  議事一直進行到夕陽西落,一點頭緒都沒有,眾位大大小小的掌門爭論不休,可真真的主角兒,智法大師和莫知君兩人,經過了午間敗家宮父子‘沒有輪子’的事件,心緒都有些複雜,反而沉默了下來。
  
  見天色暗下來,白壘看著好似已經徹底陷入了沉睡狀態的白遲,擔心的蹙了蹙眉頭,起身微笑提議:“我看此事就此稍歇吧,等被偷的東西被用了不就清楚了,若被用在少林人身上,自然是莫知君誣陷,若被用在回火殿人身上,自然是少林偷了。”
  
  這……哪有這麼判定的,太武斷了吧!
  
  “這樣不行。”霧花花開了口,眾人松了口氣,忙跟著點頭,卻只聽他接著道:“要是被用在別人身上怎麼辦?”
  
  所有人都一噎,比吃了個蒼蠅還噁心,他們怎麼會期待無花穀的人,能說出什麼正經的話呢!
  
  “要是被用在別人身上,那自然是……”白壘眼睛環顧一周,很滿意大家都不自覺的退縮,最後定在霍亥身上:“豁海島挑撥。”
  
  霍亥也不生氣,點頭贊同:“白宮主此言甚是有理。”
  
  還有理呢,全部都是放屁,不過眾人再不滿也沒辦法,當事人都沉默了,他們還哪有資格說什麼。
  
  ……
  
  人潮很快散去,白壘小心的抱起睡沉了的兒子,緩步走出院子。
  
  白南駕著馬車一直在寺前庭候著,見他過來忙掀開車簾,儘量輕巧的不發出聲音,以免驚醒他家少爺。
  
  不過他們卻沒能順利離開,智法大師打了手勢示意白壘借一步說話,白壘想了想,讓白南把車廂有棱角的事物都收好,又鋪上柔軟的錦褥,把白遲放在上面。
  
  一丈開外的智法內心感歎一聲,雖說是……亂|倫,可是,白壘是真的用心了,難得,難得。
  
  這麼一折騰,白遲卻是醒了,眼睛睜開了一線,迷迷糊糊的看到白壘轉身,伸手,抓住衣角,用著帶著濃厚鼻音的模糊音調抗議:“爹要去哪里?”
  
  白壘回頭,笑容依舊溫和,眼中意味卻是深遠:“大師叫我,遲兒鬆手,爹去去就回。”說著一低頭在唇瓣上印一下,用著低不可聞的聲音道:“遲兒不可忘記爹的話,不准別人碰我的東西。”
  
  白遲面上依舊迷糊,心裏卻一凜,從那看似平常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白壘安撫了兒子,跟在智法身後重新走回了寺內,走遠了智法才合什道:“老衲冒昧,打擾宮主了。”
  
  白壘理所當然的點頭,“確實打擾我了,大師既然知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這打擾就到此為止吧!我回去了……遲兒還在等我呢!”
  
  智法苦笑,忙叫住他,“儘管失禮,還是勞煩宮主在少林待幾天。宮主今日父子……智法並不敢干涉宮主私事,可少林是江湖正道之首,一日不敢忘自身職責,請宮主與老衲論道三日,讓我少林行勸導之責。三日後宮主若依然堅持己見,少林無話可說。”
  
  “果然是多管閒事。”白壘輕搖摺扇,嗤笑一聲,看著智法那張本還算方正的臉皺成了苦瓜樣,他摺扇遮臉,嘀咕一句:“最討厭苦瓜,醜死了。”
  
  智法大師極為無奈,臉有些扭曲的好似想做出別的表情來。人要是刻意去做什麼表情時,往往反而做不出來,智法自然是失敗了,本只是個苦瓜,這會反變成了扭曲的苦瓜。
  
  “苦瓜中的極品。”白壘嘖嘖有聲,眉間舒展,笑得歡樂。
  
  許是覺得被娛樂後不好意思太強硬的拒絕,白壘笑完沒有反對他的提議,偏偏頭,突然眼冒綠光的問:“這三天可都有今日午間的待遇?”
  
  智法的臉這下成了極品中的極品,頓了一頓,才咬牙道:“有。”
  
  “那成。”白壘扇子一收,高興的拍打掌心:“莫說是三天,就是三十天也成。”說完他率先帶路向裏走:“請大師給我記下,我每吃一份什麼,勞煩大師也給遲兒送一份……我們家窮,要吃這麼好的東西不容易,我做爹的不能獨享。”
  
  智法跟在後面腳步虛浮,如在雲端,心裏老淚縱橫,敗家,敗家啊,果然是專敗別人的家!還說什麼家裏窮,你白壘吃穿用度,哪個不是最好的,哪一點……花了自己的錢!
  
  敗家宮的人,都是米蟲米蟲米蟲!
  
  ……
  
  大米蟲被拐走,小米蟲躺在馬車裏打滾,在聽到外面來人說白壘暫居少林三天時,他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很是惶恐。
  
  白壘特意提醒他這個保管者用心,果然是因為他不能自己看守了。
  
  這個兆頭其實早在白壘午間席上親他時,就已經露出了端倪,上一次大庭廣眾之下親他,是刺激莫知君不要阻攔他娶媳婦,那今天這遭,白壘他……想做什麼呢?
  
  白遲仰頭長歎一聲,反正白南知道他能從李甯侯三人合圍下逃出,心底肯定早就不信他是白癡了,所以他也不擔心,沒有再裝睡,在車廂裏滾啊滾啊滾,好久後無限哀婉的淚泣一聲:“爹,我……不活了。”
  
  他爹一玩,他就倒楣,他真是不想……白壘活了。
  
  你不活了那老爺得讓多少人死啊,我看少爺你是不想別人活了吧!
  
  白南不知道自己不小心接近了真相,他趕著馬車,異常堅定的保持對自家少爺說出的話的無視無聞狀態。
  
  為免裏面的人再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他諂笑著開口,聲音無視顛簸噪音,傳進了馬車內:“少爺,這三天家裏你最大,白南還要請少爺多多關照呢!”一代新人換舊人,少爺你可別把他這個舊人換了。
  
  “觀照是什麼東西?”白遲疑惑的問一句,觀照什麼的當然不重要,他臉上眉開眼笑,他怎麼忘了這茬呢,這三天可是他最大呢,那還不是想幹什麼就……他能想幹什麼呢?
  
  笑意凝固,白遲低頭掰手指,想讓他的媳婦名符其實,這個,拍飛,他還不想死呢;想乘機逃跑,繼續拍飛,他要是真跑掉了肯定也是白壘故意的,不做無用功;想去回火殿喝茶聊天,這個,也許可以,可是要是莫知君要帶他走的話,煩惱;想……
  
  不管想多少個,他最想的反而不會掰出來:怎麼讓大貓死,又保證小貓的存活呢?——這是個問題,他的問題。
  
  ……
  
  吃罷晚飯,又接過想容遞過來的姜水,指指點點,嫌棄很久才在她的催促中喝下去,白遲把碗遞給想容,胡亂擦擦嘴感歎,裝一個太乖的白癡就是這點不好,人家為你好,你總不能反抗吧!
  
  “少爺今天好玩嗎?”最近想容對白遲更疼惜,當他是陶瓷娃娃似的,語調都輕淺到了極致,生怕說大了,白遲就會碎了似的。
  
  白遲自認是鋼鐵巨人,可是每當別人要給他套上什麼外衣時,他都欣然接受,他是喜歡換衣的鋼鐵巨人。
  
  傻乎乎的點頭,白遲那個唇紅齒白,又兼天真純澈,可不就是個精緻到極點的陶瓷娃娃。
  
  想容含笑揉揉他的小腦袋,“少爺現在洗洗就睡?”
  
  點頭要應,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麼,白遲有些遲疑的問:“我可以去放了白采嗎?被點穴,動不了,怎麼都動不了,很難受。”他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懼意,好像在害怕什麼。
  
  想容看得分明,想到白南說的,白遲前幾天是從李甯侯手上救出來的,她一陣心疼,她可憐的少爺,也不知在那些混蛋手上受了什麼苦,要不是被那樣對待過,他一個弱智兒,怎麼會有那麼詳細的描述。
  
  前些天還覺得那個送繡樓的做法有些狠,想容現在卻牙癢癢,恨不得有什麼更狠的手段都在華山那些人身上用用,那些人就是成百上千個,也及不上她家少爺一根寒毛。
  
  可憐的李甯侯、可憐的華山,他們冤枉啊,他們招誰惹誰了,要是讓華山的人知道她這想法,怨氣恐怕就要超過竇娥的記錄了,可惜他們現在都忙於‘被’鍛煉菊花,只怕是不會有機會出現於人前了。
  




第三十一章 小鬼當家

  冬眠睡不著,思爹可安好,我其實沒有什麼想知道,堅定的認為你一死,不管啥問題都解決了。
  長夜漫漫,無法睡眠,獻上如上詞一首,詞牌名就叫……‘敗類’好了。
  ——白遲
  
  白采被點了穴,躺在床上木然的瞪著床頂,白南給她解開後,她依然不見動顫,白遲踮著腳在她眼前揮揮,眼睛都不帶眨的。
  
  “白采。”白遲輕輕叫一聲,雙手絞著,眼神微微慌亂,似乎很是無措。
  
  白采依舊毫無反應,直到白遲叫著,已經帶了哭音時,方才無奈的歎口氣,也不起身,她就在床上一轉頭,迎著白遲小可憐的眼神看了很久,開口卻是對想容說的:“你那是什麼意思,我白采還不至於做出遷怒的事。”
  
  想容身體微側,一直警惕的站在能最快帶走白遲的角度,聽到她的話,她微微一怔,旋即含笑開口:“你現在難道不是遷怒?”這麼說著,她身體卻稍稍放鬆,知道白采大約是做不出遷怒白遲的事來的。
  
  白采啞口,她雖然不擅於隱忍,但一向分的清明,想容作為白家的侍女,時刻護主是很自然的事,若是平時,她心裏定然還有讚賞一句,那這終歸是說明她也不過是個平常俗人,說什麼不會遷怒,可笑亦可歎。
  
  “白采,你不要不理我。”白遲在邊上卻急了,想去拉她,卻又有些顧忌的樣子,那雙漂亮的眼睛也變得泫然欲泣。
  
  白采澀然一笑,撐著身體坐起來,有些艱難的躲開白遲想扶的手,她看著面前少年水汽越加重了的眼神,又是輕輕一歎,只這麼一歎後,瞬間收起了那些陰鬱的情緒,再開口時,又恢復了爽朗:“我哪里有不理你,我們可是夫妻,百年方休來這同船渡。”
  
  白遲破泣為笑,小心試探著伸手拉住白采的衣袖,白采這次沒有躲開,他笑得更開懷了。
  
  爬到床上,白癡的少年不會看臉色,無視白采的疲憊,非纏著她說話,白采一日未用飯,加上被點了穴血液不暢,這時只覺得頭痛欲裂,他說了什麼她又應了什麼,連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在房內陡然安靜下來時,她是完全處於迷茫狀態的。
  
  白遲卻清醒得緊,故作傷心的低著頭,他心裏小心算計,他雖然確實是趁著白采精神不濟,本著不套白不套的原則,來套幾句話來著,可是他卻沒預計到白采骨子裏就是個直性子,竟然開口說了這麼句話。
  
  細細想來,他要是同意了,雖然還未見好處,但也同樣看不到壞處……其實壞處還是有的,只是應在他身上的可能性不大……就是白采,怕是不好過的。
  
  白遲心裏稍稍有些緊,他這一生雖然活得極為自私,把自己的性命看得貴重無比,可他依然不願意為著未見好處的事,去做可能傷害到別人性命的決定。
  
  何況這個別人是白采,他其實很欣賞很喜歡的一個……村姑。
  
  ——即便不說這個喜歡和欣賞,她還是他的妻子呢!
  
  ……
  
  在白采疑惑的眼神中,白遲再次牽上了她的衣袖,斯斯艾艾的道:“白采不喜歡我嗎,為什麼要走?”
  
  白采愣了一下,隨即自嘲的笑一聲,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竟然說出了這句話,本欲隨後搪塞一句,可看著那比姑娘還漂亮的小臉,她卻突然有些感慨,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一骨碌道:“我喜歡你有什麼用,我們只可能是仇人,我……是一有機會就要走的。”
  
  她和白壘可不就是真正的仇不可共天,她依稀記得臨離開前,她師父躊躇良久才開口的那句‘離敗家宮和回火殿的人……遠一點’,明明時日還不久,卻恍若隔世了。她何曾想遇到他,何曾想一眼看上他,何曾想一朝家破人亡皆因君。
  
  她還記得當時白遲問她怎麼了,她的回答是‘你爹真……年輕’其實江湖人哪個會顯老,她哪里是因為什麼年輕而吃驚,她只是哀歎於自己未開始就完結的愛戀,那時的她哪里能想到今日的局面,如果一切止於那一刻,她只是個單純失戀的女子,那該多好。
  
  “你為什麼要走呢?爹會生氣的。”白遲焦急的尖叫,抓著她衣袖的手緊了又緊。
  
  “他就是要殺了我,那也是以後的事,若沒有嘗試逃走,我自然是不甘心的。”白采說得很認真堅定。從前幾天得信,知曉師父已經仙去後,她就再沒有什麼顧忌了。
  
  師父……還等著她回去守孝呢!
  
  白遲被她話中的決心嚇到了,嘴張了張,說不出話來,好久後他突然跳下床,咬咬牙道:“那白采你趕快走吧,爹他……今天沒在。”說完一扭頭,兀自傷懷。
  
  白采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之快,以至於她完全不敢相信,轉頭看想容,想容皺眉點頭了,她還有些暈忽忽。
  
  “老爺不在,少爺開了口就沒人會攔你,可是你要知道的,我們老爺……終歸是要回來的。”一直站在角落的白南走前一步,很盡責的提醒少夫人。
  
  “謝謝,我……”跳下床就想走,看到白遲扭頭彆扭的樣子,她頓了頓,開了口卻又不知說什麼,最後也只能打住,轉頭向外走。
  
  “等等。”白遲見白采沒理他,下唇咬得更緊了,卻還是開口叫住了她,走上前,從衣袖中拿出兩根胡蘿蔔塞在她手裏,賭氣的道:“給你,撐死你去!”
  
  白采心頭一熱,眼眶有些濕潤,伸手想揉揉他的頭,可手伸出來終歸沒有落下去,一轉身再不遲疑,飛快的沖了出去。
  
  白遲趕前幾步,扶著木門,強忍住哭泣,眼中淚水很是堅強的打者轉兒,沒有落下來。
  
  那樣削瘦的身體扶著門,在寒風中不堪忍受的顫抖,想容心口也是痛了,忙上前勸導。
  
  白南撐開一直向下壓的眼皮,就那麼稍稍掃了一眼,又趕快壓下去,他心中寒意比這寒風還要剩三分,真對白采好就不能放她走,他家少爺……好狠的心。
  
  白遲確實不是那麼傷懷,卻也沒有白南想像的那麼狠,他只是覺得既然白采下定決心要走,那日後逃和今日他放她走,反正被抓回來都不好過,他放她走,有這幾天的緩衝期,那她逃走的希望總是比較大吧!
  
  白遲被想容勸進門,最後看了一眼茫茫的夜色,暗暗道:我今天放你走了,而我這一刻是真誠的希望你能逃掉的,你和我不同,善良的無辜的人,我不盡喜歡也同樣不信任,可是,我希望知道有好人活得好。算是留一分美好的念想。
  
  這一場戲,有我們這些不單純無辜的人,就夠了。
  
  ……
  
  白壘不在,又兼算是做了件好事,處在心裏的滿足期,白遲本以為這一夜會睡得很好,可惜事實恰好相反,身邊沒了人,反而有些不習慣。
  
  這點不習慣也便罷了,他不是嬌氣的人,有必要的時候他就是糞坑裏也能睡過去,雇傭兵是沒有資格談習慣的。
  
  除掉這小小的彆扭,他身體裏不斷冒出的熱氣是什麼?
  
  白遲掩住嘴,不想讓喘息聲脫口引來想容,另一隻手按在某個高聳的位置,他眉頭緊皺。
  
  他雖沒有姓冷感,欲|望也向來都不強烈,前幾個月不斷做春|夢,還可以勉強解釋為他被壓迫久了,內心深處的反彈。雖然那個反彈的方式有些奇妙,可看著那極合他口味的臉那麼多年,有那個反彈法也並不是沒可能,可是現在……
  
  白遲一邊努力自己解決,一邊咬牙苦思,沒有人的欲望是毫無來由,而且疼痛刺激後依然高昂的,他這更像是被下了藥了,可這裏,有誰敢給他……下這種藥?
  
  解決了需求,白遲軟軟的趴在床上,他在想,難道這世上會有什麼藥,是長久有效,限時發作的?
  
  如果人都會飛的話,有限時發作的春|藥也不是不可能,那他……是什麼時候被下的呢?
  
  第一次做那種夢是在他逃過追殺,被白采救回來的那天,那天白壘不知道用了什麼鬼魅手段,讓他完全克制不住身體的欲望升騰,而且那是他第一次和他口舌交纏,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白壘雖然依舊惡整他,可是行為舉止,卻突然從不冷不熱,變得曖昧難明起來。
  
  難道白壘就是那一天給他下了藥的?他記得當時他確實有渡了藥給他,可那藥……難道不是安眠功效的嗎?
  
  才思考了一炷香時候,身體內的熱氣又不嫌疲憊的襲擊過來,白遲恨得牙癢癢,還是不得不溫柔的伺候小小白遲。
  
  他真想仰天長嚎一聲:爹啊,你到底想做什麼!
  
  ……
  
  “若說有誰能知道白壘想做什麼,那那個人非霍亥莫屬,可是你難道想去問他?”霧花花削著並不漂亮的指甲,神色不動,隨口道:“你去問吧,他一定會告訴你的。”
  
  他面前的藍衣女子皺眉,也跟著他的視線注視著他的指甲,淡淡的道:“問他還不如不知道……有件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其實……他是你爹。”
  
  霧花花一個哆嗦,匕首在圓滾滾的白嫩手指上拉出了長長的一道口子,他舉著手哀嚎:“大師姑,你是壞人。”
  
  藍衣女子,也就是無花穀五十一代大師姐霧語,掩嘴嬌笑,“和我擺架子,你繼續擺。”
  
  “我錯了,大師姑……”伸手。
  
  接過手指給他上藥,霧語溫和的道:“你說的我都懂,可是對我們來說,你這小滑頭卻很難讓人放心,或許你覺得我們這些人沒必要摻和進去,可是人活著,總要有個信仰不是。”
  
  “說是為了不讓無花穀安逸久後敗落,可你我都知道,這不過是好聽話兒。自來有苦方有甜,讓穀裏的人嘗苦是很有必要的,這……依然是好聽話兒。”
  
  霧花花苦笑:“這好聽話兒我比較喜歡。”
  
  “我也很喜歡。”霧語笑了笑,把他上好藥的手放了下來,認真道:“無花谷的忠義無關其他,其實只是大家的美好念想,而這念想早已經形成了信仰,我不希望這個信仰毀在你手裏……白遲是無花穀第五十二代穀主,這就是事實。”
  
  “是。”霧花花小心翼翼的捧著手指,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大師姑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
  
  霧語又是掩嘴偷笑一聲,道了晚安出門,走到門口她突然回頭道:“如果你喜歡聽好聽的,你其實可以想像自己在守衛人世間最後一片淨土。”
  
  門吱呀一聲關上,霧花花吹了吹手指,心裏很費解:難道就因為他比較聰明就不相信他?可是他是真的想守衛這一片淨土。
  
  而且霧馨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向他輸導著弟弟的概念,他其實早在未謀面的時候,就把那個人當做是真正的弟弟了啊!
  




第三十二章 我爹不是人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大白下章就出來鳥,偶在努力啊努力啊的過這段劇情,淚~~~~~~果然無劇情的小白文比較可愛【被老大踹飛~~~~~~
  一個光頭你還叫直發,原本也是我們這一家的人啊,果然是一個風格。
  直發,加油打倒敗類,白癡看好你哦!
  ——白遲
  
  白遲雞鳴時才筋疲力盡的睡了過去,感覺眯眼才沒多久,外面陡然傳來大聲喧嘩的聲音,他迷迷糊糊嘀咕一句,蒙被子繼續睡,接著好似聽到邊上有人叫他,試探了幾句他沒答,那人又輕手輕腳出去了,接著外面也安靜下來,他又繼續陷入甜美的夢鄉。
  
  再起來時已經午時了,內力運到雙耳,聽著黑店外喧擾和裏面寂靜的強烈對比,他低頭嘴角稍稍一揚,再一抬頭,給了聽見聲音進來的想容一個大大的甜笑。
  
  今天白壘不在,風也輕,雲也白……好吧,白遲緊了緊身上被想容硬加上的襖子,不得不承認今天陰沉得厲害,風是有,可惜有點重,雲也有,可惜有點黑。
  
  到了前廳,他有些意外的看到正唇槍舌劍的莫知君和霧花花兩人,隨即他又恍然,白壘不在,他們過來自沒什麼不可理解的,畢竟……一個是他舅舅,一個標榜是他大哥。
  
  莫知君眼下陰影有些重,塞給他一隻糖人,勉強的笑談幾句就走了。
  
  霧花花卻擺明是來蹭飯的,死皮賴臉說要觀摩弟弟的生活,早上那喧嘩就是他在白南的阻攔中,非要把抬過來的整整十箱用具搬進來,當然他最後還是進來了,要攔他,白南的身份畢竟不夠。
  
  白遲起床後黑店的禁令就解開了,時刻關注的各個掌門蜂擁而來,白遲以為他今天能有空仔細思索,最後只做了個陷入眾惡狼掌門中的小可憐紅帽,也虧得還有個夠身份的霧花花不忘哥哥職責,小可憐才沒有被那些明是甜言,實是惡語的假奉承氣死。
  
  到傍晚霧花花終於忍不住,招呼白南等人拖掃把趕人時,眾大大小小的掌門們才心滿意足的出去了。
  
  不枉他們冒著被白壘秋後算賬的危險來試探,這白遲整整一天,反應都出自自然,看不出雕琢的痕跡,想來是不可能是假裝白癡的了,很好,很好!
  
  ……
  
  大壞蛋們終於走了,白遲長長出了口氣,轉頭輕聲向白南提議:“可以讓爹回來嗎?遲兒被欺負。”
  
  白南搖頭,白遲垂頭喪氣轉身,心裏異常開心,不管是因為什麼,反正他爹是真的不會突然冒回來,這樣很好,很好。
  
  “很好吧,這就是身為聾啞人的悲哀,明明很不好的事,還以為很好呢!”
  
  白遲一凜,他早就知道霧花花跟著他,卻沒想到他竟然用傳言入密,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別裝了,這房裏就我們兩人,奶奶死前都給我說了。”霧花花看著白遲疑惑的四顧,好似在找話音來源,他翻了個白眼,順手關上了房門。
  
  “在我面前,你裝得有些過了,即使你是白癡,經過奶奶教導後,也是會武的白癡,怎麼可能不懂傳音入密。”霧花花鄙視。
  
  白遲懊惱的低頭玩手指,他要在別人面前裝不會武的白癡,一個知道他會武的人在邊上看著,他當然不會選擇再在這個人面前裝同樣的人,他現在裝的是一個自作聰明裝白癡又露出了馬腳的人,有幾分聰明,又有幾分笨。
  
  “我是不知道白壘想做什麼,不過我知道的是,華山滅後,很多門派的人聯繫都密切起來。”霧花花跳到床上,床被壓得吱吱響,他拍拍白遲的肩,難得正顏:“如果他們確實在聯合起來對付你爹,你爹這次應了智法的邀約,很顯然是給了他們施行計畫的機會。”
  
  很有氣魄的說完,一轉頭看到白遲皺著眉頭看著床,他咬牙恨鐵不成鋼:“你還心疼什麼床啊,黑店的東西不毀白不毀,有點出息。”
  
  白遲很無辜,他很有出息,他沒心疼床,他只是擔心這床要是現在塌了,那他豈不是……要摔下去。
  
  “跟大哥走吧!”霧花花變臉的技術堪稱一流,突然正經的說一句,旋即又嘻嘻笑道:“跟大哥走有肉吃,大哥罩你。”
  
  “肉!”白遲後仰,和他拉開距離,嫌棄的看著他那一身肥肉,他才不要吃肥肉呢!
  
  霧花花其實也知道,白遲作為漩渦中心的人,哪里走得掉。可是,只要白遲點頭,他是真的會帶他走的,不管付出多少代價。
  
  這時看著他的反應,他有些遺憾的同時又松了口氣,一邊是弟弟,一邊是當做了家的師門,這個抉擇真的很難。
  
  霧花花從床上跳下來,拍拍屁股就要出去,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他想了想,躊躇了良久還是又轉了回來:“你應該知道霧緋娘親是霧馨奶奶的女兒了吧!她是回火殿的小姐你應該也是知道的吧?”
  
  見白遲點頭,不用解釋太多,他松了口氣,接著道:“你聽仔細,這個也許很重要,只是也許。”
  
  “回火殿前任殿主莫聞是你外公,他……大家都以為他死了,或是隱居了。”霧花花認真的看著白遲:“知道這件事的人也許只有我們這四個門派的高層,因為別人都和他不熟,只要做了偽裝,是不會被認出的。”
  
  聽這架勢好像是他熟悉的人,白遲依然傻傻笑著,心裏卻在琢磨,哪個人是呢?
  
  “他其實就是現在的智法大師。”
  
  智法!白遲心裏一凜,修長的手指絞出了骨頭錯落聲,眉間克制不住的顫動起來。
  
  霧花花眼中帶笑,好像很高興看到他那個偽裝破功:“我們都不清楚當年的舊事,我只是告訴你這個事實,也許你能做出一些判斷。”說完他不再停留,推門出去了。
  
  白遲深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仔細想一想,他和智法的接觸雖然有幾次,幸而他一直很謹慎,沒有露出過破綻,所以智法應該是不會懷疑他的白癡的,確定了這件事讓他稍稍心安。
  
  華山之慘大家都知道,江湖人聯合起來對付白壘,白遲早就想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如果霧花花沒有騙他,那上次智法和他說的話就是半真半假,難道他是真的懷疑白壘殺了霧緋,所以現在拉住白壘在給那些人創造機會?
  
  白遲苦笑,他現在算是知道了莫知君為什麼總找少林麻煩,敢情是人家父子間的不和諧呢,那兩個人恐怕有什麼誤會分歧什麼的吧!莫知君是個純粹的人,要是兩人間不是因為誤會分歧,那讓他不厭其煩找麻煩的智法,會不會……也不是個好東西?
  
  白遲趴到床上覺得頭痛欲裂,這些都不理會,就是任他們活動的白壘,他……是怎麼想的呢?
  
  打了兩個滾,白遲突然從床上蹦起來沖出了門。
  
  ……
  
  從霧花花房裏出來時已經是半夜了,白遲心裏滋味有些奇妙,他那些至親的人,還沒他娘收養的的一個孤兒值得信任,真是……
  
  他剛剛去要霧花花配合放鬆,催眠了他把想問的再問了一遍,果然和他直覺一樣,霧花花真不曾騙他,可惜的是他對十五年前的事也是雲裏霧裏。
  
  想到霧花花醒來後看著他的那種詭異表情,白遲遮臉,他難道不該崇拜驚歎嗎,那種興致盎然眼冒綠光的反應也太不按劇情了吧!
  
  這一手可是他的底牌,即使心底承認了這個大哥,這也絕不是能教出去的,最起碼不是現在。
  
  “少爺。”守在外面的想容忙迎過來,稍帶責怪的道:“你怎麼讓他帶你去密室了,要是在裏面出了事可怎麼辦?”
  
  白遲羞澀笑一下,心道要是不去密室,他這麼一來,全天下都知道他不白癡了,不光不白癡還會控制人,那問題才大條呢!
  
  看到想容有連綿不絕的架勢,白遲忙打了個哈欠,含糊道:“好困好困,想容……”
  
  拖長的儂軟嗓音一出,想容立刻敗退,停了口趕快帶他回去。
  
  屋內霧花花轉頭,對著突然出現的霧語咧嘴一笑:“要大家都來匆綏城吧,有戲看啦!我們唱戲的戲臺子,可是需要在第一線實地考察的。”
  
  霧語笑得明媚,點點頭:“生死無悔。”
  
  生死……無悔……
  
  ……
  
  匆綏城最近可是暗湧如潮,不知怎麼就有個說法在各個高層之間流傳,說十五年前為什麼沒能殺掉白壘,那皆是因為他爹白旭,那可也是個聰明人,在背後不知怎麼說動了另三個門派放棄,這才解了他的圍。
  
  現在情況不同了,莫知君和白壘相看兩相厭,無花谷只在乎白遲,豁海島雖然善變,在大勢面前也總得低頭,而且,他們擅長的是暗殺,要是在白天,他們自然不值得懼怕的。
  
  有頭有理的一通評論下來,大家一想,可不就是這麼個理,現在聯合起來殺白壘,或是等待一個一個被攻破,是人都會選擇。
  
  真正大門派的人自然知道沒有這麼簡單,可是還是那句話,被各個擊破還是全力拼一次……兔子急了尚且咬人呢!
  
  十五年後的秋後算賬,這秋來得比較晚,可這十五年的提心吊膽終歸是落到了實處,不過拼一次,生死無憾。
  
  生死無憾!
  
  ……
  
  白遲看完手上紙信,在手中一搓,小紙條變成了灰燼。把另一個紙包貼身放在懷裏,想了想又拿出來,在身上衣服上牽牽扯扯,最後轉身一個甜笑,趁霧花花走神時撕了他的衣服,仔細包好塞進鞋子裏。
  
  霧花花拉著破爛的衣服翻白眼,好氣又好笑:“你還真和他們玩啊?拿軟筋散騙你說是糖,要你放進白壘茶裏,虧他們想得出。”
  
  “是啊!”白遲認可的點頭,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他們也不考察清楚……我爹從不喝糖水。”
  
  “誰管你喝不喝糖,要一個白癡做這種事本身就荒唐。”霧花花又笑駡一句,突然語氣一轉,湊過去極為八卦的問:“你爹真不喝糖水啊!”
  
  那白花花的肉哦,白遲雞皮疙瘩滿身,一腳踹開他。霧花花從善入流,倒在地上,盤膝仰望他:“他們這樣做並不是真的認為你能毒到他,只是為了打擊白壘……兒子下毒害自己,是人都會失了常態。”
  
  白遲點頭表示理解,隨即睜著圓圓的眼睛,極為天真可愛的道:“爹不是人……他是爹。”
  
  霧花花側頭想了想,同意了前半部分,再想了想,又不得不同意了後半部分。
  
  “喂,你不會真想做吧!”連忙叫住起身準備出去的人。他要是做了,不會正中白壘下懷吧,完美的殺人藉口啊!
  
  白遲停住步子,回頭嘻嘻笑道:“如果我成功了呢!”
  
  既然有機會,就要抓住,他真的厭惡了這樣不明不白的處境,而且最讓他惶恐的是,不過三天沒見,他就好想好想那個人。再不做什麼,他就快瘋了!
  
  何況就像他說的,白壘不是人,他就是個變異物種。他有很強烈的直覺,即使他真的把毒端過去,白壘也不會怎麼著他,這個直覺毫無緣由卻來得如此兇猛,賭一把又何妨。
  
  在時機到來時,狠狠的掐住它的喉嚨,想成功,除了發覺時機的敏銳,還需要敢下手的決心。
  
  霧花花愣住了,他從沒想過白遲成功了會怎麼樣,他從小接觸的概念就是關於白壘的強,就是全天下聯手,他也從沒想過能打倒白壘,這個觀念幾乎根深蒂固。
  
  “我會幫你。”深吸了口氣,安撫住狂跳的心臟,霧花花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開口:“但是我能做的恐怕不多。”
  
  白遲上上下下打量他,捂嘴偷笑:“留著你的……有肉之軀吧!”
  
  一個輕盈的轉身,白遲推開密室的門,蹦蹦跳跳的跑出去:“想容想容,我要吃雞腿。”
  
  “想容,小白今天弄髒了我的衣服哦,很討厭,把它送出去,不要它了。”
  
  “想容,我突然想喝家裏的菊花茶,你去給我摘好不好……你去嘛,別人我不放心,我只要前院的菊花,不要□的,想容……”
  
  聽著遠去的聲音,霧花花心中柔軟,那個小孩很自私,而且能忍,壞是壞一點,狠也狠了一點,可終歸還是個人,有幾分善良心思,這就夠了。
  
  娘啊,奶奶啊,花花……花花終於學會知足常樂了……嗚……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啊……白遲你個敗家子!

第三十三章 傷舔舔就好

  知道一個正值壯年的人禁欲十四年後如何嗎?看我的眼淚,555,我閹了你閹了你……
  爹,別來了啦……咳咳,你說要……舔舔……那你還是繼續吧……我死了……
  ——白遲
  
  這天氣是越見冷了,院子裏這三天人流絡繹不絕,到第四天陡然安靜下來,莫說來串門了,人人都是能離多遠離多遠。
  
  白壘邊進門邊聽著白南的彙報,聽完只淡淡道一句把登門的名單都留好,對於白遲這幾天的所作所為反而只一笑而過。
  
  命得人準備水洗漱,洗淨三天的晦氣,白壘一身清爽,悄無聲息的站在白遲床前,看到他眼底的暗影,摺扇掩嘴,笑得像偷腥的貓。
  
  旋即不知想到什麼,他眼神稍稍有些悠遠,只瞬間就拉了回來,看著白遲的目光柔和:“白癡……”輕淺到極致的聲音,好似只是含在口中,將吐未吐。
  
  白遲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放大的臉,雖然為那幽黑深邃的眸子心漏跳了半帕,他依然強悍的壓下瞬間的猶豫,手快速在枕下一摸,匕首帶著稅利的鋒芒撞進了白壘懷裏。
  
  嗆
  
  匕首掉在地下,白壘把人反手抱在懷裏,沒心思注意手上的傷勢,他皺眉很是擔憂的看著兒子:“怎麼三天沒見,誰教你這個的,打打殺殺有傷天和啊!”
  
  “爹。”白遲好似這時才發現是他,臉色嚇得發白,眼中也急出了淚:“爹你沒事吧,遲兒不是故意的,爹不在遲兒很害怕,就拿了匕首防身,爹你沒傷著吧!”
  
  白遲最近自我感覺內力渾厚了很多,霧馨輸給他的都已經煉化,沒想到在白壘全無防備之下,他全力一擊也不過是在他手上劃了道口子。
  
  白遲很憂傷,爹你如斯變態,做兒子的如何能不打打殺殺,還有,天河是個啥啊?
  
  父慈子孝一番,最後在白遲‘遲鈍’的想起白壘的傷後結束,他確實是遲鈍,本來是想耗久一點讓白壘多流點血,可是忽悠了很久,他才突然想到內力是可以止血的,虧得他還用上了□,他是白癡啊!
  
  白遲心裏滴血,白壘正好相反,懷裏摟著軟軟的身體,很是受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和他的遲兒都三年不見了,也難怪他這麼想念。
  
  “爹,我給爹上藥。”白遲細細喘息著,躲避在身上滑動的手,三夜連綿不絕的春|夢早就讓他的身體極度敏感,這時白壘只一碰,他就幾乎要軟了下去,全身都違背了主人的意願,叫囂著渴求。
  
  “好,爹的遲兒果然貼心。”白壘衣袖一卷,帶著懷裏的人滾到床上。
  
  “爹,上藥怎麼到床上了!”身體綿軟,只能用嘴製造噪音,白遲驚聲尖叫。
  
  “遲兒又忘了,我們家窮,哪里賣得起藥呢!”白壘邊說著邊解兩人的衣服帶子,臉上表情慚愧:“沒能給遲兒好的環境,爹對不起你。”
  
  白遲迷茫,這些話和他被帶上床有什麼關係啊!
  
  “遲兒乖,我們窮人家,受傷了舔舔就好,這是破落命。”
  
  修長有力的手橫放在嘴前,白遲小心翼翼瞄了一眼,他爹的血原來是紅的啊,他還以為是黑的呢!
  
  再抬頭眨巴著眼睛看白壘,對方正溫和的看著他,滿合著養兒孝的欣慰,白遲血淚,他不是吸血鬼啊!
  
  遲疑著伸出舌頭輕輕舔一口,正常的甜腥味,初步鑒定白壘的血液未異化。
  
  白壘身體一陣緊繃,那小小的粉紅色的舌頭沾著血氣,無比妖豔,再配著主人單純清澈的眼光神情……
  
  白遲身體也僵住了,這是……大白天吧!爹你別硬啊!
  
  “白癡。”脫口的聲音沙啞,白壘可不是個會克制自己的人,一低頭就開始在那白玉似的身體上流連。
  
  “爹,我擔心你的傷。”伸手企圖把身上的腦袋掰起來,可身體酥麻一股一股傳過來,哪里使得出力氣,手最終軟軟落在烏黑的發絲上,白遲迷迷糊糊的想,發絲很長很柔軟,適合做飄然廣告,還有,頭髮中間很有料,果然古代的長髮都是為了方便藏東西的嗎?
  
  白壘好似未曾發覺白遲動到了他發絲中的暗針,頭也不曾抬,聲音因為嘴不曾稍離美味佳餚,而顯得有幾分含糊:“爹現在有地方傷得更嚴重,不上藥就要痛苦死了。”伸手抓住頭上其中一隻小手,往下,就帶到了傷得嚴重的地方。
  
  手上的觸感異常鮮明,那個器物被他握在手上,帶著燃燒生命的熱度,讓他一瞬間錯覺,好像白壘把生命交到了他手上,明明是他也有的部位,卻偏偏帶動了心裏的悸動。
  
  白遲徹底呆住了,他這些日子以來經常被白壘壓,卻是第一次碰到這個,這多麼不可思議,只要他體內內力全出,也許……也許就可以……
  
  “白癡,別妄想了。”
  
  耳邊帶著喘息的低笑傳來,好像一盆冰水澆上了正欲燃燒的篝火,白遲心裏暗啐一聲,果然是錯覺,白壘當然是肯定他傷不了他,才會讓他碰的,虧得他還幻想握住了白壘的命,竟然還心漏跳了幾帕,錯覺!
  
  白壘低垂的眼神除了欲|念還有一絲陰鬱,他剛剛……是無意識的,把緊要的東西放在別人手上,哪里是他會做的事,白遲……果然是不同了嗎?
  
  小白癡,爹越來越習慣你了,這可怎麼好,這可讓爹……怎麼捨得和你分開,不如就一寸一寸的吃下去可好?
  
  ……
  
  房間裏傳來的呻|吟不停,夾雜著白遲輕淺無力的求饒聲,白南暗自慶倖,幸虧想容跑回去摘什麼菊花了,不然攔眼淚漣漣的妻子真的很辛苦啊,哎,他就是太憐香惜玉了!
  
  黑店早就被霧花花拖掃把清場了,這時他正在院子中繞圈圈,還不時惡狠狠的瞪一眼白南。
  
  白南回一個無辜的眼神,表示與自己無關,他家老爺瀉火,可不要牽連他這個池魚啊!
  
  可憐他的火氣也很旺,強行點了穴聽這種聲音已經很痛苦了。而且他這是為了給老爺守門,卻偏偏還要擔心他家老爺出來,知道他聽了少爺的叫|床聲,哎喲,他不要活了……
  
  這聲音一隻從早連綿到半夜,那房中的求饒聲也已經低到了幾不可聞的地步,霧花花渾身發寒,緊了緊身上的錦襖,開始理解白遲為什麼要接受聯盟的人那麼拙劣的手段了,白壘這哪里是歡|好,根本就是在折磨人。
  
  ……
  
  白遲也認為他爹在折磨人,今天對他動了刀子,白壘只是這個反應,白遲認為已經很好的了,他爹懲罰他的方式果然是轉了方向,要是以前,一定是在點了穴在外面跪一夜之類的吧,雖然同樣是去半條命,可那種方式明顯顯得冷淡很多,就好像對一個不值一提的下人什麼的。
  
  他這次的刀子本也沒想能把白壘怎麼樣,不過是個打前鋒的試探,從這個懲罰的程度和模式,他才能大約估算他那藥端出來後,白壘的反應程度。
  
  房中的情景沒有霧花花想像的難堪,白遲確實虛弱得覺得自己快精盡而亡了,白壘的力道也確實有點大,可是他抬頭看著白壘享受的表情,知道最起碼他不是單純為了折磨他的。
  
  白壘一直只要他的身體,從沒去和別人做什麼,這其中的意味,白遲不敢想,偶爾不小心想到上面,也告訴自己是因為他和娘長得像,至於難道近來才像以前就不像之類的問題,只稍稍冒出個頭,就被白遲拍下去,白壘的心思誰能猜得准,他哪里敢想。
  
  “遲兒不要走神,爹不喜歡。”白壘的聲音沙啞性感,語氣依舊溫和,卻總是讓人感覺到寒意。
  
  就像他幾個月前,站在白遲床前說的那句‘我不喜歡的事,你最好不要去做’這在別人說來,只是勸道,可在白壘說來,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白遲努力收回散亂的心思,那種明明已經被榨幹了,還要被迫不斷興奮起來的感覺,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張口又要求饒,這才發現原來他連聲音也發不出了。
  
  萬惡的內力,要是沒這玩意他應該早就暈過去才對……哎,他笨死了,趕快把護體的內力收回來,暈過去才是正途啊!
  
  身下的身體突然徹底癱軟,白壘抬頭,極為不悅的瞪著暈過去的人,他很不滿,很不滿!
  
  伸手從發絲中拔出一根銀針對準穴道就要刺下去,接近了皮膚又收了回來,白壘蹙眉,看著身下的身體青紫遍佈,心口竟然一緊,這種感覺如此陌生而奇妙,他捂住胸口想了想,終於還是決定放過下面的人。
  
  草草解決還沒下去的欲|望,支派白南準備清水,白壘環住白遲的身體,很滿意上面自己留下的印記,與其說他在為了白遲的刀子懲罰他,不如說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可能的分離先取利息。
  
  “白癡,怪只怪你越來越讓爹捨不得。”白壘低笑,伸手戳戳嫩嫩的彈性十足的小臉,鼻尖極為敏銳的聞到了熟悉的,而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味道,他再次悶笑:“這軟筋散是敗家宮出來的,哪個人搞了這種蠢事,就這樣的水準,我想裝作不知道也難啊!”
  
  軟筋散在常人聞來根本毫無味道,又哪里能分辨哪些是哪家出來的,這實在只能說白壘你……狗鼻子啊你!
  




第三十四章 被打劫的家徒四壁

  那些白癡,當我也是白癡呢,什麼糖水趕快給白壘喝,還現在泡味道正好,我鄙視你們。
  還有某直發和尚,你別以為你坐我邊上給我攔住那些人我就感謝你,你個大騙子,裝得多沉穩慈悲似的。
  
  當我知道直發能裝扮得連我都感覺不出痕跡的原因後,我不得不仔細打量白壘……白壘他不會真瘋吧!
  ——白遲
  
  白遲再次醒來的時候白壘已經沒在身邊了,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心中又隱隱發堵,被人吃幹抹盡,起來又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感覺……
  
  往被子裏鑽了幾下,暖暖的讓人倦怠,白遲被子中雙手相交,暗暗提醒自己不可以改變主意,即使最後一事無成也沒關係,他需要的是打破現在局面的契機,裝乖乖的白癡他煩了,他的最新目標是:不乖的白癡!
  
  “別往被子裏鑽了。”霧花花自告奮勇端了洗漱用具進來,看著輕輕鼓動的被子好笑又有些敬佩,他昨天才知道白壘竟然那樣對他,這樣長大的白遲沒有變得陰暗憤世,真是不可思議。
  
  他哪里知道這兩父子的勾勾轉轉:若白遲真是陰暗憤世,白壘怕早能把他扔多遠就扔多遠了,哪里有心情和他這樣那樣糾纏;白壘要真懶得理他,白遲早四處禍害別人去了,又哪里能有今日的他。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個問題自然無解,只是雞蛋既然一直都牽連著,這兩人怕也是要糾纏一生的。
  
  “匆綏城幾個敗家宮昨夜據點被挑了,人全死乾淨,最後又放了把火,城主今天下了禁城令,這次他們果然是下定了決心,現在,這是一座死城了。”放下用具,霧花花坐在白遲床邊說得極為慎重。
  
  白遲在被子裏嘀嘀咕咕:“我還是個死人呢!”
  
  “你說話怎麼這麼惡毒。”霧花花裝模作樣的責怪:“人家總是認真自己的要把這弄成死城,你在被子裏動來動去,連假裝挺屍都沒有,怎麼可以和人家相提並論。”
  
  白遲鼓動幾下,小心翼翼從被子中露出臉,眨著好奇的眼神看著他:“想踢……兵輪?那是什麼?”
  
  霧花花咧牙良久,終於叉腰一聲咆哮:“你這個小文盲,快給我起床!”
  
  ……
  
  從這天開始果然表明了聯盟的決心,聽說城外有人死守,不讓人有機會摸進城了,而城中也在徹查人員,每天都可以聞到濃烈到讓人作嘔的血腥氣,相反的黑店反而維持著平靜,形成了一片淨土,沒人來打擾。
  
  白遲很疑惑,疑惑白壘怎麼就沒事人一樣坐著看戲,他為什麼有這麼強大的自信,他憑什麼認定天下人,就殺不死他一人。
  
  他白壘如此自信,可是他白遲相信的是蟻多咬死象,這要再這麼下去,如果白壘真的死了……他不想陪葬啊!
  
  他原本的設想可是兩方拼得兩敗俱傷,然後他才能在無花穀和回火殿維護下活著出去。
  
  白壘輕抿了口茶,向白遲招招手,把這些日子異常乖巧的兒子攬進懷裏,他溫和笑道:“遲兒不用擔心,爹拼死也不會讓人碰遲兒一根寒毛。”
  
  問題是他最近食骨知髓,突然就不想死了,真是兩難,他若不死,按照當年的誓言,他可不好對岳父大人下手,可不下手,難道任他纏著發一輩子瘋,這‘瘋’字可是他們敗家宮的專利,別的人發瘋……他不喜歡。
  
  大白天的還是在院子裏,某人能不能不要上下其手啊,不著痕跡招架著白壘的手,白遲耳尖緋紅,轉頭濕潤的大眼睛看著他:“爹,他們為什麼要殺人?”
  
  白遲很不滿,他這個聯盟盟主當得可窩囊,他就是個掛名的,那些人也應該意思意思來彙報一下吧!
  
  正待回答,白南遠遠的故意折斷了一枝萬年青,白壘停下手示意他過來。
  
  “老爺,持儉盟的眾人請少爺去少林議事。”
  
  白壘含笑點頭,起身仔細的為白遲整理了衣衫和發冠,欣慰道:“爹的遲兒出息了,快去快回,爹要想容做綠豆糕給你吃。”
  
  白遲使勁點點頭,轉身跟著白南走了。
  
  看他爹那話說得,一來想容早被他支派回去了;二來這綠豆糕不知什麼時候就從沒上過桌了;三來……難道他其實不能快去快回?
  
  ……
  
  沒有了兒子的溫暖氣息,白壘好似這才察覺有些冷,看了看天色嘀咕著‘明天也許有雪’之類的話回房了。
  
  房中稍嫌陰暗,白壘伸手點上油燈,拿出一本書翻開就看了起來,不知哪來一陣風吹過,油燈劈裏啪啦作響,燈光搖曳下投下的陰影變得扭曲。
  
  “你怎麼來了?”
  
  眼前有些花,白壘伸手壓了壓燈線,讓那燈光小一些,不至於那麼明明暗暗的晃動,隨口問了一句,他眼睛又轉回了書上。
  
  黑暗中一片沉默,白壘書翻了幾頁,才有個清冷的聲音兀然響起,“除了無花穀和豁海島,其餘的人都加入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甚至顯得有幾分無禮,白壘沒有抬頭,噗笑一聲:“莫知君不是不信任智法的嗎?怎麼……改主意了?”
  
  又是一陣沉默,良久後那人才緩緩道:“敵人的敵人即使成不了朋友,也可以是暫時的同盟。”
  
  白壘點頭同意,認真道:“讓他們父子能聯手,也許還能縫補裂痕,我的貢獻可大了,這點你要記下,我死後記得要他們獻花,白菊,嗯,白菊……好吧,看在遲兒的份上我就勉強喜歡吧!”
  
  房裏再一次沉默下來,白壘挑挑撚撚燈線好幾次,那暗中的人才不得不在這場沉默的抗爭中敗下陣來,再開口的語調有些朦朧的悠遠,聲音也因為不習慣而變得彆扭了幾分:“可不可以放過莫知君。”
  
  “看你說的,我還想要你回去問問他能不能放過我呢!”
  
  黑暗中的聲音波瀾更盛,變得稍稍急驟:“請你放過他,您就剩這幾個親人……”話未盡就消失在嘴邊,感受到斜躺在軟椅上的人發出的寒氣,他心臟緊緊一縮,知道自己終歸是失了常態,焦急之下觸犯了面前人的禁忌。
  
  白壘皺眉看一眼燈線,又去壓了壓:“你怎麼還沒走……我聽說無花穀那位新穀主別的不會,掃把倒是使得靈活。”
  
  從來平淡的語氣中感覺到刺骨的寒意,黑暗中的人心跳加快,半響後終歸沒能說出話來。
  
  又是一道風吹過,白壘看了一眼油燈的燈線,得意洋洋:“看你還隨風搖擺,我可是有先見之明的……這樣下去,趕明兒做個算命先生也能養活遲兒吧?”
  
  “自然可以,我早就讓你做了來著,你偏不。”本該是再無旁人的房間,又突兀的傳來一個聲音,他邊說著就邊從暗影中走了出來。
  
  白壘放下書起身看著來人,驚訝道:“師父怎麼來了……哎,你這白衣服可好看。”
  
  來人一個娃娃臉,偏還積累了些許美須,看著很不和諧,得意的撫須時,揚著身上純黑的衣服,眼睛又晶亮的好像正求人讚賞,他整個人從樣貌到神情,好似就是為了矛盾而生的,從上到下怎麼看怎麼彆扭。
  
  “還是吾徒有眼光,我這衣服可是織坊出品,漂亮吧,師父也這麼覺得。”
  
  白壘作為一個自認尊師重教的徒弟,看著他師父百味的樣子,還是不得不再次百味陳雜,實在尊敬不起來。
  
  在白壘感慨的當口,百味又開了口:“師父聽說我徒兒要死了,來最後看你一眼,對了,我那徒孫……還是徒媳?……不管是什麼,他人呢?”故作沉穩的撫須,眼睛卻滴溜溜賊樣滴四處觀望。
  
  白壘摺扇拍打桌面,尊敬的含笑道:“遲兒出去了,師父四處看,看上眼的儘管拿走就是。”反正不是他的。
  
  “說什麼呢,當你師父是賊啊!我會看上這裏的東西,呸,家徒四壁。”百味手上毛筆一根,隨手指點著房間的事物批評,把黑店出了名的奢華佈置貶了個一文不值,眼光卻每每在值錢的東西上多流連幾遭。
  
  ……
  
  半個時辰後,剛剛奢華而不缺精緻典雅的房間,變成了真正的家徒四壁,百味拿錦被包了好大一個包裹放在桌上,揉揉肩,他感慨:“這一堆垃圾哪里能配得上我天下無雙的徒兒,師父這就幫徒兒扔掉,你要人給換上最頂級的,明天師父再來看,要還配不上我徒兒,我們繼續扔。”
  
  白壘點頭,認可了他師父再次來打劫的打算,還是那句話,反正不是他的東西。
  
  “好了,師父走了。”把比他還要寬大的包裹背好,百味眉開眼笑,在白壘的幫助下擠出了們,他最後抬手拍了拍白壘的肩:“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我們不要鴻毛和泰山,就是徒兒啊,死,也要死得好玩一點。”
  
  “是,肯定讓師父滿意。”白壘笑意加深,先被兒子下毒,然後被圍殺,最後也許還要再次被兒子刺一針,這死法……夠好玩吧!
  
  “不愧是我徒弟,有出息,這次死了後就跟著師父混吧,師父看好你。”再次拍拍肩,百味腳下一點,飛快的越過圍牆出去。
  
  白壘伸手要拉他,被他身體自發反應躲過,看著空蕩蕩的手,又看了看他離去的方向,白壘乾笑,什麼叫沒有方向感,看他師父就知道了。
  
  “師父啊,你這背著一大包闖進豁海島那,這……這小偷你怕是當定了,徒兒可是提醒你了,沒聽見可別怪我。”用低聲淺語說完,白壘摺扇遮臉,偷笑幾聲轉身,那霍亥可是個絕對不講理的兵,師父你那筆桿子可要抗住。
  




第三十五章 假冒軟精散

  有時候我希望白壘出口的話是真的,可是那麼多年後,其實也沒見他說幾次真話。
  不過那時候,我已經學會了像他一樣,相信想相信的,不相信不想相信的,雖然是很唯心主義,但是既然靈魂都可以穿越的話,唯心不就很理所當然了,而且,果然會比較快樂。
  和一個BT在一起生活,你必須讓自己也BT下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愛我,好吧,他一定愛慘了我。
  ——白遲
  
  那個快去快回到真是應驗了,白遲到少林被一堆怪叔叔伯伯阿姨嬸嬸轟炸,暈乎乎答應了今晚就給白壘喝糖水,很快就被塞回馬車送回來。
  
  這個過程最讓他不悅的,不是那堆人低劣的坑蒙拐騙,而是他出門時,隱隱看到的那件花布衣裳,雖然只是晃到一眼,可那花布料子還有別人會穿不成……他難得做次好事,她沒趁夜走,還留在這做什麼。
  
  當白遲把那杯茶端給白壘時,他想了萬千種白壘的反應,最有可能的是摔杯子怒火朝天,聯盟已經清理了外面,準備全力對付白壘了,白壘趁怒火先下手為強,在白遲想來,這才是正途。
  
  可事實在一次向他證明,白壘的心思不是正常人能猜的,白遲看著白壘接過,對他溫和一笑……喝了下去。
  
  白遲心跳如雷,雙手緊握,克制住想打翻杯子的欲望,他告訴自己,白壘一定知道那裏面有什麼,他一定知道,所以白遲更不解,他憑什麼會喝,即使這藥對他無效,也將是他反擊聯盟最有力的藉口,他為什麼喝下去!
  
  “遲兒端上來的,即使是毒藥,爹也會喝。”白壘微微一笑,敏銳的發現白遲睫毛幾不可覺的顫動了一下,很快被他用欣喜眨眼的表情掩蓋下去。
  
  放下杯子,白壘伸手,白遲臉羞紅,乖乖的偎了過去。
  
  ……
  
  外面傳來喧囂聲的時候,白遲正趴跪在床上扳手指疑惑不解,這軟筋散……它到底是軟哪兒的呢?誒,要是軟精散該多好。
  
  “爹,外面好吵。”
  
  把想轉頭的腦袋壓下去,白壘在他耳尖輕咬一口,聲音因欲望而變得沙啞:“不管他們。”
  
  白遲垂頭繼續玩手指,心中詛咒上面的人某個位置能永遠軟下去。
  
  反正都被壓這麼多次了,反正也挺舒服的,反正痛苦的被做也是做不如享受著,反正……反正也許白壘明天就死了,白遲自暴自棄的啊Q,到最後明知不可能的事也拿出來安慰自己。
  
  白壘會死,開什麼玩笑,他要是沒把握,人家已經打到前面了,他還有空和他滾床單?!
  
  這時的他哪里知道,有空在這個時候滾床單的人,其實並不只有自信不會死的人,還有自信會死的人。
  
  因為即將死去,所以才會抓緊時間享受,再相見時,他的兒子怕就沒這麼容易壓倒了。
  
  白壘一低頭,吻連綿不絕的落在白遲頸項間,他有些含糊的問道:“遲兒十五歲的生日想要什麼禮物?”
  
  “啊?”白遲不解的轉頭,身體本能的緊縮了一下,接著他就聽見上方一聲呻|吟,腦袋又被壓回去,再接著就是狂風驟雨的抽|動。
  
  ……
  
  雲雨停歇,白壘照例把兩人都清洗乾淨,又拿來衣服仔細著裝好,一手攬過白遲的腰就往外走,白遲全身酸痛,伸手環在他頸上,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的服伺。
  
  這天候自然是難見月亮的,平日裏只簷角的宮燈發出朦朧的曖昧光線,今日卻不同,上百人站在院子裏,顯得很是擁擠,他們手上的火把照亮了天空,也燒盡了小院平靜‘祥和’。
  
  當然,在上百個擠進來的聯盟人看來,他們燒盡的是這裏的陰森寒意,而他們的目標是讓這股刮了太悠久的寒風,在這夜的熱血洗禮下,永遠消失。
  
  他們入門時氣魄確實挺足,對著院子裏十來個敗家宮人瞪眉怒眼,剛準備說幾句義正言辭的話來宣揚一下,話沒出口就聽到房中傳來的聲音,然後,傻住了。
  
  親親之類的曖昧便也罷了,那兩父子在房中,這是在……
  
  不自覺的想像兩人現在在做的事,再配著那兩張出色的臉,那細膩溫潤的肌膚,那低淺銷|魂的呻|吟,那……聯盟的正義保持不住了,男的搭起了帳篷,女的開始覺得有點濕……咳咳,這敗家宮的人果然是妖孽降世。
  
  等兩人出來,眾人皆無意識的目光追隨,落在那饜足神情的俊臉上,又瞄瞄他懷裏柔軟無骨似的小身體,再一想想兩人先前做的事,要是其中一人替換成自己……
  
  看到所有人幾乎同時添了添嘴唇,很顯然是垂涎的模樣,白壘環住白遲的手稍緊,接著反應過來又立刻松下來,這一緊一松間,白遲自然感覺得清楚,心中突兀的的緊了一下,又被他隨即浮上嘴角的嘲意壓了下去。
  
  白壘對他的佔有欲又不是今天才有的,哪能因為這個,就期待他是有心的……錯,什麼期待,他根本就從來沒有期待,白癡才期待他呢!
  
  “各位大蝦女蝦,這是做什麼?……嗯,是怕我們這清貧院子冷嗎?真是多謝了。”
  
  白壘邊說著,邊走向旁邊擺明看熱鬧的無花穀眾人,走到領頭的霧花花那,伸手就要把懷中的人遞出去,等霧花花壓抑著欣喜連忙伸手接時,他又突然把手縮回來。
  
  上上下下打量霧花花良久,白壘皺眉搖頭:“肉,我不喜歡。”不理如遭雷劈的霧花花,他一旋身,向他身後的女子伸出手。
  
  霧語先含笑施了一禮,這才小心的伸手接人。
  
  白遲無力反抗,只眼神驚慌的看著白壘,伸手就要去拉他的衣服,白壘後飄躲過,他驚叫一聲“爹”那聲音倉惶無措,帶著無限的恐懼。
  
  正義的聯盟人心裏一抽,不明白他們明明是正義的討伐,怎麼現在變成了分散人家父子的惡棍……話說,是父子還是情人呢?
  
  不管是父子還是情人,他們這個惡棍都是當定了……不,是正義的討伐。
  
  ……
  
  白遲軟軟靠在霧語懷裏,看著明明在同一個院子,卻好似與他分開成了兩個世界的那場廝殺,他心中悶得慌,即使是在被白壘折磨的時候也沒這麼慌過,這種……看戲者的感覺,他一點也不喜歡。
  
  而且和他的預料不同,他原本猜測的突然來臨的援兵,或者是聯盟中人的臨陣倒戈都沒有出現,現在在進行的是一場真正的廝殺。
  
  白壘再厲害難道能憑十來人敵過幾百人,何況外面是聯盟源源不斷的援兵。
  
  又一劍在白壘身上拉出一抹血線,殷紅染了衣物,白遲手不自覺收緊,被霧語按在懷裏的身體劇烈的掙扎起來。
  
  這掙扎自然是假的,可是難道心疼也是假的?
  
  除了他白遲,誰有資格傷害白壘!
  
  這個念頭若驚雷般響在了腦海裏,白遲掙扎的身體愣了下來,在親眼看到白壘受傷的情況下,第一次撥開重重迷霧,看清了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白壘是他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剛剛經歷了死亡的他,睜開眼就看到了那麼溫暖的笑容,那一刻的悸動,他原本以為已經在這十幾年中磨滅乾淨了,卻原本只是藏在了心靈最深處。
  
  白壘對他如何,要報仇也是他的事,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允許旁人□來。
  
  “爹!”看到白壘突然力竭似的,從半空中掉下來,白遲一聲驚呼,掙脫了霧語的鉗制沖了過去,趕在那些刀劍落在他身上前,緊緊攬住他。
  
  雖然貌似脫離了劇本,霧花花反應還是極快,看到他沖過去條件反射帶人就跟上。只霧語看著空空的手不敢置信,這母子二人,怎麼都一個樣,癡兒癡兒……
  
  ……
  
  場面冷下來,無花谷的人形成了人牆分開了兩邊,聯盟自然不會甘休,可誰都知道,無花穀在幾天前幾乎全穀的人都進了城,要殺他們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更何況是無謂的代價。
  
  白壘軟筋散發作,加上他們刀劍上塗的毒,也許他們什麼都不做他就會死了,即使他不死,和無花穀商量著把人要來就是,無花穀哪里會在乎白壘。
  
  後方白遲抱著白壘眼淚漣漣,白壘看著他,好似覺得很有意思,嘴角微揚,輕輕道:“遲兒的茶不好喝。”
  
  好喝才怪。白遲暗啐一聲,眼睛偷偷在他身上瞄,很多血,問題是,好像有發黑耶。白壘的後手怎麼還不動?明明知道白壘肯定有後手,他怎麼還心疼?
  
  “爹死後遲兒要想爹,要是忘了,爹可會傷心。”白壘聲音低下來,艱難的伸手。
  
  白壘要是傷心,全天下都要哭了!——又在威脅人。白遲心中翻白眼,表面上神色哀慟,伸手就握住了白壘的手。
  
  白壘到底在等待什麼呢?那聯盟那邊的人,明明有好幾個都應該是白壘的人,他十四年前見過的,例如那個上次武林大會被他搶了打狗棒的打狗門門主,例如那個很娘娘腔的摘花門門主……若白壘不想這些臥底現在表明的話,那黑店也可以啊,他可記得那個翩刃,剛巧他以前也見過。
  




第三十六章 毒發而亡蠢死了

  我爹死了,毒發而亡,我娘死了,狗血死的。
  ——白遲
  
  寒風突然更盛了,在朦朧的燈線下,雪白的飛花飄下來,這是這一年的第一場雪,揮揮灑灑的用它們的身體,淡化了院子的血腥。
  
  聯盟的人開始沉默的把死傷的人的抬出去,敗家宮這邊唯一剩下的白南,在無花穀的幫助和聯盟人的監視下,把其餘人的屍體搬到後院淋了油放了一把火,慶倖的是風向很好,屍焦的味道沒有傳到前院汙人鼻頭。
  
  雪地裏抱著白壘冰冷屍體的白遲只是癡癡呆呆,眼角淚水不斷的流出來,偶爾呢喃著要和爹去哪玩,還有吃什麼之類的話,任何來勸他的人都遭了惡狠狠的一瞪,雖然在他臉上並不顯兇惡,卻也再開不了口。
  
  你如何向一個白癡解釋大義滅親?
  
  直到一聲大笑打破了小院的寧靜。霍亥站在圍牆上,仰天長笑,笑得幾乎喘不過起來,“白壘,你這死法真對得起你的名字,真對得起你的名字!”
  
  霍亥說著,已經帶了幾分癲狂,又一指下面不斷念經好似在超度的智法,收了笑冷嗤:“你還記得三十年前嗎?……不,你當然不記得,你瘋了!”最後一句變得輕淺,好似情人的低語,可其中的嘲諷之意卻更盛了。
  
  沒有人回答他,他哈哈大笑幾聲,突然一揮手,無數黑衣人悄無聲息的出現。
  
  “白壘的身體,不是你們這些瘋子蠢貨們可以糟蹋的……”
  
  一句話冷冷的飄散在風雪中,白遲回過神來的時候懷裏的人已經不見了,他眼中滿是驚恐,踉踉蹌蹌爬起來,一聲飽含恐懼的嘶喊:“把爹還我!”接著他就感覺天地旋轉,眼前一黑,再沒了記憶。
  
  ……
  
  “把爹還我!”白遲猛坐起來,按住胸口,那種恐慌幾分要把他湮滅了。
  
  “你還好吧!”霧花花放下充當了指甲刀的匕首,擔心的問了一句,旋即撇撇嘴:“你爹死了……嗯,人家白菜神醫說了,他死徹底了?”
  
  白遲壓制住跳動的心臟,偏偏頭:“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白采又出來了?”
  
  聽了霧花花的解釋白遲才知道,原來他會昏迷是因為蠱毒,白采早發現他身中情蠱,所以才在得知聯盟聯手圍殺白壘時留了下來。
  
  情蠱分子母蠱,被下了子蠱的人會被母蠱攜帶者控制全身的□,而且母蠱的人死時,子蠱也會死去,它死後會放出致命的毒液,毒死攜帶者。
  
  白采解了白遲的毒後就回山守孝去了。按說這事也就這麼完了,可這只是表面,聯盟的人明著放他們離開,因為霧花花的堅持,連白南也沒追究,可事實上他們這一路出來,什麼暗殺塗毒卻從沒斷過。
  
  “斬草除根,他們既然做了一半,其實哪里會放過你這個可能的威脅。”
  
  白遲點頭表示理解,沉思了良久,他開口道:“白壘不可能死了,他說明年生日送我禮物呢!”
  
  霧花花想起白壘說那句話時,是在那麼多人面前上演活|春|宮,他臉扭曲,古怪的瞄一眼床上的人,“不是你給他的軟筋散,現在果然成功了,你怎麼不信?”
  
  白遲嘻嘻一笑,反問道:“你信嗎?”
  
  霧花花看了他良久,聳聳肩不語。
  
  白遲看著他一抖一抖的肥肉,掩嘴偷笑:“醜死啦!”
  
  霧花花怒,起身瞪著他,結果一看他削瘦的小身板,再一想到那天白壘的表情,怒容瞬間變成淒切,他突然沖出去“嗚,大師姑,花花要減肥。”那姿態,猶抱琵琶半遮面。
  
  白遲惡寒,旋即又笑起來,對於霧花花留給他思想的空間有些感動。聰明的人總是懂得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他感動的是,霧花花沒有裝糊塗。
  
  他總喜歡裝糊塗的爹……現在在做什麼呢?
  
  ……
  
  “毒發而亡確實不好看,我原本計算著遲兒給我一下的來著,那個沒出息的,怎麼就沒下手。”白壘摺扇搖啊搖,對白遲很不爽,要是他死在兒子手裏多好,最後只能無奈毒發而亡,蠢死了。
  
  “是挺沒出息的……怎麼就沒直接給你脖子來一下。”霍亥嗤笑,瞄了他一眼,突然道:“今天才知道你罵人的時候是這麼笑著,不如你也罵罵我?”
  
  白壘冷臉:“你可以滾了。”
  
  霍亥大笑,起身走了幾步又轉回來,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塞到白壘懷裏,看到白壘毫不掩飾的不悅神情,他笑得詭異:“這個你知道的……下次叫我師公。”
  
  等霍亥走遠,‘哢嚓’一聲,白壘手上摺扇扇骨盡斷,轉頭,看著努力影藏存在感的人,語氣淡淡:“師父有心了啊,徒兒原本安排好的事,你非要接手,你可給我接得好,請問師父,徒兒等待你出來帶走我,怎麼出來的人變了?……難道師父玩變裝?”
  
  “對啊對啊變裝。”百味連忙點頭,被他冷眼一掃,只剩心虛乾笑。
  
  把瓶子塞到百味手裏,白壘歎了口氣:“師父這健忘真是越來越嚴重了,我看是最好一直待在家裏……徒兒真擔心你。”
  
  百味淚,他不是為了乖徒兒他至於巴巴的跑過來嗎?不小心喝了什麼藥,被什麼什麼了,他也不想啊!可看看他的乖徒,不但不安慰他,反而還威脅要關他,他做師父的真可憐。
  
  “徒兒啊,我聽有人說你給兒子下情蠱來著,怎麼解了?”轉移話題才是正道。
  
  “師父說呢?”
  
  百味打了個寒戰,瞬間想到了什麼,眼睛大撐:“你是以情蠱養生死蠱?……你瘋了!”那生死蠱可是只要死一個,另一人必死無疑。
  
  “徒兒今天才瘋嗎?……好了,我走了,師父自個兒玩去。”用哄小白式語氣說了一句,白壘轉身就走。
  
  “喂,徒兒啊,你要去哪?”百味扶著腰站不起來,手伸著要拉他衣服……沒拉住。
  
  隨手拿起台櫃上的筆,白壘回頭:“繼承師父衣缽。”
  
  “你那兒子媳婦呢,不管了?……他現在可是和你生死同命。”
  
  “師父先擔心自己吧,叫霍亥師公,我不喜歡。”微微一笑,再施一禮,白衣飛揚,瞬間遠去。
  
  “威脅師父……師祖啊,百味有愧師門,怎麼就招了這麼個徒弟呢!”百味拉起衣袖擦著並不存在的眼淚。
  
  “我覺得你恐怕還有更有愧的事。”霍亥不知什麼時候去而複返,靠在門上含笑看他:“你昨天上了我的床,可別想不負責。”
  
  百味咬牙,這時腰也不酸,那啥也不痛了,暗暗發狠要把豁海島盜乾淨,再把他們的每一件嗅事都大肆宣揚,身形如鬼魅連閃,等霍亥反應過來,百味已經不見了蹤跡。
  
  霍亥放下手,皺眉思索,這人一身輕功可堪無雙,可是江湖好像從沒聽說過。白壘的師父……
  
  這時的他還不知道,未來的幾年內,豁海島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被宣得沸沸揚揚,其間顛倒黑白,胡說八道,見風是雨,鬧得全島雞飛狗跳。
  
  這秀才遇到兵,難受的其實也並不只是秀才啊!
  
  ……
  
  又是七月,白遲趴在桌上,眼睛直直看著角落裏那簇萬年青,怎麼三年了也沒長大一點。
  
  “遲兒,白采的孝期也快到了,你應該尋思把白采接回來了,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莫知君苦口婆心。
  
  他以前不想白遲娶妻,是因著怕白壘有了孫子就殺了他,要知道當年白壘從白費村逃出,就是因為白旭逼他娶妻生子,打算有了孫子再殺死白壘,所以當白壘要為白遲娶妻的時候,要他如何不擔心。可是現在不同了,白壘都死了幾年了,再沒有什麼顧忌。
  
  白遲扭轉頭,不理他,心中暗道以前倒是可以,在他沒打上白壘的標籤前,白壘知道後也許就跟看到他被李寧候壓住一樣,想方清洗他。現在他都被掛牌了,他要敢弄髒白壘的東西,他怕他爹會直接剁了他……剁後或許還會喂狗。
  
  莫知君頭疼的揉眉頭,自從三年前的事後,白遲知道算計白壘的人也有他,就一直都給他冷臉,那時傳信給他,說白壘沾染白遲,導致他下定決心和聯盟聯手的想容,也被他趕了出去,這三年是一提到少爺就哭。
  
  白遲就是認准了他們是壞人,要他們這些人怎麼和他講道理?
  
  ……
  
  莫知君最後還是失敗而歸,等他一走,一個眉目清秀少年走進來,拍拍無力的白遲,嘿嘿笑道:“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白遲飛了白眼:“不要以為你是減肥了的霧花花,就可以不尊敬掌門,先請安,再上茶,然後彙報。”
  
  “我說,你越來越不可愛了,我今天要告訴你的可是大消息。”霧花花得意洋洋,湊在他耳邊炫耀:“告訴你,今兒繡樓來了個畫師,據說那個英俊可是天下沒有雙,一身白衣似那個雪啊,摺扇一搖那個瀟灑啊……”
  
  還沒說完,果然就見白遲一下跳起來,嚷嚷道:“那還等什麼,快走啊!話師啊,他會講很多話兒嗎?我們去聽。”
  
  霧花花跟著迫不及待往外沖的人後面,眉眼間滿是笑意,沒有白壘的江湖果然有些無趣呢,連天上地下沒有雙世間第一可愛的弟弟,也變得不可愛了。
  
  雖然聽多了他那位名義上應該叫乾爹的人如何如何妖孽,三年前的華山事件也說明了他確實如傳言,可是他這個弟弟掌門可不是省油的燈,讓他三年來朝思暮想的人,也許……其實……還是……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強制自己說白壘是好人,可是,白壘是個變態,那想他的白遲是……他不想承認他們無花穀的掌門是變態啊!
  




第三十七章 遲兒只要爹

  當我知道白壘和霧緋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時,我……我……我羞愧……
  白遲,白癡,虧我這些年還努力裝一個被壞蛋爹教成白癡的小可憐,原來我是兄妹沒有輪子生下來的,爹的意思應該是我天生就是個白癡……弄巧成拙,自作聰明,丟死人了……
  ——白遲
  
  那鶯鶯燕燕包圍中的人果然一身白衣如雪,身姿挺拔,氣宇宣揚。
  
  白遲遠遠望著,竟覺得鼻頭有些酸,一別三年啊,爹你真狠心,他差點就要以為你是真的死了,差點就讓什麼‘直發’之流給你陪葬去了,如果不是每年的生日禮的話。
  
  說到生日禮物白遲就怒,有誰送人禮物是黃瓜和胡蘿蔔的啊!
  
  白壘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唇角揚起笑意,一回頭果然就見白遲。
  
  白遲拔高了些,身體越顯修長,仍是一身淺藍衣物,比三年前少了三分可愛,多了三分活潑。
  
  “爹。”沿路橫衝直撞,撞飛無數鶯燕,再甜甜一笑,乳燕投懷。
  
  白壘伸左手含笑接住,右手扇子精准的擋住從那淺藍衣袖中露出的鋒芒,一擋一挑,匕首和摺扇同時脫手,左手這時在即將攬進身體時突兀的轉向,攔上了襲來的右手,電光火石間兩人已經交手了幾個回合。
  
  跟在後面的霧花花啞口,他還以為有什麼動人至深的相會場面呢,白遲的朝思暮想難道其實是想打架?……他現在總算理解霧馨奶奶說的那句話了,變態的思想不能以常理論,果然……可是奶奶啊,你沒說白壘大變態生的兒子是小變態啊!
  
  從武器到空手,最後比拼內力,小變態技差一籌,最後被大變態摟進懷裏上下其手。
  
  霧花花哀歎三聲,忙幫忙清場,弟弟享受,他放風,這日子過得。
  
  “這位小少爺叫什麼,怎麼逢人就叫爹?”白壘柔聲問一句,那手上可一點沒停,白遲忙於抗拒一時沒顧上答話,就聽白壘繼續道:“在下百類,擅長畫人物花鳥,小少爺這麼漂亮,在下給你畫個?”
  
  白遲放棄了抵抗,手改環住白壘脖子,眼淚盈眶,如小貓兒似的低泣:“爹不要遲兒了?”一邊說著,他身體若有似無的挨著對方摩擦。
  
  白壘身體一緊,看著白遲的目光詫異,沒想到三年沒見,他的遲兒如此迫不及待啊!
  
  既然遲兒如此迫不及待,他自然不用客氣,抱著直接往床單上滾。
  
  “啊,你走開,遲兒只要爹。”
  
  白壘低頭,哭喊著要他走開的人,手上確實攔住不讓他解他衣服,可是,那下面兩天修長的腿可是極盡挑逗之能事。
  
  見白壘低頭看他,白遲調皮的吐吐舌,這可是他三年來想的對策,裝可愛不行,他就耍無賴唄。
  
  白壘眼中笑意加深,他的小遲兒這是擺明瞭逼他承認是他爹啊,雖然這逼法不是用武而是用身體挑逗,可是顯然,他找對了方法。
  
  “白癡,給爹親親。”寵溺的話消失在交纏的唇舌間,這三年的忍果然值得,他的遲兒都會誘惑人了,嗯,他很滿意。
  
  接下來的房|事讓白壘更滿意,白遲不再是默默承受,而是全力配合,雖然顯得青澀,可青澀自然有青澀的美。
  
  這把他添油的火燒得腦袋一團糨糊前,白遲最後的念頭是:如果以前是因為情蠱,那現在這難道是……後遺症?
  
  ……
  
  有畫師百類,世界百類皆可如畫,其畫栩栩如生,驚才絕豔。
  
  “百類應該就是白壘,他跟白遲回去了。”覺明恭敬的向智法稟報。
  
  不過是三年,智法卻好像老了三十歲,他看了覺明良久,突然問:“為什麼?”為什麼這消息此時才傳過來?
  
  覺明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大師說前掌門和諸長老把方丈之職推卸給您,可是覺明不巧,看到了他們的屍體,不巧。”
  
  “……白壘帶你去的?”
  
  “不,和打狗門主切磋時不小心撞進去了……大師也許要說是白壘下的局,可是白壘再厲害,也不可能讓他們沒能反抗就被殺,他們死了,而我剛巧又知道了您原來是莫聞莫殿主……”
  
  覺明說著抬頭,緩緩道:“三十年前覺明十五,那時候有幸跟隨在慧禪方丈身邊,所以知道一些敗家宮和回火殿的事……這既然是你們的家事,大師如何忍心拖著全江湖?”
  
  “白壘也便罷了,畢竟十五年前我們追殺過他,可是大師,少林對您不薄,您就不曾有一點不安?”覺明不明白,平日裏訴經念佛的人勸人向善的人,怎麼一瞬間變成了一切事情的罪魁禍首。
  
  智法面色蒼老憔悴,可笑容依舊祥和:“我這三年很不安,一直在念經懺悔。可是現在不了,只要白壘活著,我唯一記得的就只有殺了他,哪里能做別的思考。”
  
  他說著起身,緩緩向外走去,覺明看著他遠去,並不曾阻攔,這家人都太偏執,其間因果,讓他們自己去追尋去吧!
  
  也許死就是終極,可這終極不該在他們這些人手上。
  
  “傳下去,自今日起少林寺關山,為死難者超度,為生者祈福……”
  
  ……
  
  “白壘!”
  
  莫知君照例來黑店進行每日一勸,看到在院中喝茶的白壘,仿佛以為回到了三年前,愣了好久,白壘端起茶盞遠遠敬了一下,他才找回聲音,不敢相信的叫一聲。
  
  這時白遲正端著瓜果盤蹦躂出來,看到莫知君親切的招呼一聲,放下盤子疑惑的看著他:“莫知君你撞鬼了嗎?大白天的鬼一定很厲害吧!”
  
  莫知君臉扭曲,白壘這厲鬼當然厲害,還帶死而復生的。
  
  白遲卻沒心思理他,轉過頭興致勃勃的向白壘推薦他端來的瓜果。
  
  白壘攬著白遲,一面含笑聽著,張嘴吃下他喂過來的東西,眼睛還不忘溫柔無限的看著莫知君,又上下打量,似乎在選擇哪個地方比較好下手。
  
  莫知君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用了好大的自製力才把注意力從他身上轉移,眼光轉到桌上的瓜果上,眼睛不自覺撐大。
  
  那瓜果倒是沒問題,還細心的一塊一塊切好,可那上面滾的那層紅紅的像辣椒粉的是什麼,下面盤子的水好像也不是瓜果滲出來的,那顏色那氣味,黃……連?!
  
  一寸一寸,艱難的把視線轉移到那兩父子身上,他眼睛沒花,是真的親親蜜蜜,你來我往,吃得很自在。
  
  莫知君最後完全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的,恍惚著回到自己院子裏,直到不識拍他肩,他才回過神來,盯著不識,看得不識渾身不自在後,他癡癡問:“我一直以為遲兒隨了姐姐,可難道他是隨了敗類?”
  
  不識看著他滿含期待的眼神,張嘴想寬慰他白遲隨了霧緋,可這話出口實在太過艱難,他吭哧了半天,最後也只能胡扯:“主子放心,也許只是偶爾像一下爹,都說兒子隨娘,肯定沒錯的。”
  
  那白遲可是真真隨了白壘,他這幾年找過他幾次,完全就一妖孽。
  
  “還是不識你好。”莫知君揚袖擦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一爪子抓住不識清涼的手:“上次的事不識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你要是敢不負責我和你沒完。”
  
  不識無語,哪有人因為幫主子處理傷口,就被要求負責的。
  
  “不識啊,這白壘也不知有幾條命,可他就是一隻九命貓,也總有死絕的時候,我們再殺他一次?”
  
  一陣極長的沉默之後,不識輕聲說道:“白遲少爺會生氣的。”
  
  莫知君握住他的手緊了緊,“難道就讓他們這麼下去?”
  
  手上傳過來的溫度很溫暖,不識卻只覺得心中寒冷,很想說一句‘就讓他們去吧,你該走出那個怪圈了’,可他算什麼,不過是主子偶爾口花花娛樂一下的侍衛而已,他有什麼資格說。
  
  莫知君鬆手走了,不識重新潛進暗影中,兩手攏進袖子裏交握,他心中暗自苦笑,白壘手下親信很少是原本敗家宮的人,莫聞寧願在少林用十幾年的時間打入,也不用回火殿的人……莫知君那時候終歸年齡太小,而且沒人對他說這三十年間的關係。
  
  回火殿和敗家宮的人,每一個都有可能是對方的人,例如……他。
  
  他卻不知走遠的莫知君雙拳也是握緊了,他三年前對付白壘,不過是因為知道白壘對白遲不好,可看今日,這兩人既然自得其樂,他還管那些閒事做什麼。
  
  想起從百曉生那兒買來的消息,莫知君眼神稍暗:不過是家事嗎?可這家事未免太瘋狂。
  
  有什麼事比知道自己姐夫,原來還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更瘋狂?而現在他這位哥哥姐夫,又還與自己兒子攪在一起。
  
  這些太過瘋狂的家事他沒心思管了,反正遲兒也是白癡,他高興就好。
  
  只是,回火殿和敗家宮原本是一家的話,那這回火殿有多少白壘的人?
  
  莫知君前三十一年一直生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之中,可是他希望在乎的人有幾分誠心。當知道的事情多了後,人就再也不奢望純粹的全部,只需要幾分就夠了,他就可以一直這麼過下去。
  
  不識你……別讓我失望。
  




第三十八章 蠱蟲蛔蟲都是蟲

  很多年後我問爹為什麼要選擇我,爹說因為我是他見過最聰明的白癡。
  然後我多嘴問了一句:要是我哪天不聰明或是不白癡了呢?
  爹用很不可理解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我問了一句多麼愚蠢的話,他罵了我一句白癡,才說:既然不滿意了,毀了就是。
  我%*&#&……那個敗類……
  更多年後,我握著臨死的敗類的手,聽著他笑著說:真糟糕,我現在還滿意,這可怎麼辦。
  我%*&#&……這個敗類……
  可是我終歸沒有把白采給的生死蠱解藥吃下去,上天入地,陪你就是。
  ——白遲
  
  望日城依舊和三年前一樣繁華,白遲拜別胡蘿蔔三年,最近又啃上了。因為他在白壘教他國畫的時候,潑墨了一個抽象藝術風。其實不怪他,只怪白壘他不穿越,他不懂抽象藝術。
  
  慶倖的是這胡蘿蔔充當了大棒,所以也沒別的棒子落在白遲身上……床上時候那個不算的話。
  
  這三年白壘可沒閑著,白遲雖然一直都沒見到他,可卻知道他很忙。
  
  這三年江湖更新換代極快,新興的打狗、摘花等門派,突然撿了超級夜草似的,一個個飛速的肥了。那些年代悠久的,不知為什麼被人從百曉生那買來一堆陳年舊事,滿江湖宣揚,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敗落下去。
  
  那麼多年歷史中,沒有做什麼錯事的江湖門派,實在少得很。
  
  這其中有兩個最出格的,一個是少林,沒一句流言;再一個就是豁海島,亂七八糟的事情比所有門派合起來還多,其詳細程度令人髮指,讓所有人都疑惑他們到底得罪什麼人了,要知道從百曉生手上買消息,那價錢……嘿嘿……
  
  白遲看熱鬧之餘,偶爾也帶著戲臺子去搗過亂,今天幫幫這個,明天幫幫那個,幫倒忙什麼的,反正他是白癡嘛!
  
  新興的門派對他是能避則避,被他坑了只當倒楣喝水塞了牙。那些老門派自然少不得暗地裏行手段,然後來一個殺一個——這是霧花花保護弟弟,可與白遲無關,白遲善良得一塌糊塗,老鼠都捨不得殺一隻。
  
  白遲很無聊,不過是三年,江湖就恢復正常,那些新興門派,對討伐以白壘為首的敗家宮毫無興趣,白遲鄙視,不愧是他十七年前見過的人,果然都毫無正義感。——像白壘大惡魔之流,有正義感的都應該天天討天天伐嘛!
  
  “哢嚓”狠狠咬一口蘿蔔,嫌棄的皺眉,一點都不好吃。
  
  “遲兒怎麼了?”
  
  聞聲回頭,白壘笑得那個溫柔,白遲撲過去,對準脖子——他要吃肉!
  
  “遲兒又中燈引了,真可憐,爹努力在半年內給遲兒找到解藥,這半年……遲兒吃素。”
  
  “爹……”遲兒沒中。
  
  “嗯?”
  
  “爹看那朵花,好漂亮。”
  
  ……
  
  這三年改變的事真的很多,例如:被扼殺的綠豆糕,它竟然可以上桌了。再例如:可以指派去買綠豆糕的想容和白南,一個被白遲趕走了,一個兩年前來望月城的黑店時失蹤了。
  
  白遲總往望日城的黑店跑,倒沒有別的原因,只是一來霧緋是死在後面那落紅河的;二來順落紅河上走有一座大宅,那種層層疊疊的圍牆式宅院,他居住了九年,印象深刻;三來翩刃常駐這裏,別的小時見過的人,也喜歡往這裏跑;四來……暫時還沒想到。
  
  自食其力買了綠豆糕回來,白遲發現院子裏多了人,一個認識的,那破落敗爛樣,可不就是他們的白南大管家;另一個不認識,不過肯定不是什麼好物種——和白壘那麼親近,能是正常物種?
  
  綠豆糕往白南手上一塞,白遲甜甜叫一聲爹,撲進他懷裏,同時拳打腳踢,要把占了他位置的人踢走。
  
  來人抬頭坐正,扒拉著頜下的短須,異常糾結的樣子:“不是說我徒孫兼徒媳走的是可愛流嗎?為什麼我看著像是……小惡霸?”
  
  “你才是惡霸呢,你全家都是惡霸!”白遲又踢一腳,一轉頭向白壘哭訴:“爹,他欺負我。”
  
  吐損肩吐喜?——白遲決定討厭這個人到底,故意說他聽不懂的話。
  
  等白遲弄清楚這位是他爹的師父時,一切都晚了,拳腳都用了,用飯的時候還故意搗亂,讓百味什麼也沒吃到。
  
  “師父。”白遲可愛流隆重上線,拉著百味衣袖抽細嗓子,清清亮亮的叫一聲,又兼圓圓的眼睛眨巴眨巴。
  
  百味一點也不給面子,從他手中抽出袖子,大大的哼一聲,做扭頭他顧狀,可眼睛還是不自覺往他身上瞄。少年生得極漂亮,長長的睫毛,微紅的薄唇,眼睛寧柔有光,看上去跟個女孩子似的,此時滿臉的笑容可愛極了,他明知他這是假,卻還忍不住相信。
  
  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他見了那麼多關於他的消息,還對那些人那麼相信他表示不解,可現在一看,原來是和白壘同等級的禍害。
  
  白壘是說太陽是圓的,人們都要懷疑太陽是不是其實是方的;白遲要是說太陽是方的,人們都要去相信他。
  
  “我說你們兩個……師父給你們主婚吧!”百味感慨,這兩人看對眼了真是天下之福,不然還不知多少人要被禍害呢!
  
  ……
  
  百味隨口說了一句,沒想到白壘竟然點了頭。
  
  白壘點了頭,那自然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白遲摸著鮮紅的嫁衣,心中淚流成河:三年前,他在這裏娶媳婦,拜堂入洞房的前一天,被白壘故意嚇跑。三年後,他在這裏嫁人,白壘你……再嚇一次吧!
  
  可惜白壘好像知道他打的什麼如意算盤,每天溫柔得跟什麼似的,雖然同樣嚇人,可是……作為一個白癡,他難道因為爹對他太好嚇跑?
  
  四十五度憂傷望天姿勢出門,看到門口垂頭喪氣仍是一身破爛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多淒慘的白南,白遲拿斜眼瞄瞄他,咳嗽兩聲:“看到你這樣,我也不舒服,我做個好事……”
  
  白南抬頭,滿含激動和期望:果然還是少爺好心啊,想容吾妻,我就來接你了!
  
  “那房裏有件紅衣服,給你穿吧,別一身破爛晃悠了,人家還以為我們家不給工錢呢!”
  
  晴天霹靂,他這一身破爛是想讓少爺老爺知道,他沒人縫補要接老婆回來,少爺你怎麼就這麼好,直接給新衣了呢!
  
  而且,說到這個他就覺得生活淒慘,想他從出生就在白家工作,可是這麼多年,一個銅板的工錢都沒收到不說,還倒賠進去不少,他……怎麼就這麼命苦。
  
  “少爺,那衣服織坊製作的,而且獨此一件,太貴重了,我穿了要折壽的。”他要敢穿,他家老爺一定會幫他把壽折。
  
  兩人你來我往,白南保持中心思想,誓死不穿嫁衣,此志絕不動搖。白遲嘴說幹了也沒能說動他,四顧一下四處無人,他靠近白南大力揪住他的袖角,傳音:“你不就想去找想容嗎?我也想去,你帶我走我就讓爹放你去。”
  
  白南乾笑,同樣傳音:“少爺您別害我了,我還不想死呢!”
  
  “不幹啊,哼,那少爺我還不玩了呢!”扭頭,就要走。
  
  白南忙拉住他,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遲兒你們在幹什麼呢?”
  
  白遲抬頭看到進院子的白壘,“爹,白南欺負我,我在報仇。”一拳毫不留情打在白南撐大的眼睛上。
  
  “敢欺負遲兒,爹幫你。”更大的一拳無視白南的驚恐,落在另一隻眼睛上。
  
  ……
  
  傍晚,白南黑著兩個眼圈,趕著一輛普通的馬車出了城,車廂內白遲邊啃雞腿邊思考著怎麼逃跑。
  
  不管這次出門會遇到誰,現在這情況,江湖再找不到同盟,那個人應該也已經狗急跳牆了吧,他要是和白南在一起,沒有利用價值的白南恐怕會被殺。白南雖然叫敗爛,可是他不喜歡敗爛,所以還是讓白南他活著吧。
  
  白遲吃完雞腿,拿手帕擦乾淨手嘴,他決定直接跳車。
  
  掀開簾子,跳下去。趕車的白南自然發現了,他不曾稍停,繼續往前走。
  
  他家少爺和老爺的互相瞭解程度未免也太高了,明明什麼提示都不曾說,少爺他是怎麼判斷出老爺想要他做誘餌的,老爺他又怎麼斷定,少爺一定會猜到?
  
  難道生死蠱……還可以做蛔蟲用?
  
  想到這裏,白南突然自掌嘴巴,暗道:什麼生死蠱,他要把這個忘徹底,不然要是哪天不小心說了出來,這問題就鬧大了。
  
  白遲在城外官道上搖晃,遠遠看到智法的時候,他心中誇耀自己一聲,這人都被他猜中了,他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只是智法他,為什麼呢?
  
  為女兒報仇?可是真有多在乎女兒的話,應該是跟莫知君一樣,優先為活著的他考慮吧,而不是把目標定在殺白壘身上,甚至還準備拿他做要脅了。
  
  你猜我猜大家猜,如果是猜謎自然有趣,可如果他本身就在謎中,一點都不好玩。
  
  此時的白遲還不知道白壘是莫聞的親生兒子,不然恐怕更無法理解了。
  
  ……
  
  篝火照亮了夜空,白遲看著火上燉的鮮菇怏怏然,他才不要吃素呢!
  
  “少宮主怎麼會一個人在外面?”
  
  白遲很有興致的看著智法在火光映照下,顯得異常油光的光頭,隨口道:“不知道。”
  
  胡亂掐藉口,不如什麼也不說,聽的人自然就會自己猜想。
  
  果然,智法點點頭,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看著白遲的目光隱隱有憐憫:可憐的被白壘利用當誘餌的小白癡。
  
  白遲確實是誘餌,可是即算不上被利用,也不可憐,白壘只是給了他一個作為誘餌的環境,其餘的都是他自願的。
  
  “智法大師,我很想白采姐姐,你帶我去好不好。”將計就計乘機逃跑才是正途,智法你別太急迫,先帶他走,只有避開了婚禮時間,你要幹什麼他幫你。
  
  白遲滿含期望的看著他,只可惜智法不是白壘,猜不到他的心理活動。被那樣的眼神看著,想起面前這少年和他的關係,智法心中稍稍有些柔軟,可這絲柔軟並不能改變他的決定,十六年的執念要放下,除了達到目的,再沒有別的可能。
  
  “白宮主一定擔心你,老衲怎可枉自帶你走。”
  
  聽到這話,白遲不滿的扭頭,最後乾脆起身走遠幾步,然後抱膝坐在地下,留給智法一個側影。
  
  智法笑起來,很多年前他的弟弟也是這樣,一不滿就鬧彆扭。
  
  只可惜那時的他低估了他的固執,最終導致了今日的結局。
  
  那個時候他以為很重要的東西,直到很多年後,才知道不過是浮雲一抹,只可惜那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事情越演越烈,他原本以為可以等待他平靜下來,以為還有很多時間來調解,可惜他又錯了,他們結的因,終於造成了果,而那人死前,甚至都從未想過留給他隻字片語。
  




第三十九章 插旗的藝術

  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打你嗎,我會幫你的。
  ——白遲
  
  有些人在你眼裏,就像一根刺,雖然那根刺並沒資格爬進心裏,甚至你對他不屑一顧,可是就好比吃飯的時候在桌子上看到它,雖然它與你無礙,可你也會覺得揮掉他會比較舒心。
  
  智法對於白壘來說,就是這麼一根刺。
  
  很多年後,白遲想起這段舊事,他覺得與其說白壘對智法不快,不如說他是對有人因為那樣的原因一直纏著他而燥心。
  
  ……
  
  白壘依舊是一襲白衣,摺扇一搖,言笑晏晏。
  
  “爹。”
  
  白遲眼睛驟亮,蹦起來就要衝過去,卻被人一把拉住,他不解的回頭:“智法大師,你做什麼?”
  
  “老衲和你爹說說話,少宮主在這裏稍坐片刻。”
  
  不等白遲回答,智法直接點了他的穴,不久那兩人就消失在他視線中。
  
  智法用的內力並不多,白遲很容易的衝開了穴道,他撐著下巴想了良久,最後起身,一貓腰跟了上去。
  
  今日上映《岳父女婿大作戰》不可不看,智法沒有象徵性的拿他威脅白壘,雖然知道他是料定白壘不在乎他,可白遲依然挺滿意。——要是他的話,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那什麼,試試也無妨嘛。
  
  跟上的時候那兩人已經戰在了一起,那樣光影流轉,很有電影特效的感覺,遺憾的是,貌似並不是勢均力敵,白壘未免也太輕鬆了些,還有時間整理衣服——那個交戰時還整理衣服的變態。
  
  白遲仔細注意著,隨時準備乘隙蹦出去。
  
  兩人雙掌相交,各退幾步,智法旋身卸力,他下一步應該就是借著旋轉的力道再撲過去——好,就是現在。白遲腳尖在地下輕點,一聲驚恐的尖叫,身體化為一道幻影撲向白壘。
  
  掌前的人換了,智法一驚,手指一縮,他去勢已盡,收掌必定反噬,猶豫瞬間,五指撲扇張開。最後還是直接印了上去。
  
  他猶豫的時間不過彈指,可高手相爭,哪能有絲毫猶豫,白壘手上摺扇散開,原本不過是平常的紙張,在內力的作用下利如刀鋒,那雪白的扇面從智法身上劃過,割破了袈裟,又穿透了裏衣,從左胸口一條長線拉到了右腰間。層層衣物在扇面下綻放,最後盛開了血紅的花,妖豔無比。
  
  在那腰間後,摺扇停下來,白壘棄扇攬著懷裏的白遲後撤。
  
  低頭,白遲軟軟的靠在他懷裏,嘴角血流極為鮮豔,那雙抬起頭迎上來的眸子依舊清澈如水。可今日那水潭不似往日裏的平靜,如同一股微風吹起了漣漪,他眼中帶著一抹蕩漾開的喜悅之意,像是得到了期待很久的一塊糖的小孩,很是可喜。
  
  白壘拂了拂他稍顯淩亂的鬢角,唇角也揚了起來,似乎為兒子的喜悅而開心,他微微笑問:“遲兒手上的是什麼?”
  
  白遲疑惑的低頭看看,又把手舉起來,臉上瞬間變成了驚恐的不敢相信的神情:“血……血……爹,遲兒流血了。”那聲音因內傷而顯得極淺,張口時又有血液隨著奔出來,尤其可憐。
  
  白壘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輕聲安慰:“遲兒別怕,流血的是爹,遲兒好著呢!”
  
  白遲當然不好,收了內傷的人哪里能好,可他的血更多的是在胸腹之間,再就是有些滿溢著,從嘴角流了出來的,這手……確實是好著的。
  
  他剛才手落處,一柄匕首插在了白壘胸口,距心臟僅有幾寸,而看那血液痕跡,那匕首原本的落處應該是正對心臟的,應該是白壘躲避了,這才落到了旁邊。
  
  白遲受著白壘安慰,心裏的辛酸淚不可言表,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他終於成功的在白壘身上插了旗,真是不容易啊!
  
  爹太厲害的好處在於,他努力尋找時機全力施為,也不用擔心真把他傷重了,他要負責養老,壞處就在於,怎麼都傷不到他,真的很沒成就感。
  
  點穴止了血再把匕首抽出來,白壘也不生氣,在匕首上掃了一眼,突然非常高興的打量白遲,那眼睛仿若瞬間爆發出烈陽,亮得刺眼。
  
  白遲寒毛瞬間豎了起來,有了不好的預感。
  
  未來的日子裏每天被逼著添並不存在的傷口時,白遲都悔不當初,而且也決定了他日後,每天被壓得厲害了後,產生的閹某爹的幻想,始終只敢停留在幻想的境界。
  
  ——添胸口某爹就已經很興奮了,要是傷了那個地方,天天被迫添那裏……白遲覺得那樣自己就可以永遠不用下床了。
  
  ……
  
  就在這個時候,智法不甘被遺忘,突然嘶聲謔謔笑起來:“報應,報應,你白壘殺了自己的爹,養個白癡兒子在懵懵懂懂下,都會一刀插在你胸口,這是報應。”
  
  白遲雙手環住白壘腰,把頭埋在他懷裏,偏頭偷偷瞄頹然跌坐在地下的智法,眼睛裏閃爍著天真而好奇的光芒。
  
  三年前白北說過白旭的死要問白壘,難道白旭真是白壘殺的?
  
  不過你智法不是要給女兒報仇嗎,白壘殺沒殺他爹關你什麼事啊?
  
  白壘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笑意:“請問大師,我爹……他是誰?”
  
  智法被激得猛烈咳嗽幾聲,怒駡道:“離經叛道,你不光殺了你爹,連認都不認了!”
  
  月兒灑下一抹清輝,照在三人身上,路邊的林子林傳出幾聲夜梟的叫聲,白壘皺了皺眉頭,低聲對白遲道:“給爹記下,下次要白南建個滅夜梟的門派,這大晚上的叫得難聽。”
  
  白遲點點頭,身體往白壘懷裏縮進了些,那智法的猙獰的樣子,還真像夜梟,該滅。
  
  白壘贊許的摸摸白遲的腦袋,睇一眼地下喘粗氣的智法,微微一躬身,用上了請教的語氣:“白旭他一生為娶,甚至從不曾和女子同床,敢問大師,他一個人能把我生下來?……說起來,白旭他可比大師更有資格當和尚。”
  
  好似被一把燒紅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插|進了心口最柔軟的位置,智法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那種顫抖的程度,讓白遲都為他擔心起來,擔心他會不會就這樣抖著抖著就……死了。
  
  一代少林方丈,顫抖抖死的,多不好聽。這要是讓人知道他和白壘在旁邊,人家還以為他們父子有變態趣味呢,那他們多冤枉啊!
  
  “爹,大師他是不是很冷?”抬頭極為擔心的問。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他爹的爹是誰呢?還有這面前的大師,除了是他娘的爹,還是白旭的什麼人?看現在這架勢,他好像一直會錯意了,智法貌似是在給白旭報仇。那白旭難道和智法有JQ?
  
  真是的,智法你太不敬業了。你可是和尚耶!
  
  白壘還沒來得及回答,智法突然驚問:“你扇子上的是什麼毒?”
  
  白壘疑惑的看著他,見他臉上身上開始各種顏色變幻,他認真思考良久,半響才恍然大悟,一拍額頭低罵一聲:“這人老了就是這樣,記性不好,昨天白南說他倒掉家裏的毒的時候,不小心把扇子掉在了裏面……嗯,這毒可能有點多,我還真不知是什麼。”
  
  智法瞪了他一眼,低頭運功逼毒。
  
  白壘眉眼掃了掃智法,眸中閃過一絲不屑,一轉頭對白遲笑道:“遲兒我們回家,明兒遲兒就要嫁給爹嘍,以後爹會對你很好的,比以前比現在都更要好,遲兒就莫要跑了。”
  
  白遲眼淚揮灑,他這跑可是來當志願者誘餌的,為什麼還要被威脅,什麼更好,爹你別對他好了,他折壽。
  
  被白壘抱著走了幾步,白遲回頭看到智法臉色更差了,他咬了咬牙,想到那點穴、那稍稍停頓的掌力,想到這位終歸還是他的外公,他心中歎口氣,決定做個好人。
  
  拉拉白壘的領口,白遲滿眼都是憐憫:“爹幫幫大師吧,他好像很難受。”
  
  白壘一怔,揉揉白遲腦袋:“爹的遲兒心地真好,罷,那智法雖是個壞蛋,可他不仁我們不能不義,幫幫他。”
  
  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念念不舍好久,才在白遲仰頭無言的催促中,狠狠往後一扔,“相神醫的皓雪,大師試著用下吧!”
  
  被白壘帶走前,白遲趴在白壘肩上,最後給了智法一個甜甜的微笑,暗中期盼道:下次……再來啊!
  
  只可惜,那林子深處好像來了什麼人,智法以後怕是沒機會再來了。
  
  “白癡,想什麼呢?”
  
  “爹,遲兒疼。”
  
  “疼?那就疼著吧!爹陪你疼。”
  
  “……”可是你沒他疼啊,傷敵一千,自損一萬,他……也值!
  
  ……
  
  智法沒有遲疑,立刻把藥吃下去。
  
  林中有兩人攜手走出來,到他身邊躬身一禮:“莫大殿主,白北、織書有禮了。”
  
  不等驚訝的智法開口,白北褐色的眼中閃過嘲弄:“是不是很嚇人,這是二殿主逼我研毒所致的,連織書都啞了,想來你也不曾調查過,定然也不知道,代你承受了二殿主怒火的白壘,從小是怎麼過來的。”
  “要不是他期待白壘長出你這個臉,你今日看到的白壘也定然不是完好的,可是白壘偏偏長得不是那麼像你,所以他找了和你有幾分相似的女子,逼他娶妻生子——這你同樣不知道吧!”
  “白壘確實不是好人,可這一切,都是因你,你沒資格報復他。”
  
  趁智法失神時,織書突然拿了一個藥丸塞到他嘴裏,返回時看到他衣服裏露出的信角,順手抽了出來。
  
  “你給我吃了什麼?”身體裏的內力不受控制的分散,一絲絲散佈全身,又通過每一個毛孔穿透出去,消散在月色中,智法用功克制,卻只能讓它們消散得更快。
  
  “散功散罷了……你別白費力氣,若用內力就可以克制,我白北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的,豈不是白活了。”從妻子手上拿過那被抽出的兩張信紙,白北看著突然詭笑起來,彎身走到智法身體,把信攤開放在他手裏:“虧得霧馨死前還不忘把這個給你,你怎麼可以不看呢!”
  
  智法低頭,視線落在信上,突然呆了。
  
  許久後,白北提著暈過去的智法,和織書相攜遠去。
  
  “我們回家,再也不出來,書你還記不記得,你說要吃我種的枇杷,我們回去就種,十八年後就可以吃了,我們還有很多很多十八年……”
  
  月輝拉長了影子,有人輕輕點了頭,交纏的手更貼近了些,在朦朧的月色中,完美如夢。
  
  兩張紙張被遺忘在後面,隨風打了幾個轉兒,隱約間可以看到其上的字跡。
  
  “哥,我在白費村等你,洗乾淨脖子自己送過來。”
  
  “莫聞,遲了十四年才把這個給你,小旭給我這個的時候已經快死了,是不是很恨,三十年前我懷了緋兒後知道你們的事時也那麼恨過,十四年前緋兒死時我也那麼恨過,現在還給你,兩不相欠……”




第四十章 正文完

  鉤鉤手,我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等你老了,等我比你厲害了,我就欺負你。
  ——白遲
  
  百褶的大紅裙子,裏裏外外三層三層又三層,身上玉佩、彩絛、花穗掛得滿當,白遲內傷未愈,被折騰的夠嗆,最後那一看就貴、重的頭冠,在他無限驚恐中,無情的往他頭上一套,腦袋立刻被壓得短了半截。
  
  被蓋著紅頭巾,眼前一片血紅,又兼裙子彆扭,身上配飾叮叮噹當作響,白遲羞愧欲絕,要不是怕白壘真的把他絕了,定然要逃婚無疑。
  
  今天的黑店一改清雅風格,全店掛紅,顯得極為喜氣,不過婚禮並不在黑店舉行,出門坐進十六抬大轎。
  
  一路搖晃,出來黑店,再尋著落紅河上走,白遲半路叫停了一次,下轎一團紅綾扔進河裏,看著它慢慢沉了下去,才讓人起轎繼續走,然後就進了那個占地不知多少的大宅院,重重疊疊走了好多層,才被人攙扶了下去。
  
  三年前白遲娶妻,眾江湖有頭有臉的人大都來齊了,今天白遲嫁人,同樣來得很齊。只是和白遲行婚禮的人變了,這江湖新一代的人自然也是變了,正所謂物是人非。
  
  白壘一身直裙禮服,同樣裹了不知道多少層,同樣的叮噹作響,從霧語手上把人接過來,他低聲在白遲耳邊輕笑:“遲兒怎麼來得這麼晚?”
  
  紅頭巾下的白遲咬牙,狠狠低道:“一個粽子,他能快到哪里去……何況還是被壓扁了的粽子。”
  
  白壘扯著他打量一下,點頭正色道:“果然是個粽子。”這麼說著,他環住粽子的手卻絲毫不曾放鬆。
  
  對兩人的親密舉動,院中眾人只當沒見,三三兩兩的寒暄起來,沒話也要找出話來。只有莫知君遠遠看著兩人,臉色極不好看。
  
  拜天地沒什麼懸念,只是白遲不情願的動作惹得白壘微笑了一下,嚇壞了院中眾人。
  
  拜父母的時候,百味一人坐在上手,白壘拜下去前眼對他掃了掃,他臉一陣扭曲,微微側身,只受了個側理。
  
  院中眾人很為他可憐,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是不適用於白壘的,所以可憐的百味只能象徵一下,真要受了白壘的拜禮,下半輩子恐怕就要活在提心吊膽中了。
  
  想到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百味扭曲的臉平和下去,為父……當白壘的父親……還是不當的好,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最後夫妻對拜,白壘白遲兩人拉著紅絲絡的兩端,那真力通過絲絡交纏,最終白遲慘敗,被壓得彎下腰去。即使是被壓下去的,可白遲抬頭,透過紅巾看進白壘眼裏時,依然有些毫無道理的觸動。
  
  這是一個儀式,從此後對方屬於你,條件是,用你自己做交換。
  
  白壘會給這麼個儀式,白遲在一個人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一些甜甜酸酸的味道的……當然,也許這只是因為喝了太多酸梅湯,所以才留有了些許餘味,然後才有了這麼一種幻覺,可這幻覺能讓自己開心的話,相信也是可以的。
  
  什麼禮樂鞭炮,都因著白壘的嫌棄省了,前者噪耳,後者在地下髒亂。兩人攜手進了洞房,那房裏被佈置得紅燭大明,床幔被褥,桌椅盆碟,一應都是紅豔豔的喜氣。
  
  在周圍充當喜娘的無花穀人驚訝的眼神中,直接掀了白遲手帕,拍拍也受驚了,瞬間從不爽臉變成甜甜臉的新媳婦,看著他比衣衫更豔的臉蛋兒,白壘很好脾氣的輕笑:“爹出去應對,要是回來遲兒不見了,爹下次就會想辦法把遲兒栓到身上哦,乖。”
  
  門合上,白遲把屋裏看熱鬧的女人請出去,掀了頭冠,躺在床上哀聲歎氣。
  
  ……
  
  不過片刻,窗子突然發出石頭擊中的響聲,白遲爬起來,推開窗就看到對面圍牆上鬼鬼祟祟的霧花花。
  
  遲疑了一下,遠遠聽到前面的喧嘩聲,想著白壘也不會這麼快回來,白遲起身,提著繁瑣的裙子從窗口跳出去。
  
  “喂,你這幾天都做什麼去了?怎麼像小偷似的?”被霧花花拉進暗影裏,白遲也不自覺的放低聲音。
  
  “你有點良心,大哥我對你多好,聽說你大禮,冒著危險過來。”霧花花伸手就欲敲白遲的頭,突然看到白遲咧著嘴笑著指指他那身嫁衣,他連忙把手縮回去。
  
  人家白遲現在是名正言順的白壘的人,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亂碰啊,霧花花蹲牆角畫圈圈。
  
  話說他這身衣服穿著,竟然不可思議的嵌合,本來就漂亮的人,比平時又豔了幾分,那清純的樣子配著豔色,在月色下美得讓人窒息。真是妖孽。
  
  “反正我就是來送賀禮的。”霧花花不知從哪提出一隻黑貓塞到白遲手上,“你那師爺爺……也許你要跟白壘叫師父,反正就是他……他不知道怎麼幫豁海島那位三少把島主位置搶了過去,現在霍亥和霍巒被趕出島,天天沒事幹就找人麻煩。”
  
  止住白遲開口,霧花花語速很快:“說什麼淒涼的被趕出島當然信不得,不過他們現在確實很閑……我被霍巒盯上了,現在要去逃命,有什麼事下次說。”
  
  “等等。”拉住匆匆忙忙的霧花花,在他不解的視線中,白遲從手腕上把帶了三年多的金線取下來,不過他的阻攔,強硬的纏上去:“不知道霧馨為什麼非要說無花穀是百花穀,你名字中那麼多花,這百花穀也許是她要給你的呢……百花穀,比無花穀好聽哦!”
  
  推推呆愣住的霧花花,白遲提醒他:“你快走吧,我聽到好像有人過來,你快走。”
  
  霧花花原本還想說什麼,聽見有人過來慌了神,匆忙喊一句“下次說”腳尖一點,消失在另一片高牆的暗影中,幾個起落就再也看不見。
  
  右手摸摸左手腕,空蕩蕩的稍有些不習慣,他抿嘴笑一笑,暗中向死去的人承諾:雖然把百花穀的擔子扔了出去,沒煙他還是會傳下去的,所以霧馨你可不要從墳墓裏爬出來嚇他。
  
  剛才聽見的腳步聲並沒有走過來,這宅子的格局跟迷宮似的,那聽著似往這裏來的,其實應該是另外的方向吧!
  
  白遲爬上牆頭,偷偷向外望,看到向出口去的兩人,暗中偷笑:還以為是誰呢,這早早退席的原來是莫知君和不識啊!
  
  不識是暗殺高手,對視線比較敏感,一轉頭就對上他,白遲無聲笑著招呼一聲,看不識眉頭隱隱鎖著,似乎有什麼苦惱,他張嘴用嘴型道:謝我吧,我讓爹爹撤了命令。
  
  不識疑惑更甚:你為什麼……要幫我。
  
  白遲指指莫知君的背影,示意他幫的是舅舅而不是他。
  
  這時莫知君發現後方的不識有情緒波動,不解的轉頭,再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一隻黑色的貓慵懶的甩著尾巴,他笑問:“我怎麼不知道不識你喜歡貓?”
  
  “只是覺得那只貓有點眼熟。”
  
  “當然眼熟,那不就是遲兒的小白嗎?”莫知君隨口道一句,他今日沒有發現白壘有做手段,防備他可能的刺殺,知道不識不是白壘的人,他一直提著的心放下來,這時竟沒對失蹤的小白突然出現表示懷疑。
  
  一反手拉住身後人的手,把人拖到於自己比肩:“我們去大江南北各地看看,今天軟玉溫香明天也許就是大漠孤行……你不准說不。
  
  ……
  
  聽著腳步聲走遠,白遲冒出頭看看,驕傲狀昂起了頭:看吧,他是世界上最大的好人。人人為我,我為人人,他就是解救世界的和平大使。
  
  “遲兒在這做什麼?”
  
  仿若幽靈的聲音傳過來,白遲驚叫一聲從牆頭掉下來,結結實實摔到地下。
  
  “爹。”抬頭淚眼控訴不接住他的人。
  
  一身紅嫁衣的人雖然很狼狽,可既然是自己的人,白壘覺得看起來那身髒亂也不是那麼無法忍受了,而且那小臉雖未施胭脂,卻顯得比胭脂更紅豔,配著盈盈淚光,更是楚楚動人。
  
  動人是一回事,白壘也懶得去拉他,摺扇一收,掉頭就走。
  
  那紅衣在白壘身上可俗氣,那一掉頭的動作,平時穿白衣的時候瀟灑的跟什麼似的,還往往讓他心跳亂攪合一把,這紅衣,嘿,怎麼看著奇怪啊。
  
  “爹……”從地上爬起來,抱起小白,小媳婦似的跟在後面。
  
  白壘低頭,看著腳下踩著的後放人的影子,看著那小模樣,就可以想像他臉上多麼委屈,還有心裏不知怎麼罵著……
  
  在白遲看不到的前方,白壘嘴角上揚,一抹極為真誠而柔和的笑意爬上了臉龐。
  
  他向後面伸出了手,白遲眼睛驟亮,生怕他又收回去似的,把弄得髒兮兮的手在衣服上擦幾下,快速塞進去,緊接著打蛇順棍子上,趕前兩步和白壘並肩而立,然後給轉頭怒瞪他手的白壘一個甜甜的笑,塞進去的手死死握緊,不讓他甩開。
  
  突然一陣風吹過,月華下的兩個影子被風吹動,好似更貼近了一些,那麼一點一點幾不可覺的貼近,最終在沒入門內前,徹底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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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百曉錄?三十年隱世之亂?上》
  君子殿、百花穀、豁海島乃世間三大隱世門派,或小隱於野,或大隱於市,傳承千年,不爭名利,雖不盡行善,亦無大惡,先輩皆言,世間淨土也。
  時元源三三年,君子殿突起禍亂,暗殿殿主莫旭率暗殿人出,另立門戶,為敗家宮。明殿殿主莫聞更君子殿為回火殿,不知效仿之意抑或爭鋒。
  同此年,百花谷穀主霧馨亦不知緣何,改百花穀為無花穀,立規法,命穀中眾女子不可與男子親近。而豁海島島主霍言突然抹掉豁海島石碑下的‘豁然開朗,百川納海’警語,言豁海者,禍害也。
  元源三四年,敗家宮與回火殿衝突盛,敗家宮敗之,退居白州。
  此年百花穀霧馨產一女名霧緋,回火殿莫聞亦喜得貴子,可世事往有不如意者,不及三日,莫聞之子失蹤。
  年末,霧馨與霍言言談三日,霍言怒而出,出時有對屬下言‘當事人言罷,那遍罷了,只我豁海島於敗家回火,自今往後,甯敵勿友’,其後百花谷閉穀,豁海島亦退居海外不出。
  時元源四九年,敗家宮以尋子之名,禍害江湖,一時腥風血雨。
  六月,烈陽似火,眾江湖名望之士聚首,突有人闖入,自謂敗家宮宮主,言其前事皆因其子白壘不服教化,望眾人助其滅之。
  再一月,已江湖萬千者眾,追殺區區一人,或有贊者,或有不齒。其間最可笑者,連追三月,竟無能殺之。三月後,無花穀、豁海島突然率先倒戈,其後回火殿與敗家宮亦反爾,此笑談終直終結。
  白壘者,觀如謙謙君子,風度翩翩,驚才俊逸,其時其已與無花穀少主霧緋交好,兩人郎才女貌,可謂金玉良緣。
  又三月,不見絲毫勢頭,霧緋突躲避白壘,白壘匆忙尋之,其一月後霧緋又不知為何自動返回,此時她已有二月身孕。
  其後些月,常有隱世門派中人道賀,更甚者有莫聞二子莫知君,隨於霧緋身側,聲呼其姊,不肯稍離。
  元源五零年,七月,時歲不及四九年炎熱,江湖亦無大禍亂,可謂風調雨順,萬民安樂。
  白壘之父白旭突于子求和,品茶談三日,白壘自始至終神色帶笑,不曾變化,白旭出時,白壘謙和送出。其回時突問桌上茶盞何去,霧緋身邊小丫頭想容言,小姐渴,少爺端去。
  那人白壘突然命人趕莫知君離府,其後就傳出霧緋早產而逝,身體焚盡,盡灑落紅河,想容亦被逐離府。
  元源五零年冬,白旭歿,莫聞出家少林。
  
  《江湖百曉錄?三十年隱世之亂?下》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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