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冥小墨
50
冥小墨走在天界精緻的回廊上,陽光柔和的灑進來,帶著一種完美和聖潔的感覺。他的小牛皮黑色靴子扣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寂寞的聲音。
“天帝……?”冥小墨看到走廊盡頭天帝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裏。雖然面對著滿池嬌豔的荷花,藍色的眼睛卻透入出迷茫。這是很少會出現的表情,天帝一般看起來就像個二百五,但是至少冥小墨在他臉上從來沒見過類似這樣的表情,看起來不但陌生,還有一些……不可思議。
天帝聽到冥小墨的聲音,並沒有轉過頭,依然怔怔的看著荷花池。直到冥小墨走到近前,他才輕輕的開口:“小墨,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冥小墨抬頭看天帝,他看到一向活躍的天帝竟然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要你……滅了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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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
冥小墨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箏囈的懷裏,並且很沒出息的,竟然依偎著箏囈睡著了。
他揉揉眼睛,看著箏囈:“我睡了多久?”
“一個小時而已。”箏囈輕輕的說。
冥小墨依然看到的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和黑暗中閃爍在自己身邊的紅色燈籠。冥小墨抬頭看箏囈,箏囈的眼睛是暗紅色的,和冥王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就像那種乾涸的鮮血,接近黑色,但是在光線下顯現出深沉的紅色,帶著不詳的氣息。
冥小墨原來挺討厭這樣的顏色,現在忽然發現,在這樣危險的地方,他的眼睛居然能讓他安定下來。他慢慢的移開視線,是因為和箏囈在一起的關係嗎?他不由的想,所以才會夢到以前在天界的事情嗎?
“還要再睡一會嗎?”箏囈輕輕的問他。
冥小墨搖了搖頭,起來去拿衣服,剛接觸到冰冷空氣的身體又被一陣溫暖包圍。箏囈從後面摟住他,把臉埋在他的頸窩。冥小墨僵硬了一下,但是並沒有推開他。
他修長的手從冥小墨單薄的肩膀輕輕的滑下,停在他纖細的腰側。吻細密地落在他優美的背脊上,順著脊椎綿延而下。
身下的人忽然輕輕的開口:“下次,我就殺了你。”
冥小墨感到摟著他的箏囈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輕輕放開他。他沒有回頭,直接去拿衣服,然後慢慢的穿上,將黑色的長髮系起來。
他轉過頭看著箏囈:“現在可以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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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箏囈現在摟著冥小墨,但是身體卻十分不舒服。他能感覺薄薄的衣料下,他纖細單薄的身體,他低垂的眼簾如蝴蝶的翅膀一般輕輕顫動,他情動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呢……
“在想什麼?”冥小墨忽然輕輕的開口。
箏囈乾咳一聲:“我在想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
“一些關於哲學的問題,”箏囈嚴肅的說。
“比如說?”
“比如說……”箏囈想了一會說,“人為什麼會活在這個世界上,或者活著有什麼意義之類的。”
“……聽起來不錯。”冥小墨輕輕的說。
“那是當然的,”箏囈愉快的說,“我覺得我呢,本來就是個思想遠大的人……”
箏囈話沒說完,冥小墨就拉了他的袖子一下,向前面指了指。
箏囈抬頭一看是一座高大的宮殿,宮殿是用大塊的石塊砌成,雖然顏色不一,但是看起來粗獷而氣勢巍峨,靜靜的矗立在黑暗中,周圍是一些石牆和倒塌的石屋。
“我不知道這裏還會有宮殿……”冥小墨喃喃的看著那座宮殿,周圍是死一般的沉寂,不知道黑暗中怎麼會出現一座宮殿。抬頭看箏囈,箏囈也是一臉詫異。
“也許……這裏的時空太亂吧?”
冥小墨白了他一眼:“你怎麼每次都是這句話,這聽起來像是一個萬能答案,我感覺……我要找的東西就在那裏,我們過去看看。”
箏囈委屈的眨眨眼,提著燈籠和冥小墨向宮殿走去。
如果不是在夢境中,不是在這樣黑暗的地方的話,這座宮殿一定相當巍峨雄偉。雖然比不上天界用玉石或者珍貴的昆侖石砌成的樓閣,但是原石的味道卻更令人感到親切。在現實世界中的話,一定會成為世界人民讚嘆的古代建築。
這個看起來像是一片古城區,宮殿很大,周圍是一些破舊的石屋,如果一定要根據時代來說,應該是在很久之前了,看起來不太像中國的建築,一部分石屋旁邊還連著城牆。雖然那城牆已經破碎不堪,但是仍然可以想像它當年是如何高大,如何將危險抗拒在外。
“這是現實?”冥小墨踏上這片城區,能感覺到細小的石塊和沙石在靴底微微的突起,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蒼茫的味道。
“也許是,可能是這塊地方因為什麼事情,而被夾在夢境和現實的,或者別的空間的縫隙中了。”箏囈看了看周圍,伸手舉了舉紅色的燈籠,“你看,我的燈籠照到的地方並沒有變成黑色,說明這不是夢境,我們應該是在沼澤地帶和別的時空的夾縫中了。”
“……是嗎,這裏會有人嗎?”冥小墨越是靠近宮殿,越能感覺崔判的氣息。宮殿雄偉,帶著一種氣吞山河的魄力。
箏囈看了看周圍道:“應該不會有人吧,雖然這裏時空挺亂的,但是很少有人會走入沼澤深處。”
冥小墨走上宮殿前長長的石階,石階竟然是用一整塊石頭砌成,冥小墨驚訝的抬了抬頭,那得多大的石頭啊……
石階大多殘破不堪,勉強可以通行,石階側上的花紋大多已經磨的看不清楚,勉強可以看到是一些威武的什麼動物,冥小墨也辨認不出來。
“要去看看?”箏囈忽然問他。冥小墨回頭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
冥小墨從來就不問別人的意見,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但是箏囈這樣想著,卻沒有說出來,估計說出來也不會對冥小墨有任何改變。
他伸手把冥小墨摟在懷裏,冥小墨抬腳就踩他,箏囈連忙跳開:“我是擔心你……雖然這算是現實的東西,但是這麼大的宮殿裏,很可能有什麼暗流,靠近點比較好。”
冥小墨想了想,點點頭。
宮殿的殿門氣勢恢宏,在黑暗中看到就像一隻巨獸張大嘴,等著吞食,不懷好意的看著他們。
冥小墨當然是不怕的,在冥界那麼久,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倒是現在沒什麼力量,真該當心一點。
冥小墨和箏囈一路上都沒遇見什麼,雖然這裏處於半夢境半現實的狀態,但是建築被侵蝕的也非常厲害,很多地方已經坍塌,多數的道路已經無法通行。
他們走進主殿,主殿幸好保存的還算完整。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地上還鋪著柔軟的紅色地毯,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呈現出一點陳舊的感覺,周圍簾幔輕垂,一派奢侈的風貌。
“怎麼回事……?”冥小墨上下打量著主殿,整個主殿看上去和外面殘破的樣子完全不匹配。裏面華麗而奢侈,和剛落成的時候應該沒什麼區別。
雕刻精緻的柱子上,簾幔或垂著,或紮起,每隔幾步就是一座高腳落地的燭臺,上面的蠟燭散發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大殿。真是令人驚訝,蠟燭已經燃燒了多久,外面的宮殿已經殘破不堪,想不到主殿的蠟燭竟然還在燃燒。
冥小墨感覺到崔判似乎就在這裏,但是具體方向就感覺不到了。冥小墨向上看了看,主殿的天花板似乎格外的高,明亮的燭光也不能照到頂上,冥小墨只看到柱子一直延伸到黑暗中。
宮殿是如此的整潔,就好像人們剛剛離開,箏囈也舉著燈籠到處看著,但是沒讓冥小墨離自己太遠。
“嗯……”
一聲柔媚的呻吟聲,在寂靜的黑暗中散發開來,如同雨水掉落,碎了一池的寧靜。
“這裏還有人?”冥小墨壓低聲音看了看周圍。
“在這裏,”箏囈拉著冥小墨慢慢的向一處黑暗的角落靠過去。
聲音越來越清晰,但是一直壓的很低,嫵媚的呻吟給這座沉寂的宮殿增添了一分曖昧,連這裏的燭光都顯得柔和起來。
冥小墨跟著箏囈慢慢往那裏走,他不僅聽到呻吟,還聽到男人壓抑的喘息聲。心裏暗道:誰那麼不要臉,在這裏做愛,該不是崔判那個白癡吧,怪不得就不要回去了……只不過這聲音好像挺熟悉的,在哪里聽過呢……
冥小墨還在繼續想著的時候,聽到旁邊的箏囈倒吸一口氣,連忙抬頭一看,連自己也傻了眼。
前面依然是簾幔低垂,在他們前幾步路處,周圍的燭臺亮著光,但是要比剛才看到的光要柔和一些,暗一些。
冥小墨傻了眼也並不奇怪,他很少發呆,很少會傻眼,因為他遇到過太多的事情,他有太多的時間來積累經驗……不過這會,這些經驗根本用不上。
因為那個發出嫵媚的呻吟的聲音,就是出自他自己的嘴中,怪不得自己是如此的熟悉……
冥小墨看到不遠的地方,竟然是自己在發出這樣的聲音。
那裏有一張躺椅,上面鋪著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白色皮毛。冥小墨分開腿坐在一個男人身上,他的黑色牛仔褲被褪到膝蓋處,露出纖細而白皙的腿。身體上面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因為現在的動作,扣子全部解開,露出白皙的肩膀,和單薄的胸口。黑色的長發散在周圍,那妖媚入骨的呻吟聲,連黑髮也顯得妖媚起來。他的手摟著男人的脖子,指甲深深的陷入男人背上的皮膚。
那裏的冥小墨發出嬌媚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有某種魔力,能喚起最原始的欲望。他身下的男人律動起來,他的喘息變得更加細碎。男人的手握著他的腰,讓他更深的坐下去,而他則努力抬高身體。
他們站著的那個方向,正好能看到那兩個人的側面,有那麼一瞬間,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充滿了被欲望折磨的恥辱和憤怒。那美麗的眼睛帶著深沉的欲望,卻同時充斥著冷冽銳利的殺氣,顯得無限性感。
身下的男人吻上他的頸側,他發出細碎的喘息聲,男人狠狠的抽動,動作越來越快,然後高潮過後,發出充滿欲望的喘息。冥小墨低下頭,輕輕的吻住男人的唇,男人卻一把拉住冥小墨的頭髮,狠狠的吻他。
那個男人他們看不清楚臉,但是箏囈隱約看到紅色的長髮。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我說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呢,那個男人好像就是我啊……
“天啊,我要流鼻血了……”箏囈抬起頭,捏住自己的鼻子,然後走過去,卻發現他幾步前就是一道透明的牆。牆的對面,那兩個人仍然交纏在一起,他剛想看個仔細,一陣巨響後,面前的牆忽然碎裂開來。
仿佛像巨大的玻璃窗被擊碎,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網紋路,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整塊碎裂開來。
箏囈回頭一看,冥小墨手裏拿著一把槍站在他後面,看起來他是用子彈把前面的那透明牆打碎了。
冥小墨冷冷的看著那已經破碎的牆壁,黑色的目光中泛著清冷,那目光好像是在地獄業火中淬煉過的刀鋒,銳利而張揚。雖然他現在看上去很平靜,但箏囈可以很直接感覺到他的怒氣。
“我們走。”冥小墨收起槍,往前繼續走,他的高跟鞋踩到剛才的牆壁的碎片,發出清脆的“吱吱”聲音。
箏囈露出可惜的表情,蹲下來看著地面上的碎片:“真可惜……這可是預知之鏡啊。”
“快給我滾過來!”
黑暗裏傳來冥小墨不耐煩的聲音,箏囈連忙站起來,尋著聲音跑過去。
51
冥小墨怒氣衝衝的走在前面,心裏極度不悅。他能聽到身後匆匆的腳步聲,忽然站住了。
寂靜的宮殿裏聲音一下子消失了,連身後的腳邊聲也停了下來。冥小墨心裏一下子涼了半截,估計是和箏囈走散了。
冥小墨輕輕向前走了一步,當高跟鞋輕觸地方發出聲音的時候,後面也輕微的發出腳邊聲。
八成被什麼東西纏上了,冥小墨心情鬱悶起來,那個玉如意雖然是個上古神器,但是早知道夢境是這麼危險……或者說崔判的靈魂在這麼危險的地方——早知道還是不要了好。
他又輕輕向前走了兩步,身後也傳來腳步聲,等冥小墨一停,那腳步聲也停下來。
冥小墨抬頭一看,前面就是一道走廊,走廊上燃著明亮的燭火。可是周圍的黑暗如同固體的物質一般,即使是一排明亮的光芒,卻依然看不到盡頭。
冥小墨猶豫了一下,飛快的跑過走廊,在走廊的盡頭,也就是最後一盞燭臺後面停下來。右手拔槍,朝地上的影子開了一槍。
槍聲在這樣封閉的走廊裏格外響亮,但是那黑色的影子仿佛吸收了子彈一樣,沒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跡。在燭光的照耀下,冥小墨面前的影子忽然蠕動了起來,向黑暗的角落慢慢的蔓延過去。當然這個時候,冥小墨本身沒有動,而身後的燭火也依然閃爍,沒有改變位置。
冥小墨冷冷的看著那團蠕動的黑影,手臂上的白色頭繩閃了一下,一點柔軟溫和的光點慢慢的脫離頭繩,輕輕的落在冥小墨銀色的槍上。
他舉起槍,另一隻手托住,對準那塊慢慢蠕動的黑色陰影,騰的開了一槍。
冥小墨並沒有聽見響亮的槍聲,但是卻被槍的後坐力震得向後退了兩三步。他微微挑了挑眉,看到眼前已經出現一個大坑。就像被什麼巨大的東西砸到一樣,周圍滿是碎石,中間一個光滑的坑,直徑大約一米,冥小墨借著周圍的燭光,在坑底竟然是一潭黑色的液體。
“小墨。”
冥小墨抬起頭,發現箏囈從走廊盡頭的拐角裏走出來,手裏依然提著紅色的燈籠。
冥小墨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離開那個坑向箏囈走去。
“你剛才去哪里了?”箏囈皺眉看著他,向他身後的那個坑看了看,“那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好像是藏在我影子裏的什麼東西吧。”冥小墨並沒有把槍放回去,而是拿起槍管搔了搔頭。
箏囈看著冥小墨手裏拿的那柄槍,銀色的加長槍管,目測口徑大概有20毫米或者更大。
“我剛才沒發現你拿著槍。”箏囈輕輕的說。
冥小墨慢慢走過來,看了他一眼:“我也沒發現。”
“繼續走?”箏囈笑了一下。
冥小墨點了點頭,箏囈轉過身,走出走廊,走廊的外面就是主殿,剛才一直隱沒在黑暗中,冥小墨並沒有發覺。
主殿裏依然很明亮,箏囈提著燈籠走在前面,在主殿的盡頭是一扇華麗的大門。門是用整塊玉石做成的,上面雕刻著細緻的花紋。光滑的表面沒有一絲刮擦,就像剛剛做出來的一樣。
上面刻著各種繁複美麗的花紋,恰到好處的鑲嵌著一些漂亮的寶石。
箏囈慢慢抬起頭,輕輕一碰門,門輕輕的向內打開,如此巨大的門,竟然安靜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箏囈沒有猶豫的走了進去,冥小墨卻停了下來。箏囈向內走了幾步,轉過頭,露出疑惑的目光:“怎麼了小墨?”
“我……”冥小墨向後退了一步,“我只是不太習慣往怪物的胃裏走。”
說著他抬頭,槍口幽深,對視著箏囈紅色的眼睛。隨即他以最快的速度拉開保險,金屬冷硬的碰撞聲在這樣寂靜的地方顯得格外刺激人的神經。
冥小墨黑色的眼睛冷冷的看著箏囈,沒有一絲戲謔,冷森的就像無底的黑洞。
“嘿,放下那玩意,小墨……你怎麼了?”箏囈的聲音有些輕微的顫動,紅色的眼睛顯現出極度的詫異。
冥小墨沒有回答,沒有一秒的猶豫,完美的臉上沒有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漂亮的瓷娃娃。
巨大的槍聲幾乎要穿透耳膜,在這樣的地方震的空氣都在發抖。
箏囈低頭,左側胸口也正是心臟的地方,開了一個洞,冒出淡淡的青煙,裏面的血肉一片狼藉,大口徑的手槍的確足夠在人的身上開一個大洞。
“抱歉,我不知道你心臟在哪里。”冥小墨輕聲說。
箏囈手上的燈籠倏然不見,就這外面明亮的燭火,箏囈的身體竟然慢慢的在融化。他用痛苦的表情看著冥小墨,痛苦中是慢慢的詫異。他的確不太相信冥小墨會開槍,這樣的表情看起來更像是一種質問。
他的喉嚨發出“呵呵……”的聲音,但是融化並沒有停止。仿佛像在火中的冰淇淋一樣,箏囈慢慢溶解,他的外皮褪去,變成一團圓乎乎的東西。
那個東西大概只有一米高,光禿禿的頂上只有一隻眼睛。血紅色的眼睛怨恨的看著冥小墨。也許是因為眼睛格外大的關係,可以讓人很容易看到眼球周圍細細的紅色脈絡。
這時候房間裏一下子暗了下來,並且刮起了一陣陣森冷的微風。風並不大,但是卻是一種森冷的感覺。原本沉寂的宮殿更加顯現出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風雖然沒有發出聲音,卻牽動那些垂掛著的簾幔輕輕飄起又優雅的落下。
冥小墨看著那個房間裏的東西,然而連房間也開始慢慢的溶解,原本華麗的宮殿一下子像被什麼東西沉浸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顯現出一種歲月的斑駁,精緻的大理石柱子出現一道道深刻的裂縫,就像老人額頭的皺紋,醜陋而無從回避。風靜了下來,燭火卻暗淡了下去,或者說整個主殿也暗淡了下去,那些精緻華麗的東西一下子變得支離破碎,光鮮的外表被剝去,顯現出時間劃過的殘忍痕跡。
不過這樣的樣子卻更為真實,冥小墨忽然想,擁有不變的時間或許不是那麼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原本嶄新的宮殿,變成了與它外貌年齡相符的環境,坍塌的角落,落滿灰塵的地面,已經殘破不堪的貴重絲綢簾幔,一切的一切如此符合時間的規律。
整個主殿顯現出它真實的一面。
原本是房間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只有一個怪異的東西站在那裏,對冥小墨露出仇視的目光。在它的身後是一個巨大的球體,外壁呈血紅色的粘膜,周圍覆蓋著像血管一下的東西,仔細看過去還有細細的絨毛。整個東西直徑大概有五米,佔據了主殿的盡頭。
冥小墨不禁皺了皺眉頭,那個東西的表面雖然是血紅色的粘膜,但是呈半透明狀,裏面儼然睡著一個人——雖然冥小墨萬般不願,但是裏面的人確實是崔判。他被包裹在這個噁心的血紅色肉球裏,就像嬰兒一樣蜷縮起身體,懷裏緊緊抱著玉如意,那個玉如意發出柔和的光芒,但即使是這樣,在這樣的肉球裏看來仍讓人覺得汗毛倒豎。
“……夢魔。”冥小墨向後退了一步。
箏囈說的沒有錯,在夢境裏有無數東西等著捕獲迷途的靈魂,但是最厲害的就是夢魔,當然它也是唯一只存在夢境中的妖魔了。但是……一隻普通的夢魔應該有多大?50公分或者80公分?但絕對長不到五米吧?
冥小墨有些鬱悶的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聽到了周圍發出如同蛇類警告或者進攻時候所發出的“嘶嘶”聲。主殿幾乎已經沒有什麼光線了,但是冥小墨仍能看到,在他的周圍竟然圍繞著十隻以上的,長著可怕大眼睛的東西,它們的眼睛一致的,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他不禁握緊了自己的槍,如果現在手上有把刀就好了……我果然還是不習慣用槍啊,冥小墨沮喪的想。
“雖然我不習慣用父君的刀……”冥小墨忽然冷冷一笑,鬆開右手,銀色的槍直接落到了地上,發出沉悶的金屬聲音,“但是這會兒……好像沒得選擇。”原本系在手上的白色頭繩散發出溫和的光芒,在幽暗的宮殿裏既不耀眼也不張揚,一點柔光,不會刺痛眼睛,卻足以溫暖人心。它自己從冥小墨的手臂上輕輕的解開,像完全沒有重力一樣漂浮在空中。它慢慢的將自己的身體保持在同意水平,當冥小墨的手指接觸到它的時候,它那溫和的光芒一下子消失了。儘管它的光芒消失,但是原本陰森黑暗的主殿瞬間滿室銀輝,仿佛明亮的月光落在宮殿裏,連殘破的宮殿都顯得神秘和聖潔起來。
“我可是好久沒摸這把刀了……”冥小墨輕輕的發出呢喃,原本清冷的黑色眼睛,瞬間溫柔了起來,那溫和的目光足以溶化任何冰冷的心,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目光和煦的如同清晨的光芒。
原本的繩子在冥小墨的手下輕輕的漂浮在那裏,它的外表慢慢的褪去,變成一把長長的銀色刀。它的刀鋒清冷,像冬季的清水,冰冷刺骨卻清澈無比。冥小墨握住它刻著繁複花紋的刀柄,將它握在手裏。冥小墨一下子懷念起這樣的感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握住刀,沒有體會到戰場上真正殺戮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就像毒品,讓勝利的人越陷越深,力量的誘惑如此甘美,一切禮教良善在它面前蕩然無存。冥小墨喜歡這樣的感覺,即使他知道那是錯誤的,但是他,從來不是一個有自製力的人。
冥小墨的嘴角輕輕上挑,他習慣看著別人痛苦,或者死亡的樣子,很多人覺得這是殘酷,但是對於冥界永無止境的生命的人來說,隱隱約約帶著羡慕,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生命不會改變,死亡也是如此。
周圍的那些大眼睛的怪物正確來說,應該是夢魔的觸手,它們愣了愣,一下子全部沖向冥小墨,在它們的眼睛下部是一張大嘴,裏面沒有牙齒,卻是足以腐蝕靈魂的毒液。冥小墨的刀輕輕一劃,一道如月光般的未封口的半圓出現,並且平行向前推移——以優雅的速度,和令人屏息的光芒,它並沒有消失,繼續向前,並且慢慢擴大。
那道銀色的圓弧平行而出,將向冥小墨面前奔來的觸手一分為二,乾淨利落,光弧繼續向前……一直劃開那個肉球。就像將裝滿水的塑料袋劃破一樣,肉球立刻癟了下去,腥臭的水洶湧二處,卻在接近冥小墨的地方迅速蒸發。那些在地上的觸手痛苦的掙紮,它們張大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原本肉色的身體迅速的萎縮,顏色也變成了灰白色,就像瞬間失去了生命一樣。
冥小墨低垂著眼簾看著那些東西在水裏掙紮,仿佛要抓住生命的最後一瞬。
“啊……小墨,你可真是不留情面,”一個慵懶的聲音從旁邊發出,“我該怎麼說你好呢?”
冥小墨轉頭一看,箏囈從柱子後面慢慢的走了出來,手裏依然提著一盞紅色的燈籠。紅色的眼睛帶著戲謔,暗紅色的長髮卻和這個宮殿意外的相稱,他慢慢走過來,毫不在意的踩在那些腥臭的水上,輕輕的說:“你呀,怎麼把我的寵物殺了呢……”
“你的……寵物?”冥小墨並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而是舉起了手中的劍對準了他。
箏囈走到崔判旁邊,輕輕的彎下腰,在崔判身後拿出一個珠子。那個珠子散發著血紅色的微微光芒,箏囈笑了笑,看著冥小墨溫和的說:“不過算了,誰讓小墨可愛呢,那麼這個東西我拿走你沒意見吧?”
“把東西放下。”冥小墨向前走了一步,劍尖直指著他。
“小墨……”箏囈柔聲說,“希望下次能在別的地方再遇見你呢。”
“……箏囈。”冥小墨拿著劍刺向箏囈,但是箏囈手裏的燈籠忽然染起了巨大的火焰,下一秒就整個包圍了箏囈。等冥小墨的劍遞到,箏囈已經消失。整個宮殿裏只剩下,在腥水裏像魚一樣拍動地面的觸手。等火光消失,整個宮殿又恢復了一片寂靜與黑暗,那個夢魔的身體已經只剩下一層灰白的皮膚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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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慢慢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在冥王的懷裏,手臂上系的頭繩已經回到了冥王的頭髮上,紅色的眼睛溫和的看著自己。
“……我看到一隻很大的夢魔。”冥小墨輕輕的說。
冥王點了點頭,柔聲說:“那可真是危險的情況。”
冥小墨有些疲倦的閉上眼睛,身體就像灌了鉛一樣,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他感覺到冥王柔軟的手指在頭上輕輕的撫摸,順著長髮滑下,劃過他的背脊。他一點也不想動,封印還是沒有解開,夢境中能拿起那把銀色的劍,雖然是因為冥王的力量,但是自己本身的體力也已經透支了。
“崔判呢?”冥小墨輕輕的開口,並沒有把眼睛睜開來。
只聽見冥王輕輕的說:“已經醒了,差一點就到時間了……你們好像到了危險的地方呢……”
“……嗯,”冥小墨在冥王懷裏蹭了蹭,不再說話。
冥王若有所思的輕輕撫摸他的頭髮。宮殿裏一片沉寂,華麗的雕飾和輕柔的簾幔時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即使事實上,它們歷史久遠。
冥小墨是個任性高傲的人,這註定他會遇到許多危險,或者註定他不會單單留在冥界。
他現在只是沒有力量,如果他一旦擁有以前的力量,一旦他的封印解開,誰還能簡單的阻止他離開。與他柔弱的外表完全不符的強硬力量回到他的身體,那時候會不會像以前一樣……
冥王想要解開冥小墨的封印,不可否認,他以前擁有力量的時候,張揚而倨傲,卻美的令人無法移開視線。也許比起冥界來,他更適合站在光環之下——我們的性格截然不同,冥界永遠是一片寧靜,死者的國度總是不太熱鬧。
冥王一邊想著一邊揉揉額頭,冥小墨和箏族有些什麼糾葛他是不清楚。對於冥王來說,箏族也是一個神秘的種族。神族不入輪回,不屬於他管,但是箏族也不入輪回,兩者唯一不同的是,箏族嚴格來說應該是人類。
在很久以前,冥王還記得,箏族和主神一起走上高臺,那一頭暗紅色的長髮帶著某種不詳的光芒,但是主神對他卻奉若上賓。這是何等的殊榮,看上去,箏族的價值比神族更甚。至於原因,冥王不知道,天帝也不知道。
隔了很久之後,天帝居然讓冥小墨帶兵討伐箏族。這是令人震驚的事情,在這起殺戮事件中,主神始終保持沉默。冥王也問過天帝,天帝也是一臉茫然,只說這是神諭。
箏族身上發生什麼變故冥王不是特別感興趣。只是在那次殺戮之下,居然還會有人生還,這同樣令人吃驚。
更沒想到,原來冥界第一通緝犯就是箏族。主神以前,讓冥王和天帝當著所有神族起誓,發誓他們永不傷害箏族,這足以顯現出主神對箏族的態度,可是沒想到,最後他還是命令天帝殺了箏族。
“父君……?”冥小墨從他懷裏起來,打了一個呵欠,黑色的眼睛看著冥王,“你好像在想什麼?”
“沒什麼……”冥王輕輕的說,他把冥小墨身上的薄被拉開,“還累嗎?”
冥小墨搖了搖頭,伸了個懶腰。
“要不要去看看崔判?”
冥小墨點了點頭,披上衣服下了床,“我先去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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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吃過點東西後才和冥王去閻王殿。
冥小墨輕輕推開崔判的門,轉過屏風,看到小閻王坐在床前,陪著崔判說話。
崔判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總體看起來還算好。夢魔是那種吸收靈魂精氣的妖魔,不會立刻把你害死,只會在夢中慢慢的腐蝕你的魂魄,據為自己的營養。幸好有玉如意保護,要不然崔判恐怕還沒等冥小墨來救,就已經被夢魔吸食乾淨了。
“我的玉如意呢?”冥小墨看到崔判立刻問。
崔判在床上向冥王欠了欠身,從枕邊拿出玉如意,交給小閻王。小閻王轉頭把玉如意遞給冥小墨。
冥小墨接到玉如意又是一皺眉,沉下臉看著崔判:“怎麼會這樣……”
“我估計……”崔判抓了抓頭,不敢直視冥小墨的視線,“我估計吧……玉如意為了保護我的魂魄,讓冥王先撞了一下,又在夢魔的體內放了那麼久,上面的靈氣恐怕已經……耗去大半。”
“什麼……”冥小墨就感到一陣無力感,忽然想起,在夢境裏,箏囈最後在夢魔的身體裏,拿出一個紅色的珠子……“難道,玉如意的力量在那個夢魔的內丹裏?”
“內丹嗎?大部分靈氣應該都在那裏……”崔判連忙說,“那顆珠子……你拿了嗎?”
冥小墨把玉如意往地上一摔,一語不發的轉身向外走。
“墨少爺?”小閻王剛喊了一聲,就讓崔判把他的嘴捂上。
冥王看了他們一眼,對崔判說:“你好好休息吧。”
崔判立刻恭敬的回答:“勞您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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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死我了!”冥小墨忍不住生氣的拔冥府牽牛花的葉子和藤蔓,“那個混蛋三番兩次搶我的東西……”
“小墨?”冥王從後面走過來,“怎麼了?”
“父君……”冥小墨轉過頭,委屈的看著冥王。
冥王將他摟進懷裏,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內丹給別人拿走了嗎?”
冥小墨委屈的點點頭,黑色的眼睛裏充滿了不甘和委屈,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連著冥王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內丹而已,”冥王摟著冥小墨向宮殿走,“玉如意的靈氣已經被吸納到內丹裏,雖然力量強大,但是已經沾染了妖氣,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我只是不喜歡……他搶我的東西。”冥小墨推開冥王,走在前面,“那個……本來是我的。”
那你就真的不關心崔判?冥王沒有問出口,也許正是自己的寬容和寵溺,養成了冥小墨這樣任性的性格,所以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說他呢。
冥王自認對孩子一向很寬容,可是冥小墨和冥小羽兩人卻完全不同,就像鏡子的兩面,冥小羽像自己,自製溫和,可是小墨既不像已經昏睡的妻子,也不像自己。
冥小墨的性格偏向尖銳,他就像一把雙刃劍,既能輕易割開敵人,也很容易傷害自己。他的自尊心太高,太驕傲,即使沒有力量也不曾有絲毫的收斂。
當然……他是我的孩子,冥王低頭親吻冥小墨黑色的頭髮——所以,有什麼不可以呢?即使驕傲任性到過分,有什麼不可以呢?
冥小墨坐在床上,把紮著的頭髮放下來,在白色的床單上蜿蜒成嫵媚的曲線。他轉過頭,對上冥王深邃的紅色眼睛,他轉過身來,蹭到冥王懷裏。
“呐……父君,我去夢境的那幾天,你有想我嗎?”冥小墨貼上冥王略涼的身體,這樣的溫度和氣息讓自己覺得安全。
“我……”冥王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父君?”冥小墨柔軟的唇吻上冥王的喉嚨,舌尖劃過突起的喉結,黑色的眼睛向上看著他——一種志在必得的表情。
冥王笑了笑,低頭看懷裏的冥小墨,艶麗而嫵媚,帶著傲氣,好像答案已經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是如此高傲和自信。冥王一翻身把他壓在身下,親吻他的頸側,柔聲說:“是的,小墨,我有想你。”是的,志在必得的回答和愛戀,冥小墨就是這樣的孩子。
冥小墨在他身下發出輕輕的笑聲,笑聲輕盈,一種孩子氣的感覺。冥王吻上他的唇,像懲罰一樣的親吻,他感覺到冥小墨的手伸上來,抱住自己的身體。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以為自己喜歡那些有清澈眼睛的孩子,單純稚氣,像孩子應該有的樣子。坦白率直的眼神,沒有任何心計和計較,或者和自己一樣沉寂溫和——他以為,他只是以為,以為自己會喜歡這樣的孩子。
可是後來他發現,其實不是這樣的。
黑色的眼睛像這個世界的黑暗,望不到邊,看不到底,就像在三途川的前面,望不到對岸美麗的曼珠沙華,只看到沉寂的黑暗。他以為的孩子不是那樣,沒有清澈的眼神和乖巧的性格,沒有善良的天性和悲天憫人的情操。他是那樣倨傲乖張,為了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他的性格幾乎可以用殘忍來形容——但是自己還是淪陷了。他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犯這樣的錯,可是錯誤來得如此冒昧而直接,自己拼命抑制,還是不可逃避。
“小墨……”冥王吻著他的唇,拉開他修長的雙腿進入他的身體。身下嫵媚的身體,發出誘人的呻吟。
他以為他是主神的驕傲,可是他錯了,他以為他永遠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可是他犯了。那雙黑色的眼睛如此清冷和深不見底,動情的時候微微的眯起來,透露著深沉的欲望。
“……你是我的,”他一次次的進入冥小墨誘人的身體,他在他的臉上看到那種志在必得驕傲,可是這樣的表情卻能讓人輕易的順從和被俘虜。
53
冥王輕輕的睜開眼睛,看到床頂上的床幔合攏成精緻的花紋,優雅的皺褶在黑暗中呈現出一種時間沉澱下來的深沉和單調。他側過頭,懷裏的冥小墨已經不在。
他向旁邊看去,看到冥小墨安靜的站在那裏。冥界是個正常恒溫的地方,它的溫度和冥界的時間一樣,不會輕易讓人察覺。
冥小墨背對著床站在那裏,黑色的長髮一直垂到臀部,露出一雙修長的腿。他沒有穿鞋子,赤著腳站在冰冷堅硬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那白皙的皮膚在那裏有一種妖豔和誘惑的美麗。
他安靜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在做什麼,雙手自然的垂著,一語不發。
冥小墨忽然覺得身後一陣溫暖,他轉過頭看到冥王那雙紅色的眼睛。冥王的眼睛不像箏囈的那種紅色,容易讓人想起那些乾涸血液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冥王紅色的眼睛和他的年齡不相稱,就像紅石榴石的顏色,清澈而溫和。
“父君……”
冥王低下頭,親吻冥小墨柔軟的唇,將長長的毯子裹住冥小墨的身體。
“……怎麼不睡床上?”冥王寵溺的親吻他黑色的長髮,手臂輕輕摟著他的腰。
冥小墨搖搖頭,沒說什麼。
冥王陪著他,安靜的站在那裏。時間在冥界輕輕的流走,無論是鮮豔的彼岸花聲,還是高大雄偉的閻王殿,或者是黑暗的三途川河水,時間劃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冥界的時間毫無意義,但是畢竟還是有東西改變了。
冥王親吻冥小墨的耳朵,順著頸側而下,那白皙柔軟的皮膚下面是活躍的鮮血,他能感到它們流動的速度,熟悉它們並且佔有它們。
冥小墨並不是一個會憂鬱的人,他對問題的態度永遠是解決它們,而不是逃避它們。他是個行事乾脆的人,大多數時候說一不二,很少會有這樣沉默著不說話的時候。
那柔軟的皮膚仿佛有著無比誘人的吸引力,冥王修長的手指順著曲線慢慢滑下。懷裏的人發出輕輕的一聲呻吟。
“在想什麼不能和父君說嗎?”冥王輕輕的咬了咬他的耳朵。懷裏的冥小墨發出輕輕哼聲,慢慢的轉過身,黑色的眼睛看著冥王,露出委屈的表情。
“怎麼了?”
冥王的指尖撫上他柔軟的唇,低頭吻了下去。冥小墨很喜歡冥王的吻,通常冥王給人的感覺很溫和,就像一個長者,但是他的吻卻很霸道,冥小墨喜歡,他貪戀他的吻。他就是喜歡他在乎他。
而冥王卻忽然推開了冥小墨,冥小墨疑惑的看著他。冥王紅色的眼睛露出迷惑的目光——冥小墨在過去很長的時間裏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目光。
“小墨……這是什麼東西?”
冥小墨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在腰側上竟然有一道黑色的花紋。那花紋如果放在紙面上來說,應該是挺漂亮,挺有復古韻味。黑色的線條從腰側蜿蜒而下,一直繞到冥小墨的大腿根,看起來就像人界流行的黑色紋身。
“這是……紋身嗎?”冥小墨疑惑的看著,連自己也為發覺,基本上冥小墨不是那種很注意自己身體的人。
“誰給你紋的?”冥王將冥小墨拉到床上,礦石的光芒讓兩個人看這個紋身看的更仔細。
大約有手掌那麼大,拇指粗的黑色線條蜿蜒的極其嫵媚,連帶冥小墨的身體也增添了幾分嫵媚。
“沒有人給我紋過啊……這是什麼?”冥小墨側著身體,手指撫上那個黑色的紋身,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冥王輕輕的說,“看起來……像是某種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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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少爺……妖魔都散了,我們回去吧?”鬼差走到冥小羽面前道。
冥小羽輕輕的點點頭,在冥府管轄的地域之外,他們是無權干涉任何事情的。這是當初冥王訂下的規矩,也就是冥府地界之外,其餘的三分之二面積屬於未知地域,其實也就是真正的魔界,裏面妖魔混雜,連植物都帶著不可預知的危險。
冥府的位置十分微妙,它就如同一個要塞,鎮守在冥界的入口,如果有什麼東西要離開冥界,去人界乃至天界,必須要經過冥府所管轄的地方。
但是有什麼妖魔能從冥王的眼皮底下溜過去呢。
冥小羽就是在邊境看看,他到的時候妖魔已經散去了,不知道他們有什麼打算,一下子聚起來,一下子散開,不知道準備幹嘛。冥小羽原本想馬上返回,走了幾步才決定再留幾天看看情況。
幾天過去,邊境一如往常的平靜,正當冥小羽準備離開的時候。邊境那邊走過來兩個男人。
“嗨,羽少爺,好久不見。”
冥小羽轉過頭,笑了出來:“……是複燁啊。”
走在前面的那個男人穿著一身黑衣,黑衣上還罩著一層黑紗,銀色的短髮下是一張俊美的臉。他的打扮有些奇怪,讓旁邊幾個鬼差不禁皺起了眉頭,黑衣看上去是上好的絲緞,但是穿的十分鬆散,微微的露出瘦削的肩膀,耳朵上穿著精緻的耳墜,下面是銀色的鈴鐺,走一步就是輕輕的鈴聲。他輕輕的笑著看著冥小羽,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煙袋。雖然裝扮是說不出的怪異,但是卻有一種別致的風韻。
他看了冥小羽一眼:“我們有好久沒見了吧?”
“快一千年了吧,”冥小羽也笑起來,“怪不得找你們不著,原來你們跑魔界裏去了。”
男人露出無奈的表情:“沒辦法,現在生意冷淡啊,自從上次的鋪子被小墨砸了以後,浪跡江湖,無以為家啊。”
冥小羽又笑起來,卻沒有再反駁。冥小羽的性格冷漠,很少在人前露出笑容,即使在哥哥冥小墨面前也很少笑。現在看到這兩個男人,露出難得的笑容,讓周圍的鬼差們大跌眼鏡,不禁大大的佩服這兩個男人——自不用說,他們是從危險的魔界裏出來的了。
“小墨呢?”男人抽了一口煙,煙霧嫋繞,慢慢升騰,遮住了男人碧藍的眼睛。
“回府裏了。”冥小羽輕輕的說,“你們也好久沒來冥界了,跟我一起回去吧。”
拿煙袋的男人,向身後的男人看了看,點了點頭:“那就打擾了。”
“你們可是冥府的貴賓啊,”冥小羽輕輕的說,“小墨,看到你們一定會高興的,雲陽複燁,殊況。”
原本一直在雲陽複燁身後沉默的黑髮男人,也輕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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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挺好看的啊……”冥小墨撥弄著身上黑色的花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過確實是挺漂亮的。
冥王沉寂的看著,然後輕輕念動咒語,冥小墨身上的那一塊黑色紋身一樣的東西,慢慢脫離了皮膚,化為無數的黑點,模模糊糊的形成紋身的樣子。隨著咒語的完成,它們在空中倏的一下,竟然消失不見。
冥小墨再次低頭看自己身上,和冥王一樣皺起了眉頭,那塊黑色的紋身已經在身上,絲毫沒有受到破壞的樣子。
“……啊,怎麼會這樣?”冥小墨也驚訝了起來,冥王的力量他是知道,基本上不會存在冥王解決不了的問題,尤其這應該是屬於魔法方面的問題。
“……身體有覺得怎麼樣嗎?”冥王皺著眉頭問冥小墨。冥小墨想了一會搖了搖頭。
隨即又抬頭問冥王:“父君的身上有嗎?”說著伸手脫冥王的衣服,雖然現在眼前那塊黑色的花紋比較重要,冥小墨還是被冥王的身體吸引住了。
在衣服的包裹下,根本看不出冥王的身體會是這樣,加上冥王的氣質偏向書卷氣,看起來就像一個學者,但是事實上,冥王的身體大部分的情況下,能讓冥小墨羡慕的流口水。
另一個人毫無防備的讓他看著,他看看身體上是不是有同樣的黑色印記。他感覺那個黑色印記不是那麼簡單,這讓他感到不安,尤其是還出現在小墨的身上。
他抬起頭看到冥小墨深邃的黑色眼睛,他毫無心機的說:“幫我看下後面。”說著他伸手將銀色的長髮攏到前面。
冥小墨不知道,原來背脊也是那麼吸引人的地方。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寬闊的背脊,有著屬於男人特有的曲線和充滿力量的起伏,肌理結實,在溫和的燈光下泛著迷人的色澤。他毫不介意的讓冥小墨去看,一點也沒注意冥小墨那副快流口水的表情。
“小墨?”冥王不確定的輕輕叫了一聲。
冥小墨從他的身後摟住他的身體,隨即背後一陣溫熱。
“父君……”冥小墨的聲音帶著輕輕的沙啞,他吻上冥王的背脊,感到他的身體一陣緊繃。他的舌尖劃過起伏的肌理,順著優雅的曲線慢慢的滑下。
他纖細的手指在冥王的胸口劃動,帶著誘惑撫摸他的胸膛。
“小墨……”冥王抓住他的手,“別這樣……”
“為什麼不?”冥小墨說,然後像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在冥王的肩頭咬了一口。
冥王轉過頭無奈的看著冥小墨:“我覺得你很會挑時候……”
冥小墨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我才不管那個是什麼東西呢……”他柔軟的唇蓋在冥王的唇。
他的誘惑從來不需要任何技巧,成魔的原因很簡單,每人的心裏都有一分忍耐的悸動,抑制它,為它負責,而不是放任它。
“小墨……”冥王把他壓在身下,碰觸了一下他柔軟的唇,然後更深的吻了下去。
他的一隻手抓著他的長髮,手中的觸覺柔軟的不像話,這具身體讓他更深的體會到欲望的力量。
冥小墨不會成魔,因為他從來不曾刻意的抑制欲望,倫理固然重要,但不能成為禁錮他的束縛。
嫵媚的身體輾轉,平時優美的聲音顯現出和平時不一樣的低沉沙啞的呻吟,黑色的眼睛在寂靜的黑暗中因為欲望而顯得無限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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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羽正在看這幾天遞交上來的調查部的資料,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冥小墨正站在門口看著他。
“小羽?”冥小墨走進來,黑色的長髮高高束起,看上去多了一分銳利卻絲毫不影響他的美麗。
他毫不在意的走進來,寂靜的房間裏只有他靴子的聲音,冥小羽皺眉看著他,看到他心不在焉的走到自己的書桌前。
“哎……這麼多事情都要拿到臥室來處理嗎?”冥小墨扁著嘴不滿的說,“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們調查科的人偷懶吧……那幫傢夥就是這樣,你就要對他們嚴厲一點,要不然……”
“小墨,”冥小羽的聲音輕輕的打斷他,“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冥小墨抬眼看他,冷漠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好像很討厭他這個哥哥一樣。冥小墨抿了抿嘴沒說話。
冥小羽又低下頭去看報告,看了一會抬起頭來看到冥小墨在桌子旁邊還沒有動。
“怎麼了?”冥小羽忍不住問。
冥小墨一扁嘴,委屈的撲到冥小羽的懷裏,冥小羽很自然的摟著他:“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小羽,我受傷了……”冥小墨在冥小羽的懷裏發出悶悶的啜泣聲。
冥小羽的心一緊,連忙問:“哪里受傷了,怎麼回事?”
冥小墨抬起頭委屈的看著冥小羽,撒嬌的蹭蹭他的肩膀,然後站起來撩開衣服。因為冥小墨穿的是現代的衣服,所以下擺很短,下面穿著低腰的黑色皮質短褲,冥小羽很清楚的看到冥小墨的腰側上有一塊妖嬈的黑色紋路,印在白皙的皮膚上,給身體增添了另一分妖媚。
當然,現在不是想別的心思的時候。
“這是什麼?”
冥小墨委屈的搖搖頭,然後繼續趴到冥小羽懷裏:“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忽然就出現了……父君也拿不掉……”
冥小羽將牛皮糖一樣的哥哥從身上拉開,仔細看著那個花紋:“父君有說什麼嗎,關於這個花紋?”
“他說好像在哪里看到過……”冥小墨想了一會說,“看起來像紋身,但是他說上面有法術的痕跡。”
冥小羽皺著眉頭,指尖輕輕撫上那個黑色的花紋,花紋蜿蜒入褲子裏,有種妖嬈詭異的美感:“這麼說起來……我好像也在哪里看到過。”
冥小墨吸吸鼻子,他其實不是特別在意。這個花紋和別的詛咒或者傷害法術的紋章不同,一點感覺也沒有,所以冥小墨才一直沒有覺察。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弄上去的,應該是從夢境裏回來之後才有的。他感到有些奇怪,但是這個黑色的花紋在這樣曖昧的地方,居然有種詭異的美麗。
“小羽也看到過嗎?”冥小墨偏著頭問,低頭看到冥小羽長長的睫毛和專注的眼神,他還記得冥小羽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冥小羽看上去笨笨呆呆的,很可愛,很愛纏著自己——是什麼時候長成這樣身材修長的男人?冥小墨伸出手,指節輕輕抬起冥小羽的臉,那雙紅色的眼睛是如此沉靜,仿佛就是拒絕溶化的冰。是什麼時候那個可愛的孩子,變成現在表情冷漠的男人。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啊,小墨,你又在調戲小羽嗎?”
冥小墨只覺得聲音耳熟,轉過身,看到房外走進兩個男人,笑著看著他。
“不要笑了,你笑的很噁心。”冥小墨挑著眉頭看著雲陽複燁。
“啊……果然只有你敢那麼說我啊。”雲陽複燁輕輕的走進來,小小的鈴鐺響起來有種詭異的感覺,“我可是很想你啊……小墨。”
“你這個老煙槍……怪不得冥界的空氣質量變差了呢。”冥小墨側過頭看向雲陽複燁身後的男人,“看起來只有殊況才能忍受你啊。”
雲陽複燁身後的殊況向冥小墨笑了笑:“複燁聽說你從輪回裏回來了,馬上從魔界跑過來了呢。”
“是嗎?怪不得我最近行運不濟呢。”冥小墨走到雲陽複燁面前,“聽說你最近的生意不太好?”
“託福,自從你上次燒了我的鋪子以後,一直無依無靠呢。”雲陽複燁輕輕一笑。
冥小墨也笑起來:“你該不是想賴在冥界吧?”
雲陽複燁碧藍的眼睛透出些許戲謔:“可能要在這裏叨擾一陣呢。”
54
冥界有專門的資料樓,裏面陳列著各名鬼差的來歷資料,從冥界出現到現在的各種案件已經結果,冥界的各種事物……基本上,冥界有的東西這個資料樓裏幾乎都有記載。光是管理資料樓的鬼差就有五十多人。
資料樓的進入有嚴格的規定,因為大多數資料都是孤本,而且很多都是涉及冥界的秘密。所以要進入資料樓要上面特批,當然,資料樓一向人不多,大部分是閻王殿來查案情的。
這天,鬼差正在看著小說,門忽然響了起來,鬼差不情願的放下書,走到門口問:“是哪個部門的?”
“……冥府。”
聲音雖然隔著門,但是竟然是意外的生動優雅。
鬼差楞了一下,立刻把門打開,在冥界深沉的天空下,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站在門外。
他銀色的長髮如同人界柔美的月光,讓人的心一下子沉靜下來,紅色的眼睛中仿佛有星光在流轉,低垂著眼簾站在門外。
鬼差馬上意識到是誰,立刻跪下來行禮,冥王一般不會離開冥府,沒想到會親自到資料樓來。
冥王向他微微點了點頭,直接向樓上走。
資料樓分為三層,越到上層越是機密的資料,當然權限也是越來越高。像調查科或者閻王殿因為工作所需的資料都在一樓,所以二樓和三樓在近百年來幾乎沒有人來查閱過資料。
鬼差等冥王走上樓梯才起來,抓抓頭才想起來,今天好像還沒有打掃過。
冥王在二樓看了一眼,直接到了三樓。
三樓上是很古老的書籍,在通用文字還沒有出來的時候,這些書已經存在。冥王有些懷念的看著這些古老而帶著魔法的書。這是很有意思的紀念,紀念自己也曾經有過的無知。
他柔軟的指尖輕輕劃過那些書的書脊,這裏還放著他以前的日記。他曾經寫過一些日子,他原本以為這毫無意義,他的時間太過漫長,根本不用去紀念和緬懷以前的歲月,可是現在看來卻很有意思。
他的手停在一本書上,輕輕的將他抽出來,還是一本日記,是冥小墨剛出生的時候寫的。他站在那裏,輕輕的翻閱,露出笑容。神族不像人類那樣感情脆弱,所以冥小墨剛出生的時候,也不是那麼在意有沒有母親,更何況在幽黑的冥界,有什麼能拿來比較呢。
或許是第一次有孩子,太過寵溺,冥王有些檢討的想著,不過冥小羽性格卻是和自己較為相似呢……
冥王一邊想著,一邊把書放回去,走到另外一個書架前。這裏的書都包著厚厚的封皮,燙金的字體在明亮的礦石光線下顯現出一種歲月的滄桑感。
冥王抽出一本書,拿著它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這些書全都加了厚厚的封印,這是為了以防萬一,而且這些封印全都是由冥王本人加持的。他輕輕的念動咒語,書就輕輕的翻開。
冥王並沒有坐下,他一頁一頁的翻過。書頁泛黃,但是上面的字跡還是很清晰,一面是圖,一面是字。
最後冥王翻到了一頁,左邊書頁上是一個漂亮的黑色紋章,大約有手掌那麼大,線條妖嬈。描繪下來的人畫的十分仔細,與冥小墨身上的紋身一模一樣,冥王皺皺眉頭,看著旁邊書頁上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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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和雲陽複燁走在冥府的遊廊上,黑色的蓮花開得熱烈,冥小墨在池前站住。
“你和殊況就住在我的房間吧。”冥小墨輕輕的說。
雲陽複燁也不往前面走了,看了冥小墨一眼,倚在旁邊的柱子上,輕輕的笑著:“噢,要玩3P嗎?”
冥小墨沒好氣的瞪他一眼:“P你個頭,我現在不睡那裏。”
“真過分,把我甩了以後,現在和哪個男人在鬼混?”雲陽複燁抽出煙管點了起來,一會兒一陣煙霧飄上來。
冥小墨皺著眉頭往旁邊挪了挪,隔著煙霧看不見雲陽複燁的表情。
“和你有關係嗎?”冥小墨冷冷的回了一句。
“行……和我沒關係。”煙霧另一頭的男人輕輕笑了笑。
然後兩人是一陣沉默。他們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也習慣了彼此的沉默,大多數時候,他們就是這樣沉默的呆在一起。雲陽複燁會慢慢抽著煙,冥小墨就這樣安靜站著,什麼也不說。
“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在魔界?”冥小墨忽然出聲。
煙霧那邊的男人沉默了一下說:“啊,我在魔界那裏收集點藥材。”
“還在開那種無聊的店嗎?”冥小墨有些輕蔑的問他。
雲陽複燁彈了彈煙灰,慵懶的倚在柱子上看著冥小墨美麗的側臉,無所謂的說,“啊,反正也沒什麼事情。”
“真是夠墮落的。”冥小墨忽然笑了起來。
雲陽複燁見冥小墨樂了,反而露出警惕的表情:“你告訴你噢,這次你可不能再燒我的店了。”
“你的店……”冥小墨轉過頭,伸手抓住雲陽複燁的手腕,“你的店就那麼重要嗎……燒不得嗎……”
雲陽複燁轉過頭,不去看他那雙黑色美麗的眼睛,那是足以讓任何人墮落的黑色,沉寂優雅,帶著無限的誘惑和嫵媚。
雲陽複燁抿著嘴沒說話,這時候遊廊上傳來腳步聲,只聽見冥小墨叫了一聲:“殊況。”
雲陽複燁轉過頭看到殊況正走過來,他的腰上掛著長長的劍,黑色的短髮顯得利落乾脆,一絲不苟。
“我先走了,你們好好休息吧。”冥小墨看了一眼雲陽複燁說。
“多謝。”雲陽複燁輕輕的說。
冥小墨向殊況招了招手就轉身離開。他走了幾步在拐角停下,向後看了看,看到雲陽複燁還是倚在柱子上,殊況微微低著頭在他耳邊說什麼。冥小墨看到雲陽複燁那雙碧藍的眼睛看著自己,他一轉身,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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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回到冥王的宮殿,發現冥王並不在宮殿,這是很少發生的事情。
“父君呢?”冥小墨問站在一邊的冥螢。
“好像說出去有些事情……”冥螢欠了欠身說。
“有事情……?”冥小墨偏著頭想了想,往浴室裏走。
“聽說……雲陽大人和殊況大人來了?”冥螢輕輕的問。
“是來了。”冥小墨看了冥螢一眼,“你要買什麼東西嗎?”
“不……只是問下。”
“不要和那些奸商做生意噢,”冥小墨輕輕的說,“尤其是像雲陽這樣的奸商。”
“這個自然……”
冥小墨讓冥螢離開,自己走進浴池,池水溫熱,向上冒著氤氳的蒸汽,冥小墨脫掉衣服,走進水裏立刻被熱水包圍。
冥小墨看了看腰側上黑色的紋章,在水汽先顯得詭異而嫵媚,抓了抓頭,實在想不起是什麼時候弄上去的。
不太可能是箏囈弄上去的,因為憑藉冥王的力量,根本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冥小墨伸手摸了摸那塊紋章,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想了一會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冥小墨也就放棄了,他靠在水池邊緣,闔上眼睛休息。
這樣的環境很容易讓人放鬆,一會有人將他從水池裏抱出來。冥小墨熟悉這種氣息,所以放心的睡著。
當他的身體接觸到柔軟的床單的時候,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在面前的果然是冥王。
“父君……”冥小墨揉揉眼睛,像冥王伸出手。
冥王寵溺的摟著他,低頭親了親他濕潤的眼瞼。
“你去哪里了?”冥小墨不滿的扁起嘴,用頭蹭蹭冥王的肩窩表示不滿。
冥王沉默了一會說:“我去資料樓,找了一下你黑色的紋身。”
“找到了嗎?”冥小墨也不瞌睡了,雖然他覺得這沒什麼好在意的,可是畢竟是在他身體上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不在意也不行了。
“找到了。”冥王點點頭,指尖輕輕的撫摸著冥小墨的唇,“是墮天的紋章之一——倫理之印。”
“那是什麼……我好像沒聽說過。”冥小墨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東西,但是很明顯,現在似乎是比較嚴重的情況。
冥王的手撫上冥小墨的腰側,白皙的皮膚上,黑色的紋路清晰而妖嬈,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強烈的存在感。
“就像所有的人都會接受審判一樣,即使是神族也有這樣必須遵守的規定。”冥王輕輕的說,“但是神族和人類不同,每位神族出生的時候,主神都會在他身上設下一道法術,觸犯規定就會出現這樣的紋章。”
“那這個是……?”冥小墨驚訝的看著那個黑色的詭異紋章……主神真夠變態的,居然在這樣的地方……冥小墨不禁這樣想著。
“這個是代表倫理的紋章。”冥王說,“亂倫之罪。”
“會讓主神知道嗎?”冥小墨問。
冥王沉默了一會搖搖頭,“在給神族的規定中,有些是必須遵守的,比如說人理倫常……紋章出現是一種警告,離主神察覺還有段時間,對身體倒是無害。”
“……會很麻煩嗎?”冥小墨伸出手摟住冥王的脖子問。
“沒關係,小墨……”冥王低頭吻了吻他的唇,“即使知道了也沒有關係,放心。”
“我本來就沒什麼擔心的……”冥小墨心虛的說,伸手去摸那個花紋,用手指擦了擦,白皙的皮膚上顯現出粉色,黑色的紋章並沒有絲毫該表。
當然不指望擦擦就能擦掉,冥小墨自己對自己說,抬頭對上冥王紅色的眼睛,那雙美麗的眼睛如此的深邃。
冥小墨伸手摟住冥王的脖子:“我不管噢……父君一定要保護我。”
冥王寵溺的笑了笑,親吻他的頸側,順著身體的曲線吻下去,一直到了他的腰側。
紋章下的線條一直從腰側蔓延到大腿根出。冥王的唇吻上那個代表墮天的黑色紋章,懷裏的身體輕輕顫動了一下。
這是墮天的記號,難道也會變成敏感處?冥小墨悲憤的想,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做出反應。
墮天嗎……其實也不算太過驚訝,冥小墨不由的想。
“小墨……在想什麼?”身上的男人聲音低沉而沙啞,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腰側。
“嗯……”冥小墨發出輕輕的呻吟,伸手拉住身上男人銀色美麗的頭髮,那顏色在黑暗中顯現出一種聖潔的光芒……
真是美麗的顏色。
55
冥小墨揉了揉眼睛,看到床頭的礦石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他抬手就把紗罩罩上,房間裏一片黑暗。
他掀開薄被想起來,腰卻被身後的男人摟住:“……小墨?”
“我餓了。”冥小墨沒把男人的手拿開,身體卻被重新攬回床上。
“再陪我睡會……”男人的眼睛還沒睜開,聲音還帶著激情過後的沙啞,把冥小墨拉在懷裏,吻了吻他的耳朵。
“不要不要,”冥小墨在他懷裏掙紮起來,不滿的說,“我不要睡了……”
男人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著懷裏亂動的冥小墨,寵溺的笑了笑:“要去哪里?”
“要起來了。”冥小墨推開男人的手臂,從床上爬起來,拿過旁邊的衣服穿起來。男人無奈的看著他,然後重新閉上眼睛。
只聽見丁玲咣當的聲音,知道是冥小墨衣服上的那些金屬配件,然後被子重新蓋下來。
冥小墨看了看床上的男人,又趴上床看了看,長長的睫毛落下一圈陰影,銀色的長髮如此柔和美麗,他是冥界的神祗,是主神得意的死亡世界的主人。
他低頭吻了吻男人的唇,然後爬下床離開冥王的宮殿。
冥小墨從冥王的宮殿裏出來,看到黑暗籠罩中的冥府,精緻而華麗,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在柱子上挑著精緻的宮燈。宮燈裏面是冥界特有的會發光的礦石。它不像蠟燭會燃燒殆盡,它會一直陪著這個冥府到世界末日吧?冥小墨不禁這樣想著。
冥小墨轉過走廊的拐角看到兩個人正走過來。
冥螢帶著他的妻子慢慢的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輕輕的和他說話。
冥小墨沒出聲,他很少看到冥螢臉上如此溫柔的表情。冥螢在冥小墨的大部分印象中,和冥王有些類似,自製而溫和,他是一個非常夠格的管家,將整個巨大的冥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冥小墨對冥螢的印象很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從出生開始,冥螢就跟在冥王周圍的關係。
冥小墨倒不是真的想偷看,或者別的什麼想法,只是正好就站在柱子後面。他看到冥螢身邊的女人,她穿著紫色的長衫,頭髮仔細梳好,年輕而美貌,眼角眉梢還留著未褪去的天真。
冥小墨認識她,原本是晉王的王妃,她成就了一個灰姑娘的神話,只是神話過後呢?
冥小墨不知道她是帶著如何的心情死去,直至埋入陵寢。他只是在她的夢裏見過她,她是個可愛的孩子,當然,人心裏總是有那麼一點黑暗的。
他記得那雙眼睛,像小鹿一樣,清澈而年輕,只是現在,平靜的如一汪死水,站在那裏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陶瓷娃娃。
冥螢的表情很溫柔,冥小墨不太確定是不是冥府的人談起戀愛來都是這樣,一樣的佔有欲強,一樣的不擇手段。
他看著他們走過去,幸福對每個人的定義都不一樣,你的幸福未必是我的幸福,而對冥界的人來說,那似乎是更加明確的事情。
冥小墨伸了個懶腰,往自己的房間走,推開門就聞到一股煙味,不禁皺了皺眉頭。
“抱歉,嗆到你了嗎?”雲陽複燁就坐在門後面的圈椅上,架著腿正在抽煙。書桌旁邊的殊況正在明亮的礦石燈光下看書。
冥小墨第一次看到殊況的時候,覺得他很像武士,那種遊走在生死邊緣的戰士,不過後來才知道殊況最大的樂趣竟然是看書。當然,照雲陽複燁的話來說,殺人殺多了就會覺得沒意思,遠沒有書來的有趣。
“你們兩過來。”冥小墨一揮手,走進內室。
冥小墨的房間雖然趕不上冥王的寢宮那麼大,但是該有的規模還是有的。整個房間按照冥小墨喜歡的樣子,佈置的很華麗。中間用翡翠屏風攔開,內室是冥小墨睡覺的地方。
冥小墨一轉身,繞過屏風進了內室,雲陽複燁和殊況也跟了進來。
“莫非要玩3P?”雲陽複燁第一個走了進來,發現冥小墨果然在脫衣服,立刻走了過去。
“太好了,小墨終於想通了,”雲陽複燁感嘆的說,“終於明白不應該讓我們兩個帥哥這樣苦等了。”
冥小墨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顯現出絲緞一樣柔和的光澤,讓人不禁想要親吻。白皙的皮膚上有著一點一點的吻痕,就像粉紅的花瓣,顯得無限性感。
“看起來有人比你捷足先登呐。”殊況跟在後面輕輕的笑著,靠在屏風上沒有走進來。
雲陽複燁有些眼紅的看著那些吻痕,那些粉紅的痕跡在這樣曖昧的房間裏,散發出一種誘惑的味道。
冥小墨的身體在衣服裏看上去有些纖細,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雲陽複燁當然知道這樣的身體中隱藏的力量。他是一個武將,而不是一個普通的少年。
雲陽複燁第一次看到冥小墨也是在魔界的邊境,那次戰爭很久,他也親眼看到了這個神族的殺手,瘋狂殘酷而美麗,就像帶著劇毒的艶麗花朵,散發著誘人的芬芳。
冥小墨轉過身看著雲陽複燁,輕輕的說:“看到了嗎?”
雲陽複燁藍色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當然,我當然……看到了……”事實上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冥小墨的身體看起來很健康,雲陽複燁想如果真的動起手來,不依靠法術的,自己八成打不過他。他的腹肌漂亮的有些讓雲陽複燁自卑,充滿著神族的優雅和爆發力。流暢的線條從肩膀下收緊,纖細卻不顯柔弱的腰身,下面是鬆鬆垮垮的皮質黑色短褲。
“你確定?”冥小墨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不確定他是否看到自己腰側上的黑色紋身。
“當然……”雲陽複燁喉嚨有些發乾,柔和的燈光照在他纖細的身體上,黑色的眼睛裏卻沒有一絲光線逸出。
“殊況?”冥小墨決定放棄和雲陽複燁溝通,轉向靠在屏風上的男人。
殊況走進內室,拿起旁邊的薄毯蓋在冥小墨身上,轉頭看到另一個男人用怨恨的眼神看著他。
他對上雲陽複燁藍色的眼睛,嘆了口氣說:“小墨,你削弱了我們老闆對事物基本的判斷能力。”
“太過分了,”雲陽複燁把已經熄滅的煙管重新點上,抽了幾口,藍色的眼睛還在冥小墨身上瞟來瞟去,悶悶不樂。
“剛才那個紋章好像在哪里看過……”殊況決定自動忽略雲陽複燁憎恨的眼神,看著小墨說,“你怎麼弄上去的?”
“這個啊……是墮天的紋章,你們有遇到過嗎?”冥小墨抓了抓頭說,“其實我還不太明白,我想你們可能知道。”
“什麼紋章?”雲陽複燁湊過來,眼睛還停留在冥小墨的身上。
殊況將薄毯撩開一個角給雲陽複燁看,一個黑色紋章赫然紋在冥小墨白皙的皮膚上,帶著詭異的妖嬈,一直延伸到褲子裏。
“要把褲子解開嗎……?”冥小墨怕雲陽複燁看不清楚,於是就這樣問殊況。
“他應該已經明白了。”殊況制止冥小墨下一步的動作。
過了好一會雲陽複燁才抬起頭來,露出困惑的表情看著冥小墨:“看起來你的戀愛終於成功了?”
“很對。”冥小墨點點頭,表情因為他的問題而顯得柔和起來,“所以我可不想因為什麼無聊的東西而影響我們的感情,明白嗎?”
“這可真是一個打擊。”雲陽複燁露出難過的表情,“我的小墨居然給別人捷足先登了……”
“是倫理之章?”殊況皺著眉頭看了一會,放下薄毯,“我們以前的確是見過的。”
“啊,小況那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雲陽複燁過來說,“是一個客人身上的。”
“是誰?”冥小墨皺著眉頭問,想不到還有和自己一樣的人。當然,雲陽複燁的生意涵蓋很廣,有這樣的客人並不奇怪,上到仙族,下到妖魔,都可以是他的客人。
“讓我想想……”雲陽複燁用煙管搔了搔頭,沉默了一會道,“那是被小墨燒鋪子以前,我那生意真是紅火到不行……好吧,那時候我記得還是在人界的時候,在晚上來了一位披著黑色斗篷的女客人。”
“然後她在你面前脫衣服了?”冥小墨立刻提問說。
“噗……”雲陽複燁因為驚訝被煙管的煙嗆住,連著咳嗽好幾下,殊況連忙拍了拍他的背。
雲陽複燁喝了一杯水才說話:“……等我把話說完你再提問好不好?”
冥小墨只好乖乖點了點頭。
“那個女人是來求我幫她找一個人,”雲陽複燁坐回椅子上開始回憶,“當時是夏天,不過她還是披著黑色的斗篷在黑夜來到我的店……她給我看了一張照片,她不僅身上披著斗篷,連手上也戴著手套。”
“我按照他的照片尋找那個人,然後問了她一個問題,可能是那個問題對於她來說,過於敏感,她一失手,杯子裏的水灑到了她手上……可憐我的絕版清代瓷骨杯……”雲陽複燁把一大堆哀悼自己杯子的詞在,冥小墨威脅的視線下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殊況幫她拉掉手套,在她的手背上就有這樣的紋章。”
“……你的意思是,紋章出現的部位不一定是在腰上?”
“……我的意思是說,紋章並不是只是你一個人有,那位客人……”雲陽複燁看了一眼冥小墨說,“請允許我對她的事情保密,只要主神不追究,那塊紋章有沒有出現在身上,那是無關緊要的。”
“主神什麼時候會發覺?”冥小墨立刻追問他。
雲陽複燁重新點上煙,吸了一口,碧藍的眼睛在煙霧中看起來有些模糊,“你們的主神起碼在三年內是無法察覺的……所謂墮天的紋章,不過是你們神族內部的警告而已,主神如果不在意,也不是特別嚴重的事情。”
“可是有把柄在他手上,總是不太舒服。”冥小墨扁扁嘴,“有方法拿掉嗎?”
“冥王應該試過了吧?”雲陽複燁輕輕的說,“如果冥王沒有辦法的話,按一般的辦法是不可能成功的。”
“你有別的方法?”冥小墨聽除了雲陽複燁話裏的意思,他太瞭解雲陽複燁這個人了,世界上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或者不能接的生意,只要用對方法,難題也就迎刃而解了。所以,雲陽複燁從來不會把話說死,但是另一方面來說,法術僅次於主神的冥王無法在法術上拿走紋章,那麼法術這條路對雲陽複燁來說,是完全行不通了的。
雲陽複燁沉默了一會道:“我想想,可能還要找一下那位客人。”
“你最好快一點。”冥小墨忍不住說,雖然大家都說對身體沒有影響,但是身上多出一點什麼東西,總不是愉快的事情。
“對了小墨,我這次來找你,還有一件事情。”雲陽複燁忽然一本正經的看著冥小墨,在冥小墨的印象中,雲陽複燁很少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他看起來總是什麼事情都不在乎,一副慵懶的樣子抽著煙。
冥小墨在他的對面坐下:“最好是值得你們從魔界來冥界的事情。”
雲陽複燁看了殊況一眼,輕輕笑了笑:“自然是值得我們來的事情……你知道冥王身上的變化。”
“那是自然。”冥小墨挑了挑眉,不在乎的說,“這沒有什麼好討論的。”
“當然不是,”殊況忽然開口。
因為他的出聲,冥小墨嚇了一跳,因為據冥小墨的瞭解,殊況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忽然說話。他是那種屬於行動派,不太喜歡討論事情,並且崇尚武力解決的人。
殊況沒在意冥小墨的反應,繼續說:“冥王是僅次於你們主神力量的人,也就是在整個世界體系上來說,力量非常強大的人。本來他屬於神族,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鎮守魔界邊境,保護整個世界的安寧……但是如果冥王本身就是魔,那麼事情又是兩說了。”
“沒錯,”雲陽複燁接上去說,“魔界的情況在這幾千年來,一直是處於非常混亂的狀態,老的魔王死去,魔族裏的貴族們為了這個寶座經常發生戰鬥,但是現在的冥王屬於魔族,而且毫無疑問,他是魔族中力量最高,又擁有高貴血統的人——一般情況下,他可以繼承魔王之位。所以魔界某些派別的力量蠢蠢欲動,迫不及待的想有新的王誕生,這就是他們上次聚在邊境的原因。”
“……父君不會去做魔王的。”冥小墨搖搖頭說,“可是魔界的情況,和我們沒有關係。”
“本來也算不上有關係,但是如果被你們的主神發現,紋章的事情很可能做為一個導火線,”雲陽複燁抽了一口煙,“冥王的力量很強,他有足夠的力量不讓主神發現他已經成魔,但是不能掩蓋你身上的紋章。”
“也就是說……這個問題如果處理的不好,事情就很麻煩?”冥小墨接上去問。
“會很麻煩。”雲陽複燁說,“而且據我所知,你們主神的脾氣有些怪。”
“……所以你一定要找出消除紋章的方法啊。”冥小墨理所當然的說。
雲陽複燁張了張嘴,最後抽了一口煙道:“總之,我儘量吧。”
“那麼,兩天以後我來聽信。”冥小墨說。
“不用那麼急吧,起碼這三年是安全的。”雲陽複燁皺了皺眉頭。
冥小墨扁扁嘴:“不行,我不喜歡有什麼東西威脅我,你最好快點找出來。”
“可以……不過你知道……”雲陽複燁站起來看著冥小墨,藍色的眼睛如同漂亮的藍色寶石,清澈到沒有任何感情,“要我做什麼事情,總是要收取代價的。”
56
“代價?”冥小墨黑色的目光慢慢變的森冷。雲陽複燁直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居然做生意做到我身上來了?”冥小墨一轉頭看到牆上掛的劍,一箭步跑過去把劍拿下來。
一按繃簧,滿室森冷的銀光,被這樣冷冽的光芒一照,整個房間裏瞬間充滿了殺氣。
“哎?哎!小墨……我說,你等一下……”雲陽複燁連忙向後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殊況抱著肩膀看著兩個人在房間裏上躥下跳,雲陽複燁一閃身跑到前室,一邊跑一邊還說:“誰讓你把我鋪子燒了,要不我能流浪到魔界嗎……”
“你給我站住!”冥小墨也跑出來,把劍往地上一插,倚在那裏喘氣。冥小墨現在的身體自然是和以前不同的,現在柔弱的幾乎和人類一樣,體能也無法和以前相比。倒是令冥小墨疑惑的是,雲陽複燁這個傢夥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動作靈活,因為如果一定要給雲陽複燁定義的話,那傢夥絕對是屬於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大法師級別。
雲陽複燁看到小墨不追了,想了一會走過來:“小墨……我能幫你找出紋章的方法,但是不一定能幫你解除那個紋章……”
冥小墨站起來瞪著他。就單論氣勢而言,的確是比以前差一截,雲陽複燁微微放下心來:“你以前來我鋪子裏竄過門,應該知道我的規矩……當然你也可以不用支付代價,除非……”
“不用除非,我支付就是了。”冥小墨喘了一口氣說,“你最好儘快幫我找出來。”
雲陽複燁沉默了一會說:“那個自然。”然後轉頭看了一眼殊況:“小況,你先留在這裏,我回去一下。”殊況輕輕點了點頭。
雲陽複燁把煙袋插回到腰帶上,低垂著眼簾念動咒語,一股不明的氣場瞬間包圍了他。在冥界沒有風,所以現在的感覺就格外的明顯,感覺空氣一下子流動了起來。
冥小墨向後退了一步,風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卻是很有力量的感覺。雲陽複燁的黑色衣服隨風獵獵作響,耳朵上的鈴鐺也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的聲音一下子顯得清晰溫和,那聲音大概只有他自己聽的見,當然,即使靠近也不明白他在念些什麼。
房間的空間開始微微扭曲,殊況把冥小墨拉在身後。雲陽複燁是個非常厲害的法師,厲害到連冥小墨都認可的法師,而對於這樣的法師來說,念咒和施咒一樣對人充滿危險,遠離這樣的法師,或者永遠不要成為他們的敵人,這是最安全的。
忽然空間裂了開來,就像一塊玻璃裂開了一個口子,可是聲音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在碎片的背後是一片沉寂的黑暗,和冥界類似的黑暗。
這是很奇怪的一道裂口,它看起來就像鏡子一樣的平面,但是站在房間裏任何的位置都可以看到它。它屬於這個空間又平行於這裏,冥小墨沉默了下來,這是頂級的空間限制法術,沒想到雲陽複燁居然也會。
按法術的原理來說,操縱元素並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當然對法術來說幾乎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但是突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即使是在神族中,也是沒有人個人能成功,更不用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打開空間的縫隙了。
等縫隙裂到一人高的時候,雲陽複燁轉過身剛想進那道縫隙,卻又轉過頭來,藍色的眼睛看著站在殊況身後的冥小墨。
他走到冥小墨面前,輕輕的道:“代價必須支付。”
冥小墨心虛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一向崇尚黑吃黑,但是面對這樣一個法師,只要代價不過分,他總不至於會反悔。
雲陽複燁輕輕笑了笑,伸手握住冥小墨的手:“兩天後再來這裏。”
冥小墨又乖乖的點了點頭。
雲陽複燁忽然拉起冥小墨的手,以極其優雅的姿勢,低頭在冥小墨的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這就算是訂金了。”
冥小墨剛想罵,他一閃身走進旁邊的縫隙,那道黑色的縫隙迅速的合攏,只一分鐘的時間,整個空間就立刻平靜下來。
“算他跑的快。”冥小墨憤憤的說。
“他可能回魔界去了,”殊況皺皺眉頭,“不過我覺得時間還是有些為難。”
“管他呢,”冥小墨心裏暗自打著算盤,超過時間的話,在需要支付的代價上還有討價還價的機會。說著轉頭看殊況:“對了,你們怎麼跑到魔界去了,現在魔界有什麼情況嗎?”
“這算刺探軍情嗎?”殊況輕輕的笑起來。
“哎……”冥小墨不滿的扁扁嘴,“我已經沒在天界任職了啊,怎麼還這麼說我。”
“魔界最近很亂,說到底還是沒有魔王的關係,”殊況輕輕的說,“所以說,時局動盪的情況下,生意是比較好做的。”
“嘁……”冥小墨轉身要離開,“我走了。”
“啊,等一下。”殊況忽然伸手一拉,冥小墨沒防備到殊況會這樣,撞到旁邊的那高腳燈盞上。雖然那落地的燈盞不是特別的高大厚實,但畢竟是銅制的。
一般來說,殊況不是這種會說“等一下”還動手的男人,他習慣沉默不語或者直接行動。
“抱歉……”殊況歉意的看著狼狽的冥小墨正捂著額角,他幾乎忘記了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他看到他黑色長袖下露出來的白皙的手腕,有種莫名的誘惑光澤,黑色的發絲有幾縷輕輕的落下,因疼痛和委屈而咬著下唇……
“你想謀殺我嗎?”冥小墨黑色的眼睛瞪著他,在他的印象中,殊況不是那麼粗魯的人,“你最好拿出一個值得我這麼疼的理由,要不然……”冥小墨走回去抽出地上插著的劍。
“我……”殊況連忙跑過來推開冥小墨的劍,“我……不是故意的。”
冥小墨還是瞪著他,殊況過來,修長的手指挑起冥小墨額前的黑色長髮,在額角上有著一塊小小的紅印。
“那個……對了,”殊況說,“你知道天界有位叫阡冴的將軍嗎?”
“阡冴?”冥小墨看了殊況一眼,轉身去找劍鞘,“他怎麼了?”
“我跟他交過手。”殊況跟在他後面。
“那說明什麼問題?”冥小墨從內室的地上撿起劍鞘,把劍插回去,重新掛在牆上,“我也和他交過手啊。”
“真的嗎……?”殊況上上下下的打量冥小墨。
冥小墨眉頭一皺:“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說,我覺得他很厲害。”殊況輕輕的開口,“我覺得他應該和兩位神祗的能力差不多。”
冥小墨不以為然的看著殊況:“你的力量退步了嗎?”
“沒有。”
“那你和天帝或者我父君交過手嗎?”冥小墨又問。
殊況還是搖搖頭:“沒有。”
冥小墨冷哼一聲:“那你怎麼說,他和那兩個人的能力差不多。”
“感覺。”
“別開玩笑了,殊況,”冥小墨轉身向外走,“阡冴以前是我的副將,我比你瞭解他。”
“小墨……”殊況轉出內室,發現冥小墨已經走出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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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走回冥王的房間,看到冥王還在床上睡著。
冥小墨踢掉鞋子爬上床,安靜的坐在睡著的冥王旁邊。他纖細的手指,在冥王俊美的側臉上輕輕劃動,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一片寂靜的黑暗。
雖然父君說過紋身的事情不用擔心,但是——絕不容許有什麼東西威脅到自己和父君的感情。
說起來,殊況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阡冴原來是個人類,是人界有名的將領,後來死後成為冥界的鬼差,正巧冥小墨身邊沒有侍衛……沒過多久,冥小墨就帶著阡冴去了天界。後來冥小墨在進行漫長的輪回後,阡冴去了天界……這一切看起來毫無破綻,阡冴的身份就像水一樣清澈,沒有絲毫令人懷疑的地方。
只不過殊況不確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說,那麼……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算了,冥小墨皺皺眉頭,反正阡冴和這件事情一點關係也沒有,自己也就不用費力去想明白這件事情了,倒是應該希望雲陽複燁儘快給自己一個答案。
手指忽然接觸到一片柔軟的東西,冥小墨嚇了一跳,低頭一看,看到冥王已經醒了過來,親吻他的手指。
“父君醒了?”冥小墨低頭問身邊的男人。
男人笑起來,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美麗而動人:“有人的手一直在臉上劃來劃去,能不醒嗎?”
“抱歉……”冥小墨想抽出手,卻被冥王一把拉住。
“剛才去哪里了?”冥王把他拉進懷裏,“好像沒去吃東西噢……”
“我有兩個朋友來了,我去看看他們。”冥小墨扁扁嘴。
“是嗎?”冥王低頭親吻他的頸側,修長的手指伸到冥小墨的胸口,慢慢解開黑色襯衫的紐扣,“是什麼樣的朋友?”
“以前……征討魔界時候……認識的朋友……”冥小墨的氣息有些混亂,他當然知道那是因為什麼。
“空間有過波動……是位了不起的法師呢……”冥王輕輕咬住他的耳垂,手挑開他的衣服,順著他的腰際向上撫摸。
“嗯……”冥小墨發出輕輕的呻吟,他想起那個人白皙修長的手指,柔軟而充滿禁欲的味道,意外的具有力量,“只是……一般的朋友……”
“小墨……”冥王輕輕的叫他的名字,“他們是魔界的人,我暫時不太希望你和魔界的人來往……好嗎?”
冥小墨直覺的點點頭,這樣溫柔的聲音,他感覺自己都快醉在這樣的聲音裏了,當然,這樣的情況下,他也沒察覺冥王的手指已經鬆開他褲子的銅扣。
“父君……”冥小墨發出輕輕的呻吟,優美的聲音就像開放在寂靜黑暗中的花朵,身體相觸,自然可以感覺到彼此的欲望。
冥小墨感覺到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因為彼此的摩挲而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冥小墨看到冥王紅色眼睛裏的欲望,這真讓人感到興奮,他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柔軟的唇貼上冥王的脖子,輕輕的吻咬,順著血脈的軌跡,含上他細緻的耳垂,伸出柔軟的舌頭在他的耳洞邊輕輕一舔。冥小墨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他聽的到冥王的喘息,熱的讓他覺得現在根本不是在冥界。
冥王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什麼話來,手指在他胸口劃動,然後劃到冥小墨下面的堅挺,輕輕的握住。
冥小墨咬著唇,發出一聲含糊的呻吟,纖細的手指插在銀色的發間不覺的用力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快感洶湧而來,不由的弓起身體。
“小墨……”冥王發出沙啞而低沉的聲音。
冥小墨微微抬起頭,冥王俊美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現出與平時不一樣的氣質。
平時的冥王看起來總是斯文無害,一點也不像一個王者,更像一個學者,連那個二百五的天帝好像都要比他有氣勢一點。可是這會,看起來卻是那麼不一樣。
他微微眯著眼睛,帶著深沉的欲望和一種睥睨的傲氣——其實真正的冥王就是這個樣子啊,冥小墨不禁這樣想著,是啊……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了。
57
倫敦的天氣總是有這麼點陰鬱,尤其在深秋,陰雨綿綿的日子。
冥小墨手裏抱著一大袋零食,另一隻手拎了好多袋衣服。
“小羽會喜歡我買的衣服嗎?”冥小墨偏著頭問身邊打著傘的男人。
男人低頭親了親他的頭髮,輕輕的回答:“會的。”
“父君啊,你說小羽現在脾氣是不是越來越不好了,老是對我愛答不理的,”冥小墨扁著嘴不滿的告狀,“你說他到底像誰呢?”
旁邊銀色長髮的男人笑了笑,沒應聲。
在倫敦這樣天氣的街頭,自然不會有太多的行人,而且下著雨,每個人的匆匆的撐傘走著,所以他們也沒太引起別人的注意。
“會不會……是有誰帶壞小羽了?”冥小墨依然研究著弟弟性格冷漠的問題,“小羽小時候可愛和我玩了……”
“好了小墨……”撐著傘的冥王柔聲道,“小羽已經長大了,性格當然和小時候不太一樣,就像你一樣。”
“我的性格有變過嗎?”冥小墨不滿的看著旁邊的男人。
冥王笑著點了點頭:“小時候你也很任性。”
“現在呢?”冥小墨歪著頭問。
“……更加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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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不悅的走在冥府長長的走廊上,靴子扣在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旁邊池水裏的黑色蓮花一動也不動。
很多新來冥界的人都覺得這個地方難以忍耐,空氣永遠像凝固的水泥,讓不禁要大口的呼吸。沒有風,感覺這個世界總是缺少什麼,不過這種習慣總會被改過來。
冥小墨手裏拎著衣服,心裏不滿冥王說的話,一邊又想,都說小羽長大了,如果長大了就會一直這樣的撲克臉,好像自己一直欠他錢,而且打算不還了的樣子。那麼……寧願他就不要長大了。想起小羽小時候的樣子,真是可愛,又天真又單純,雖然看上去有些笨,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缺點。
冥小墨看看手裏的衣服,他當然很喜歡買東西,現在去人界的機會也不多,一定要父君陪著才能去……以前給小羽買過很多衣服,不過都沒有穿過……
冥小墨一邊想一邊往冥小羽的房間走,小羽的房間門關著,冥小墨想也沒想就把門推開了。
從外面一眼看過去,房間裏黑黑的,好像冥小羽不在的樣子。冥小墨放下袋子剛想走卻忽然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音。
冥小墨熟悉這樣的聲音,壓抑的呻吟,給這個冷寂的房間增添了一絲曖昧。冥小墨不悅的皺起眉頭,往內室走去。
冥小羽的房間雖然比不上冥王的宮殿那麼大,但也不小。冥小墨修長的指尖挑起厚厚的簾幔,聲音便毫無阻礙的進入他的耳朵。
“啊……羽少爺……”
冥小墨聽到一個女人的呻吟,很明顯是因為情欲而發出的聲音,低沉嘶啞,卻極其的嫵媚。
冥小墨一挑簾走進內室,轉過屏風,看到中間的大床上,簾幔低垂,床上交纏著兩個人。
在上面的是冥小羽,在他身下的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女人正因為冥小羽的律動而發出破碎的喘息和呻吟。
冥小羽原本冷漠的臉因為情欲而微微扭曲,睫毛微微的濕潤,銀色的長髮一直垂到白色的床單上,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些許曖昧。
冥小墨抿著嘴,一把拉開床上的簾幔,黑色的眼睛對上那雙充滿欲望的紅色眼睛。冥小羽楞了一下,身體也停止了動作。他身下的女人疑惑的抬起頭,看到冥小墨滿臉的怒容。
冥小墨一直不認為自己是那種會把表情寫在臉上的人,無論生氣還是憤怒,他總不會過多表露自己的感情。他熟悉笑裏藏刀或者場面上的應付,他有著太多的時間來學習隱藏自己的感情,但是某些時候,這些經驗看起來如此不堪重用。
他一把推開冥小羽,把他身下的那個還沒回過神來的女人從床上拽下來。那個女人還沒來的反抗就被冥小墨拖到地上,拉著她往外走,一把把她拉到門外。
女人總算回過神來,也不顧有沒有穿衣服,一下子哭了出來,聲音也不敢過大,乞求的看著冥小墨,連話也不敢說。原本紅豔的唇因為害怕而蒼白起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雖然這種事情大多是你情我願,不存在什麼錯誤,更何況冥小羽也不是小孩子了,又是冥王的兒子,從道理來說,不能歸屬到做錯事那一類。
不過,對冥界的第一少爺來說,錯誤和正確並不代表什麼,他一向以自己的準則辦事,所以這次也不會例外。在冥界漫長的歲月中,女人還從來沒有見過冥小墨有那麼明顯的憤怒,因為他即使是在殺人的時候依然是那副,高傲冷漠的樣子,這樣直面的憤怒讓女人更加害怕。
當然冥府中的一點點動靜都逃不過管家冥螢的耳朵,幾乎是同時,冥螢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事情雖然有些令人驚訝,但是作為一個管家現在也無法發表任何言論,只能安靜的看著主人辦事。在冥府,事情嚴重的程度當然不是取決於事件的本身,而是取決於冥府主人的態度和解決方法。
“墨、墨少爺……”女人的聲音顫抖,畢竟在冥界誰都能得罪,唯獨不能得罪冥小墨,事情的嚴重性似乎超過人的想像。
“墨少爺……”冥螢雖然知道這樣的情況下,垂手站在一邊比較好,但是這個女人看起來是從冥小羽房間裏拖出來的,誰知道和冥小羽是什麼樣程度的關係,所以冥螢還是決定事情做的保險一點比較好。他走到冥小墨旁邊,輕輕的扶住冥小墨,至少冥螢很少看到冥小墨這樣大的脾氣。
冥小墨憤怒的看著那個女人,被冥螢扶住時,輕輕晃了一下,隨即美麗的臉上恢復了和平常一樣倨傲的表情,怒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時和平時一樣冷漠倨傲的臉,嘴角微微上挑,帶著一絲艶麗和殘忍。
“你是哪里的人?”冥小墨輕輕的開口。
冥螢舒了一口氣,還好,冥小墨還會問別人是哪里的人,說明控制力還在。
“是、是服侍羽少爺的侍女、侍女領班。”女人的聲音有些發顫。
“噢……”冥小墨黑色的眼睛看著女人,隨即轉身進了房間,冥螢心裏鬆了一口氣。心裏想著,到底是進過輪回了,比起以前來,脾氣真是好了許多,看起來冥界的很多人,現在都還誤解著墨少爺啊……
“啊?”冥螢還在想著的時候,就被刀鋒特有的銳利冷光晃了一下眼睛,就見冥小墨從房間裏出來,手裏提著一把亮晃晃的寶劍,雖然冥小墨平時習慣用刀,不過冥小羽用的倒是寶劍。
女人立刻往前跪爬了半步,想抱住冥小墨的腿又不敢,眼睛不時的往冥小墨身後的房間裏看著。
冥螢也在往房間裏看,房間裏靜悄悄的,冥小羽沒有出來,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冥小墨的目光森冷,冥螢見過冥小墨這樣的目光,就像在淬煉過的刀鋒,死神的袍子輕輕翻飛,帶著一種肅殺的寂靜。整個氣氛一下子沉靜下來。
“我問你,”冥小墨輕輕的說,“女人,你的哪里被小羽碰過?”
女人咬著唇的牙齒發著顫,說不出話來。冥螢還是站在那裏,作為管家在這種事情或者這樣的主人面前,不具備發言權和行動權。冥小墨的性格從來不會改變,冥螢悲哀的想,自己居然會認為他改性了。想到這裏,冥螢同情的看了女人一眼,冥小墨問出這樣的問題,答案顯而易見。而冥螢現在所要做的,不過就是保護冥小墨,因為冥小墨雖然身份尊貴,但是現在的力量和一個普通的人類差不多,而那個女人已經算是入了仙籍了。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冥螢自己應該算是半個幫兇。
“手?”冥小墨冰冷的刀鋒貼上女人手臂的皮膚,女人幾乎連呼吸也不敢了,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冥小墨。難道她的心裏還有一絲僥倖嗎?冥螢不禁這樣想著。
話音剛多,冥小墨的刀隨著話音落下,鋒利的刀刃一切到底,將女人的手從腕上齊齊的切下。女人含糊的發出一聲悲鳴,額頭上的汗珠一下子滴了下來,身體在地上縮成一團。新鮮的血液從手腕處流了出來,在大理石上凝成一處血窪。
冥小墨皺了皺眉看了冥螢一眼,冥螢猶豫了一下,輕輕抬手,在空中用手指劃了一個符號,只半分鐘的時間,跪在冥小墨腳邊的女人竟然發不出聲音。她知道是冥螢用了法術,消去了她的聲音,她用另一隻手抓住冥小墨的腳腕,痛苦的看著冥小墨,她的嘴一開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美麗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冥螢向房間裏看了一眼,冥小羽還是沒有出來。
“這只手也是嗎?”冥小墨柔聲問。
女人驚恐的看著冥小墨,迅速的想把另一隻手收回,卻沒有冥小墨的刀快,原本抓著冥小墨的手也一下被切開,紅色的血液流在冥小墨黑色的靴子上。
“還有呢?”冥小墨又輕輕的問。
女人顫抖的搖著頭,巨大的痛苦令她幾乎無法動彈,血液就在自己面前流動,只是痛苦的連聲音也發佈出來。
“還有呢?”冥小墨再問了一遍,聲音優雅,帶著微妙的抑揚頓挫,黑色的眼睛沉寂而美麗,長長的睫毛低垂,在柔和的礦石光芒下,留下一圈可愛的陰影。
冥小墨剛抬起手,一把劍從冥小墨的身體後面刺出,一下子刺進女人的身體,刀鋒貼著冥小墨的面頰過去。冥小墨怔怔的站在那裏,刀鋒如此銳利,幾縷黑色的頭髮隨著刀鋒落下,臉頰被刮的有些疼痛,不知道有沒有出血。
那瞬間,他感覺到真刀白刃的殺氣,這種感覺如此的熟悉,就像以前在戰場上的樣子。只是冥小墨從來沒想過,這樣的感覺在冥府也能體會到。
他轉過身,看到門裏面站著冥小羽,他身上隨意披著件長衫,銀色的長髮還沒有紮起來,紅色的眼睛恢復了以往的冷漠,對視著冥小墨黑色的眼睛。然後輕輕的轉過頭,轉身走進了房間的陰影。
冥小墨一時間找不到自己的呼吸,他把眼睛閉上,然後輕輕的睜開,輕輕的說:“冥螢,把屍體扔出去。”說著也不等冥螢回答,走進了冥小羽的房間。
冥螢看著冥小羽房間的門輕輕的關上,不禁皺了皺眉頭。
冥小墨走進冥小羽的房間,外室沒有人,桌子上還放著冥小墨拿來的衣服。冥小墨一抬腿走進了內室。
床上的簾幔依然低垂,房間裏曖昧的情欲氣氛依然沒有消散,完全沒有因為剛才門外發生的血腥一幕而有絲毫的減淡。
冥小羽正站著,系身上長衫的扣子,精緻的盤花扣子,白色的長衫和冥小羽意外的相配,袖口領口的紅色寶石和冥小羽眼睛的顏色呼應。冥小墨有那麼一陣恍惚,每個人都說冥小羽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和他去輪回前的情況不一樣了,但是冥小墨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這會兒,冥小墨忽然覺得,也許情況,也許冥小羽或許真的是和原來不一樣了。
也許以前的冥小羽有些笨笨的感覺,也許以前的冥小羽是自己身邊的一個跟屁蟲,可是這會真的不同了,他在他離開冥界的漫長歲月裏變成了另一個人。冷漠、平靜,和冥王類似,可是又完全不同。在那些漫長的歲月裏,他長成一個堅毅高大的男人,他是冥界的第二少爺,是冥府的主人之一。
“……小羽”,冥小墨走過去,白皙柔軟的手指輕輕的搭在冥小羽正在扣扣子的手上,冥小墨感到弟弟冰涼的手停止了動作。他抬頭看到冥小羽紅色美麗的眼睛,和父君那麼相似,卻又和冥王完全不一樣的眼神,以至於他的五官都顯得冷漠起來。
他忽然想起來,今天和冥王在倫敦街頭的談話。
“你說他到底像誰呢?”
“好了小墨……小羽已經長大了,性格當然和小時候不太一樣,就像你一樣。”這是冥王早上說過的話,冥小羽不會像任何人。他不像冥王那樣溫和,也沒有像冥小墨那樣驕傲任性,他只是自己,他們雖然生活了很久,可是在冥小墨看不到的地方,在他眼裏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長成一個冥小墨有些不理解的男人。
冥小墨叫了他的名字,卻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麼話。他會和以前一樣嗎?他會生氣嗎?剛才那把刀是他故意扔出來的嗎?他……他還是以前的冥小羽嗎?
“出去……”冥小羽輕輕的說。
“小羽,我只是……”冥小墨抓住冥小羽的手說,“那樣的女人……你為了她跟我生氣……”
冥小羽輕輕推開冥小墨的手:“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說過了,你剛回冥界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我不是以前的小羽了,我已經長大了。”
“……那樣的女人,怎麼能爬上你的床……”冥小墨瞪著冥小羽,黑色的眼睛毫不妥協,“為什麼是要那樣的女人……”
“……好了,小墨。”冥小羽揮揮手,“我累了,你回父君那裏吧。”
58
冥王辦完公事回到冥府的宮殿裏,本來一直會在宮殿裏等著自己的冥小墨居然不在。
“小墨呢?”冥王輕輕的問旁邊的冥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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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
梵語波羅蜜
此雲到彼岸
解義離生滅
著境生滅起
如水有波浪
即名為此岸
離境無生滅
如水常流通
即名為彼岸
彼岸無生無死
無苦無悲
無欲無求
冥小墨望著無邊的黑暗,聽見三途川水聲洶湧,望過去只是一片像鏡子一樣平靜的黑色水面。他慢慢坐在三途川的河堤上,旁邊盛開著艶麗的紅色曼珠沙華,安靜而熱烈的開放。
總是說冥界無所謂時間,時間在這裏止步不前,其實不是這樣的吧……冥小墨忽然想起來。冥界的時間真的毫無意義嗎。沒錯,河水永不枯竭,曼珠沙華開的熱烈艶麗,無所謂春夏秋冬,這裏沒有生老病死,但是事實上,時間依然以極其細微的變化侵蝕著冥界。
冥小墨想起以前和冥小羽呆在一起,大部分都是在天界的時候。那時候的小羽還是個小小的孩子。他記得陽光燦爛的天庭,自己房間的臺階上,他拿著明黃色的長繩幫冥小羽將長長的頭髮紮起來。
那漂亮的銀色長髮,在天界的陽光下,反射出一圈柔和的光暈,發梢垂在玉石的臺階上,小羽轉過頭,一臉燦爛的笑容。
那個時候,冥小墨親了親他的額頭,繼續給他梳頭發。那個時候冥小墨剛從戰場回來,金黃色的盔甲上還有乾涸的血液,他把冥小羽抱起了親了親,過不了多久,他還要繼續出征,那個時候冥小羽一臉羡慕的看著他。
冥小墨以為冥小羽一直會那樣,可是從輪回回來的時候,他卻變成了那麼一個冷漠的男人。
啊,已經長的那麼高了,冥小墨想著,不過小羽還是小羽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呢?
冥小墨慢慢的屈起腳,把下頜擱在膝蓋上。
他還記得,那次去輪回的時候,六道的岔路前面,原本站在他身後的冥小羽拉住他的袖子。冥小墨說什麼話都不能讓小羽放手,最後他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走進輪回。
那個時候小羽有沒有哭,那個時候小羽有沒有叫住自己。
冥小墨眨了眨眼睛,有一絲光線從黑暗中溢出,冥小墨直覺的向那個光源看去。
河水寧靜的像一面鏡子,河面上是薄薄的水霧,隱約有綠瑩瑩的光點,那是三途川渡河人的船頭燈,指引著渡河的靈魂。長長的河堤上也開滿了紅艶的曼珠沙華,它們的長勢如此瘋狂,幾乎要長到河裏去的樣子。
冥小墨看到河堤上走過來一個男人。男人高大修長,銀色的長髮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中,依然折射出一圈淡淡的銀色光暈,白色的衣服在燈光下顯現出細緻的雲紋。他看到那個男人手裏提著燈,沿著河堤慢慢的走過來。
他沒想他是冥王還是小羽,他只是安靜的保持原來的姿勢看著。看著他優雅的沿著河堤走到近前,看著那不甚明亮的礦石燈光照亮男人腳下的曼珠沙華,看著河堤下的幽暗河水吸收了那微弱的光芒,直到男人走到近前,他才慢慢抬起頭。
“難得看到你這麼沮喪的樣子。”男人溫和的說。
冥小墨沒說什麼,仍然坐在那裏,微微抬起頭,看著男人。礦石燈柔和的燈光,在冥小墨身上渡上一層柔和的光芒,只是美麗的黑色眼睛依然沉寂,拒絕一絲光亮的溢出,仿佛吸收了周圍的光線一般,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顫,帶著令人心動的力量。
男人彎下腰,把燈放在冥小墨的腳跟前,然後在他身邊坐下。
“小羽生氣了。”冥小墨輕輕的說,“他……他把我趕出來了。”冥小墨說完,兩個人就是一陣沉默,他側頭摟住冥王的脖子,蹭到冥王的懷裏不說話。冥王摟著他,讓他坐到自己腿上,低頭吻他的鬢角和耳朵。他一側頭,將臉埋的更深,只能被吻到頭髮。
冥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帶著深深的溺愛。
冥小墨抱了一會,將頭枕再冥王的肩膀上,低垂著眼簾,一腳踹到冥王放在腳邊的燈,燈再地上打了一個轉,“撲通”一聲,掉進了三途川的河水裏,這僅有的光亮,瞬間又被黑暗取代。
“小墨……”冥王將懷裏的少年輕輕的拉起來,“你在生小羽的氣嗎?”
冥小墨輕輕的點了點頭,柔軟的指尖撫上自己的臉頰,臉頰上依然有著疼痛的感覺,他想起冥小羽那時候冷漠的臉,沒有一絲鬆動的痕跡。
冥王溫和的看著他,冥小墨是驕傲的,但是無論是神或者還是人,都難免會失落和迷茫,這種感覺不用很強烈,但是必須經歷。在一些不到的地方經歷一些意想不到的失望,不用痛苦和悲傷,只是微微的惆悵。
冥小墨的感覺大多強烈,無論是憎恨還是喜歡,雖然做為父親或者情人不該幸災樂禍,但是……
冥小墨又蹭到冥王的懷裏,用頭蹭了蹭冥王的肩窩,冥王伸手摟著他纖細的身體。
“小羽他……”
“小羽他只是長大了而已,”冥王低頭吻了吻他的長髮,“所以小墨啊……不要再去妨礙他要做的事情。”
“可是……”冥小墨的聲音悶悶的,不悅的拉拉冥王的銀色長髮。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冥王柔聲說,“失戀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會慢慢習慣,畢竟他會和你一樣,學會很多事情。”
“那個女人才不是他戀人。”冥小墨不滿的反駁,撅著嘴看著冥王,“小羽才沒有失戀。”
冥王輕輕的笑了笑,摸摸冥小墨的頭:“好好,那麼是父君失言了,好嗎?”
冥小墨妥協的點了點頭,抬起身體吻上冥王的唇。
然後退開又疑惑的看著冥王:“那麼,這事情該怎麼辦?”
冥王將他摟進懷裏,輕輕的說:“我想……他知道該怎麼辦,他只是在經歷一個過程而已。”
冥小墨看著冥王若有所思的臉也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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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拿起毛筆在白紙上寫上幾個字,想了一會又把紙揉掉,丟到旁邊。美麗的臉皺了起來,不滿的喊著:“討厭死了,戰表應該怎麼寫!”
冥小羽趴在桌子上,紅色的眼睛看著漂亮的哥哥。天界柔和的陽光從木格雕花的窗戶裏照進來,落在冥小墨的房間裏,落在冥小墨長長的睫毛上,落在冥小羽傾慕的心裏。
“哥哥?”冥小羽輕輕的叫他。
冥小墨轉過頭,一掃剛才愁苦的樣子,在桌子上探過身體,親了親冥小羽的額頭:“啊,小羽來啦。”
冥小羽踮著腳尖把兩胳膊放在冥小墨面前的桌子上,看著桌子上的紙一疊疊,有些還很乾淨,有些還沾著墨點,哥哥正拿著筆不知道該怎麼寫好。
這真是令冥小羽驚訝,沒想到驕傲又漂亮的哥哥,對文字那麼的不擅長。
“哥哥不會寫字嗎?”冥小羽好奇的問。
冥小墨的笑容凝固住,然後眼睛上瞟:“我只是……只是不太擅長。”
這時候,門輕輕的推開,冥王從外面走了進來。
“啊,父君,來的正好呢。”冥小墨露出一臉快樂的表情,“正好來幫我寫戰表呢。”
冥王慢慢的走到冥小墨身邊,冥小墨連忙站起來讓冥王坐,把筆塞到冥王的手裏:“快點幫我寫封戰表。”
冥王笑著拿起筆,冥小墨趴在冥王身邊看他寫字。
這一刻,房間寂靜,冥小羽抬頭看著冥小墨,那黑色的眼睛一直看著冥王的側臉,那種目光讓冥小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只是他沒說出來——如果哥哥也能這樣看著我呢。這樣的想法讓他心臟一窒。
這時候冥王忽然抬起頭,對上冥小羽的視線。
“小羽?”冥王看著冥小羽有些發呆的樣子。
冥小羽沒說什麼,只是把眼簾垂下來。
“小羽以後要好好讀書噢,”冥王輕輕的笑著,“不要和小墨一樣,只會打仗不會寫字。”
“父君!”冥小墨扁起嘴說,“和小羽說這個幹嘛!”
——你是冥界黑暗中最艶麗的花朵,你是我彼岸最美麗的風景,你是我無盡生命中永不能靠近的角落,你是我下巴上永遠無法得到的遺孤,你是我驕傲美麗的哥哥。
而我,只是因為幸福才會難過。
冥螢推開冥小羽房間的門,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個女人的屍體處理情況和冥小羽說一下,畢竟女人是從冥小羽床上被拖下來的。
他走到內室,看到冥小羽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裏,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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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
梵語波羅蜜
此雲到彼岸
解義離生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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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大漠無邊,晴空萬裏。
冥小墨走在荒涼的沙漠裏,炙熱的沙發射著太陽的熱度,寸草不生。
這裏簡直就像是已經被神遺棄的土地,荒涼,死亡和寂寞。
旁邊的男人撐著傘替冥小墨遮擋沙漠的驕陽,銀色的短髮在陽光下顯現出更加蒼白的顏色,和冥小墨一樣的黑衣在沙漠中顯得猶為顯眼。
大漠的風沙極大,即使是微風裏也帶著沙子,冥小墨用斗篷蒙著臉,不過旁邊的男人卻不甚在意。風一吹,他長長的鈴鐺耳環便發出輕微細巧的聲音,讓整個沙漠都活躍起來。
“這次把你送出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呢。”男人忽然輕輕的開口,身體也站住了,沒有再往前走。
冥小墨也停下來,看了他一會說:“聽起來挺傷感的,其實你……是在高興吧。”
男人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冥小墨心不在焉的一擺手說:“好了,就到這裏吧,我要走了,別送了。”
“一路順風。”男人柔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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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慢慢的睜開眼睛,房間裏還是一片黑暗,旁邊的男人睡的正熟。冥小墨輕輕嘆了一口氣,冥小羽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趕出來……雖然那個女人現在已經死了,但是就是不舒服,就是有種有力沒處使的感覺,也不知道應該跟誰生氣……
冥小墨越想越不服氣,在河邊的時候被父君一說,的確是有安心下來,但是現在……
冥小墨從床上起來,不滿的瞪這四周,看上去有點像自己跟自己找彆扭,但是這件事情的確是影響了心情。
這時候忽然有一點光亮在眼前飄過,冥小墨揉了揉眼睛,往黑暗中看去。
冥王的宮殿幽深沉寂,礦石燈被冥螢調到最低的亮度,以冥小墨現在的視力也看不太遠。
在黑暗中有個光點搖搖晃晃的在飄動,既不是那種白色的光點,也不是冥界常看到的綠瑩瑩的光點。它的顏色和黑暗有些接近,在更黑一點的地方,幾乎看不到它的動靜。
冥小墨本來是不以為然的,但是如果發生在冥王的宮殿裏就有些奇怪了。那個光點的顏色更接近暗紫色,輕飄飄的好像無所依憑,但是卻慢慢的往冥小墨方向接近。
到了近前,冥小墨才看清楚那個光點,從遠點的地方看在黑暗裏,就像一個光點,其實是一隻紫色的蝴蝶,蝴蝶只有指甲面那麼大,但是散發著暗紫色的微弱光芒。
它輕輕的飛過來,在冥小墨面前轉了兩圈,然後慢慢的停在冥小墨的鼻子上。冥小墨一揮手把鼻子上的蝴蝶拍走。然後一轉身,繼續準備睡覺。
他把身體往男人懷裏拱了拱,鑽到男人的懷裏,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那只紫色的蝴蝶,蝴蝶在他上面盤旋了兩圈,倏的一下便在黑暗中憑空消失了。
冥小墨閉上眼睛,剛閉上眼睛就浮現出冥小羽冷漠的樣子。他有些委屈的蹭蹭冥王的身體,冥王下意識的把他摟的更緊一些。
冥小墨又閉著眼睛睡了一會,然後推開冥王的手,從床上起來,穿起衣服走了出去。
走出冥王的宮殿,從宮殿出來走在冥府華麗的走廊上,遇到的僕從全部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冥小墨在輪回以前雖然是有名的任性殘忍,那畢竟大多數時間呆在天界,而且輪回的時間長達千年,從輪回回來還沒有見他處罰過什麼人,殺過什麼人,甚至還做好事,把冥府的大管家冥螢從沉睡中叫醒。冥府上上下下的僕從都認為,冥小墨經過輪回,總學會了些什麼善念,當然這樣的幻想就在昨天結束了。
冥小墨還是冥小墨,不會有什麼改變。雖然冥小墨和冥小羽是兄弟,性格卻是天壤之別,冥小羽看上去雖然比較冷漠,但是和冥小墨的乖張任性比起來,實在是好太多了。
像冥小墨這樣的人,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態度,也不會沒事情就去琢磨別人的心思——這些都不重要。
冥小墨推開自己的房門就被一陣煙味熏的眉頭一皺。
房間裏的礦石燈散發著昏暗的光芒,房間裏的空間還有扭曲過的痕跡,讓冥小墨的身體微微的不適。房間的外室沒有人,冥小墨直接走到了內室,內室的煙味更重,幸好自己不在這裏住,要不就得被熏死。
轉過高大的屏風,微弱的光線下,飛舞著數十隻紫色的蝴蝶,小的有指甲那麼小,大的有手掌那麼大。它們輕輕的飛舞,速度極慢,有時候看起來就像是完全禁止的。內室的桌子邊有兩個男人。
坐著的那個,支著下巴,一襲暗紅色的風衣,上面的銀色扣子在燈光下顯現出光亮的顏色。
他對面站著一個黑衣男人,銀色的短髮,手裏拿著長長的煙管,黑色的長衣穿的隨意,背對著冥小墨,聽到聲音,他把臉側過來:“呦,總算來啦。”
“我來聽消息。”冥小墨冷冷的說,走過去,坐在桌子旁邊。鋪著華麗花卉圖案的桌布上,擺放著小顆礦石做成的精緻桌燈。
“誰惹我的小墨生氣啦,”銀髮的男人抽了一口煙,低頭看著冥小墨。那雙黑色的眼睛沒有完全被長長的睫毛蓋出,裏面顯現出落寞幽黑的情愫。
冥小墨沉默了一會,抓了抓頭,居然沒說話。雲陽複燁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他原本以為冥小墨又會說“和你有什麼關係”之類的話,沒想到他只是安靜的沉默著。
房間裏一時沒人說話,雲陽複燁依然是不知道死活的開口:“我說……”
“快點把我要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冥小墨立即說。
雲陽複燁還想說兩句,但是看到冥小墨不悅的臉色就把話題轉開:“那麼……關於報酬的事情?”
“那個等我拿到解決方法再說。”冥小墨冷冷的說,反正先把消息拿到手,這裏是冥界的冥府,支付不支付報酬還不是本少爺一個人說了算了的。
雲陽複燁看了冥小墨一會,笑了起來:“當然,墨少爺的人品在那擺著呢,我還能說什麼嗎。”
這話聽起來像是諷刺,冥小墨不悅的想,不過這會消息在人家手上掌握著,他也不好說什麼。
雲陽複燁看了冥小墨一眼,輕輕的說:“我那天回到冥界就著手找資料,當然也立刻去人界找了那個女人……可惜沒找到。”
冥小墨白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雲陽複燁用煙管搔了搔頭發,繼續說:“當時既然答應了你,小墨,我當然會想到最合適的方法……”雲陽複燁從懷裏拿出一張紙來放在桌面上。
純白色的紙面上是一個黑色的紋章,和冥小墨腰上的墮天紋章一模一樣。雲陽複燁用煙管指著紋章說:“之前也說過了,這個紋章是主神下的詛咒,當然,這個也不能算詛咒了,只能算警告之類的提醒紋章,但是這個紋章在一定時間之後會讓下紋章的人知道,所以說,這個紋章還是有一定危險性……除了這點以外,這個紋章還是不用擔心的。”
他碧藍色的眼睛溫和的看著冥小墨說:“紋章有不穩定性,一般情況下來說是三年,有可能提前也有可能推後,你們的主神知道了有可能責怪懲罰也有可能充耳不聞。”
“就像一個定時炸彈?”冥小墨接上去說。
“說的很正確,”雲陽複燁柔聲說,“現在的情況,說不上危險,但是很不穩定。”
“那方法呢?”冥小墨立即問。
“按照冥王的方法來說,冥王是這方面的專家,如果冥王在法術方面不能消除這個紋章,那麼法術這條路就根本走不通。”雲陽複燁輕輕的說,冥小墨贊同的點了點頭,雲陽複燁說的沒有錯,如果連冥王都無法用法術解決這個事情,那麼別人也就根本不可能做到了,除非主神來幫忙——同樣不可能。
“這是外界力量的方法行不通的話,只好從紋章本身來找原因和方法。”
“比如說?”冥小墨挑了挑眉。
“比如說從紋章形成的原因……”雲陽複燁咽了口唾沫說,“當然只是嘗試……可以停止那個……性行為,或者你和別的人做愛,這個紋章也是有可能消失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犧牲一下……”
“還有別的方法嗎?”冥小墨硬生生的打斷了雲陽複燁的話,黑色的眼睛森冷的看著他。
雲陽複燁移開視線繼續說下去:“呃……當然了,犯了這樣的錯不太容易改,一定要找別的方法的話當然也是可以的……”他指了指紙上那個妖嬈的黑色紋章說,“另一個方法會比我剛說的那個困難很多……我不建議你去嘗試。”
“話怎麼這麼多,說來聽聽。”冥小墨輕輕的說。
60
冥小墨挑眉看著雲陽複燁有些鬱悶,他和雲陽複燁在一起相處過一些時間,所以瞭解他的說話方式,越是重要越是要緊的事情,他就說的越慢。這倒不是雲陽複燁這個人性格不好,他就是喜歡顯擺,喜歡賣關子而已。所以冥小墨儘管心裏不舒服,但是也沒有出聲催促。
“把衣服脫了。”雲陽複燁輕輕的說,純淨的藍色眼睛看著冥小墨。
冥小墨怔了怔,從椅子上站起來。黑色的眼睛猶豫了一會,然後開始解開身上衣服的扣子。
雲陽複燁已經想好了一大堆理由,如果冥小墨不脫的話,自己該用什麼理由說服他,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爽快就答應了,連殊況也沒有掩飾驚訝的表情。
在昏暗的燈光下,冥小墨的手指白皙修長,他解開扣子時,幾乎有種潔淨的感覺,雲陽複燁目不轉睛的看著,殊況拉了拉他,他也沒有發覺。
他看到冥小墨的身體因為許久不見陽光而顯得異常白皙,卻帶著健康的粉紅色。他的體格的確纖細,但他畢竟是武將,皮膚光潔白皙,他雖然是個戰士,確切的說,起碼雲陽複燁就知道他受過許多有生命危險的大傷,那些傷痕沒有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任何痕跡,就像時間無法留下痕跡一樣。他的頸側至肩膀是一條優美至極的線條,優雅到令人窒息。
雲陽複燁伸出手順著他的肩膀慢慢撫摸下來,他忽然想起以前做過的一個夢,那是還和冥小墨一起在大漠的時候做過的夢。他以為他會夢到他和冥小墨溫柔的在床上做愛,但是事實上那個夢實在是太暴力了,雖然自己一向覺得在床上,起碼在床上會是個溫柔的床伴,但是那個夢卻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也許男人間的歡愛和女人不同,越是暴力越是讓人興奮。他記得他拉住冥小墨黑色的長髮,那雙黑色的眼睛詭異而嫵媚,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新鮮的血珠,那白皙的皮膚染上血液的顏色,竟然能是這樣的妖異和眼裏,像一朵朵盛開的血紅色薔薇。那些血液彌漫著誘人的芬芳和濃烈的情欲味道。那是沒有多餘的修飾語言,最純粹最赤裸的欲望。
當然,這個夢令他很興奮,但是當他早上起來看到,冥小墨手裏拿著劍,站在軍隊的最前面的時候,他又沮喪了。他當然很像就像夢裏那樣,把他直接強暴了,但遺憾的是,雲陽複燁他完全沒有那方面的力量。
“摸夠了嗎?”冥小墨黑色的眼睛抬頭看著雲陽複燁複雜的藍色眼睛,“你說的那個方法呢?”
“那個方法?什麼方法?”雲陽複燁疑惑的反問。
這個大法師什麼地方都很好,但是經常容易走神……冥小墨無奈的想。他推開雲陽複燁停在他身上的手,冷冷的說:“我說你走神也找個時間,不要在和我說話的時候就這副樣子,你做別的生意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生意……?什麼生意?”雲陽複燁依然看著冥小墨,有那麼一陣耳鳴,他看到冥小墨的嘴唇開開合合,但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麼,怔怔的看著他。那柔軟的唇如同吐露著誘惑的芬芳,隱約可以看到裏面潔白的像珍珠一樣的貝齒,唇下面是一道深深的下巴溝,然後是纖巧細緻的下巴。
“你到底怎麼了?”冥小墨已經皺起眉頭來,雖然他自己對那些高深的法術不是那麼理解,也不太確定雲陽複燁是不是正在進行某種法術,但是這種狀態的確是讓人很生氣。冥小墨剛想發作,卻對上雲陽複燁那雙顯得深邃的藍色眼睛,他有些詫異的看著,雲陽複燁忽然低下頭吻住了冥小墨的唇。
旁邊的殊況雖然覺得這不是什麼很好的狀況,但是沒有想到雲陽複燁會忽然低頭吻冥小墨,嚇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房間裏一時間寂靜的有些詭異。
“你他媽的活膩了!”冥小墨一把推開雲陽複燁的身體,雲陽複燁當然已經完全投入到這個吻裏面沒防備到他忽然這樣,一下子跌在地上。冥小墨一把抽出殊況別在腰上的黑色佩劍,滿室銀光,森冷的讓人戰慄。他一把拉住雲陽複燁的衣襟,細薄卻鋒利的刀刃立刻貼上雲陽複燁的脖子。
“你想怎麼死,你說,我成全你。”冥小墨冷冷的說,那雙黑色的眼睛銳利的如同地獄中淬煉過的刀鋒,如實體的刀刃般讓人感到畏懼。這不是恐嚇,雲陽複燁知道,冥小墨不會恐嚇,他現在沒有動手也許是因為自己還有一些利用價值。
雲陽複燁這會實在是不想心猿意馬,但是眼睛還是不由自主的往冥小墨未著寸縷的身上看去。
“天啊,都什麼時候了……”殊況走過來,用劍鞘很技巧的架開冥小墨的刀。當然以殊況的性格,他不會說出“天啊”之類的詞,不過情況特殊,他也就沒多想了。
“現在真不是走神的好時機……”殊況格開冥小墨的刀後,對冥小墨說,“這個……就當是這次消息的報酬吧。”
“……殊況,我不知道這種事情也會耳濡目染。”冥小墨冷冷的說,黑色的眼睛如同美麗的黑曜石,卻絲毫反射不出任何光芒。
“畢竟我是在複燁身邊打雜的。”殊況輕輕的笑笑,把冥小墨身下的雲陽複燁架起來。雲陽複燁藍色的眼睛還看著冥小墨。
他記得冥小墨走的時候,他撐著傘,把他送出無邊的大漠。他看著他的荒涼的沙漠裏漸行漸遠,沒有回頭。他想叫住他,想抱住他,想吻他,但是他只能握緊拳頭看他離開——他不敢。
冥小墨冷冷的看了雲陽複燁一眼,然後拿起桌子上的衣服穿起來。雲陽複燁可以清楚看到他身上的肌理因為動作而牽動起來,一舉一動都像是在誘惑,然後在殊況身後安靜的看到他扣上扣子。
冥小墨走到椅子上重新坐下,向他們兩個招了招手:“既然我已經付了報酬,那麼你們也該把解決那個紋身的方法說出來了。”
雲陽複燁咽了咽唾沫,解決身上墮天紋章的方法可是能賣好價錢的啊……到底合不合算呢,雲陽複燁猶豫的想。當然如果現在反悔的話,冥小墨很可能會拿著劍再沖過來,現在的冥小墨沒有力量,即使他拿著劍沖過來我也不會怕他的。雲陽複燁這樣想著,但是冥小墨身後的冥王可不是好惹的……唉,還是得怪自己把持不住啊……
雲陽複燁一臉哀怨的看著冥小墨,在冥小墨對面坐下。
“快點快點說。”冥小墨不耐煩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另一隻手撐著下巴。
“好……”雲陽複燁拿出煙管抽了一口,煙果然是好東西啊,雲陽複燁不由的想,然後開始說話。他指著還在桌子上的那張白紙說,“這個紋章也可以看成一個法術的符咒,當然這個符咒本身沒有什麼力量,甚至不夠細緻高深,但是卻是由主神做出來的。”
“所以就不一樣一點?”冥小墨不悅的皺皺眉頭。
“那當然,”雲陽複燁輕輕的說,“一個簡單的符咒會因為製作人的力量而顯得高深莫測,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符咒本身的性質沒有改變。要解除它只要滿足它的條件就可以,比如說我剛才說的,和另一個人做愛之類的……當然,用外力強行解決它的時候,就要看它製作人的力量……所以很遺憾,我覺得冥王並不具備打敗主神的力量。”
“……真是正確又讓人沮喪的消息,”冥小墨看著白紙上的黑色紋章說。
“這個紋章或者說這個符咒要解決並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如果不能滿足它的條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我們可以討論一下它形成需要的條件,也是是它要滿足的條件。”雲陽複燁繼續說。
“我有一個問題……”冥小墨怔怔的開口。
“好的,請問。”雲陽複燁很大度的說話,他雖然不喜歡別人打斷他的高談闊論,但是如果那個人是冥小墨的話,他會非常的容忍,因為像冥小墨這樣的人,你總是無法去拒絕他的隨性所欲和任性妄為。
“這個……這兩個問題有什麼區別嗎?”冥小墨問,這種法術上的事情,他是非常的不擅長,他正考慮著,要不要把冥王叫來討論一下,也許他們兩個能討論出什麼東西,或者比較好的解決方法。
“……這個,是這樣的小墨,”雲陽複燁笑起來,欣賞冥小墨難得露出的迷惑的樣子,果然很可愛,他想,然後繼續說,“要解決這個紋章……簡單來說,按照它的原理,可以通過和別人性交來完成,不過呢,你既然不同意,那麼就要冒一點險,來用第二個方法。這個紋章形成的過程,很簡單,是主神在你出身的時候加在你身上的祝福……也許說祝福有些……不準確,不過我相信,這是主神為了規範神族裏的秩序所制定的。”
“是嗎……”冥小墨心不在焉的想,主神他是沒見過幾眼,那個神族中最偉大的存在永遠高高的站在雲端,很少在神族面前出現,冥小墨對他幾乎沒有什麼印象。
“這個符咒簡單的地方,也就是可以讓我們鑽空子的地方在於……它要形成的條件在於某個地方。”雲陽複燁輕輕的說。
冥小墨不耐煩的用手指敲敲桌面:“給我說人話。”
“……也就是說,它以某些東西為準則,”雲陽複燁吸了口煙說,“我參考了大量的資料,我想……這個紋章形成的準則,也就是形成的條件就是天律。”
“天律?”冥小墨皺著眉頭說,“天律不會有改變,而且也不能有改變。”
“當然,不過——神族裏的人大多數不會犯……犯亂倫這一條,因為有天律的約束。”雲陽複燁說,“但是從符咒的紋路上來看,他是以天律為準則。”
“天律全部放在天律閣裏……”冥小墨輕輕的說,“我原本以為只是擺設呢……沒想到真是有用處的東西。”
“雖然對你們的主神沒什麼好感……”雲陽複燁咳嗽了一聲,“不過呢,他不會做無謂的事情,天律的作用就在這裏,事實上它正確的約束著每位主神,當然除去你的父君和天帝——因為他們是最早出生的神族,所以主神沒有在他們的身上種下符咒。”
“你的意思是說,我只要偷出天律閣裏的天律就可以了?”冥小墨輕輕的問。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雲陽複燁柔聲說,“只要把亂倫的那一卷偷出來銷毀就可以,身上的紋章也會自動消失。”
“你確定?”冥小墨懷疑的看著雲陽複燁。
雲陽複燁抽了口煙道:“我做生意的方式你應該很清楚。”
“很好……”冥小墨從椅子上站起來,“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喂喂……你怎麼就趕我們走?”雲陽複燁不滿的說。
冥小墨把手邊的寶劍還給殊況,笑了笑:“我也不想啊,不過父君說不喜歡你們,所以你們愛上哪上哪去,就是別在冥界呆著。”
“……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雲陽複燁怔怔的說。
“那就不要說了。”冥小墨挑挑眉說,“給你們一個時辰,我可不想父君因為這件事情生氣呢。”
“什麼叫過河拆橋,我總算見識到了,”雲陽複燁恨恨的說,隨即換上一副輕鬆的表情,從懷裏摸出一顆珠子,“本來呢,我是想用它來做房租的……不過看起來你並不是很想要。”
冥小墨聽了回頭看雲陽複燁手裏捏的一顆珠子,那顆珠子有小孩的拳頭大小,在昏暗的光線下兀自清澈,就像一汪清泉。
“聚魂珠……?”冥小墨忍不住伸過手去拿。
雲陽複燁得意的一抬手,讓冥小墨撲了個空:“小墨啊,本來呢是想還給你的,誰讓你放下話說想要呢……我和殊況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呢。”
冥小墨張了張嘴,想張口要珠子,又拉不下臉,只好瞪著他們。
“這可是很難得的聚魂珠呢,真虧你找的到,”雲陽複燁將珠子重新放回懷裏,“不過你既然要趕我們走,那珠子就繼續放在我們這裏吧。”
“把珠子留下!”冥小墨跑過來想搶。
雲陽複燁笑著站在那裏,連一直沒表情的殊況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墨啊,小墨。”雲陽複燁開心的看著冥小墨,“那麼我們下次再見咯。”
“等一下!”冥小墨伸出手,原本站著的兩個人變成了虛幻的影像。
“小墨……”雲陽複燁的聲音還在那裏,他伸出手摟住冥小墨的身體,在他的耳邊柔聲說,“這次就此別過,下次呢,我會讓你主動爬上我的床呢……”
“你做夢!”冥小墨也忘記他現在只是一個影像,不由得抬手往後肘擊,當然後面是空蕩蕩的一片。
“那麼,歡迎你來魔界荒蕪之漠中央的六重鼓樓來找我噢。”
黑暗中的影像已經消失,冥小墨恨恨的拍了拍桌子。原來箏囈上次說珠子被人搶走了是真的,而且搶走的那個人就是殊況……早該想到了,誰有那麼大的力量呢……
冥小墨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不過……算了,他輕輕的拿起桌子上的白紙,上面的紋章妖嬈著黑色的紋路,現在還是先解決紋章的事情比較好呢……
61
冥王的工作一直是屬於比較清閒,但是那不意味著不重要或者不需要做。除了坐鎮冥界以外還要處理一些冥界的事情,比如說官員的任免、閻王殿處決不下的案件,以及一些重要的祭祀祭典。
冥王正在看閻王殿遞交上來的文件,冷不防脖子被摟住。
“父君……”
冥王轉過頭看到冥小墨漂亮的黑色眼睛,像黑暗中沉寂的黑曜石,絲毫折射不出任何光線,卻偏偏有著如此引人的魅惑力。
“……魔界人的氣息消失了,”冥王喃喃的說。
“對啊,把他們趕回去了……”冥小墨輕輕的手,白皙柔軟的手指旋繞著銀色的長髮,柔聲說。
“有什麼收穫嗎?”冥王輕輕的問,伸手把冥小墨摟到懷裏,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冥小墨不滿的扁扁嘴,纖細的手指搭在冥王堅毅的下巴上,輕輕的說:“沒什麼特別的……呐,我們好久沒有去天界了吧,去那裏住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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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羽抬頭看看天,是一片沉寂的黑暗,沒有任何星辰,濃烈的如同冥界的天空,地上也是如此,一片黑暗,連站的地方也看不清楚。
手裏握著一個堅硬的東西,冰涼卻讓人充滿安全感,他向手上看去,沒有任何懸念的,是一把冷冽的長刀,雖然不是自己常用的那把,但是看著刀口是異樣的鋒利。
順著刀刃還淌著紅色的液體,當然像冥小羽一眼就能分辨出,這自然不是什麼紅顏料,而是新鮮的血液。
周圍的環境慢慢的明朗起來。雖然周圍的黑暗看上去沒有減弱,但是幾步之內的情景卻能看的清楚。
冥小羽詫異的挑了挑眉,在自己的腳邊竟然是躺著許多橫七豎八的屍體。
這些屍體看上去都是被割斷了頸側的動脈,有的眼睛都還沒有閉上。縮小的黑色瞳孔看著黑暗,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
這些屍體躺的很隨意,像是經歷了一次大屠殺,所有的人死於非命,有老人也有小孩,大多數是已經成年的青年和女人。
以冥小羽的身手做到這樣的程度當然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只是……他沒有做到這個地步的原因。
他的刀刃上還流著血——也許這些血液還有溫度,這是無可回避的事實,冥小羽不由的想。
“小羽……”
一個熟悉而妖嬈的聲音從身後面傳來,冥小羽愣在那裏,身體好像喪失了行動的能力一樣。他想轉過身,但是只能呆呆的站在那裏。
“小羽……”
身體被人從後面抱住,一種熟悉的溫度圍繞在身體上,冥小羽終於想起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小羽真好……他們都要欺負我呢……”身後的人放開冥小羽的身體,繞到他的前面,一雙黑色的眼睛看著他。
寂靜的像死亡的海洋,看上去沒有任何波瀾和情緒的波動,深邃的如同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裏折射不出一絲光線。
冥小羽想推開他,可是身體居然動不了,就好像腳被許多人抓住一樣,一動也動不了。
這是夢吧,冥小羽不由的這樣想著,但是視線和注意力還是在眼前的人身上。
他黑色的發絲輕柔的垂在肩膀上,在白皙的皮膚的襯托下顯得異常妖艶。
他慢慢的伸出手摟著冥小羽的脖子上,身體靠近冥小羽,貼上他的頸側,舌尖輕輕的劃過皮膚下跳動的靜脈,聲音低沉而魅惑:“小羽……小羽討厭我嗎?”
冥小羽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任由冥小墨抱著他。
“小羽……”冥小墨發出低低的呢喃聲,冥小羽低頭看到他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了一下,連著自己的心也仿佛動了一下。
“小羽一定不是討厭我吧……?”冥小墨抬起頭,露出輕輕的笑容,“要不然也不會為我殺那麼多人了……”
冥小羽的身體忽然恢復了自由,下意識的把身上的冥小墨推開。冥小墨沒有料到他的行動,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
他身上原本披著的黑色長袍一下子滑落,露出白皙的皮膚,背部是一條優美的曲線,在黑色的長袍下,顯現出誘人的色澤。
“為什麼要推開我……”冥小墨抬起頭,委屈的看著冥小羽,慢慢的伸出手:“小羽……過來。”
身體就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冥小羽慢慢的向冥小墨接近,在冥小墨面前慢慢跪下。
冥小墨笑起來,把頭靠在冥小羽的肩窩在,修長的手指輕輕挑開他領口的扣子:“呐……小羽,你不想要我嗎……你不想和父君做一樣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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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羽猛的張開眼睛,對上一雙好奇的黑色眼睛,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隆隆作響,一身的冷汗。
“小羽,做噩夢了嗎?”冥小墨毫無所知的看著冥小羽。
“我……”冥小羽覺得喉嚨發乾,大口喘著氣,剛才的是一場夢嗎……?
“啊,一定是做噩夢了吧?”冥小墨在旁邊的小幾上拿過杯子遞給冥小羽,冥小羽慢慢的接過。
喝過水以後心情平靜了一點,看到冥小墨就趴在自己的被子上——怪不得要做噩夢,冥小羽想到這裏沉下臉道:“你怎麼在這裏?”
“哎……小羽真不可愛,我是關心你啊。”冥小墨不滿的扁起嘴。看冥小羽不說話,冥小墨表現出更加委屈的表情,“我進你房間的時候,看到你睡著了,我本來不想打攪你的,但是看到你一直皺著眉頭,好像在做噩夢的樣子,我就想把你叫醒……可是叫了好久你都不醒,所以我就爬到你的床上來了……”
“而且不脫鞋?”冥小羽看著冥小墨白皙的腿上那雙黑色的靴子,雖然冥府很乾淨,不像人界那樣到處灰塵——但起碼也不應該穿著鞋子到自己的床上來嘛。
“啊,討厭……”冥小墨一把摟住冥小羽的脖子,撒嬌著說,“我們是兄弟啊,怎麼連這種小事也要生氣……”
冥小羽無言的把他推開,從床上下來去倒水。
原本想著冥小墨會像以前那樣以章魚的性質蹭過來,過了一會身後都沒有聲息。
他剛想轉過頭,冥小墨從他背後抱住他。
“小羽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嗎?”冥小墨的音調低沉而委屈,完全沒了在夢中那種嫵媚妖冶的聲音。
冥小羽想生氣,卻又忍不住責怪他,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裏。
冥小墨的體溫從背後傳來,他想起剛才的夢裏,冥小墨的樣子妖冶而誘人,就像黑暗中盛開著的美麗的花朵,吐露充滿死亡氣息的甜美芬芳,卻讓人又忍不住被它蠱惑。
“小羽不可以生氣噢……”冥小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有些悶悶的,“小羽,不能對我生氣噢……我們是兄弟,所以你要原諒我任何事情啊……”
冥小羽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冥小墨果然就是冥小墨,任性而驕傲,說出那麼任性的話,只是……
“好不好嘛,小羽……”冥小墨委屈的用臉蹭噌他的背脊。
冥小羽還是嘆了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雖然冥小墨沒得到他的親口承諾,但是冥小羽也是點了頭了。
“這樣才乖嘛,”冥小墨滿意的點點頭,“上次那個醜女人有什麼好嘛,哥哥下次給你找一個漂亮的——起碼要比哥哥漂亮吧。”
冥小羽轉過頭,看了冥小墨一眼,繼續喝水。一邊喝一邊想著,估計這輩子是要打光棍了。
“啊……對了,小羽。”冥小墨忽然放開冥小羽的身體,“我和父君要去天界幾天。”
“怎麼想到去天界了?”冥小羽轉頭問他。
冥小墨戳了戳自己的下巴:“上次我身上出來的黑色紋章還記得嗎?”
“……那個紋章?”
“是墮天之印啊。”冥小墨輕輕的說,“所以,我要去天界尋找消除的方法啊。”
“有方法嗎?”冥小羽皺皺眉頭看著他。
“我從雲陽複燁那裏得到了墮天之印的消息,應該不會有假。”冥小墨想了一會說,“……那麼你知道墮天之印?”
“知道一點,”然後奇怪的看了冥小墨一眼,“大概只有你不知道吧?”
“哎……?”冥小墨向他皺了皺鼻子表示不滿。
冥小羽把杯子放下,坐到旁邊的沙發上說,“你上次可燒了他的店呢。”
“他要敢騙我,最多再燒一回咯……”冥小墨坐在冥小羽沙發的扶手上,手指輕輕的繞著他銀色的長髮,“雲陽複燁這個人我瞭解,在生意上他是從來不騙人的……雖然平常情況下,十句話裏挑不出兩句真的……”
“他真實的身份你知道嗎?”冥小羽忽然問。
“……知道一點,不過跟我們沒有關係。”冥小墨笑了笑,低頭吻了吻他的銀色發絲說,“我呀……只要知道我想要什麼就可以了。”
“你呀……”冥小羽輕輕搖了搖頭。
這樣任性張揚的性格,到底是什麼樣的寵溺造成的呢,即使千載輪回也依然磨滅不了他的這種性格。
放肆乖張,倨傲又任性,這些缺點在他的身上一下子成了引以為傲的焦點,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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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冥界陰鬱的空氣和濃厚的黑暗,天界永遠是充滿這光明和祝福的世界。到處是輕柔優美的歌聲和動人心扉的音樂聲。
宏大的建築和寬闊的道路,植物們鬱鬱蔥蔥,全是極具靈性和生命力的生命。水流清澈,不像冥界的水那樣一片漆黑,毫無生機的死水。
“每次到這裏都讓我噁心。”冥小墨看著天界一片生機勃勃,光明美好的景象,不負責任的下了評價。
“小墨的審美觀念真實與眾不同啊……”走在旁邊的天帝感慨的說。
“是嗎?”冥小墨委屈的轉向冥王。
“小墨的評價很……中肯噢。”冥王寵溺的笑了笑。
天帝無奈的扯了扯嘴角,“你們還是住在行宮嗎?”
“嗯,就住那裏。”冥小墨說,“……另外,最近有見到主神嗎?”
天帝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沒什麼大事怎麼敢去打擾主神呢。不過,最近還真是沒見到主神呢。我想想……說起來,主神真的是有幾千年都沒出來了呢。”
“……是嗎?”冥小墨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
62
冥王的身份和天帝是等同的,所以冥王上天界來,天帝也沒有必要來迎接,但是他還是來了。
天界的天氣永遠是晴朗的,純淨的連白雲也沒有,抬頭看天空時,那純淨的藍色仿佛可以囊括人的整個眼球。
天帝站在南天門外,遠遠的看到冥小墨和冥王便不顧形象的招著手。其實按照人界的算法,天帝和冥王可以算是兄弟。
走在冥王身邊的冥小墨忽然拉住冥王。
“怎麼了?”冥王回頭輕輕的問。
“我差點忘記了……父君已經成魔了,那個南天門……過的去嗎?”冥小墨有些不安的說。雖說冥王是最早的神祗之一,但是畢竟已經成魔,看上去雖然還是一模一樣,但是本質上早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種變化不是細微到無法察覺的變化,而是非常巨大的變化——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確實發生了。
成魔以後的冥王用強力的結界罩住了整個冥界,所以天帝不會發覺,主神也應該還沒有發覺,因為冥界本來就是一個很強的結界,在歷史漫長的歲月中,冥界已經成了冥王的化身,所以冥界相對來說是非常安全的。
這會為了那個該死的紋章,本來也不會來天界了。
“來……”冥王拉起冥小墨的手柔聲說,“沒關係的小墨,跟著我來。”
冥小墨很少會緊張,這也算的上一回。
早知道我就自己來了,無論是主神還是天界的力量,都是不容小看的。
南天門上高高的門樓,紅色的大柱子大概有十人合抱的粗細,上面隱隱可以看到金色的符咒文字,在天界柔和的陽光下顯現出強大的魄力。
冥小墨有些緊張的看了冥王一眼,慢慢的跟上去。
“啊,今天的小墨格外的可愛啊。”天帝有些驚訝的看著小心翼翼的冥小墨,好像天界是個隨時出現危機的沼澤。
冥王笑了笑,沒說什麼,倒是冥小墨對這天帝打量了很久。
“你看起來精神有些緊繃呢。”天帝湊近冥小墨柔聲說,“好像也不是很久沒來嘛。”
“走開。”冥小墨瞪了他一眼,發出不滿的聲音。
天帝不以為意的笑笑,當然如果一定要和冥小墨講禮貌的話,那實在是和自己過不去。
“請進吧,我最近正覺得無聊呢。”天帝看著冥小墨柔聲說,“雖然前不久才見過,不過卻是格外的想你……們。”
冥小墨倒是完全沒把天帝的話放在耳裏,原本拉著冥王的手,變成了抱著他的手。冥王倒是很喜歡這樣的狀況,因為冥小墨這樣的孩子,是很少示弱的。
天帝走在前面,光滑的大理石道路前面就是象徵天界的南天門門柱。
它是進入天界的一扇門,冥小墨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
天界是個拒絕任何一絲黑暗進入的地方,只不過……
冥王看了旁邊抱著自己手臂的冥小墨,那雙黑色的眼睛帶著猶豫和不安,讓人忍不住想去親吻他。
他抬頭看了看高大的門樓。
天界引以為傲的南天門嗎……
時間仿佛慢了一拍一般,冥小墨提心吊膽的跟著冥王走進天界,連自己的心跳仿佛都能聽見一樣。
跨進南天門的一瞬間冥小墨還有些難以置信。南天門依然是祥光繚繞,柱子上的符咒文字沒有一絲鬆動,鎮守在南天門下的天將只是例行行禮,眼皮也不抬一下。有段時間冥小墨曾經以為他們只是點化成人形的石塊而已,或者說是天帝的傀儡而已。
冥小墨抬起頭,看到冥王的嘴角輕輕挑起。
當然,他是最早出現的神祗之一,他創造了冥界,天帝創造了天界,所以在力量上,除了未知的主神以外他不用畏懼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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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喜歡這個骨瓷杯,小墨也會喜歡吧?”
“我猜他不會喜歡。”
“噯……”雲陽複燁不滿的回過頭看正在打掃高高的置物架的殊況,“為什麼,這是很珍貴的骨瓷杯啊,下次我就要用這個杯子來招待小墨。”
“是嗎?”殊況把雞毛撣子換到另一隻手心不在焉的說,“那個杯子雖然很珍貴,不過到了小墨的手只有兩種下場。”
“為什麼……”雲陽複燁拿起杯子仔細端詳,然後親了親杯口,“可能除了我這裏,別的地方還沒有這樣的杯子。”
“可是這個杯子上是上古咒文,”殊況看了一眼,然後繼續打掃,“而且是催情咒文,所以我估計,不是被他立刻扔掉,就是被他拿走,我勸你還是藏起來比較好。”
“不行,我決定了,等小墨來,我要用這個開下午的茶會。”雲陽複燁固執的說。
“……隨便你。”殊況無所謂的說,“小墨什麼時候回來?”
雲陽複燁拿著杯子發出低低的笑聲,他抬頭向窗外看去,一片荒涼的沙漠,天空晴朗的過分,仿佛清透的如同水滴,雲陽複燁眯起眼睛輕輕的說:“我想……應該快了吧。”
殊況看了雲陽複燁一眼,從置物架上拿出一個茶壺,對雲陽複燁晃了晃:“正好配成一對。”
“啊,果然就差這個。”雲陽複燁開心的走過來,接過茶壺,“哎呀,真希望時間過快一點,那樣小墨就能快點來了……”
“複燁……”
“啊?”
“口水……”
“噢……”雲陽複燁拿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然後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我果然是日子過的太清閒了嗎……”
“我可真不希望這樣的情況發生。”殊況輕輕的說。
“為什麼……?”
“別人容易倒黴……”
63
冥小墨從霧氣嫋繞的浴池裏走上來,拿起旁邊白色柔軟的大浴巾隨意的披在身上,也沒有穿鞋,赤著腳走出浴室。
走在宮殿裝飾華麗的走廊上,冥小墨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若有所思的想著天律的事情。
天律閣在天界的正東方,冥小墨在天界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只有兩個地方沒有去過,其中一個就是天律閣。
倒不是天律閣立禁進入,而是覺得沒什麼必要去那裏,因為那個地方是用來擺放神族律例的地方,說白點不過是個擺設型的機關。只是沒想到這個天律閣就是自己身上那個黑色紋身的根結。
想到這裏,他低頭看了看,在明亮的光線下,那個黑色的紋身蜿蜒著嫵媚詭異的線條,從腰側上開始,一直繞到大腿根深處。
據雲陽複燁說,墮天之印出現的部位是隨機的,並不一定是出現在腰側的。
墮天之印……雲陽複燁好像也遇到過這樣的人呢,他說起有位女客人的手上也是墮天之印。
冥小墨一邊想著一邊走進寢宮,寢宮裏鋪這厚實柔軟的地毯,雖然這個宮殿大多數時間沒有人住,但是依然保持著隨時迎接主人的狀態。比起天帝的宮殿,這座宮殿沒有絲毫的不足。只不過冥小墨在天界那會並沒有住在這裏。
這裏的寢宮和冥界的不同,它的光線全來自天界無所不在的光明,就和人界的白天一樣,整個宮殿顯現出一片寧靜和安和的氛圍。
冥小墨站在床邊,厚厚的簾幔幾乎把整張大床包圍起來,他伸出手輕輕的掀起簾幔,床上的男人閉著眼睛。冥小墨偏了偏頭,爬進床上。
冥王似乎睡的不太安穩,眼睛緊緊閉著,光潔的額頭上出現了幾道皺紋。
冥小墨在旁邊坐了一會兒,指尖輕輕的撫上冥王的唇,無意識的向下撫摸。欣長的脖子,那優雅到極致的弧線連接到身體。柔軟的皮膚下流動著溫柔的血液……冥小墨低下頭吻上冥王的唇。
冷不妨男人睜開眼睛,把他一把拉住壓在身下。
“啊……”冥小墨瞪這冥王,“你裝睡……”
“你不來騷擾我,也就不用在意我是不是裝睡了。”冥王輕輕的說,“而且看起來……你像是在勾引我。”
“我才沒有。”冥小墨悲憤的控訴,“我只不過是親了你一下。”
“只不過?”冥王微微的眯起紅色的眼睛,每當這個動作的時候,總讓人覺得一種危機感和卑微感,冥小墨一直好奇,這個男人是怎麼樣將危險和溫文爾雅的氣質結合在一起,而且那麼合契。
冥小墨被他一看,臉上有些微微發燒,不得不否認,這樣的注視實在是……有一定的魅力。
冥小墨不再說話,避開冥王的視線,側過自己的臉。從厚重的簾幔的縫隙裏看到,宮殿外的天空一藍如洗,帶著時間沉澱過來的清澈和寧靜,讓人煩躁的情緒一下子沉寂下來。
“為什麼小墨那麼愛走神呢……”耳邊傳來冥王溫柔的聲音,冥小墨還沒反應過來,頸側就充斥著溫熱的氣息,隨即溫熱的唇便貼上來,習慣欲望的身體忍不住發出輕微的喘息。
“父……父君……”冥小墨伸手想把冥王推開,“別這樣……”
冥王愣了愣:“……我沒聽錯吧?”但是還是放開了冥小墨。
冥小墨正被冥王壓的喘不過氣,禁欲當然不好,他想著,但是縱欲也要不得。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說……”冥小墨喘好了氣,一下子鑽進被子裏,探出頭看著冥王說,“難道你現在不需要用力量來抵抗天界的結界嗎?”
“要啊。”冥王誠實的點點頭,側著身在冥小墨旁邊躺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冥小墨的黑色長髮。
“要不父君先回去吧。”冥小墨想了一會說。
冥王輕輕的問:“要在天界呆很久嗎?”
冥小墨想了一會,沒搖頭也沒點頭,對天律閣的情況一點也不知道,到底能多久拿到天律的卷軸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來,然後搖了搖頭。
冥王也沒有深問,只是輕輕的問:“不希望父君陪你嗎?”
冥小墨扁扁嘴,裹這被子蹭到冥王懷裏,輕輕的說:“不希望父君累。”
冥王的手指撫上冥小墨的臉,柔聲說:“沒關係,小墨……”
“……真的嗎?”冥小墨不確定的問。
“天界的結界雖然力量強大,但是這層結界是由天帝佈置的,所以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結界,”冥王低頭親了親冥小墨的眼瞼,“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麼。”
“你確定?”
冥王輕輕的點了點頭,冥小墨歡呼一聲,伸手抱住冥王的脖子,蹭上去親了親說:“小墨可一點也不希望父君走呢……”
“我知道……”冥王溫柔的親了親他,“那麼你到天界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雲陽複燁說,只要把天律偷出天律閣,那樣我身上的紋身就會消失。”冥小墨說,“雖然我不是特別討厭這個紋身的樣式,但是總覺得有什麼把柄落在別人的手裏。”
“是嗎?”
“現在的生活很好,”冥小墨吻上冥王的唇,輕輕的說,“所以我……不想有任何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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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界的氣氛格外的好,冥小墨走在走廊上,發現天界上一派喜慶的氣氛,冥小墨太熟悉這種氣息了,因為每次戰爭勝利後都是這個樣子。
“怎麼回事?”冥小墨問旁邊一個宮娥。
那個宮娥戰戰兢兢的回答:“那個……兩位將軍戰勝回來了。”
冥小墨剛想問,傳來一陣鼓樂之聲,他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從南天門的方向,走進一支隊伍。隊伍整齊,旗幡招展,空氣中彌漫著輕柔的花香,柔軟的花瓣慢慢的從天空中落下。
粉色柔軟的花瓣,劃過戰士錚亮的鎧甲,有種獨特的優雅和力量。隊伍走的不快,足夠站在樓閣上閒逛的冥小墨看清楚。
兩位將軍坐在各自的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左邊的那位銀盔素甲,在粉色的花瓣中顯得凜然而沉靜,在陽光下折射出的並非耀眼的光芒,而是讓人覺得柔和的白色柔光。幽藍的眼睛一片沉寂,策馬前行。
右邊的那位將軍讓冥小墨皺了皺眉頭,紅馬紅盔,卻帶著異常深沉的暗紅色,黑色的長髮仔細的紮起來。
冥小墨對他們太熟悉了,這兩個人以前在天界就是他的兩名副將,南征北戰配合默契,只不過冥小墨倒沒想到還能同時看到他們。
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忽然握成了拳,旁邊的宮娥一下子都跪了下來,不明白冥小墨為什麼要生氣。
冥小墨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伸手解開一個宮娥頭上的彩帶。上好絲絹做成的彩帶,握在手裏光滑舒適。
那個宮娥嚇得身體顫抖,卻偏偏跪在那裏,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冥小墨走到扶手前,軍隊就在他的腳下經過,輕輕放開手裏的彩帶。
彩帶輕飄飄的和花瓣一起落下,在白馬上的將軍,下意識的伸出手接住,愣了愣,抬頭向上一看,對上冥小墨黑色的眼睛。
旁邊的將軍也抬頭看閣樓,也看到了站在上面的冥小墨。
整支隊伍一下子停了下來。
兩個男人都抬頭看著冥小墨,冥小墨冷冷的看著他們。
他們互視著,隊伍就沒有再向前走,其餘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時間都感到疑惑不解。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大喊一聲:“小墨!”
冥小墨向人群中看去,發現居然是天帝在那裏喊他。也不知道天帝是怎麼混到隊伍中去的,總之就是站在隊伍中間一個勁的向他招手。他怕小墨沒聽見,把雙手攏成喇叭形,一個勁的喊:“小墨!小墨!我也要……”
跪在冥小墨腳邊的宮娥們把頭低的更低了,心裏也更加害怕,很明顯的看到美麗的冥小墨額角青筋直跳。
“小墨!這邊這邊……扔給我!我也要!”
天啊,為什麼天界會有這樣的天帝……連冥小墨心裏也忍不住這樣想。
“小墨……!”
樓下隊伍中的天帝依然在那裏不依不饒似乎沒有停止繼續喊叫,生怕冥小墨沒有聽見,或者注意他。
“戚……”冥小墨冷哼一聲,轉頭走進了閣樓,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哎……小墨為什麼要走呢……”天帝委屈的捏著自己的下巴。
前面的兩員將軍收回視線,很有默契的互看了一眼,策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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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走了兩步停了下來,轉頭點了一個宮娥示意她過來。
“墨……墨少爺?”
“……鷺炎怎麼回天界來了?”冥小墨眯著眼睛問宮娥。
“回墨少爺的話……這個好像是天帝的決定……奴婢……實在是不清楚……”宮娥一下子跪下,在地上輕聲回答。
“天帝……?”冥小墨轉身繼續走。
冥小墨可真沒想到過,還會在天界碰到鷺炎……鷺炎旁邊的是阡冴,他們兩個人都代表天界出戰。阡冴就算了……鷺炎怎麼會一下子回復將軍之職……
“墨少爺去哪里?”旁邊的侍從見冥小墨從閣樓裏下來連忙問。
“……我要回行宮去了。”
“是。”
64
天空湛藍,美麗的讓人心碎,這是天界才有的天空,純淨而高遠,天空的高處是主神居住的雲宮。
可是天界並不是那麼安定的地方,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那麼安寧。它表面上看上去和平安寧,可是實際上卻像大海底部一樣暗流洶湧,即使無風,也是三尺大浪。
鷺炎策馬走上前,前面的峽谷裏正進行慘烈的戰鬥。廝殺聲和戰馬的嘶叫聲響成一片,這種聲音是如此嘈雜和響亮,即使是在寂靜的深夜,也依然能清晰的在耳邊迴響。
峽谷裏的雙方軍隊正殺得勢均力敵,無論是神還是人都不可避免的產生欲望,而欲望總是會導致戰爭。主神曾經說過,戰爭不可避免。
峽谷的平地上原來是一塊漂亮的草地,正值夏季,鮮花盛開,微風一過,掀起小小的路色波紋,在上面看來是如此的寧靜祥和,充滿生機。但是今天,這塊美麗的草地將被鮮血浸染。它的綠色的嫩草將被軍隊的鐵蹄踐踏,柔軟的花朵將被鮮血浸染。
吸收血液和怨恨的土地必然不會安寧,它會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荒廢……但是誰又在乎這個呢,現在有什麼比勝利更加重要呢。
鷺炎從馬上下來,走到高坡的最前面,那裏還站著一個人。
“墨少爺……”鷺炎輕輕的叫他,雖然按照規矩來說應該叫元帥,但是天界每個人都這麼叫他,也沒有人準備開這個先例。
那個人似乎沒聽見鷺炎的聲音,專心的看著這場廝殺。他黑色的長髮隨意的紮起來,從戰場東面吹來的風將發尾輕輕的牽起。那優雅的起伏,讓人有那麼一會不想移開視線。
他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顯現出健康的白皙,比起在那個陰森的冥界,他更適合站在陽光下,讓眾人愛慕他的美麗,鷺炎不由的這樣想,當然,冥小墨這樣的人只適合遠觀,就像夜空中美麗明亮的星辰一樣。
“墨少爺……?”鷺炎又輕輕的叫了他一聲。
冥小墨輕輕的抬起手,並沒有轉過頭來回答他,一下子扯掉自己黑色的披風。
被披風擋住視線的鷺炎連忙抓住披風,只那麼一刹那冥小墨原先站的地方已不見人影。
鷺炎連忙走到高坡最前面,只看見一道黑色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進入戰場,雖然速度很快,但依然能看到他手上的銳利的刀刃散發著冰冷的光芒,在夏季的陽光下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鷺炎站在高坡上靜靜的看著戰場,灰塵彌漫,有時候看不太清楚,這片美麗的景色被染上了失敗者的血液。
這片死亡和怨恨足以讓這裏沉寂很多年。
夕陽落下的時候,冥小墨從戰場上回來,那白皙的皮膚上因為夕陽的顏色,顯得更加美麗。上面沾這死者的鮮血,黑色的眼睛沉寂冷漠,即使面對溫暖炙熱的夕陽,也沒有反射出一絲光亮。
鷺炎站在他面前,這個少年平時冷漠驕傲,大部分時間很任性,在這樣的戰場上也是如此。他似乎生來就是為了別人為他傷腦筋。他就是一個瘋狂而冷酷的殺人工具,連鷺炎有時候也感到害怕,雖然他從來沒有對他動過刀。
鷺炎當然知道,冥小墨拿著刀架在別人的脖子上的時候,絕對不是恐嚇。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絕對不會說“不要這樣”或者“快把情況說出來”之類威脅誘導的話。那只意味著死亡。
“去數數還有多少人活著。”冥小墨接過鷺炎手中的披風披在身上,輕輕的說。
鷺炎馬上吩咐人去辦,轉頭看冥小墨的時候,冥小墨已經坐在旁邊的石頭上伸著懶腰,孩子氣的揉揉眼睛。那張沾這血液的臉看起來如此美麗和孩子氣。
“今天晚上吃什麼呢……”冥小墨自言自語的說,一邊把手上的黑色手套拉下來。
“我建議您先洗個澡。”阡冴從後面走上來,輕輕的說。
“……沒關係,”冥小墨用手撐著下巴,看著那一片狼藉的戰場,“我呀……並不討厭血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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鷺炎走在長長的遊廊上,天界的陽光溫和的照耀下來,所有的植物都帶著靈動的生機。
他想起剛剛在門樓上,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帶著傲氣和憤怒,卻是如此的誘惑人心,令人印象深刻。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跟隨著他南征北戰,在他榮耀一身高高在上的時候,他小心翼翼的仰望他,連一絲愛慕的眼神也不敢露出來。
後來冥小墨忽然離開天界,帶著阡冴回到冥界,再後來居然進入人界的輪回,等他再次在天界看到他的時候,他居然被一個小公主的花瓣給嚇到了。
他那雙黑色的眼睛依然倨傲美麗,沒有一絲光線溢出的黑色眸子裏透入出早年的殘忍和冷漠。他現在一絲力量也沒有,和一個普通的人類一般無二。
如此甘美的誘惑。
仿佛一伸手就能擁有他,不再遙不可及,也不再高高在上。他是神落在自己眼裏的光,那時候一抬眼就看見,無法自己。
“鷺炎將軍……”
鷺炎一抬頭,看到遊廊的盡頭,冥小墨從陰影裏走出來。依然是一身黑衣,黑色的眼睛帶著冷漠和戲謔,站在那裏溫和的看著自己。
“墨少爺……”鷺炎欠欠身,低頭行禮。
最後的最後,一切都沒有改變。也許代價過於慘烈,連那一份妄想也泯滅。
“恭喜你凱旋而歸呢。”冥小墨走過來,黑色的陰影隨之前行,在他面前,連剛才豔麗的陽光也暗淡了下去,仿佛他身上無盡的黑暗吸收了太陽的光線一樣。
“榮耀屬於天界。”鷺炎輕輕的回答。
“哎……”冥小墨走到近前笑了笑,“鷺炎將軍當然居首功了。”
“我……”鷺炎剛剛說話,唇卻被冥小墨按住,他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黑髮少年。
“我給你的誇獎可不能推辭啊。”冥小墨輕輕的說。
鷺炎看著他,冥小墨的性格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麼驕傲。長長的睫毛留下一圈扇形的可愛陰影,唇碰觸到他柔軟的手心,心裏禁不住一動。
他記得那個幻覺,儘管那只是一個幻覺。很多時候都會這樣,當你看到鋒利的一面的時候,反面的順從和嫵媚會讓你更加的熱愛。
柔軟的發絲,唇吻上溫熱光滑的皮膚,那雙黑色的眼睛在欲望下如此美麗。帶著屈辱和沉淪,如珍珠一樣的牙齒咬著下唇,顯得無限性感。
即使那只是一個幻覺,卻足以讓人無窮回味。
“你在想什麼?”冥小墨忽然輕輕出聲,聲音嫵媚,帶著微妙的抑揚頓挫,他微微的眯起黑色的眼睛,“那次的幻覺很不錯吧?”
鷺炎連忙向後退了一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冥小墨收回收,看著他。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冥小墨柔聲說,“鷺炎,你還記得那次的事情嗎?”
“是。”鷺炎安靜的回答,垂下眼簾,不再去看冥小墨。心裏就像有爪子在撓,越撓越癢。
冥小墨伸手摟住鷺炎的脖子,把頭枕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呐……鷺炎,上次幻覺裏你在和誰做愛?”
冥小墨感覺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墨少爺……”他呐呐的說,“我……”
“鷺炎……”冥小墨輕輕的在耳邊說,“你不想要我嗎……”
冥小墨話還沒說完,身體便被鷺炎推開,他眯著眼睛看著紅衣的男人。
“我不會把箏族的事情說出去,也不會再有無禮的舉動。”鷺炎看著冥小墨輕輕的說,然後轉身決然的走開。
冥小墨站在原地,扁扁嘴,一副失望的樣子。
“看起來計劃失敗了呢。”
冥小墨轉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柱子旁邊倚著一個男人。
男人一身白衣,很隨意的打扮,金色的短髮就像碎了的陽光,藍色的眼睛深邃而沉寂。
“你是在嘲笑我嗎?”冥小墨不滿的看著他。
“鷺炎已經學乖了。”男人輕輕的說,“荒蕪之原是個可怕的地方。”
“可他回來了。”冥小墨輕輕的說,語氣森冷。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男人柔聲說,“你不能對他太嚴格,畢竟他和我一樣,跟了你很多年。”
“真是過分……”冥小墨笑起來,走到男人身邊說,“阡冴也有為鷺炎說話的時候啊。”
男人笑了笑,沒有否認。
冥小墨抬頭看著阡冴說:“可是這樣的話,我可少了一個替身呢。”
“……是替死鬼吧?”阡冴輕輕的說,“你又在準備做什麼事情。”
冥小墨嘴角輕輕的上勾,輕輕的問:“鷺炎不願意,那麼……阡冴你呢?”
阡冴輕輕的拿起冥小墨肩側的黑色發絲,柔聲說“如果您需要的話……”
“哼,算了,我另外想辦法。”冥小墨推開阡冴,轉身離開。
阡冴看著那抹黑色的人影消失在視線中,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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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一點也不想呆在天界,所以得快點找到天律閣。他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地方也不會有什麼人去,只知道大約的方向而已。
冥小墨順著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了天律閣。
天律閣外空無一人,只有一扇玉石門拔地而起,抬頭看上去幾乎都看不到盡頭。
要不要這麼高啊……冥小墨抿了抿唇,不禁心裏抱怨。
他的手輕輕的撫上玉石門,門上傳來玉石特有的冰涼和光滑圓潤,推了一下,門也紋絲不動。
這時候幾個天兵走了過來,看到門口站的冥小墨,連忙施禮。
“墨少爺。”他們跪下給冥小墨施禮。
“你們是哪里的?”冥小墨收回手輕輕的問。
“我們就是守天律閣的守衛。”他們齊聲回答。
冥小墨看了那幾個人一眼,“守天律閣不用站在這裏的嗎?”
“是這樣的……”其中一個守衛連忙回答,“天律閣沒有鑰匙的話,是根本不能進去的,所以一直以來,守衛都很鬆懈,而且也不會有什麼人會進去。”
“沒有人來查天律的嗎?”冥小墨偏著頭問,“難道這裏都沒有人進去過嗎?”
“其實……其實這個天律閣除了天帝和冥王,別人是進不去的。”士兵立刻回答,“如果您要查閱天律的話,請去資料館,那裏有天律的副件。”
“我不要看副件,我要看原件,給我開門。”冥小墨沉下聲音說。
幾個士兵互相看了一眼,連忙磕頭:“墨少爺息怒,不是我們不讓您進去,而是這扇門需要特殊的鑰匙。”
“什麼鑰匙?去給我拿來。”冥小墨說。
士兵們又是一陣磕頭:“墨少爺啊,天律閣的鑰匙極其珍貴,我們沒有資格拿,具體是什麼樣的鑰匙,怎麼用我們也不知道。在天律閣守了上千年也沒有看過鑰匙啊。”
“什麼?”冥小墨黑色的眼睛森冷的看著他們,“難道天律閣就是擺設嗎?”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士兵的汗都從額角流下來,“詳細的情況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可以知道的,不過其中的事情,您的父君,冥王陛下一定是知曉的,您可以去問問冥王陛下。”
冥小墨咬咬唇,轉身就走,心裏極度不悅,沒想到兜了一圈,最後還是得去找冥王。本來還是想自己搞定的說。
冥小墨走了幾步又重新回頭看了那扇玉石門一眼,那扇門高入雲霄。
原本以為天律閣不過是天界的一個擺設,沒想到卻和墮天之印的關係如此深刻。
65
冥小墨走回自己的行宮,剛走進行宮感到一陣寒氣,那只是一瞬間的感覺,隨機周圍的空氣一下子恢復了正常,好像剛才那一瞬間不過是一個錯覺。
他猶豫了一下,直接走入寢宮。
冥王正站在寢宮外面的露臺上,冥小墨的腳步聲傳來,他側過身,看到冥小墨笑了笑。
“力量把握不好?”冥小墨靠在露臺的扶手上笑著看著他。
“天界結界的力量很不均勻,”冥王笑了笑,“隨時調整很麻煩。”
“對了父君……”冥小墨的指尖戳著自己的下巴,“那個……天律閣的鑰匙在哪里?”
“天律閣?”冥王沉默了一會,忽然笑起來,“難道那個魔界的人提供給你的方案是這個。”
冥小墨抿抿嘴,鼓著腮幫子看著冥王,沒有應聲,冥小墨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猜透他的想法,儘管那個人是自己的情人冥王。
冥王拉過冥小墨,低頭吻上他的唇:“想知道?”
冥小墨想說想,但是又有些不甘心。他伸手摟住冥王的脖子,不悅的說:“不想知道。”
冥王笑起來,攬過冥小墨的腰。冥小墨被迫背對著他,發出不滿的聲音。
“看那裏……”冥王伸手指了指北面。
冥小墨咽下所有的抗議,向冥王手指的方向看去。
露臺很高,足夠看清楚整個天界,當然有比它更高的建築,不過不多。
正北面的建築就是其中之一。
冥小墨在天界有兩處地方沒有去過,一處是天律閣,另一處就是冥王指的那裏,即天界的神殿。
神殿是什麼地方都會有的建築,人界、天界、冥界,乃至魔界都會有神殿。不同的種族有不同的信仰,不同的神祗崇拜。所以在天界,神殿的建築也極其雄偉,它代表神族對主神的信仰。當然,像魔界這樣的地方,神殿祭拜的神祗當然不是主神,他們的信仰不同,所以雲陽複燁稱呼神族的主神的時候,會說“你們的主神”。
正北面的神殿高高淩駕於其他建築之上,在陽光下顯現出一派祥和。
“你是說……天律閣的鑰匙在神殿裏?”冥小墨疑惑的問,總的來說,在天界天律閣並不是能引起人注意的建築,但是卻將鑰匙放在神殿裏,這是足夠的重視,從另一方面來說,雲陽複燁所提供的方法也有了一定的可信度。
雲陽複燁作為一個生意人,深知信用的重要性。所以冥小墨並不是擔心雲陽複燁會騙自己,甚至可以說,雲陽複燁完全可以為他自己說的話負責任。除非他不說,他既然出口,那麼這條方法必然可以實施。
這麼想也很對,天界那麼多神族,主神在每個神族上下符咒,每個符咒設定同樣的條件,就算有時間,也會覺得煩吧。那麼以天律閣的天律做標準,可以省去很多事情。
所以天律閣看起來是個擺設性的建築,甚至認為它在天界的地位可有可無,事實上卻應該算是暗中監視著每個神族。
至少在天界,沒有什麼東西出現,是沒有理由的。
“天律閣的鑰匙,你可以拿到吧?”冥小墨輕輕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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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神殿位於天界的正北方,它代表天界的正義和信仰。它是天界無可取代的建築,是神族對主神的虔誠和恭敬。
冥小墨走在冰冷的白玉石砌成的臺階上,光滑的臺階上刻著細緻繁複的花紋。天界的太陽不落,溫暖的陽光照在冰冷的石塊上卻沒有一絲溫度。
那精緻的花紋,經過時間的沉澱卻絲毫不見模糊,依然棱角分明,栩栩如生。
冥小墨向上看去,高高的臺階隱入雲端,一眼看不到盡頭。
“有沒有搞錯,怎麼這麼高的臺階!”冥小墨瞪著那一層層精緻的玉石臺階抱怨道,“造那麼高有意思嗎?”
“起碼主神來的時候可以省去很多時間。”冥王輕輕的說,越往上走,結界的力量越是強大。
那種結界的力量是如此清澈純淨,卻冰冷的讓人畏懼。
這樣的臺階對於神族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但是對於力量被封印的冥小墨來說,簡直就是一種體力上的折磨。
“這到底有多高?”冥小墨不滿的問。
“我們走吧,再想別的方法。”冥王忽然說。
“哎……為什麼?”冥小墨詫異的看著冥王,那雙紅色的眼睛深邃的讓人害怕。
“神殿不是由天帝建造的。”冥王輕輕的說,然後拉著冥小墨的手往下走,只走了兩步就到了地面。
冥小墨驚訝的看看腳下,又回頭看看那一疊高聳入雲的臺階:“這……怎麼會這樣?”
“這是由主神親自建造的神殿,拒絕所有的非神族,”冥王柔聲說,“如果你和我一起走,永遠也到不了臺階的盡頭,而且很有可能永遠迷失在這臺階之上。”
“這……”冥小墨怔怔的不知道該說出什麼話來。
“如果是天帝造的那還好辦,但是這上面附著主神的力量,強行突破也不是不行……”冥王的聲音變的低沉,“那就等於是和主神宣戰。”
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那麼拿不拿鑰匙也就無所謂了。冥小墨來天界消滅天律並不是因為那個紋身紋在身上比較難看,而是不希望主神知道他的身上已經有墮天之印,引發什麼矛盾。
“那我們先回去吧。”
“如果是你一個人的話,可以去神殿,但是卻拿不到鑰匙。”冥王看了那高高的宮殿一眼說,“只有我或者天帝才能拿到鑰匙——當然我現在是不可能了。主神的力量太強,我現在也無法蒙混過關。”
冥小墨扁扁嘴:“那我還要去把天帝騙過來……”
“其實那個墮天之印在不在都無所謂,”冥王低頭親了親他柔軟的唇,“當然,如果你把這個當作一個探寶遊戲的話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什麼探寶遊戲啊……”冥小墨不滿的蹭了蹭冥王的頸側,“我可真想看看天律是什麼樣子的。”
“撇開這個不說……其實我覺得,那個墮天之印的紋身很適合你。”冥王不負責任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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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的陽光實在是燦爛的過分,習慣了在黑暗中入睡的冥小墨根本睡不著,即使有厚厚的床幔。
他披著一件衣服從床上下來,然後回頭羡慕的看著床上繼續熟睡的男人一眼,赤著腳走上露臺。
天界依然籠罩在一片光明中,明亮的有些過分。永遠的光明和永遠的黑暗,冥小墨還是偏向後者。
剛來天界的時候,冥小墨也是這樣一直一直睡不著,光明太過清澈,容不下一絲陰影。他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習慣這樣的明亮。
主神的創世書上的第一頁,就燙著金色的字:神族是主神驕傲的子民。
只是神族和人類似乎沒有什麼區別,一樣需要食物和睡眠,一樣有欲望和仇恨,一樣的不坦白不直率。儘管有著強大的力量,可是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一切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對神族來說,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你看起來很憂鬱呢……”一個溫暖的觸感從後面抱住了他,炙熱的氣息圍繞在他周圍。神族不會感到寒冷,也不會經歷酷暑的煎熬,但是這會的確是感到熱了,“你在想什麼,親愛的?”身後的男人輕聲的問他,聲音還帶著未睡醒的音調。
“我在想一些哲學問題。”冥小墨結結巴巴的說,他已經有很多時候沒有這樣的狀態,大部分時間他對所有人都遊刃有餘,小部分時間他更加得心應手。不過事實上,那得分跟誰比,他悲哀的察覺。這是一種很心動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今天冥王還在半睡半醒之間,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這種久違的心動感覺一下子極其鮮明起來,強烈到讓他的反應遲鈍起來。
“比如說?”耳邊的聲音低沉而優雅,帶著睡眠中不清醒的含糊的聲音。
“如果說,我為什麼要活到這個世界上之類的……”冥小墨覺得自己的口齒也開始不靈光了,他真的不擅長面對這樣的感覺。他和冥王在一起很久了,自從上次冥王成了魔以後,有欲望、有肉體的關係很久了,可是為什麼,會忽然有這樣的感覺?
66
這是一種心悸的感覺,以前有過,後來又消失了,而現在,這種感覺又忽然復蘇了。
冥小墨以為他們在一起,天經地義。就像以前的顏小墨和鳳璃,合契的幾乎不需要用語言來交流。也就是這樣的感覺,但是現在忽然覺得少了那一份心動,可是現在這種感覺又回來了——這是為什麼?
冥小墨有些疑惑的想,刺激又心動,帶著不安和緊張,他握著拳,連自己也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僵硬。
身後的男人帶著濃濃的睡意,輕輕的吻他,而他,一動也不敢動。
他想起以前,他走進黑暗的宮殿,轉過那道屏風,屏風的後面,冥王一身白衣的倚在軟榻上,白色的銀髮從床上幾乎垂到地上。
“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男人喃喃的重複他的問題,“的確是個難題,親愛的……”
冥小墨張了張嘴沒說話,氣氛可以說曖昧或者詭異,直接點說,有些不正常。冥小墨說不出,但是這種感覺確實存在。
這裏很安全,冥王的行宮不會有什麼閒人來,而在這個寢宮裏也不會有任何僕人。但是冥小墨卻沒由來的感到害怕,也許他接觸到什麼了,但是他不確定。
“我的小墨……”他聽到冥王在他的耳邊發出低沉的聲音,帶著未睡醒的含糊尾音,卻充滿壓倒性的力量和急切……他愣了以下,他感到那雙大手緊緊的貼在他的腰上,他的皮膚感覺到手掌摩挲的粗糙紋路,帶著明顯的性暗示……
他可以轉過身摟住他,或者再誘惑他一下,儘管剛才已經做過一次——就像平常那樣。但是事實上,冥小墨現在幾乎不敢動彈,原本披在身上的那件衣服早就掉在了地上。
他下意識的想掙紮,但是不敢,說不出是恐懼,是害怕還是別的什麼。這種感覺就像那個東西明明很危險,但是卻又想接近。
為什麼和平常不一樣——是哪里出了問題?
“小墨……”從背後抱著他的男人發出溫柔的呢喃,但是冥小墨卻連指尖也害怕的發抖,卻連反抗也不敢。
他忽然想起那個晚上,冥王成魔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所以——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那雙手順著他的腰際向上撫摸,碰到了他的乳尖,冥小墨的身體直覺的震動了以下,身後的男人用壓抑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小墨,你知道的……是你不好,你不該……”
冥小墨還沒明白他的一絲,但是男人的聲音就停在了那裏。冥小墨知道那不是他在斟酌該說的什麼話,而是因為欲望的關係……
他能感覺他的欲望緊貼著自己皮膚,可是這會,他恐懼的幾乎無法動彈。
這說明什麼問題,他不禁問自己,這種感覺究竟從那裏來?忽然他想到了什麼,好像在一片迷茫中想到了什麼,抓到了什麼線索,但是還沒等他弄清楚,身體的反應一下子奪取他的思考。
男人的指尖在他的乳尖上輕輕摩挲,身體不可控制的浮起一陣戰慄,男人的另一隻手將他圈在自己懷裏,讓他倚在自己身上。
“小墨……”他的聲音溫柔而優雅,當鍍上一層欲望的色彩的時候更顯得吸引人,讓人幾乎都陶醉在這個聲音裏。
男人的指尖揉捏著他的乳尖,冥小墨不由的發出呻吟,卻又咬住自己的唇。他靠在男人的胸膛前,可以嗅到那個人熟悉的味道……
那只手忽然慢慢的向上,順著冥小墨優美的頸部線條,摸到了他柔軟的唇上。
冥小墨聽到自己發出急促的呼吸,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急促呼吸,因為男人的力量被迫揚起頭。
男人溫柔的親吻著他黑色的頭髮,指尖濕滑溫潤的感覺讓男人興奮。懷裏的少年發出急促的呼吸和輕輕的顫抖,男人將雙臂收緊,摟緊他的身體。
而那雙手指不斷的向他的口中探索,靈巧的劃過他的舌頭,向他的喉嚨伸出探去。
冥小墨張著口,無法吞咽的唾沫因為男人手指的入侵而積於唇齒間,順著喉管流下,劃過昂起的頸部線條,滑向胸膛。他無法發出聲音,只能發出模糊的鼻音,以及沉重的喘息,連他自己也聽起來像是引誘。
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一把推開男人。
他的手扶著露臺的欄杆,大口的喘息——是哪里出現了問題?
男人那雙美麗的紅色眼睛溫和的看著他,那雙眼睛如此清澈,冥小墨可以在那裏看到自己的樣子以及男人深沉的欲望。
“怎麼了?”冥王輕輕的問他。
“我……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冥小墨乾巴巴的說,他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剛完成這個動作,身體便被男人摟在懷裏。
“你在害怕我。”男人輕輕的說,語氣溫柔,也許和平常沒什麼不同,但是……
冥小墨搖了搖頭,只是那麼一瞬間,那種感覺一下子消失了。他有些詫異的呆在那裏,然後確定自己的感覺。
“小墨……身體不舒服嗎?”冥王柔聲問,然後低頭吻了吻他的頭髮,把他橫抱了起來,輕輕的放在床上。
“剛才令你不舒服了嗎?”冥王輕輕的問,他的手放在冥小墨的額上,有一種安定的感覺。
冥小墨再確認了一次,那種令他害怕和緊張的感覺消失了,他重新看向冥王,沒有什麼不同——和以前,和剛才,和現在,一樣……只不過。
他伸出手,輕輕的蓋在冥王的另一隻手上:“父君……”他輕輕的叫。
“嗯……”冥王應了一聲,“剛才真抱歉……”
“父君,你是不是……”
冥王忽然從床上站起來,也因為這樣突然的動作,令冥小墨下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我出去一下,有人來了。”說著幫冥小墨輕輕的蓋上杯子,低頭吻了一下他的唇,“一會再說好嗎?”
冥小墨輕輕的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他聽到腳步聲慢慢的消失,一種疲憊的感覺湧上來,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床上還是空無一人,難道冥王還沒回來嗎?
他從床上坐起來,用手挑開厚厚的床幔,明亮的光線照進來,他有些不適應的微微眯起眼睛。
冥王站在外面的露臺上,背對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冥小墨輕輕的叫了他一聲,他轉過身,走到床邊,把厚重的床幔紮起來,坐在床邊。
“好些了嗎?”冥王輕輕把他摟在懷裏,讓他靠著自己。
冥小墨點了點頭,他當然沒有什麼不舒服。眼角瞥到冥王手裏拿著一個東西,他伸手把它拿過來。
是一封請柬。
“什麼東西?”冥小墨拆開信封看了一下署名。
“是請柬,昆侖山的皇子要來天界。”冥王輕輕的說,“然後給他開一個宴會。”
“是嗎……來做什麼的?”冥小墨皺皺眉頭,“天界的人對昆侖山是不是有些過於尊重了。”
“他來挑選新娘的,所以那天所有的未婚仙女都要去呢。”冥王輕輕的笑起來。
冥小墨偏了偏頭:“聽起來像童話。”
冥王沒說什麼,把冥小墨拆開的信又重新裝起來。
冥小墨的手伸過來,放在冥王的手背上。這是冥小墨表達意願的方式,他下定決心要去做什麼的時候,他都會這樣。
冥王記得,那天晚上他在自己身邊,也是這樣放在自己的手上,一個晚上安靜的什麼話也沒有說。
然後第二天他就離開冥界去了天界。
這次是為什麼?冥王沒有問,如果冥小墨不想說,他問了,冥小墨還是不會說。有時候這樣很可愛,有時候會讓人覺得無奈。
“父君……我有話要問你。”冥小墨輕輕的說。
冥王點點頭。
“……所謂的成魔究竟是什麼?”冥小墨黑色的眼睛中沒有一絲光線,深沉的可怕。
冥王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說:“……你察覺到了?”
“有一點……”冥小墨將冥王的手拿起來,放在自己的臉頰上,“你不應該隱瞞。”
“……我不想你害怕。”冥王輕輕的說,“至少我是不希望出現剛才那樣的事情。”
“我察覺了,你就得告訴我。”冥小墨固執的說,他的臉頰輕輕摩挲他的手心,感覺裏面起伏的
紋路。
“是的……親愛的。”冥王輕輕的說,“因為天界的結界極不穩定的關係,這可能和天帝的性格有關係……所以我的力量控制的也不是很好,力量太強太弱都會被他發現,他是一個很精明的人。”
“你大概也知道了,我在壓抑另一部分的黑暗。從本質上來說,不應該將人分為正義邪惡或者光明黑暗,這是以欲望為限制的。成魔的原因是因為我墮落了,無法再壓抑內心的欲望……這很可惜,但是我無能為力。”冥王撫摸著冥小墨的臉,“我愛你,小墨,所以我決定放棄原則,因為我抱著原則和正義就得不到你。”
冥小墨抿著嘴聽著,那雙紅色的眼睛如此美麗深情,他想吻他,不過這會應該先聽他把話說完。
“成魔了和原來自然不一樣,你剛才也一定感覺到了那帶著恐懼的感覺,我現在還控制的不太好……所以沒有和你說,”冥王吻了吻他柔軟的唇,如此簡單的接觸,如同春日的落雪,輕輕的落下,“我的小墨,……我只是不想嚇到你……”
冥小墨伸手摟住冥王脖子,靠在他的肩窩:“沒關係……”他輕輕的說,“總之……希望你能努力掌握吧,我不喜歡那種感覺。”
冥王笑起來,撫摸他黑色的長髮,“我會努力的。”
67
冥小墨手裏捏著宴會請柬,上面寫著宴會的主持人是冥湮。
“真令人驚訝,你要去主持那個宴會嗎?”冥小墨向冥王晃了晃手裏的請柬。
“恐怕是,”冥王輕輕的說,“天帝覺得很麻煩,正好我又在天界。”
“真是討厭的人。”冥小墨不滿的說,伸手抱住身邊的男人,“那傢夥連一點做天帝的自覺也沒有。”
冥王笑了笑沒有反駁:“你要去嗎?”
“不要,我討厭……”冥小墨吻上冥王的唇,手指無意識的撥弄他銀色的發絲。
“討厭什麼?”冥王輕輕的問。
“討厭昆侖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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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估計了下時間,差不多宴會要開始了。從很久以前,天界就和昆侖山相互通婚,沒想到昆侖山的皇子會來天界選妻。
“現在真是什麼事情都有啊……”天帝微微的昂起頭,微微的眯起藍色的眼睛。
天界的天空如此清澈,帶著時間沉澱下來的素潔,只不過——結界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絲不潔的味道。
或者說結界本身沒有什麼缺憾,但是在昨天,一個瞬間,那平和的結界空氣中竄出一絲奇異的味道。
那不是特別邪惡的味道,但絕對不是神族該有的味道,或者可以這樣說。天界的結界中,絕對不會有非神族的人,既然有這樣的味道,那就是外來侵入者。
天帝不太確定那種氣息,顯然那是屬於黑暗中的力量,強大穩定,不是什麼妖族,而更接近……魔族的味道。
事實上,神族和魔族的本質是一樣的,因為魔族本來大部分都是神族。
那時候正當天帝要確定那氣息的來源的時候,那氣息忽然一下子消失了。天界的結界,其本身就是天帝,他非常的確定,那氣息並不是消失了,不是離開了自己的結界,而是隱藏起來了,像強大的黑暗力量,為了某些目的,蜷起自己銳利的觸手。
必須要把那個東西找出來……天帝想,可是一天的努力以後,發現那個氣息再也沒有出來的跡象。
他從露臺向下望去,整個天界一派祥和,是這樣的狀況太久了嗎,所以有一直會和平的持續下去的錯覺吧。
“我以為只有我不愛去那種宴會呢。”
輕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天帝轉過身,看到黑髮的少年倚在後面潔白的柱子上。
“啊,小墨,”天帝立刻跑到冥小墨面前,露出開心的表情,“我親愛的小墨,你來找我嗎?”
“是啊,進來就看到你望著天發呆的蠢樣。”冥小墨冷冷的說。
“啊,討厭,你有看過像我機靈的人嗎……”天帝說著張開手想去抱冥小墨。
冥小墨一抬腳踢在天帝的小腿上。
“痛……”天帝委屈的看著冥小墨,跳在一邊,手揉著被踢的地方,發出模糊的啜泣聲。
“你瘋了嗎?”冥小墨冷冷的說,“過來,我有事情找你。”
天帝站在那裏猶豫了一會,搖搖頭。
“給我過來。”冥小墨冷冷的下最後通牒。
“……好吧,但是不許打臉……”天帝立刻說。
冥小墨伸起手來,天帝不由的吞了口口水,緊張的看著他。
冥小墨的手很漂亮,纖細修長但是不像女人的手那樣柔軟,他畢竟是個武將,和女人是不同的。
冥小墨把手放到天帝的肩膀上,然後輕輕的說:“既然你也不去宴會,那我們找個地方聊天吧?”
“……聊天?”天帝的藍色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那個小墨啊……你到底想做什麼?我覺得……我……”
“你什麼?”冥小墨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你不會想拒絕我吧?”
其實為了自己我是應該拒絕的,天帝在心裏想著,但是看到冥小墨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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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會去更加美麗或者更加適合幽會的地方……”天帝有些失望的看著冥小墨。
而身邊的冥小墨露出好奇的神色打量四周。
非常美麗安寧的神殿,潔白的地面不知道是用什麼做成的,光滑明亮,低頭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連這裏的空氣都有一種潔淨的味道。偌大的神殿上沒有任何擺設,空曠曠的殿堂,就像站在雪地裏,連空氣也冰冷起來。
冥小墨的力量雖然被封印起來,但是畢竟是神族,在很多方面,神族沒有力量了就會和普通人一樣,但是在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
神族不畏寒暑,即使在零下也感覺不到寒冷,所以冥小墨不會感到寒冷,但是這會不禁縮了縮脖子。即使他的力量被封印住,他依然可以感覺到主神殘留在這裏的力量。
清澈的不帶一絲雜質,太過純淨的力量讓人不禁畏懼和恐慌,那一瞬間,冥小墨有些後悔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
也許現在可以離開,繼續在冥王的羽翼下受到庇護,雖然這不是他一貫的行事方法,真的,冥小墨不是個沒有原則的人,他反而是個太堅持的原則。但是當人的心中有了畏懼,有了恐慌的時候,原則這種東西並不是那麼堅固,而且總的來說,冥小墨知道什麼是危險,他不會頭腦發熱到肆無忌憚。
“我要回去了。”冥小墨轉過身,要離開這個神殿。
“可你剛來。”天帝立刻說,“並且,我們走了很長的樓梯。”
冥小墨不再搭話,現在他只想離開這裏——這種純淨的力量過於強大和清澈,他的身上畢竟有著墮天之印,所以他現在還是小心一點好,露餡了會比現在的情況更麻煩。
他剛要邁出殿堂的大門的時候,身體被拉住。他知道是天帝,所以他不在乎的要推開他,但是並沒有推動。
從一個事實角度來說,冥小墨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力量都無法和天帝匹敵。但是因為天帝的性格一向沒臉沒皮,比較……平易近人的性格,所以冥小墨比較不會在意,或者說防範他。
他向平常一樣要推開他,但是沒有推動,於是他很不耐煩的轉過頭,看到天帝藍色的眼睛看著他。他第一次看清楚那雙藍色的眼睛,清澈而溫和,是的,他和冥王同樣是最初的神祗,他們在一些地方很相像,冥小墨不由的想。
“怎麼了?”他疑惑的看著天帝,他不習慣和別人靠的這麼進,所以還在用力推開天帝。
天帝絲毫不為所動,他收緊自己的手臂,將臉埋到冥小墨柔軟的頸側。
“等一下,等一下……”他輕輕的說,“別動……”
冥小墨疑惑的停下掙紮的動作,天帝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冥小墨有些不耐煩的抬起頭。
殿堂的弧形頂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當然冥小墨理解起來是一個花紋,實際上是記載主神創世的經過。冥小墨看著看著,發現自己的視線竟然移不開。
“喂……天帝,”冥小墨輕輕的發出聲音,但是天帝依然沒有回答。
“天帝……主神究竟長的什麼樣子?”
冥小墨仔細的看著那些精緻美麗的壁畫,那上面生動的記敍了主神創造世界的過稱,可是每幅畫都是背面,根本看不到主神的樣子。
冥小墨以前當然見過主神,他確定是見過了,而且不是一次兩次,可是,可是他忽然意識到,他想不起來主神的樣子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什麼顏色的頭髮,什麼顏色的眼睛?他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了,這是記憶出了問題嗎……
“喂天帝……”他推天帝,竟然推開了他。
天帝安靜的站在那裏,藍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就像藍色的寶石,清澈堅硬又美麗,純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中散發著柔軟的感覺。
“你變白癡了嗎?”冥小墨一把拉住他的衣領,“我在問你話沒聽見嗎?”
“什麼……?”天帝像忽然醒過來了一樣,疑惑的看著冥小墨,“小墨,你剛才跟我……說什麼?”
“算了!”冥小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暴躁,他轉過身,走向神殿的另一邊,那裏供奉著主神的雕像,一看就知道了。
“小墨?”天帝不知道冥小墨為什麼忽然發這麼大的火,雖然實際上冥小墨的脾氣的確不好,喜歡動不動就發火,當然,其實對他的個人魅力沒什麼影響。他剛想跟上去,卻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輕輕的說:
“……有些事情是註定的。”
他慢慢的停了下來,他確定聽過這個聲音,並且可以肯定,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聽過這個聲音。因為這個聲音剛才一直在腦子裏迴響,那個聲音剛才說了什麼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是這會他清楚的記住了。那個聲音輕輕的說,有些事情是註定的。
“天帝,給我滾過來!”冥小墨在另一頭叫他,聽上去心情相當的不好。
他決定先跑過去再說,免得冥小墨發更大的火。
他記得一個人曾經告訴他,註定的意思是,誰也阻止不了。
68
天帝快步走到冥小墨身邊。
“上面是主神的雕像嗎?”冥小墨輕輕的問,他的手指著高臺上。
高臺大概高三米多,跟兩個冥小墨的高度差不多,上面高高聳立著一座雕像,雕像上覆蓋著一塊潔白的布。
如果在人界的話,這樣的事情很好理解,但是這裏則不然。把東西罩起來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因為空氣中的灰塵太多,尤其是人界的現代社會,空氣中彌漫著太多的灰塵,所以有什麼東西,會拿布蓋一下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但是天界不同,天界沒有灰塵,這座神殿沒有人打掃,不是因為天帝吝嗇人手,只是因為神殿根本就沒什麼好打掃的地方,全都乾乾淨淨。
第二個原因就更簡單了,把東西遮起來是因為不想別人看見。主神的雕像應該讓神族瞻仰,但是這會卻遮了起來。
“是你叫人遮起來的?”冥小墨問天帝。
天帝搖搖頭:“沒有,我怎麼會叫人遮起來……”
“神族的人都可以來嗎?”冥小墨又問。
天帝點了點頭。
冥小墨沉默下來,從布蓋著的形狀來看,應該就是人形的雕像,大概就是主神的雕像。
“我去拿開來……”天帝的話還未說完,手被冥小墨拉住,他詫異的像旁邊看去。
“我忽然……不想看了,”冥小墨輕輕的說。
“噢……”天帝已經習慣了冥小墨喜怒無常的個性,反正順著他就是了。
冥小墨忽然不說話了,若有所思的握著天帝的手腕。整個神殿裏有種寂靜肅穆的氣氛。天帝低頭看到他修長纖細的手指,他不知道這只柔軟手到底殺過多少人,當它握著刀劃開皮膚的時候,它是怎樣一種優雅的姿態。當它在情欲的折磨下,它又會扭曲成什麼樣子。
他順著他的手臂看上去,黑色的襯衫領子裏可以看到從他下巴延伸下去的那條優雅誘人曲線。他覺得口有些乾,於是轉過頭不去看冥小墨。
“我聽說,天律閣的鑰匙在這裏?”冥小墨忽然問。
“天律閣的鑰匙?是的……讓我想想……”天帝抬頭想了一會說,“好像是放在這裏的……怎麼了?”
“那個……我……”冥小墨咬咬唇說,“我想去天律閣……看看……”
“什麼?”天帝大叫一聲,瞪著冥小墨。
冥小墨被他瞪的退後一步,手也從他的手腕上放開,有些不確定的看著他:“我只是……想去……看看……”
天帝露出失望的表情:“原來你約我來就是為了這個事情啊……”天帝一邊說著一邊轉身走到神殿的另一邊,“真是的,害我期待半天……”
“可以去嗎?”冥小墨跟在他後面小心翼翼的問。
“當然……那又不是什麼寶地……”天帝無精打采的說,“我的珍寶閣你都出入隨意,不要說是天律閣了……對了怎麼想去那裏?”
“……快拿鑰匙,說了是去看看麼。”冥小墨有些不耐煩了,想不到天律閣沒有那麼嚴格,不是一定要有什麼重要事情才能去的地方。
“不能讓你父君拿嗎?”天帝抱怨道,“我走了那麼長的路,就為了給你拿鑰匙……主神在上,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冥小墨看著他念了一個含糊的咒語,白色的牆好像受到什麼圓體東西的聳動一樣,向內凹下去,那是一個很規則的圓。
這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點的聲音,那個看不見的圓繼續向牆內擠去,天帝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什麼。冥小墨忽然向後看去,他感到一種視線——說不上來的感覺和關注,可是後面一片空曠,什麼也沒有。
這個殿堂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冥小墨有些煩躁的想,剛才一定有什麼人。
一般性來說,冥小墨不會懷疑自己的判斷,這是在戰場上長年得出來的經驗和敏銳感覺。
也許是這裏的力量太過純粹,太過冰冷的關係。他的心有種不著力的感覺。
“找到了沒有?”冥小墨不耐煩的催促天帝——這個神殿有問題,不是他的錯覺,他已經可以肯定。
他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主神長什麼樣子了,只想拿著鑰匙趕快離開,然後再也不踏入這裏一步。
主神有令人畏懼的力量,冥小墨壓根不想和這樣可怕的力量作對。
“找到了……我就記得是放在這裏的,”天帝說,然後轉過身,把一朵花放在冥小墨的手上,柔聲說,“去開門吧?”
冥小墨有一瞬間想打他,他看著手裏的花——如果是一支比較奇怪的花或者別的什麼的話,他應該會相信,可是手裏是一支很正常的玫瑰。
它看起來被摘下有一會了,以致於它紅色的花瓣染上了陰沉的顏色,葉子也是深綠色的——可憐的玫瑰,它看起來快死了。
“你在開玩笑嗎?”冥小墨額角的青筋幾乎蹦起來,他狠狠瞪著天帝:“我沒心情跟你鬧著玩,你最好快點把鑰匙給我。”
“我沒有……”天帝委屈的說,“這個就是鑰匙啊……但是只能用一次,我的意思是,要在枯萎前開啟天律閣的門,如果下次還要進去,要重新來這裏再取一次。”
“是嗎?”冥小墨懷疑的看著他,再看看玫瑰花瓣,然後向外走了出去。
“啊……小墨,等等我……”天帝立刻向冥小墨追去,可是才走了一步就感到空間發生奇異的扭曲。
他停了下來,警惕的看著周圍。
神殿沒有任何改變,或者說從它建成開始,它就不知道改變是什麼意思。
冥小墨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的時候,天帝舒了口氣。冥小墨現在還是沒有恢復力量,所以要讓他儘快避開危險。
空間的扭曲很厲害,但是程度並不大,天帝自問自己做不到那個程度,而且確定自己必然不會離開那個影響範圍,所以他安靜的呆在那裏,等待空間的轉換,或者說,他已經知道了是誰在做這個事情。
周圍的依然是空曠潔白的神殿,天帝還站在原來的地方,但是空間扭曲的痕跡已經消失了,除了不遠處有一個男人以外,周圍沒有任何改變。
“主神……”天帝低下頭,輕輕的說,“你找我嗎?”
在殿堂的正中,坐著一個男人。
他金色的長髮一直蔓延到地上,就像碎了一地的陽光,他背對著天帝,天帝沒能看到他的表情。
那個男人就這樣坐在地上,原本是白色的堅硬的地面瞬間變成了清澈的水,泛著一圈圈的水紋。
天帝低頭看去,水很清澈,他從來沒有看到這麼清澈的水,可是那麼清澈的水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倒影,而腳上傳來的,依然是地面堅硬的觸覺。
男人背對著他輕輕的開口:“很多事情是註定的,而註定的意思是任何人也阻止不了,當然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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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手裏拿著玫瑰走下高高的神殿臺階。神殿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好,所以他決定以後再也不要來這個地方了。
這不是說主神是邪惡的,或者不懷好意的,只是很多時候當光明的力量也足夠強大的時候,他一樣會讓人望而生畏,或者說,冥小墨承認自己心中的黑暗。還是幽暗的冥界最適合自己,冥小墨不由的這樣想著。
他看著手裏的玫瑰,一邊走一邊想著,他原來以為鑰匙是更像“鑰匙”的東西,他覺得可能是塊石頭,或者咒符或者血液之類的東西,要麼直接就是把鑰匙,而不是一株植物——不會是天帝在玩弄自己吧?冥小墨想到這裏腳步不由的慢了下來,因為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支玫瑰花。柔軟的花瓣,碧綠的葉子,它看起來比天界的花木更遜色一點,因為它的死亡時間似乎很快,它不像是天界有的東西,更適合在人界出現——所以,這怎麼可能是鑰匙呢?
早知道就問一下父君,鑰匙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如果是這麼奇怪的樣子的話,應該早點和我說清楚啊,冥小墨鬱悶的想。當然如果用這個問題去問冥王的話,他一定會說,鑰匙是開啟的道具,他甚至可以是一個吻,只是人類覺得鑰匙應該是鑰匙的樣子。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冥王一定還會說,你果然是在人界呆的太久了,你看,所以我不太希望你去,那扼殺了你的思維。
冥小墨拿著那支玫瑰花,發現天帝並沒有追上來,對這個,他倒不是特別在意,只要能離開那個神殿,怎麼樣都好。
今天的路上有些冷清,大概是因為都去城中心的花園舉辦宴會了吧,而根據兩點之間,直線最近的原理。處於兩個極端方向的神殿和天律閣的直線上,城中心的宴會正在那條直線上上演。也許可以叫父君看一下,或者乾脆拉他一起去。畢竟墮天之印是自己身上的,但這可不表明冥王對天界,對神族,對天律來說是無罪的人。
69
昆侖山從很久以前就和天界通婚,冥小墨的母親也是昆侖山的公主,當然這會正躺著睡覺,估計一時半會還醒不過來。
他還未走到中庭的花園就感受到熱烈的氣氛。神族為了種族血統的純正,一般不會和別的種族結合,當然也有例外的。但是皇族,無論是天界的還是昆侖山的,血統都是及其純正的。
昆侖山的皇子居然來這裏找新娘——昆侖山的女人死完了嗎,正忙的時候就愛來湊熱鬧,冥小墨不滿的想。
“墨少爺?”
冥小墨回過頭,看到阡冴從後面走上來:“您是來參加宴會的嗎,您可遲到了。”
“我只是路過。”冥小墨心不在焉的說,“我父君在裏面嗎?”
阡冴點點頭:“冥王陛下正在那裏主持宴會,您有看到天帝嗎?”
“天帝?怎麼了?”
“今天的宴會天帝不出現不太好呢……不知道他在哪里玩……”阡冴擔心的說,“這樣看起來不太禮貌。”
“我也不清楚呢……”冥小墨輕輕的說,“對了阡冴,你去過天律閣嗎?”
阡冴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您要去嗎?”
“沒什麼,隨便一問。”冥小墨擺了擺手,“我走了,你忙自己去吧。”說著轉身就走。
“墨少爺……”阡冴忽然輕輕的開口,“請小心一點。”
冥小墨向後擺了擺手,沒有轉過頭,樹葉被風一吹,在溫和的陽光下發出輕輕的響動,他轉過頭,身後空無一人。
“走那麼快……”冥小墨不滿的抓了抓頭,繼續向前走去,還是去找父君一起去天律閣的好,至少他能告訴我,鑰匙是不是這個樣子的。
冥小墨低頭看那朵玫瑰,玫瑰已經開始枯萎,花瓣變成了暗紅色,呈現出一種生命灰敗的顏色。
冥小墨加快了腳步,他可不想再去那個主神的神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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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很熱鬧,冥小墨好不容易找到了冥王,冥王身邊還站著一個青年,穿著水合藍色長袍,栗色的長髮紮在頸側,正拿著酒杯和冥王說話。
“父君!”冥小墨一步走上去,一把抓住那個青年的衣領,把他拎開冥王身邊。
“小墨?”冥王雖然叫著小墨的名字,眼睛卻看著被小墨拉開的青年。
“我有事情和你說,過來。”冥小墨也不看那個青年一眼,拉著冥王的手就往旁邊走。
當然,這個青年既然能站在這裏,當然不是什麼普通人,一般道理上來說,他也不會被冥小墨拉開,但是這個一個環境,實在是個不讓人防備的地方。
身後有一陣微微的騷動,冥小墨也沒放在心上,只拉著冥王的手向沒人的地方走。冥王起先有些猶豫,但是後來也就無所謂了,誰讓是冥界的第一少爺呢。
“皇子……您沒事吧?”
冥小墨只聽到了一些細微的聲音,沒有太在意。
“怎麼了小墨?”走到沒人的地方,確切的說是一根高大的白玉柱子後面,冥王輕輕的問冥小墨。
從早上起就一直不見人影,雖然想著冥小墨可能不太愛參加宴會,所以沒有來,倒是真沒想到冥小墨會忽然來找自己。
“那個……這個是不是這個鑰匙?”冥小墨其實不太想問冥王這個問題,如果是真的,這還有些好辦,如果是天帝跟自己開的玩笑——那這個問題顯得有些蠢。
“這個是不是天律閣的鑰匙?”冥小墨問冥王,並且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蠢。
冥王低頭看冥小墨手裏拿的那支玫瑰,立刻點了點頭:“沒錯是這個……等它凋謝了鑰匙就沒有用了。”
冥小墨輕鬆的出了一口氣,“是嗎,我還以為那傢夥騙我呢。”
“天帝呢?”冥王又問。
冥小墨抬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難道我要為那傢夥的失蹤負責嗎?”
冥王輕輕的笑起來,“如果我陪你去天律閣的話,我想天帝呆在這裏比較好。”
“怎麼樣都無所謂吧,”冥小墨輕輕的說,然後拉著冥王的手,“我們還是把事情先辦完吧?”
“其實我挺喜歡你身上的墮天之印的,”冥王有些惋惜的說,他伸手輕輕捏住冥小墨的下巴,低頭吻了他柔軟的唇瓣,“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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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時間要比生長的事件快上許多倍,可能大多數的事物都是如此。
如果沒有冥王在的話,冥小墨可能還沒到天律閣,那朵玫瑰就已經枯萎了。
為什麼天律閣和神殿之間隔那麼久呢,冥小墨鬱悶的想,如果自己一個人的話——這有點類似於馬拉松賽跑。
“這個花應該放在哪里?”冥小墨看著高大的天律閣的大門,不確定的問。
冥王輕輕的說:“把花扔到門上,我不能碰這種花。”
“這看起來只是普通的玫瑰,”冥小墨不滿的說,“就這樣扔嗎?”他比劃了一下。
冥王在旁邊點了點頭。
冥小墨像扔標槍一樣,把花扔到那扇巨大的門扇上。花朵接觸到門並沒有被彈開,而是像沉入了水裏一樣溶進了門裏。
“消失了……?”冥小墨驚訝的看著,門上顯然有什麼法術,真不可思議,原來天律閣的守衛是那麼嚴格。天帝曾經說過,天律閣並不是出入嚴格控制的地方,那是因為天界不夠重視,不知道墮天之印的存在,或者說,天律閣足夠的安全,能完全保護天律?
冥小墨有些擔心的想,但是隨即那將玫瑰花吞噬的地方冒出了一棵羞澀的小芽,在如此巨大的門上,不仔細還真看不到。
那是纖細的植物,迎著微風輕輕的晃動,嫩綠的顏色顯示著生命的青澀和年輕。
只是停頓了一下,這株植物以飛快的速度生長。他是類似藤蔓的植物,以那個地方為中心,舒展出嫩綠的枝葉,然後像一張巨大的蛛網一樣向四周蔓延。它們瘋狂而飛快的生長,大有涵蓋整扇門的意思。
他們的枝葉像爬山虎一樣緊貼著玉石做成的大門,飛速的生長和蔓延,中心的地方已經變的墨綠,它在抓緊每一分鐘生長。
冥小墨吃驚的看著這些瘋狂的生命,剛才那株垂死的玫瑰居然長出了那麼一片茂盛的,生命力旺盛的植物。
“這是……?”冥小墨怔怔的看著,“這真是個華麗的法術。”
“小墨,去碰一下那個植物。”冥王輕輕的說。
“為什麼?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法術?”冥小墨有些猶豫,如果這些植物能抓住光滑的玉石門的話,也許他們也會抓住自己的手,他可不想自己也被這些植物覆蓋。
“這不是法術。”冥王輕輕的說,“這是一種遠古植物,主神將它的種子單獨放在神殿裏,到了這扇門上面,他就會瘋狂生長,然後打開天律閣的大門。”
“那朵花就是種子?”冥小墨問,如果是,那可是他見過的最奇怪的種子了。
“種子藏在花裏,”冥王輕輕的說,“神族的人一碰到這種植物,它就立刻會消亡,之後……天律閣的大門就會打開了。”冥王輕輕的說,“這種植物很奇妙,他會分辨種族血統,不愧是遠古高級的植物。”
“碰碰他就可以了嗎?”冥小墨有些緊張的問,並且把手舉了起來。在冥王肯定的點頭下,冥小墨把手伸了過去:“就……就像這樣?”
其實大部分情況下,冥小墨不會那麼小心翼翼,只是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和任何事情似乎都毫無關係,只是覺得哪個地方出了問題。如果一定要說的話,自從去了神殿以後,這種感覺就一直跟著他,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上了一樣,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好像連呼吸都有阻滯一樣,連帶的身體都有僵硬的感覺——當然這只是感覺。
“快點結束吧,”冥小墨喃喃的說,“我都快被這件事情搞的精神衰弱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緊緊貼著大門的植物上。植物呈現出一種生命力旺盛的綠色,在天界的最早歷史中,植物才是最早的居民,它們在這裏生根發芽,長得瘋狂而自在,它們覆蓋了整個天界,可以說遮天蔽日,瘋狂的吸取天界的養分。用現代的詞來說,它們有點過於活潑或者說瘋狂,當主神到天界的時候,這裏幾乎沒有站腳的地方。雖然不知道主神用了什麼方法把這些植物變成現在花園裏規規矩矩的植物,但是在所有天界的歷史中,遠古植物是非常危險以及可怕的——據說它們最早出現在魔界,不過那時候主神選擇了天界做為神族的故鄉,所以現在只能對那些消失的遠古植物說聲抱歉了。
所以對遠古植物來說,神族的碰觸就是像毒藥嗎?
然後他把手輕輕的放在了植物上,他能感覺到植物特有的脈絡,以及表皮下的生命力,很漂亮的生命,冥小墨想。
70
冥小墨的手輕輕的落在縱橫交錯的藤蔓上。他以為雖然不是法術,但是怎麼樣也應該有比較壯觀的效果,就算效果可能和想像的有些出入,但是總能從肉眼上看出點什麼不同。
可是當他的手碰觸到藤蔓的時候,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他伸起手準備再碰的時候,冥王忽然把他的手抓住。
冥小墨被他忽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怎麼了?”
冥王剛張開口,兩個人同時聽到一個平靜的聲音:“墮天之印的人,沒有資格開啟天律閣。”
冥小墨轉過頭,高高的臺階下面站著一大片人,或者說是一個巨大的軍隊。
冥小墨以前在天界做將軍的時候,每次戰鬥前都喜歡把面子做足。總的來說,他是個很喜歡排場的人,倒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這樣面對自己曾經帶領過的軍隊。
軍隊很整齊,雖然冥小墨和冥王站的很高,但是依然看不到那個軍隊的盡頭,只是看到黑壓壓一片整齊的部隊。隊伍整齊,盔明甲亮,在陽光下顯現出白色或者黃色的反光,有些灼眼的讓他眯起了眼睛。
墮天之印還是被發現了,冥小墨不由的想。如果當時不來天界的話,大概還可以瞞上一段時間——不過這的確沒什麼意義。
瞞上三年,三年以後還是要解決問題。
冥小墨的手還被冥王抓在手裏,他可以感覺到他手上傳來的溫度,他抬頭看了一眼冥王。冥王還是一直以來的那種樣子,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或者說,他根本就什麼也沒想。
冥小墨把視線重新移到軍隊上,在隊伍的最前面站著紅衣的青年。
青年坐在棗紅色的馬上,抬眼看著他。深褐色的眼睛裏流露出複雜的神情,他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什麼了。
沒有人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鷺炎沒有想到,他帶領的士兵也沒有想到。
他剛一接到天律閣的訊息,就帶著軍隊過來,墮天之印——鷺炎也沒有見過,天界所有人的都會這樣稱呼那個紋章。那是違法基本的天律的人才會有的東西。天律閣在大多數人的眼裏是個無所謂重要不重要的建築,但是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的。
鷺炎剛才沒想到會是冥小墨。在所有人的眼裏,冥小墨任性的性格當然是拜他的父親冥王所賜。過於寵溺才會有這樣霸道任性的性格,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僅此而已。
冥王的身份非常的高,他是最早出現的神祗之一,和天帝同等的地位。
雖然在一些人眼裏,天地有別,天的地位總是高一點,但事實上卻是相等的。或者說,冥王的位置更高一點,他掌握著天地萬物的命運——這句話一點也不過分。
可是,墮天之印卻出現了。
鷺炎看著他們。
冥小墨冷冷一笑:“你是來逮捕我們的嗎?”
鷺炎沒接話,他想說是,可是又不敢,原本很簡明的一件事情,因為當事人的不同顯現出另一種場面來。
而且另一個事實:他根本不是冥王的對手,不用說他一個人,再加上後面一大批軍隊,或者再加上整個天界的人,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冥王的對手——除非找到天帝。
這時候從鷺炎後面走上來一個人,他的身材和鷺炎差不多高,但是沒有騎馬,也沒有穿戰甲。他從隊伍的後面走上來,栗色的長髮整齊的紮在一邊,身上穿著藍色的水合長袍,後面跟著幾個侍從打扮的年輕人。
他抬頭看到冥小墨,忽然憤怒的伸出手指著冥小墨。也許是他太激動了,指尖一直不停的抖動,點指著冥小墨,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冥小墨好奇的看了一眼冥王,冥王也同樣覺得奇怪。
“父君,這人誰啊?”冥小墨轉頭問冥王。
冥王想了一會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認識這個年輕了。
大家等了他半天,他也沒把話說出來。
旁邊幾個侍從連忙給青年舒氣按摩,好一會了,青年才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死、死、死……死罪!”
安靜——
哇……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冥小墨說話哎,鷺炎在一邊想著,他準備保持沉默。
雖然對方是昆侖山來的貴賓,但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在這裏指手畫腳。鷺炎很想制止他,不過在這麼一個情況下——一個尷尬加無能為力的情況下,這不失為一個苦中作樂的小玩笑。
“你是誰?”冥小墨不滿的瞪著他,還沒有人對他這樣說過話,或者說,死亡不失最可怕的方法。
那個青年愣了愣,隨即用更加激動的聲音說:“本、本……”
“笨?”冥小墨不甚瞭解的看了冥王一眼。冥王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本皇子要賜你死罪!”那個青年一下子把話說利索了,“居然敢對本皇子不敬,死罪!”
“……你是……昆侖山的那個笨蛋皇子?”冥小墨詫異的看著那個青年。昆侖山的人給人的感覺
一向高貴而自製,就像冥小羽的母親一樣——冷漠而高傲,沒想到他們的皇子會是這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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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
天帝在地上看到了這一幕。像湖水一樣的地面,平靜的顯現出冥小墨和鷺炎軍隊對峙的畫面。當然也包括昆侖山那位丟臉的皇子。
“去殺了冥湮。”主神背對著他輕輕的說。
“就因為墮天之印?那個……”天帝一下子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說起。冥湮是和自己同時期的神祗,不應該只因為墮天之印就問他的死罪,更何況,冥湮一死,冥界必然大亂,平靜了幾萬年的冥界,必然再次掀起軒然大波。從力量上來講,天帝本身的力量和冥湮不相上下,一時間根本分不出輸贏。他絕對殺不了冥湮,當然反過來也是同樣的道理。
“我是說,主神……冥湮他畢竟還是……”天帝在想詞幫冥王脫罪,或者說不給自己找麻煩,墮天之印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眾神中身上有墮天之印的人雖然不多,但並不是不存在——更何況,墮天之印也不在冥湮身上,應該是在冥小墨身上,為什麼會為了這件事情而要去殺冥湮呢。
天帝正盤算著怎麼和主神解釋,腳下忽然動了起來,他低頭一看,在像湖水表面一樣的地下,升起一塊海藍色的石頭。
“不是墮天之印,冥湮已經成魔了,他已經沒有資格統領冥界。”主神輕輕的說,“拿上那塊石頭,那可以封印他的法力,這是遠古的時候專門用來對付魔族的,只有這麼一塊。”
“魔……”天帝藍色的眼睛死死盯著腳下的畫面,那塊藍色的石頭就在他的腳邊,“為什麼……這種事情……”
“然後把小墨帶到神殿來。”
天帝想問為什麼,周圍的景物一下子模糊起來,眼前一陣花白的光芒,自己又站在了神殿裏。
窗外的陽光照在地上,明晃晃的地面有些讓人頭暈,腳邊躺著那塊海藍色的小石塊。
他站了一會,從地上把石塊撿起來。和雞蛋一樣大小的海藍色石頭,除了顏色以外,和別的石頭沒有什麼區別,粗糙的表面上面溝壑縱橫,握在手裏有種冰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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鷺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現場的氣氛實在算的上詭異。一個俊美身份高貴的青年因為冥小墨拉了他的領子,正在大罵冥小墨,而冥小墨站在臺階上冷嘲熱諷,絲毫不遜于這個青年的架勢。他實在非常想告訴兩個人,在軍隊面前這樣吵實在是不像樣子,不過他就是不知道,這句話說完以後他該說什麼。是說“你們被逮捕了,”或者是“我要跟你們拼了”,無論哪一種說法,聽起來都有些不靠譜。如果動員整個軍隊去抓冥王和冥小墨的話,顯然是讓這些人去送死,但是他已經帶領軍隊到了這裏,沒道理裝作什麼也沒看到了轉身就走了。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即使不喜歡這個昆侖山的皇子,對他依然是心存感激。
鷺炎正在打不定主意的時候,眼角瞥到一個身影走過,等抬頭的時候,發現天帝站在了隊伍的最前面,一時間原本輕鬆的,傾向於市場圍觀的氣氛一下子平靜下來。鷺炎立刻下馬,不過依然抱著旁觀的角度,哎呀,整個事情總算沒有冷場,他安慰的這樣想著。憑著天帝和冥小墨、冥湮的關係,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隨便找個藉口,把他們兩個給放會冥界了。墮天之印雖然算是重罪,但分跟誰比,像冥小墨和冥湮這樣地位的上位神族,這件事情也不會鬧的不可收拾……
當然,事情到了後來,鷺炎承認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會有一個質變的過程。
71
冥小墨看著站在隊伍前面的天帝。總的來說,天帝是個城府很深的人,這個冥小墨是看的出來的,至少他不是個會把內心表露在表面上的人。或者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和冥王是同一種人,當然,畢竟他們是最早的神祗。
在冥小墨的印象中,他只見過天帝唯一的一次迷茫的表情。那次,冥小墨走在遊廊上的時候,看到天帝站在那裏。天帝那原本一直像戴著面具一樣的臉上忽然露出迷茫的表情。
那一次,天帝告訴他,要他率兵去人界,滅了箏族。他藍色的眼睛有些失焦,不知道看著什麼地方,連聲音裏也透著迷茫。
冥小墨再問了一次。
天帝轉過頭說:“不要問為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殺了箏族,所有的箏族,現在馬上去。”
冥小墨原本以為,主神愛箏族,因為他幾乎樂意和箏族平起平坐,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麼天帝會讓他帶兵殺了箏族。
無所謂,反正冥小墨很閑,所以就那樣做了。
現在冥小墨站在天律閣前面,再一次看到了他這樣的表情。
迷茫,是的,天帝會迷茫,但是他會和上次一樣,堅持把事情做完,就算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和冥湮在很多地方一樣,但是他們畢竟不是一個人,在處理事情的方法上還是有不同的。
“小墨,你過來。”天帝輕輕的開口,他的藍色眼睛很清澈,比天界的天空更加清澈,只是因為這樣,所以從他眼裏看不到任何東西。
冥湮把冥小墨拉到身後,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解開冥小墨的封印。冥湮在面對鷺炎帶來的千軍萬馬的時候,他沒有動,在冥小墨和那個昆侖山皇子對峙的時候,他也沒有動。他沒有把冥小墨拉到自己的身後,因為無論冥小墨離自己多遠,他都有能力保護,但是如果對面的是天帝,他就沒有理由不小心。
天帝還沒有再次開口,眼前出現了六個黑影,他們全都穿著黑色的斗篷,兜帽被拉的很低,低的只看見尖削的下巴,皮膚白的近乎病態的蒼白。
那黑色斗篷的下擺一直垂到地面,在天界一片明亮鮮豔的顏色下,他們的出現仿佛是一片厚重的陰影,連帶的整個陽光都暗淡下來。
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天界的人,或者說更接近冥王管理的冥界的人。六個人手裏拿著長長的鐮刀,刀刃修長而銳利,在陽光下顯現出鋒利的殺氣和肅穆。
天界沒有風,他們的斗篷卻兀自飄舞,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幽靈。
“以主神之名,”他們輕輕的開口,雖然六個人同時說話,但是聽起來卻像是一個人的聲音。那個聲音冰冷而平靜,沒有一絲情緒的起伏,“我們帶來主神的審判結果。”
在天律閣前,聚集著許多人,其中包括鷺炎帶來的軍隊,從昆侖山來的皇子以及他帶來的侍從,天帝,還有一些圍觀的神族,最後還有站在門口的冥王和冥小墨,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六個黑衣人是做什麼的。
天帝原本以為他們是冥王的手下,卻沒想到他們卻是來自主神的使者。
“吾神對先古神祗之冥王陛下審判如下……”六人人齊聲說,話音剛落,他們已經站在了冥王面前。
天帝連他們什麼時候離開自己眼前都沒有看清楚,他們已經輕輕的站在冥王面前。他可以清楚看到他們的腳尖輕輕接觸地面,後面的長袍隨即而至,那鐮刀森冷的光輝一閃,他們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聲音再次傳來。
六個人同時從黑色的斗篷裏伸出手,他們的手上都戴著黑色的手套。那種黑色會讓人感到很不舒服,冥小墨不禁皺了皺眉頭。
“先古神祗、冥界唯一的王者,吾等現在代表偉大的主神對你的行為做出判決。”他們的聲音冰冷單一,既不悲傷也不快樂,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但卻讓人感覺從腳底升起的那一股寒意,“汝之罪名就是——墮落成為魔族。”
話音剛落,臺階下所有的人都發出驚訝的聲音,很多人的嘴張開了卻沒有閉上的打算。這是讓人驚訝的消息,原本只以為是不小心碰到了上流的醜聞,現在卻發展成更令人驚訝的消息。
墮落成魔族,先古的神祗竟然墮落成魔族——大多數人起先驚訝的忘記了交談,隨即立刻交頭接耳起來,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天帝……?”鷺炎走過來,意識是問天帝該怎麼辦。
“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天帝的眼睛一直盯著臺階上,輕輕的回答他。
“那些……東西是什麼?”鷺炎繼續問,那些穿著黑色斗篷的東西根本就不是神族,或者根本不屬於世間萬物,在他們身上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他們不是說了,是主神的使者啊。”天帝柔聲說。
鷺炎沉默下來,抬頭看著臺階之上的變化,主神的使者……至高無上的主神,到底是從哪里弄來這種東西,無論怎麼看,隨著他們帶來的都是不祥的陰影。
“汝的判決結果……”聲音平靜的如同平行的鋼絲,鐮刀上反射出來的光芒帶著銳利的殺氣“——死罪。”
一時間,整個區域都寂靜無聲。
難道這個世界上,連神族也會屈服在死神之下,那把弧線優美的鐮刀,竟然會斬向先古神祗的冥王陛下……
六個人高舉鐮刀,那森冷的光華流轉,無論照到誰的眼睛裏,都是一抹恐懼的冷光。
他們舉起鐮刀和落下鐮刀的動作都沒有絲毫遲疑和猶豫,堅決而沒有任何顧忌。當一切似乎沒有懸念的時候,他們的鐮刀同時停在離冥王的臉十公分的地方,距離如此的近,連在冥王身後的冥小墨都感覺到那來自死亡世界的寂靜殺氣,帶著冰冷的森冷氣息。
“這就是主神的使者?”冥王輕輕的開口,聲音依然溫和而自製,帶著溫文爾雅的書卷氣。
六個人沒有回答,或者說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所有的人都向臺階上看著,那六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仿佛存在靜止的空間中一樣,一直持續著剛才那個姿勢,直到冥王說完話好一會,他們都沒有動。因為他們都圍在冥王周圍,以致於臺階下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冥王,只能聽到冥王輕柔的聲音。
那個聲音似乎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
這時候陽光有一陣黯淡,大多數人沒有注意到,但小部分人還是注意到了。天帝抬起頭,陽光的確黯淡了,這不是錯覺。
在天界的天空上是清澈的天空,沒有一絲雲靄,可是這會天空就像鏡子的玻璃一樣出現了裂縫。
天空呈現了不同的性質,道理很簡單,天界的結界已經開始破裂。
天帝抬頭無聲的看著如洗的天空呈現一片頹色,就像童話中的玻璃屋,開始慢慢的碎裂。
整個空間彌漫著魔族的氣息。
是啊,早就該想到了,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隱藏起魔族的氣息呢,天帝自嘲的笑了笑,除了冥湮,誰能做到呢,誰能隱瞞過南天門,誰能隱瞞過他設置的這個結界呢。
天界的結界破裂起來,整個空間像被看不見的春蠶在吞噬一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不斷的落下空間的碎片來。
天帝看著,這個主神引以為傲的神族,就生活在這樣一個美麗的玻璃屋子裏,其實脆弱的根本不堪一擊。
所有的人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危機感。整個空間的結界正在被消蝕,這偉大的力量沒有發出一點聲息,但是卻讓每個人的心在壓上一塊沉重的陰影。
在結界外的縫隙裏,是一片沉寂的黑暗,隱約可以從結界裂口中可以看到,外面的黑暗中閃動這一些不詳的暗紅色光點,忽明忽暗,看起來就像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天帝再也沉默不了,他推開站在面前的鷺炎,一個箭步走上白玉石做成的臺階。剛走到臺階的一半,一股詭異的氣息包攏過來。他抬頭一看,和剛才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卻足以感到一陣森冷的,令人從內心感到恐懼的。
剛才他在那些死神身上也感覺到了這種東西,但是這會更加強烈,就像恐懼形成了某種更完整的東西,融入你的骨頭裏,讓你連掉頭跑走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那些原本固定在半空中的黑色死神,忽然輕輕的顫動了一下。天帝原來以為這是一瞬間的錯覺,但是下一秒他們的確動了起來。
原本挺拔,或者說僵硬的身體,一下子被什麼怪異的力量扭曲,他聽到骨節發出詭異的錯位聲。隨即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把他們橫向撕裂開來。
天帝沒有見到血液,也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那種力量也許阻止了聲音的傳播。這並不奇怪,魔族可以把自己的力量變成氣息放在空氣中,所以天帝在天界做的這個結界對魔族極為的敏感,也正是因為如此,箏囈才會鑽了個空子,上次到了天界找聚魂珠。
他只看到那些“主神的使者”被一下子撕裂,黑色的袍子碎片在半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帶著一種暴力美學的優雅。
冥王依然站在那裏,銀色的長髮沒有一絲淩亂,依舊整齊,他紅色的眼睛溫和自製,不帶一絲慌亂,好像一切從來沒有改變過。他和以前還位居神位的冥王,依然沒有什麼區別。
天帝見過許多神族墮落成為魔族。這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就像人類因為抵抗不住誘惑而犯罪,神族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大概是因為神族的力量太大,大到有些讓他們忘乎所以了。
那些神族墮入魔族,總會在外表上有些改變,因為它已經進化成一個新的種族,他不再屬於主神,不受主神眷顧。
而冥王卻沒有任何改變,儘管他身上濃鬱的魔族氣息幾乎能扼殺神族的呼吸,他依然是這個樣子。
天帝忽然恐懼起來,神族有無窮的生命和強大的力量,和人類毫無區別的,他們內在的欲望也很強烈。所以,在漫長時間的考驗下,他們最終會不會都成為魔族。最後的最後,會不會輪到自己?
“你在想什麼,天帝?”
天帝抬頭,看到冥湮輕輕的開口,聲音柔和,他可以看到,他後面天空的縫隙正在加大,一塊塊的碎片在落下來,還有什麼東西正在外面的空間裏蠢蠢欲動。
“我在想怎麼殺了你。”天帝沒有再往上走,只是站在臺階上輕輕的說。所有的人都會把他和冥湮進行比較。
美麗的天界和陰森的冥界,誰才是主神最寵愛的神祗,這個答案似乎顯而易見。天帝一直覺得自己比不上冥湮,不過這會卻明白了主神的安排。
冥湮不是那種可以控制的人。
“你殺得了我嗎?”冥湮柔聲問,如果一定要說關係的話,他們可以算是兄弟。他們伴隨世界一起誕生,並且同時掌握了屬於自己的領地。
“你背叛了神族。”天帝的聲音有些顫抖,也許別人沒有停出來,但是他自己卻能清楚的聽到自己內心的動搖。
冥湮笑了起來,他的手拉著冥小墨,結界在他們身邊慢慢的消融,仿佛被太陽照射的中空冰室,慢慢的透明,慢慢的消失。
冥湮看著天帝,輕輕的說:“我只是服從心裏的願望,你呢,有沒有什麼東西是你特別想要的……”
“別說了!”天帝的聲音有些嘶啞,或許是因為憤怒,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他瞪著冥湮,“沒錯,要得到什麼總要付出什麼,我和你不同,我必須為整個天界負責!”
說著他伸手,一根金色的長矛在他手裏成形。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到它了,那堅硬的感覺讓他莫名的安心。很多時候他會有些羡慕出征的武將,我會不會一直這樣下去,我會不會一直這樣沉默的呆在天界美麗的宮殿裏,我會不會一直到死都呆在這裏,不會腐朽不會破滅的世界裏?
天帝將矛頭指向冥湮:“我們很久沒有交手。”
因為即使交手也不會有結果。
“不需要交手,你根本已經失去了做為武將的資格。”冥湮輕輕的說,“你的身上背負的太多,你會不會想過,把天界的一切放開……”
“我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天帝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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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冥湮,還是你最瞭解我。也許再也沒有人比我更憎恨這個天界,我寧願是個最普通的神族,或者人類。
我在天界能做什麼,是維持一個結界保護這個地方,是像人界帝王一樣做著那些枯燥的事情。當然那是我的責任,可是我不想要。
我總想和你表現的一樣冷靜。別人看不懂,你自然會懂。
我們都有要不得的欲望,我們都沒有說出來,但是不說出來,我們也知道,因為自己騙不了自己。
我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還沒有成形的時候。我認識的你,或者你認識的我,臉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表情,我們並不是所有史書裏說的那麼完美。有過憂慮和悲傷,我們不是那麼的堅強。
不是那麼勇敢,不是那麼堅強。
當然後來接管了天地也是如此。
我該怎麼辦?為什麼我非得對天界負責,這不是我想要的。
會害怕,會無助,但是現在這一切對我們來說,已經過去了,所有的命運,我們最後都還是接受了,這次也是如此。時間真的是把一切都沖淡了,我們的棱角就這樣消失的默無聲息。
我很喜歡你的孩子,那麼美麗那麼可愛,可是和你一點也不像。我的目光總是不自覺的被他吸引,那些任性驕傲,那些目中無人和殘忍,在我眼中一下子變成了優點,變成了他的閃光點。
非常喜歡,我總想,是你如何的寵溺,他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你一定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不”,所以他總是要求所有人對他說“是”。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是那麼喜歡他,我看到他出征的樣子,意氣奮發,驕傲的不可一世,和他歸來的時候一樣。
他天生美麗,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視線,當他回來的時候,那些血液裝點他白皙的皮膚,很漂亮。
你喜歡他,我看得出來,別忘記我們在一起很久很久了。從天亮的很早很早以前,一直到了夜晚的現在。
我很懷念黑夜,在這個一直都是光明的地方真讓人發瘋……
也許是時間過的太長太長,我忽然很懷念以前的事情,那些坦誠和率真。可是無論怎麼懷念,我們都回不去了。
現在我才明白,也許我並不是那麼喜歡小墨那個孩子,我只是,羡慕他……
要說出口真不容易,我真羡慕他,羡慕的不得了。越是得不到就越是羡慕。
恨不得天界消失,恨不得世界毀滅,恨不得自己死掉。
可是最後的最後,我還是在做命運安排好的事情。
我們很相像,像兄弟或者別的什麼,但是畢竟不同。
72
天帝的矛頭指著冥湮,氣氛很緊張,就仿佛所有的重量都懸在一根發絲上。戰鬥一瞬即發。
冥湮溫和的看著他:“我們殺不了彼此,所以只能原諒彼此。”他紅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戰鬥的欲望。
“可是我們中間必須有一個人倒下。”天帝說,藍色的眼睛寧靜的沒有一絲波瀾,“我們不同,不同的結果是必須把事情做一個了接。”
他的話音剛落,身體就向上彈了起來。矛頭直指冥王,他清楚的看見那光亮的矛頭印出自己藍色的眼睛。
有些事情必須去做,無論結果和原因。
矛頭在離冥湮不遠的地面停了下來,前面擋著一面無形的牆。如此的厚實和寬大,那能輕易割開任何結界的銳利長矛無法突破那堵厚實的結界。
“我說過,我們殺不了彼此。”冥湮在那裏輕輕的說,他能感覺到天帝的情緒,不哀傷也不難過,一種少有的興奮。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天帝這個樣子了。
“你最好能殺了我。”天帝柔聲說,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清澈,冥小墨在冥湮身後,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他知道的天帝,笑起來總是很公式化,就像帶了一個笑容的面具。他和冥湮就好像是鏡子的兩面。
冥湮總是安靜的做自己的事情,安靜的處理冥界的事務,沒有一絲反對的意思,他按照規律慢慢的把事情做完。天帝則不同,他喜歡讓事情充滿變化,或者造一些小麻煩來讓別人傷腦筋。他的表情要比冥湮複雜很多,可是卻都是假像。
鏡子的兩面,任何都是相反的。
天帝的笑容帶著興奮,他說,你最好殺了我。
隨即,他的笑容更濃,那銳利的矛頭竟然在一瞬間刺透了那透明的結界,以銳不可當的力量遞到了冥湮面前。
天界的消蝕在加劇,有些不知名的東西從縫隙中伸出觸角或者頭部,整個天界就像處在一個危險的境地。
沒有結界的天帝看起來就像一塊奶酪。鷺炎指揮著軍隊來堵住這些裂縫,當然這不是最好的方法,卻是現在唯一的方法。
他抬頭看了一眼臺階上的情況,天帝現在最好現在可以抽出時間來保護結界,要不然整個天界都會葬送在這個時間裏。
但是天帝似乎根本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他有更關心的事情。
連冥湮也驚訝他居然能破壞自己的結界,在那矛頭遞過來的時候,他的手裏一把銀色的長刀,刀刃在陽光的反射下卻反射出如月光一般柔和的光芒。
在那一瞬間,他握著刀的手上抬,平直的刀面正好碰到那矛尖上。
“你殺不了我。”冥湮輕輕的說,無論是在過去還是現在,“但是我也不會殺你。”
天帝保持沉默,也就在這個時候矛頭從刀面上彈了開去。
冥湮成魔以後,刀也沒有發生變化,那月光一般的光芒依然如此溫和,刀尖優雅的上挑,一個殘忍的弧線。
無論天帝如何的攻擊,也沒有讓冥湮動一下地方,當然那是因為他身後站著冥小墨。冥小墨現在的力量和一個普通人差不多,所以根本不能應付這樣的情況。
比較通用的方法是攻擊冥小墨,這樣容易讓冥湮分心。不過這條戰術在這裏可不可取,至少冥湮的力量比原先是神族的時候長了一大截。他可以殺了天帝,但是他不會,因為他知道,什麼事情對天帝來說才是殘忍。
“天界要毀滅了。”冥湮輕輕的說。
天帝向四周看了看,整個結界蠶食的速度正在加快,在外面未知的空間裏,無數貪婪的目光和觸手正向這裏聚集。天界引以為傲的軍隊正在抗擊他們,或者正確的說正在用自己給他們餵食。
“你會高興吧,天帝,”冥湮輕輕的笑起來,“或者你願意親自參與?”
“我會保護它,即使我恨它。”天帝輕輕的說,“因為我們不同。”
“……我要和小墨在一起,所以同樣的,我也沒有選擇。”冥湮柔聲說,“天界其實是不必要存在的東西,因為神族存在的意義已經沒有了。所以的事情早就已經結束了。”
“只要有我,神族必然存在,神族所在的天界也必須要存在。”天帝說,“即使我……”他說到這裏沒有說下去,有些事情是要賭上生命都必須要做的。
他從懷裏拿出一塊海藍色的石頭,上面有著重重封印。但是這危險的石頭還是讓冥湮眯起了眼睛,他的瞳孔微縮,然後輕輕的說話,聲音裏沒有一絲慌亂:“這麼古老的東西,想不到你還有。”
“有魔族存在,必然有克制他們的東西。”天帝輕輕的說,他在這塊石頭上畫上了強力的封印,不到最後關頭他就不想再用這個石頭。
石頭很珍貴,很古老,古老到它沒有正式的名字,因為它的名字已經換過了許多,直到現在幾乎不為人所知。它曾經到處都是,在天界和人界,所以魔族們龜縮到了世界的最底層的冥界。後來那些石頭大量的消失,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但是它們一下子退出了歷史,在那些古老的卷軸上也很少能看到它們的身影。
但是現在它出現了,即使只有那麼一小塊。那塊石頭的封印還沒有解開,但是周圍的空氣已經開始不一樣了。
那些準備侵入的東西忽然安靜了下來,它們出現了猶豫。也許它們從來不知道這個東西。但是在這個世界上總是存在著一種天敵,它可以是人,可以是植物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天敵這種東西必然存在,即使它們從來沒有見過。
“這個東西連我都不知道它為什麼會留下來。”天帝輕輕的說,並且像打開禮物一樣,慢慢的打開封印,“但是它到了我的手裏,也許天界結束的時間還沒有到,也許天界註定不毀在你的手裏,總之,我想我的力量不足夠,但是它可以保護天界。”
“這種東西……還不足以克制我。”冥湮的聲音輕輕的傳來,冥小墨卻可以感覺到他的緊張,他抓住冥湮的手。
冥湮沒有回頭,他紅色的眼睛盯著那塊石頭,但是輕輕的回握了他一下。
“你和我一樣,是先古的神祗,墮落成魔以後,力量自然更加強大,但是天敵這種東西,總是沒有什麼道理的。”天帝輕輕的說,他承認輸給冥湮了,但是他要保護這個天界,即使天界毀滅,他也不希望是在冥湮的手上。
“命運這種東西,實在是沒有什麼道理。”他輕輕的說,下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一股清澈的空氣。
以那塊石頭為中心,一股清新的空氣彌漫開來,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力量。
空間停止了侵蝕,幾秒鐘之內,那些原本瘋狂的進攻天界的東西一下子縮回了自己的身體,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天界的範圍。
而原來殘破的天界結界在停頓了一下以後,以更快的速度開始修補自己的結界。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天界得救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受過這樣的刺激了。
鷺炎緊張的看著臺階上發生的事情。
天帝輕輕的托著石頭,海藍色的石頭閃出柔和的白色光芒。
“它的確不足以打倒你,但是上面加持了主神的力量。”天帝輕輕的說,“我們都沒有退路了。”
冥湮沒有說話,他帶著小墨下後退了幾步。
冥小墨雖然沒有力量,但是感覺到了更強的力量在那塊石頭中。過了大約十秒鐘的時間,那塊石頭一下子變成了銀白色。
冥小墨狠狠的打了個寒顫,整個空間裏都充斥著那種討厭的氣息——他清楚記得,就是在神殿裏的那種力量。
那種純淨到令人害怕的力量,森冷強大的純淨氣息包圍了整個天界,魔族的氣息被這種力量完全掩蓋。
冥小墨從來沒有感覺到害怕,但是現在……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害怕,但是太不舒服了。他抓著冥湮的手不停的發抖,儘管他想給冥湮一些支持,但是他連之間都在發抖。
太冷了。他想,不是天氣所帶來的寒冷,而是另一種力量,極度極度的森寒,呆在北極都比這裏快樂。沒有下雪——也許要飄兩片雪花應應景,冥小墨心想,他知道他不是真的在冷,他是指骨子裏的懼怕。
一種無法讓人不懼怕的力量。也許你不畏懼時間,不畏懼強權,不畏懼別的什麼,但是力量的畏懼,永遠是最純粹的恐懼。
這個力量屬於這個世界的主神。
“我們沒有選擇。”天帝輕輕的說。
冥小墨感到冥湮的手冰冷,也許天敵這種東西真的是存在的。
忽然冥湮似乎站立不穩,向後倒去,冥小墨連忙扶住他。
冥湮的臉色很蒼白,血色完全消失了。
他被凍傷的很厲害,連嘴唇都發紫了。
天帝慢慢的走上來。
我求他會有用嗎?冥小墨不禁想,還是我求他了,依然沒有用怎麼辦。
這條路不遠,但是天帝還是到了他們的面前。
冥小墨抬頭的時候看到天帝面無表情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面具摘掉之後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地面並沒有顫抖,天空也依舊晴朗,可是那純淨的力量已經充斥在這個世界。
冥小墨不禁想,如果主神發怒了,要毀滅這個世界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那鋪天蓋地的強勢的純淨力量,仿佛要分解每一個空氣的分子。當然那個力量再多一點,它可以像冥湮剛才展現出來的力量那樣,分解整個空間。
顯然那個力量,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求、求求你……”冥小墨小聲的說,他黑色的眼睛看著天帝。
天帝的眼睛純淨清澈的沒有一絲雜質,就像現在的天空。
他聽到了冥小墨的聲音,猶豫了一下,他輕輕的說:“我知道……他死了你也不會活著……”
冥小墨抱著冥湮,拼命的搖頭,他想說話,可是這會似乎喪失了說話的功能。他想起無數張臉也曾經在他面前,拼命的求饒,可是他不屑一顧。
“原本我想把你帶走……可是我想,冥湮一個人會寂寞。”天帝柔聲說,冥小墨從來沒有聽過天帝這麼溫柔的聲音。
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纖細的手指拼命的抓著冥湮的衣服,他感覺到冥湮身體的溫度正在慢慢下降。
這樣冷的溫度,他馬上就會被凍死的。
他抬起頭,他想哭,但是眼淚沒有流下來,他看到天帝安靜的舉起手。漫天遍野的純淨森冷力量包圍了整個天界,如此強烈和剔透。
他忽然想,在我死的時候,我表現的像個人類,其實神族和人類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吧……
他張大黑色的眼睛看著天帝。
然後一抹陰影降落在他的面前。
他看到銀白的披風在眼前晃了一下,一個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和天帝一樣金色的短髮和藍色的眼睛,他沒有轉過頭,但是冥小墨知道他是誰。
“能站起來嗎?”男人輕輕的問。
冥小墨回過神來,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將冥湮扶了起來,冥湮還沒有死,冥小墨的心跳加速,也許可以活下來。
天帝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對面的人。
“你得知道,你現在做的事情意味著什麼,阡冴。”
“我知道。”阡冴將手裏的亮銀盤龍棍橫起來對著天帝。
冥小墨扶著冥湮一直退到天律閣的門口,上面的植物縱橫交錯,盤踞著這扇大門。也許是意味阡冴站在他們的面前,將那力量擋去了一點,冥湮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父君,怎麼樣!”冥小墨著急的問,他的手還是很冷,和死人的手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沒事。”冥湮輕輕的說,“抓緊我,小墨。”
冥小墨立刻緊緊的抱住他。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必須先離開。”冥湮輕輕的說,冥小墨下意識的抬頭向阡冴看去。
他始終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他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和那條在陽光下熠熠發光的亮銀盤龍棍。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
冥湮將冥小墨摟在懷裏,另一隻手在縱橫的植物根莖上狠狠一劃,粗糙起伏的表面立刻劃破了冥湮的手。
“父君?”
一點點血液從手心裏流出來,冥小墨感到地面在輕輕的顫抖。
他抬頭看著那扇門,門上的植物忽然活絡起來,像一條條死灰復燃的蛇一樣遊走起來。
所有的東西都會喜歡故鄉,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儘管它在這個森冷的環境裏能存活下來,是因為他已經被這個力量淨化過了。
但是有些東西是力量無法抹去的。
它拼命的扭動起來,它感到了這個血液的熟悉——來自故鄉的味道。
“那個該死的植物!”天帝看到了植物的異樣,向前踏出了一步。
但是阡冴隨即擋在了他的前面。
73
魔界是一個奇怪的地方,說它奇怪是因為在那裏會出現許多不合情理的事物。比如說長的像人的植物,或者長得像植物的人,以及它們特殊的飲食習慣。
有的妖魔可以只喝水生存,有的植物卻只愛喝血液。當然,魔界是個非常殘酷的地方,但是卻是三界中物種最多的地方,它們會進化,會學會妥協,會自我保護。它們熱愛這個地方,儘管別的地方食物很多。
魔界是個讓人著迷的地方,雖然它看上去荒涼而寂靜,但是生命的頑強在這裏體現的淋漓盡致。每個生命都會感謝,因為越是殘酷的環境就越能讓自己強大,強大到讓自己安心。
那來自魔族的血液讓盤踞在天律閣門上的植物活躍起來。這股熟悉的味道喚醒了它所有的記憶,它本來就不是一課看守門的植物,它是屬於那個荒涼殘酷的世界,儘管那裏如此讓人畏懼。
“抓著我小墨。”冥湮輕輕的說。
冥小墨的手指緊緊的抓住冥湮的身體,那如碗口粗細的藤蔓在上面瘋狂扭動,他可以想像這株植物在魔界時是如何的不可一世。
它想回去了,那個地方始終讓它眷戀。
冥小墨轉回頭,他看到阡冴的背影是意外的挺拔。他們還沒有動手,但是比起天帝來,阡冴能爭取的時間不多,而這段時間,阡冴要付出的是唯一的東西。
他始終沒有轉過頭,他藍色的眼睛只是看著天帝。
阡冴是一個沉默的人,或許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大部分時間只是保持沉默。
“讓開。”天帝再次說,如果這次必須要有人死,絕對不是阡冴。
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和平時一樣沉寂,沒有堅持也沒有猶豫。但是它的主人就這樣堅持的站在冥湮和冥小墨前面。
天帝他看到那株狂熱的植物,那來自魔界的植物,它在尋找結界的突破口,它想要回去,它是如此的熱愛它的故鄉,即使那裏一片荒涼。
這時候植物翻卷起來,然後原本已經修復的空間在它面前裂開了一個角,裏面是一片黝黑。
它的枝葉拼命的向裏面湧去,帶動了抓著它的冥小墨和冥湮。
冥小墨被帶著要進入那個連接魔界的結界縫隙。
天帝握著長矛,沉聲說:“最後一次,讓開。”
阡冴橫著亮銀盤龍棍,那根棍子是他還是人類的時候一直在用的。並不是什麼神兵利器,但是一直伴他從人類到了神族。
這條棍本身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絕對比不上冥湮的月刃,也比不上天帝的日矛,甚至連天兵天將用的普通刀刃也比不上。
但是因為使用它的人是阡冴,所以在天界,這條亮銀盤龍棍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果然是個懷舊的男人,冥小墨不禁這樣想。
他看到天帝的日矛指向阡冴,那條亮銀盤龍棍在陽光下亮的刺眼。
阡冴到最後還是沒有回頭,因為冥小墨不會留下來,因為從來都是他站在冥小墨身後,冥小墨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冥小墨最後回頭的時候,結界的縫隙還沒有合攏,植物還在拼命的把自己的身體塞進來。
他看到一道光柱直沖雲霄,亮的刺眼,那些軟綿綿的雲被他沖裂撕開,破敗的散在它身邊。
非常非常漂亮的一道光柱。
冥小墨咬咬唇,繼續看著。
直到結界的縫隙合上,他看到的是阡冴最後的身影。
這次衝突誰死都不奇怪,但是死的那個人絕對不是他。
可是如果阡冴不死,他們就可能被天帝殺死。
冥湮的身體已經很孱弱了,他被主神的那塊石頭凍傷的太厲害了。
身體冰冷而僵硬,有時候冥小墨覺得他沒呼吸了,空間的縫隙太過黑暗和陰冷,他緊緊抓著冥湮的身體。他們正在穿過空間的裂縫,隨時會迷失道路。
真是可笑,冥小墨想,他們現在的生命都懸在一棵魔界的植物身上,而且是棵在天界長大的植物上。
他想笑,可是笑不出來。
忽然眼前的一片黑暗像幕布被扯開一樣,出現了一片新的景色。
晴朗的天空。
炙熱的陽光和無邊的戈壁沙漠。
“魔界……”冥小墨喃喃的說。
那株植物興奮的全身顫抖,回來了,回來了,這片讓人憎恨又熱愛的土地。
冥湮拉著冥小墨從那株植物上跳下來。
當身體接觸到被太陽照的炙熱的沙子,冥小墨忽然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冥湮的身體還是很冰冷,冥小墨把冥湮的手拿過來。那血液被植物吸收的很快,原本白皙的皮膚出現了失血的蒼白,再看冥湮的時候,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大概失去了意識。
無論是什麼種族,失去了血液就會這個樣子嗎……
冥小墨抬頭看到漂亮的藍色天空,這個天空和天界不同,它不是結界形成的,這是魔界原本的樣子。
魔界不用害怕任何侵入者,只要你有力量,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魔界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不用懼怕任何侵入,這是一個公平的世界。
冥小墨大口呼吸魔界的空氣,比起天界森冷的空氣,這裏的空氣要舒服多了。
“小墨?”
一個聲音從後面傳過來,冥小墨轉過頭看到身後站著兩個人。
“小墨?你怎麼了?”
“雲陽……”
魔界似乎連風都有沙子,吹在臉上和著炙熱的陽光,有種疼痛的感覺。
冥小墨的身後站著雲陽複燁和殊況,總的來說,魔界不是一個邂逅的好地方,不過能遇上熟人是非常令人高興的。
“啊,小墨,你怎麼了?是不是想我了……”雲陽複燁開心的準備跑過去,卻被殊況一把抓住。
“幹什麼!”雲陽複燁恨恨的轉過頭瞪著殊況。
“後面……”殊況暗紫色的眼睛看著冥小墨的後面。
雲陽複燁猶豫了一下,看到冥小墨的懷裏還躺著一個男人。他定驚的拍了拍胸口,不確定的看著冥小墨。
“小墨……你懷裏的該不是……?”
冥小墨黑色的眼睛看著藍色的天空:“……他們來了。”
“誰?”雲陽複燁疑惑的轉過頭,“我說……”
魔界的天空下出現一片黑點,因為雲陽複燁和殊況不是近視眼,所以看的非常真切,在最前面的男人,他們都認識,天界的天帝。
這個世界的先古神祗之一。
還有一個先古神祗在身後的冥小墨懷裏。
“這樣的情況……是不是說冥湮戰敗了?”雲陽複燁呐呐的說,“說真的,魔界已經很少會有神族來了呢。”
他看了一會,然後興奮的轉過頭看著殊況:“我說,這次這麼多神族來,比得上上次的大戰了吧?”
“也許還要多。”殊況輕輕的說,他的手不自覺的抵在劍柄上。
“為什麼冥湮會輸?”殊況沒有理會雲陽複燁,轉頭問冥小墨。
“天帝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一塊石頭……好想是魔族的天敵的什麼石頭。”冥小墨說,“藍色的,不大……但是,很冷。”
“那種東西居然還存在……”雲陽複燁的聲音有些發抖,倒不是害怕,是一種比剛才更興奮的情緒,“啊,要是能得到那種東西就好了。”
“你瘋了,沒聽那是專門用來克制魔族的嗎?”殊況一把拉住他。
“怕什麼,一塊石頭而已。”雲陽複燁冷冷一笑,“這裏可是魔界,輪不到他們囂張。”
“你帶他們先走,冥湮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殊況推了他一把。
“你先帶他們走。”雲陽複燁露出難得的固執,“帶他們去六重鼓樓,我一會就回來。”
“複燁……不是逞強的時候。”殊況輕輕的說,“那塊石頭的力量你知道……”
“雲陽複燁、殊況,好久不見。”
剛才明明那麼遠,天界的人一下子到了他們面前,站在隊伍最前面的是天帝。
“魔界已經很久沒那麼熱鬧了。”雲陽複燁冷笑著,把煙管插到腰帶上,冷冷的看著天帝,“看起來天界也發生不得了的事情了呢。”
“請讓開。”天帝輕輕的說,那雙藍色的眼睛乾淨的讓人害怕,“我不想用那個東西。”
“魔界不害怕任何威脅。”雲陽複燁的聲音忽然憤怒起來,“你他媽的給我滾回去!看看你把他們弄成什麼樣子了!”
至少雲陽複燁從來沒有見過冥小墨這個樣子,就像一個孩子。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這裏為什麼要存在呢。”天帝柔聲說,“那塊石頭的力量你清楚,整個魔界都會消失,所以請你讓開。”
“除非我死。”雲陽複燁輕輕的說。
“你別忘記了,你自己就是魔族。”天帝輕輕的說,“所謂天敵,不會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雲陽複燁不再說話,藍色的眼睛呈現一片混沌,眼前出現了一個影子,比雲陽複燁還要高上兩個頭的一支法杖。
法杖通體幽藍,散發著詭異的光芒,在燦爛的陽光下透露一種陰森冷冽的幽暗光芒。法杖的頭上是一顆藍色的菱體紫色寶石。
“魔界之心啊……真漂亮。”天帝溫和的看著法杖上面那顆紫色的寶石,“想不到你竟然把這個東西也弄到手了呢,不愧是魔界的皇族呢。”
“不用廢話,我很早看你就不順眼了,”雲陽複燁冷冷的說,“殊況,帶他們走。”
話剛說完,他的肩膀被人按住,他不耐煩的想把肩膀上的手抖掉,轉過頭,“叫你走就走啊……”
可是他回過頭的時候,看到的不是殊況紫色的眼睛,而是冥小墨。
黑色的眼睛真漂亮。
“你們先走。”冥小墨輕輕的說。
“……這,”雲陽複燁楞了楞,“親愛的,這真不像你說的話。”
被太陽曬的有些頭暈,眼前一片白色,那個畫面揮之不去,阡冴的背影挺拔,亮銀盤龍棍在他手裏反射的太陽的光芒,真刺眼。
他才來,可是連再見也沒有說。
我想要幸福,想要和冥湮永遠在一起。別人死不死和我沒關係。我只要我想要的幸福。
永永遠遠的幸福下去。
我會不會太貪心了?是我太貪心,還是阡冴太傻?
“你們先走。”冥小墨輕輕的說,他從雲陽複燁身後走出來,站在天帝面前。
黑色的眼睛看著天帝說:“我覺得魔界很漂亮……比天界要漂亮的多。”
“我也這麼想呢。”天帝輕輕的說,“不知道這裏毀滅的時候會不會更漂亮。”
“當然。漂亮的東西毀滅起來也會很美,所以你的天界一點也不具美感。”冥小墨輕輕的說,“阡冴死了嗎?”
“我以為你看到他死了。”天帝輕輕的說,“但是結果其實是一樣的。”
74
冥小墨那雙黑色的眼睛,像一潭看不見的死水,看不見一點流動的痕跡,但是很美麗。那幾乎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傳諭的美麗,那裏折射不出一點光芒,卻異樣的讓人心醉。
雲陽複燁向前走了一步,但是手臂馬上被殊況抓住了,他聽見殊況輕輕的說:“雲陽,我們該走了。”
“你瘋了,把小墨一個人留在這裏嗎?”雲陽複燁一把甩開殊況的手。
“如果再不走,冥湮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殊況輕輕的說,大部分時候他是能站在雲陽複燁前面的人,也許是因為他們的力量體系不同。大部分情況下,站在前面的不會是一個柔弱的法師。
雲陽複燁回憶起今天的事情覺得自己衝動的有些不可思議,他覺得這件事情並不是那麼出人意料,甚至通過占卜之鏡看到了這些即將發生的片段。
“我管不著他,你可以帶他馬上走。”雲陽複燁冷冷的說,“他死不死和我關係不大。”
殊況又抓住他的手臂,這次沒有被雲陽複燁甩掉:“想想看,雲陽,我們是魔族,註定被那塊石頭克制,我們能做的只有帶走冥湮,如果這個男人死了,小墨也會死的。”
雲陽複燁咬了咬唇,這個事情他當然知道,但是在一些情況下,這容易被忽略掉。如果在冥湮和冥小墨之間,讓雲陽複燁選擇一個人活下來,雲陽複燁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冥小墨——即使事情的結果是讓冥小墨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雲陽複燁一直是個遊走在人界和魔界的生意人,販賣一些東西,他一直覺得自己很精明。其實殊況說得很對,那些精明只能用在自己以外的地方。
自己對自己永遠是寬容的。
“走吧。”殊況放開他的手臂,他已經沒有必要拉著他了,雲陽複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雲陽複燁看著自己的法杖,上面紫色的寶石散發出詭異的光芒。如果魔界再和天界發生衝突的話,有了這顆魔界之心,應該不至於慘敗,但是魔族就是魔族,對那塊石頭一點辦法也沒有。
把魔界之心放在那塊石頭上面,沒准魔界之心就被融化了。
他藍色的眼睛有些迷茫,作為一個魔界的法師,他已經登峰造極,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的天賦和才能。他熱愛法術,並為此傾注了差不多所有的時間。
可是到頭來,這一切有什麼意義。
他們當然不是碰巧出現在這裏,他們是在這裏等冥小墨。
雲陽複燁在許多年以前,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到了偷窺未來的事情上,於是他看到了一些片段,在沙漠上,冥小墨一臉無助的樣子,儘管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曾經無數次的想像自己是如何保護冥小墨,可是最後他什麼也沒有做。
即使整個魔界,在那塊石頭的出現下,只消幾天的時間就會土崩瓦解。
他回頭看到天界大批的軍隊,和站在最前面的天帝。那景象讓他一下子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冥小墨帶著天界的軍隊降臨在魔界土地上的樣子。
那時候他的樣子有些讓雲陽複燁回不了神,印象中所有的神族都是神聖、冷酷,但十分有風度。主神寵愛的種族,有一種別的種族無法比擬的優越感。
冥小墨更是將這種感覺發揮到了極致,那個倨傲美麗的少年將軍,黑色的眼睛如此沉寂,裏面充滿了冷漠和殘酷,卻散發著誘人的蠱惑。
那次之後,他回到六重鼓樓,用了許許多多的方法想要調配出那美麗動人的黑色,可是都失敗了。
當被冥小墨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注視的時候會怎麼樣,是如何心悸的感覺?
“雲陽。”殊況叫了他的名字。
雲陽複燁回過神來,殊況已經把冥湮扶了起來,殊況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走吧,冥湮的傷很重。”
很遠的聲音,又很清晰。
雲陽複燁輕輕點了點頭,他回頭對冥小墨的背影喊:“小墨,我在六重鼓樓等你!”
不知道冥小墨有沒有聽見,反正冥小墨是沒有回應。雲陽複燁回過頭輕輕的念起咒語,隨即他們帶著冥湮就消失了,沙漠依舊安靜,連他們的腳印也沒有留下。
“我要去殺了冥湮。”天帝輕輕的說,“六重鼓樓雖然是個危險的內陸地方,但是並不是攻不破的。”
“我不會讓你去的。”冥小墨輕輕的說,他輕輕的伸出手,修長的指尖落在天帝繡著藍色雲紋的襟口,順著起伏的雲紋輕輕的劃下。
天帝藍色的眼睛一片安寧,他看到冥小墨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遮出一片可愛的陰影,白皙的皮膚這會有些蒼白,但這並不影響他的美麗。
世間萬物都是美麗的,主神說,應該博愛,愛所有的事物,因為它們都是美麗的。無論是終年吹拂大地的微風還是長流不止的河水。可是那似乎是錯的,有些東西生來就是美麗的,美麗到讓別人為他傾盡一生的深情和眷戀。
冥小墨柔軟的手指忽然停了下來:“記得每次我出征時候,你對我說的話嗎?”
“請小心?”天帝不確定的說。
“還有呢?”
“……請別殺太多人。”天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冥小墨輕輕的笑起來,他的身後是魔界一望無際的美麗沙漠,雖然荒涼的可怕,但是卻靜謐的有種不可思議的美麗。也許主神說的對,世間萬物都是美麗的。
冥小墨站在陽光下,黑色的眼睛美麗而冷漠,笑意絲毫沒有到達眼底,他黑色的身影像塊拒絕被光線穿透的陰影,毫不妥協。
“父君會輸,是因為他的屬性發生了變化,魔族當然會害怕那塊石頭,但是那塊石頭對神族來說,和普通的石頭沒有什麼區別。”他輕輕的說。
“不過你現在是站在魔族的土地上,而且你身上有十層封印,”天帝輕輕的說,“我的確是把石頭封印了起來,但是不意味著我不會在這裏用它——你知道,我本來就不喜歡魔界。”
“這是我和父君最後的退路,”冥小墨輕輕的說,“現在我才知道,那十重封印有多麼的強大,父君並不是不想解開它,而是他根本辦不到,因為他已經是個魔族了。”
“很有道理,你身上的十重強力封印是神族的法術,”天帝柔聲說,“那是冥湮身為神祗的時候所用的最強力的法術,所以我也解不開,因為它封印了很強的力量。”
“我一直在想我怎麼擺脫它,我覺得我早就不需要它了,”冥小墨輕輕的說,他的手按了一下天帝的胸口,“今天我忽然找到了方法。”
“……什麼?”天帝困惑的看著他,他聽得懂冥小墨的話,卻不明白他的意思。
冥小墨又笑起來:“你會明白的,我身上的封印是如何的巨大。”
他的話音剛落,天帝感到胸口傳來一陣痛楚——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讓一個神祗得到這樣的感覺並不容易。
他感覺到冥小墨的手指冰冷,從那柔軟冰冷的指尖裏,有什麼東西正在過來。不過那東西的目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放在胸口的那塊海藍石。
天帝忽然一下子明白了。
冥小墨正在把自己身上的封印轉移到那塊石頭上面。
冥小墨的封印一直沒有解開,是因為除了主神以外沒有人能解,另外,也沒有人能承受那麼強力的封印,但是這塊石頭上有本身的力量和主神的力量,沒有比這塊石頭更好的代替品了。
天帝想退開,但是冥小墨指尖上傳過來的力量根本讓他動不了。
他感覺到那和主神相似的力量——那原來屬於身為神祗的冥湮。雖然現在冥湮的力量比以前更強,但是屬性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他差一點被那塊石頭的力量凍死,這聽起來很可笑。
天帝感覺到那封印的力量正在層層包裹那塊石頭,他艱難的看著冥小墨。冥小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黑色的眼睛如此沉寂。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情景。
那麼漂亮的黑色眼睛,那麼那麼黑,他是如何對視著冥界那一望無際的黑暗,才擁有那麼黑的眼睛。美麗的仿佛會融化一切。
他想起他剛才無助的表情,那簡直像是天帝自己的一個夢。他知道那個曾在天界披耀一身榮光的冥小墨馬上就要回來了。
當然,那些驕傲,那些殘酷和冷漠,那些不得了的任性和強勢,會伴著那些力量重新回來。
“快結束了。”冥小墨輕輕的說,天帝從來沒有聽他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說過。
75
冥小墨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離開自己的身體,顯然它們找到了更好的宿主,那屬於主神的純淨力量正吸引著它們,畢竟它們同一屬性。
他知道它們不是自己的力量,並且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力量正在消失,這只是一種假像,不過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擁有以前的力量。
他有那麼一會的恍惚,魔界的風充滿了一種蒼涼的味道,不過比起天界來,他還是更願意呆在天界。
也許我註定是要墮落的,他不由的這樣想,因為很多人曾說過,他殘忍的不像一個神族,那麼殘酷那麼瘋狂。
身上的十重封印一層層的消融,冥湮在他身上加持強力的封印是為了他在輪回的時候,不影響人界的平衡,能讓他更好的體味一個平凡人的無奈和悲傷,快樂或者痛苦。
可是最後,他花了一千年的時間去體會,最後的最後,他什麼也沒有留下,最後的最後,無論是時間還是體驗,在他身上似乎沒有任何痕跡。
冥小墨站在天帝面前,黑色的長髮在魔界的風中飄飛,身體再一次感覺到了身為天界神將時候的感覺。
他以為自己會非常非常的懷念,可是並不是這樣的。
他感到封印還沒有完全解開,但是力量卻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的體內。他的感覺一下子敏感起來,他感到來自魔界的熟悉的,暴戾的氣息。
他正在回到那個真正的自己,很多時候,他會玩弄一些詭計,這並不是表現他特別聰明或者沒有力量,這只是因為他的個人興趣愛好。他雖然習慣用力量去解決一切問題,但是偶爾會玩點小花招。
他就是那個冥小墨,冥界的第一少爺,任性冷酷,不可一世。
“這件事情必須有一個結果。”他輕輕的收回手,黑色的眼睛專注的看著天帝。
後者也安靜的看他。
冥小墨輕輕的笑著,身體每一寸地方都充滿著力量和優雅,那是令人恐懼的力量,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爆發出來。
天帝手裏握著日矛,今天已經染上了一個神族的鮮血,也許還有一個。
即使身上有墮天之印,冥小墨還是神族,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他不知道如果當時不是那麼急著除掉墮天之印,事情還會不會這麼糟,不過也許這一切不會有什麼不同。
天帝眯著眼睛看著他:“是的,事情必然會有一個結局,即使那不是我想要的。”
天帝看著對面的冥小墨,他當然還是神族,他是那麼巧妙的將神族純淨的力量和不可一世的態度結合起來。
“其實我覺得力量並不是那麼必要。”冥小墨忽然說,這話真讓天帝意外,“因為在今天之前,我要保護的東西,有足夠的力量,那力量足夠反過來保護我。不過——真高興,我的力量又找到了存在的目的。”
“你是他的原罪。”天帝輕輕的說,然後手裏的矛橫在兩人中間,“雖然我不喜歡用宗教的口吻,不過顯然那是事實。”
冥小墨沒有再開口,力量的充實感,讓他有那麼一會說不出話來。
冥小墨曾想過,也許等他快要死的時候,封印就會解開——父親總該為兒子想到這一步——不過顯然自己找到了更好的方法。
他看了一眼天帝身後的軍隊,那些傢夥的眼睛都很正直,正直到沒有表情——很無趣。
冥小墨退後一步,輕輕的伸出手,空氣變得森冷,那炙熱的陽光也似乎變成了冷氣,一種霸道而殘忍的力量正在充盈這個空間。
“這不可能。”天帝說。
“但是發生了。”冥小墨說的輕描淡寫,“也許我的力量忍耐的太久了,它寂寞了。”
整個空間,或者說整個魔界顯現出一種暴風雨來前的寧靜,然後魔界的太陽被什麼東西遮起來了。
天帝抬頭看了一眼,太陽正被厚重的烏雲掩蓋起來。
魔界只有太陽和月亮,沒有星星和雲朵。
在這之前,天帝一直在想,冥小墨的力量可以達到多大。因為大部分在戰鬥的時候我更喜歡用戰鬥技巧,所以他極少機會能感覺到。
天帝眯起眼睛:“你想要殺我。”
“我不知道。”冥小墨輕輕的說,“因為殺你很無趣。”
空氣變的詭異,這種詭異的感覺會讓人感到直接的恐懼。人很少會直面純粹的暴力,顯然這是一個好機會。
冥小墨白皙的手指就像在做一個指揮的動作,優雅的極致,卻帶著毀滅的前奏。
“我不想過多的破壞這裏,畢竟我以後有可能在這裏生活。”冥小墨輕輕的說,“可是在那之前,天帝,我們之間會有一個人倒下。”
話音剛落,他的手在空氣中猛的一抓,憑空出現一把黑色的長刀。
這把刀和冥湮的月刃似乎長的一樣,嚴格的從外形上來看它們幾乎一摸一樣。刀身修長,刀尖微微上挑,整體的線條優雅而充滿張力。
冥小墨輕輕的握在手裏,這是一把黑色的刀,總的來說,黑色在三界代表絕望、死亡、恐懼之類不好的東西,雖然主神教育要博愛,但是大多數人比起黑色來,要更喜歡其餘的顏色。
冥小墨的刀恰恰是黑色的,他很少使用。刀鋒銳利,卻沒有發射出任何光澤。那和冥小墨的眼睛有些類似,吸收光線,但是卻並不反射。
也許和他的主人一樣,都是貪婪的,天帝不禁想著。
冥小墨輕輕的說:“開始吧。”
荒漠中的沙子一下子變成了漆黑的顏色,整個軍隊慌亂起來,他們大概上過戰場,但是卻很少直面強大的力量。
那黑色的沙子帶著腐蝕的性質,在他們的腳底尖叫,並且發出腐蝕特有的聲音。士兵們慌亂起來,整個軍隊散發出不安的氣息,但是神族的士兵還沒有到慌亂的時候,他們畢竟不是人類。
天帝輕輕的念了個咒語,整個軍隊騰空了起來,地面的沙子喪失了腐蝕的對象。
它們不滿的叫囂著,然後跳躍起來,但是高度達不到那些士兵的腳底。地下就像是一片地獄,無數惡鬼想要爬上來一樣。士兵們不敢動,如果動一下掉了下去的話,那些詭異的沙子毫無疑問會覆蓋到他們身上,腐蝕的一滴血也不剩。
這看起來是很邪惡的力量和方法,但是卻是真正屬於神族,冥小墨正在用神族的力量來對付神族。這聽起來有些忘恩負義,但是卻是不得不做的。
“真可憐,魔界這一片區域在以後好長一段時間會長不出東西呢。”天帝輕輕的說,他並沒有騰空身體,那些沙子在他腳下乖乖的,一點也沒敢動地方。
“魔界的生命可比你想像的頑強呢。”冥小墨柔聲說,“在此之前,你最好活著,看到將來的這一幕。”
“卑賤的生命一向很頑強。”天帝笑起來。
冥小墨也輕輕的笑。
然後身體迅速前傾,長刀向天帝劈下去,天帝立刻用長矛的杆擋住刀下落的力量。
冥小墨幾乎沒用過這把刀,天帝倒是聽過他刀的名字“夜紗”,不過就是從來沒有見過。
天帝的矛抵住他的刀,他以為冥小墨有更大的力量,沒想到輕易就抵住了。他有一些迷惑,然後對上冥小墨黑色的眼睛,他看到冥小墨的嘴角微微上挑。
刀刃雖然被擋住,但是下一秒天帝感到兩臂傳來一陣痛覺,隨即身後的士兵發出痛苦的呻吟。
他詫異的看著冥小墨,他不必回頭看後面的軍隊,從他們痛苦的呻吟中就可以聽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天帝一下子明白了,每個武將都會有自己特殊的武器。比如自己的日矛,冥湮的月刃,阡冴的亮銀盤龍棍以及冥小墨的“夜紗”,每個武器都會有一個特殊的性質。
而冥小墨的“夜紗”也有特殊的性質。
它可以繞過阻擋它的物體,以看不見的刀刃繼續前進。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性質。
天帝最擅長的是結界,所以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結界,這樣的傷害自己可以在短時間內完全恢復,甚至不需要動手。
天帝擋開冥小墨的夜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軍隊,受傷的人發出痛苦的呻吟,似乎那痛苦是不能忍受的。
那傷口似乎就像瘟疫,一下子在軍隊中傳播開來。被傳染的士兵拼命的扭動身體,騰空的結界無法承受他們的重量,騰的消失,他們直接摔到了沙漠之上。
那些狂叫著的,活躍的沙子一下子撲了上去。他們如此的渴求血液,和生命。那些沙子跳上士兵的身體,以強大的腐蝕作用在吸收他們的血液。天帝看到那些沙子在他們身體的表面腐蝕出一個個的洞,不是一個規則的圓,而是深淺的層次,血肉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紅色,那些沙子正向血肉中挖掘下去。
它們是如此的渴求鮮血。
沒有被冥小墨的夜紗上的瘟疫傳播到的士兵當然也落了下來,他們拼命踩著地下的士兵,不停的向更高更安全的地方爬去。即使下面全是身為同僚的士兵。
被壓在底下的士兵,連想跑都不行,因為他們被上面的人壓住。他們的身體親密的接觸沙子,無數的沙子在他們身上吸食神族的血液。他們痛苦的想要叫喊,但是嘴幾乎被沙子侵蝕的變形……
就像世界末日。
“親愛的,最好看著我。”
冥小墨柔和的聲音響在天帝的耳邊:“我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天帝一回頭,發現冥小墨正優雅的站在自己的矛尖上,他的身體似乎輕盈的一點重力也沒有,魔界的風一吹,他幾乎都能輕輕的搖晃。他的身體像白楊一樣挺拔,像柳條一樣嫵媚,他總是能將兩種氣質很好的融合,他黑色的長髮在空中劃出一個個優美的弧度,後面是一片陰暗的氣息,荒涼的可怕,又美麗的讓人心醉。
冥小墨露出純淨笑容:“你放心,我的力量會把他們消弭的乾乾淨淨,連一丁點靈魂也不留。”
番外四(一)
昭郅二年,文國初定天下,內憂外患,邊境不但敵國虎視眈眈,遊寇大行其道,國內國外一片混亂。
阡冴策馬帶著幾個人在荒涼的沙地上緩行。天空淺藍,透亮的仿佛可以看到盡頭。
他眯著眼睛看著一片荒涼的山地。邊境的生活很簡單,也無所謂習慣不習慣,
這裏位於文國西北的邊境,一派荒涼的景象,水源雖然有,但對於農作物來說可以說是完全不夠用,自給自足已經是極限。更何況旁邊的兩個國家的人經常過來擄人劫財,根本無法安心生產。
只不過這個時候,因為文國內政的關係,和周圍國家的關係一下子緊張起來,而朝廷根本分不出足夠的兵力來鎮守邊境。
“阡將軍,好像沒什麼情況,我們回去吧?”一個士兵驅馬上前幾步說。
“再看看。”阡冴輕輕的說,雖然有個裕門關雖然足夠堅固,但是周圍的村莊卻急需要保護,總的來說,現在遊寇的危害要比其餘兩個國家都大。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喊聲。
阡冴抬眼望去,從旁邊的山坳裏跑出一夥人來,他們手裏拿著明晃晃的長刀,大喊著跑過來。
阡冴旁邊的士兵全部各拉兵刃,他們是訓練有素的士兵,隨時準備好為國家犧牲性命,即使是中的埋伏也是沉著冷靜,準備一夾馬肚子,過去廝殺。
阡冴手裏的亮銀盤龍棍忽然橫在他們前面,“再等等。”他的聲音輕柔,聽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武將,亮銀盤龍棍在陽光下熠熠發光。於是士兵安靜了下來,命令永遠是軍人最高的信仰。
前面大概有十多個人,看裝扮不像村民,更接近流寇,他們完全不把前面的阡冴幾個人放在眼裏,這會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
“快點、快點、抓住那只貓。”
“一定要抓了它扒皮!他媽的,這世道真是顛倒了!”
阡冴這才看到,他們正在追一隻黑色的小貓。由於沙塵滾滾,他倒真沒看到,隱約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
後面的人大叫著追逐,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他們曾經這樣對著百姓,看到他們恐懼的面孔,但是這會,這只小貓卻不買帳,一扭身往阡冴這裏跑來。
小貓動作出奇的迅速,跑起來的曲線又刁滑,這幾個盜寇還真沒抓到它。
它跑到阡冴面前,猶豫了一下,跳起來扒住阡冴的靴子,然後往上一縱,跳上他的膝蓋,一下子鑽到他的懷裏,露出個黑色的腦袋看著盜寇們跑到阡冴前面。
阡冴看著從懷裏露出小小的黑色腦袋的小貓,心想,你還真不客氣,看的到了自己家裏一樣。不過阡冴,倒還真的沒把小貓扔出去。
盜寇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阡冴面前。看到一位白衣青年坐在馬上,銀盔素甲,怎麼看怎麼精神,手裏提著一條亮銀盤龍棍。
他們猶豫了一下,然後走出一個粗壯的男人,指了指阡冴懷裏的貓:“那是你的貓?”
“不是。”阡冴輕輕的說。
男人看了阡冴一眼:“你看起來不像是這裏的人,你從哪里來的。”
“西域。”阡冴安靜的回答,阡冴的金發藍眼在這裏是非常少見的。
“那把貓扔出來。”男人說,“我們在抓這只貓。”
“不行。”阡冴輕輕的說。
小貓像是聽懂了阡冴的話一樣,用柔軟的身體蹭了蹭阡冴,阡冴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只小貓的黑色腦袋。小貓不悅的甩了甩頭,躲開他的手指,趴在衣襟口繼續看著。
“看起來像是你的貓。”男人說,“不管是不是,你還是拿出來的好。”
“我們將軍說了不給就是不給,你怎麼這麼囉嗦!”旁邊一個士兵驅馬上來,不耐煩的說。
“你說什麼!”男人身後的幾個人立刻橫眉瞪目,手裏的刀有使用的趨勢。
男人立刻伸手制止,他嘆了口氣看著阡冴:“難道你要為了一隻貓殺人。”
阡冴想了一會,搖了搖頭。
“那把它交出來。”男人又說。
阡冴低下頭,看到小貓緊張的看著自己,它的眼睛居然是深沉的黑色,仿佛沒有一絲光亮的黑夜。它緊張的扒著自己的衣襟,看看自己又看看那些男人。
“可是現在,是我的貓了。”阡冴柔聲說,“所以我要保護它。”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追它嗎?”男人艱難的說。
阡冴輕輕的搖了搖頭,旁邊的士兵又插口說:“是不是偷了你們家的魚?”
男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他看了阡冴一會,然後說:“反正以後你會明白的,希望你不要後悔。”
說著,居然出人意料的轉身離開了。
另外幾個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阡冴看著那幾個男人消失在山坳裏,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懷裏的小貓扭動了幾下,他低頭看著小貓,那雙黑色的眼睛如此的美麗,他有那麼一會恍惚。阡冴伸手戳了戳小貓的腦袋:“真是個漂亮的小東西。”
“將軍,要把這只貓帶回軍營嗎?”
阡冴點了點頭,轉回馬向軍營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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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冴將軍帶回一隻非常可愛的小黑貓。士兵們也有養貓養狗,不過不要說看到這只貓,連百米之外都戰戰兢兢。自從這只貓來了之後,老鼠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地上連螞蟻都很少見到。
“莫非是傳說中的貓王?”
“有那樣的貓王嗎?”
黑色的小貓在阡冴的懷裏呵欠連天,然後用小腦袋蹭曾阡冴的身體,阡冴伸手輕輕的撫摸他黑色的毛。
“將軍給這只貓取名了嗎?”幾個年輕的士兵圍過去,好奇的問。
阡冴搖搖頭,他還沒有想過要給這只貓取名,他伸過手,小貓就喜歡蹭他的手指,一種很柔軟的感覺。
“給它取個名字吧。”一個士兵說。
阡冴想了一會,點了點頭。
“小黑?”一個士兵建議了一個通用的名字。
小貓不滿的喵喵直叫。
“阿黑?”又有一個人來說。
“喵@¥%@(%……&”(那是狗的名字!)
“黑黑?”
“喵@¥%@(%……&”(你才黑黑呢,你們全家都黑!)
“還是叫小黑吧?你看它那個名字叫的最輕,他喜歡那個名字吧?”
“可是我覺得黑黑很適合它啊……”
士兵們爭執起來,阡冴把小貓托在手上,感覺它腳下柔軟的肉墊壓著自己的手。
“小墨?”他輕輕的叫。
小貓眨了眨黑色的眼睛,然後輕輕的從阡冴的手上跳下來,回到剛才的位置,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然後軍營裏的小貓名字就叫小墨了,當然不是誰叫都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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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陲地區自然沒有特別精緻的食物,軍營的廚子開始抱怨,他每天的工作量又要增加。
現在整個軍營伙食最好的竟然是一隻黑色的貓,當然這只貓屬於阡冴將軍,所以待遇也就不一樣了。
他有些無奈看著手裏的餐盤,早上剛擠出來的牛奶,本來是屬於阡冴將軍的,現在變成了那只貓的食物。
廚子想了一會,然後把牛奶倒出來,換上小魚,再加了一點魚骨——貓就應該吃這些。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小碗端了出去。邊陲地區的貓,不是都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的。
在阡冴的營帳門口站崗的士兵看了一眼廚子手裏的小碗,猶豫了一會,讓廚子進去了。
營帳裏沒有人,裏面阡冴將軍的床上被子動了一下,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然後看了廚子一眼,小墨從床上跳了下來。動作利落優雅,毫無聲息的掉落到地面上,然後走了過來。
廚子把小碗放到地面上,小墨走過來看了一眼,然後抬頭看廚子。
廚子愣了一下,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睛,要是長在人的身上……
它重新低下頭,看了一眼那個碗裏的小魚,圍著它轉了一圈,用小爪子扒住碗沿,然後一抬手,把碗一下子推翻,小魚和魚骨頭都倒了出來。
這是一件極具侮辱性質的事情——對廚師來說。
這時候,門簾一挑,阡冴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便裝,手裏提著亮銀盤龍棍。由於剛才出去練棍了回來,有些微喘,金色的短髮貼在皮膚上,額頭上有點薄汗。
他看了站在一邊的廚子一眼,向小墨伸出手,小墨跳起來爬到他身上。阡冴把它抱在懷裏,然後把亮銀盤龍棍放在一邊。
“把這裏整理乾淨,再拿一碗牛奶過來。”
番外四(二)
說起來這只貓真是驕傲的不得了,不但吃的比人還好,還和一般的貓不一樣。極愛乾淨,從來不撲蝶——當然,有可能只是因為它懶。
阡冴掃了一眼趴在草地上的小墨,它顯然對大多數生物都有威懾力,所以在它周圍的氣氛一般都是靜悄悄的,不過這會兒一對漂亮的白色蝴蝶盯上了它。
阡冴停下練武,站在一邊好奇的看,在他和小墨生活的這段時間裏,真的是沒看到,除了人類意外的生物會去接近小墨——看起來會有些刺激。
陽光照在小墨身上,他的身體依然幽黑,像拒絕光明的陰影。這會正曬著太陽睡覺,不得不承認貓是一種極優雅又極懶的生物。不知道蝴蝶拍翅膀有沒有聲音,反正正在睡覺的小墨不耐煩的揮了一下自己的爪子。這個動作極其可愛,阡冴看著不自覺的嘴角輕輕上揚。
小墨果然沒有能讓那兩隻蝴蝶停止對自己騷擾,其中一隻還大膽的停在了它的鼻尖上。
據阡冴所知,小墨不是一只好脾氣的貓,雖然大多數的貓脾氣都挺不好的。
小墨果然忍受不了,暴怒的跳起來,撒開丫子去撲蝴蝶。
“我以為小墨和別的貓不同呢……原來還是喜歡撲蝶啊。”一個副將在旁邊看了一會說。
“今天巡邏的情況怎麼樣?”阡冴看著副官問。
“巡邏嗎?很好啊,”副官抓抓頭說,“最近的流寇不知道為什麼都沒有出現了,這可真是件好事情呢……”
“是嗎?”阡冴拿起亮銀盤龍棍向旁邊的營帳走去,“那可真奇怪,去把前面的探子叫過來,情況有些不對。”
小墨撲蝶撲了一會,那兩隻白色的蝴蝶翩翩飛走了,它在原地呆了一會,回頭一看,看到阡冴和副將走進了營帳。它又回頭看了一眼飛走的蝴蝶,一轉身跟著阡冴走進營帳。
一進營帳就跳到阡冴身上,阡冴習慣的撫摸它,副將恭敬的垂手站在一邊,隨即進來七個男人。
“現在情況有些奇怪,我要你們裝扮偽裝起來,去前面兩個國家看看情況。”阡冴對七個男人輕輕的說,“去打聽一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注意不要讓別人發現了。”
“是。”七個男人行過軍禮之後魚貫而出。
等他們走了以後副將疑惑的看著阡冴:“這是為什麼呢,我們在那兩個國家裏本來就有探子,而且邊境安寧,我們不需要再派人去了。”
“情況有些不對,”阡冴沉默了一會說,“邊境清貧,那些流寇據是靠打家劫舍來維持生活,他們在這樣的土地上根本不事生產。”
“將軍的意思是……他們不來打劫,是他們自己出了什麼事情?”
“邊境的流寇很多,有我們國家的,也有別的國家的,大大小小的可達三十多股,其餘小撮的就需要去算了,一下子都消失了一定是有原因的。”阡冴柔聲說,“也許被什麼人殺了,也許出現了別的什麼事情,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因的。”
“所以您才派人去那兩個國家看看?”副將的臉上表情嚴肅起來,“要不要多派幾個人過去?”
“不用,這麼點人就夠了。”阡冴輕輕的說,“讓他們加緊巡邏,有什麼情況馬上過來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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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如阡冴所料,一些事情正在慢慢的發生,而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因的。
小墨依然安靜的趴在阡冴的身上,那條漂亮的亮銀盤龍棍正放在他的手邊。小墨眯起黑色的眼睛看著那條棍子——這個男人總是喜歡把他放在趁手的地方,睡覺的時候也是,小墨晚上睡著的時候經常會碰到這條硬硬的棍子,都會嚇一跳。
不過這會阡冴顧慮不到小墨對這條棍子的厭惡情緒,手頭有更要重要的事情做。
幾位將領都在營帳裏,一副沉重的樣子。
一個年老的將領首先走出來:“阡冴將軍,朝廷的軍隊還要兩個月才能到達,我們根本支持不了那麼久。”
“是啊,敵方的軍隊太多了,我們根本就阻擋不了兩個月那麼久,而且經過這幾次戰役,我方損失已經太大了。”
阡冴從位置上站起來,輕輕的舉起手:“好了,大家不要這樣,朝廷也沒有辦法一下子抽調出那麼多軍隊來,不僅我們這裏,別的敵方也有戰爭。”
“那該怎麼好,且不說支持兩個月,也不知道朝廷兩個月後軍隊會不會到,這樣下去,我們根本支持不了。”
“我們的確是人不多,所以我們要讓附近村上的男人也加入軍隊。”阡冴輕輕的說。
“可他們……不是軍人啊。”
小墨打了個呵欠,一扭身,從軍營的帳篷地下鑽了出去。它來到外面的草地上,抬頭看了看天空,碧藍如洗。
過了幾天以後,小墨在村莊裏看到了一些農民打扮的男人們正在阡冴的教導下訓練,過不了幾天,敵軍就會發起一次大型的戰役,而能不能堅持這兩個月也就靠這一次了。只不過……小墨跳上木欄,輕巧的走著,只不過,這些人根本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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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冴最近都沒有睡好,雖然在人前他總是一副沉著冷靜的樣子,不過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是讓小墨很惱怒,儘管它不滿的發出喵喵的抗議,但事實上事情一點轉變也沒有。
它剛剛準備再睡著的時候,一個士兵忽然跑進了阡冴的營帳。
“主帥不好了,有些村民打算連夜離開!”
阡冴一下子從床上起來,一拿旁邊的亮銀盤龍棍就往外面走。小墨猶豫了一下,輕輕一條,扒住阡冴的肩膀,阡冴急著出去也沒有把小墨拉開。
小墨眯著眼睛看著前面的火光,士兵們圍住一些村民。他們手裏提著包袱,互相扶著一副打算連夜離開的樣子,然後它趴在阡冴的肩膀上又打了一個呵欠。
大約有一百個人的樣子,他們恐慌的看著把他們圍起來的士兵,又是慌亂又是害怕。看到人群分開,走出一個白衣青年,他們嚷嚷起來:“我們只是普通的百姓!”
阡冴看了他們一會問:“你們要離開?”
他們互相猶豫的看著,然後一個年長的男人走出來,他向自己身後的村民看了一眼,對阡冴說:“阡冴將軍,我們要走了。”
“當然可以。”阡冴輕輕的說,“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們等到這次戰役結束之後再走。”
男人沉默了一會說:“我們根本勝不了。”
“可是必須為後面的軍隊爭取時間。”阡冴輕輕的說,“所以很抱歉,你們暫時還不能離開。”
“我們會死的……”男人喃喃的說。
“可是這裏還是我們的家園,你們的後代以後也會在這裏長大,如果大家都走了,這裏馬上就會淪陷了。”阡冴柔聲說,小墨看著他俊美的側臉,然後又看著那個男人。
“我們……”男人張了張嘴,後來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我們不一定會失敗,”阡冴輕輕的說,“只要支撐過這次戰役就可以了,支援的軍隊馬上就可以到了。”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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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眯起眼睛看著這一片火光,很漂亮,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它又打了一個呵欠——好像總是睡不飽的樣子。
輕輕一躍,跳過一具具屍體,然後走到不遠的空地上,這裏的屍體很多,幾乎圍成一個圈,裏面還有一具屍體——白色的衣服已經沾染上了黑色的血跡,金色的頭髮就像碎了的陽光,映襯著漂亮的火光,有種殉道者的美麗。
小墨慢慢的走到他面前,阡冴藍色的眼睛還張著,漂亮的像一顆藍色寶石,純淨又堅硬。他還沒有死,只是氣管被割開了,它看到他大口呼吸,但是卻沒有得到任何氧氣。
它偏頭看著他,再次讚嘆他漂亮的藍色眼睛。那雙眼睛並沒有因為死亡而染上灰敗的顏色,它低頭舔了舔他的手,手指冰涼,上面有著常年練武出來的老繭。
“喂,阡冴,你有聽過一個民間傳說嗎?”小墨忽然輕輕的開口,聲音清冷卻帶著微妙的抑揚頓挫,“黑貓是來自冥界的使者,從死人的身上跳過就會發生屍變。”
“我呀,在人界覺得很沒意思呢,”小墨輕輕的說,聲音安靜動聽,不太適合在這樣的地方,更適合在午後的草地上說著玩。
“因為我不小心聽到了這個傳說,於是我就像試試是不是真的……”小墨笑起來,貓臉不太容易做表情,反而有些恐怖,“我就殺了最先遇到我的男人,我還沒來得及嘗試,他的手下就一直追了過來,我就遇到你了——真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阡冴極度缺氧,好像聽到有人說話卻聽不清楚,視線模糊的幾乎呈現一片黑暗——但是確實有什麼東西在說話,聲音輕柔——儘管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死之前能有人陪著,真好。
“不過傳說果然是傳說啊……”小墨興趣缺缺的看了後面成堆的屍體,“你看,誰都沒有活過來。”
這時身後出現兩條黑色的人影,他們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小墨看了一下是來自冥界的鬼差,應該是來拘禁阡冴的靈魂的。
“哎呀,他一個人殺了那麼多人啊,真是厲害。”一個鬼差在那裏東張西望。
“還沒死呢,我就說我們再喝一杯再來也沒關係……”另一個鬼差不禁抱怨道,“啊啊,果然是死了不少人呢,這個傢夥恐怕判的刑很重吧,殺了那麼多人。你說他要去哪一層地獄呢?”
“沒興趣……”鬼差一邊看著看著,視線落到了黑色小貓的身上,“墨、墨、墨……”
“你卡帶了嗎?”另一個鬼差走過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聲音就變成了和他一樣的樣子,“墨、墨、墨……”
“你們兩個白癡,把他的魂魄勾出來,”小墨冷冷的說,“回冥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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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冴再看見的事物的時候,還是不太確定,因為周圍都是一片的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他知道自己拼命睜大了眼睛,但是還是什麼也看不見。
“這邊,”一個聲音傳過來,然後一隻柔軟的手拉住自己的手腕,“真是的,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說,你很笨了。”
那只手一直拉著他走到光亮處。一片黑色寂靜的河水,那裏停著一條木船,船上站著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他手裏拿著船篙,安靜的等在那裏。不大的木船上,有一盞綠瑩瑩的小燈,幽綠的燈光照亮了一片空間。
他看到拉著自己的人是個黑髮少年,黑色的衣服稍微有些怪異,不過倒是和他意外的相稱,黑色的眼睛寂靜而冷漠,當他對視著自己的時候,似乎連心臟都為之一窒,沉寂而優雅,帶著時間沉澱下來的靜默,卻又如此倨傲和冷漠。
“小墨……?”
“我正少一個侍衛呢,跟我走吧。”說著冥小墨不由分說的拉著阡冴上船。
阡冴看了一眼河的對面,仿佛有火焰在燃燒一樣,一片熱烈的紅色——美的詭異而艶麗。
76
冥小墨呻吟了一聲然後醒過來,全身的肌肉都在發出抗議,這顯然是力量使用過度的結果。
他的眼睛有些睜不開,儘管這會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好一會他睜開眼睛,周圍陌生的環境有些不適應。
他有些迷茫的看著周圍,在回憶裏尋找相同或者類似的地方——還是想不起來,這裏有一種熟悉的氣息,但是卻是非常陌生的地方。
冥小墨現在的房間,正確來說是一個漂亮的套間。這是類似天界一樣整潔美麗的地方,陽光從外面照進來,在白色的紗簾上反射出層層淡色的柔光。
怎麼會在這樣的地方……冥小墨重新躺回床上,把薄被裹在身上,尋找最後的記憶片段……
好像所有的記憶都過了很久一樣,有種一下子想不起來的感覺。冥小墨一邊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一邊想著,忽然好像抓住了什麼東西,有什麼記憶一下子鮮明起來。黑色的瞳孔微縮,魔界發生的事情一下子歷歷在目。
冥小墨的夜紗輕輕的擱在天帝的肩膀上,輕輕的說:“那道封印真是有效,連你的力量都能封印一小半……雖然你還存在大部分的力量,顯然要救所有人恐怕有些難。”
天帝咬咬牙,沒吭聲。
身後傳來士兵的呻吟聲,天帝可以隱約看到那些天界引以為傲的士兵自己將自己的部隊堆成一座小坡。最底下的一層士兵已經被沙石腐蝕的只剩下白骨,上面的還在拼命向上爬。但是向上爬又能怎麼樣,他們永遠也夠不到天。
把天帝殺了以後會怎麼樣,冥小墨倒還真沒想過,如果不是天帝把那塊石頭帶來,沒准他們已經進入天律閣裏,銷毀了卷軸……
不過事情發生的有些意外,冥湮受了很重的傷,而且是有可能致命的傷。當然只要在雲陽複燁的手上,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傷是不能治的。
發生的這件事情不能怪天帝,但是……
冥小墨有那麼一陣的恍惚,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夜紗已經落下,從天帝的肩膀處切開。夜紗很快,連骨頭也阻止不了它的速度。
天帝藍色的眼睛安靜的看著他。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冥小墨一般情況下喜歡理智的對待一件事,他就是有能力在憤怒或者生氣之餘還保持冷靜和理智。
夜紗是把非常特異的刀,它的力量詭異到讓人覺得是把魔界的刀。像天界,尤其是像天帝這樣的神族,身體會有一定的自療能力,但是夜紗能完全杜絕自療,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夜紗就是為了專門對付神族的一樣。
冥小墨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或者說他表現的相當冷靜,但是他明白,自己憤怒的不得了。
冥小墨安靜的把刀刃抵在天帝的頸側,那把黑色的夜紗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線,幽深的讓人害怕。他很早以前就明白,夜紗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所以他能輕易的從刀刃感知,刀刃下的血液是如何迅速的流動,如何誘惑著想要屠殺的衝動。
這時候身體忽然有種熟悉的戰慄,冥小墨抬頭,厚厚的雲層就像雨後的天空一樣,有陽光從那裏透出,直接照在荒寂的沙漠上。
冥小墨把夜紗收回,不滿的看著。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它不像剛才那麼狂躁,有種雨後的靜謐。那像陽光一樣的光芒穿透冥小墨的力量所造成的黑暗結界,溫柔的讓人安心。
就像陽光穿透地獄。
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連嗜血的沙礫也停止了對那些士兵的進攻。厚厚的雲層有散開的跡象,仿佛一切都在述說著生命的美好和輕盈。
那些天界的士兵不再發出痛苦的呻吟,那溫柔的陽光讓他們的心平靜安穩下來。
“就像創世紀裏的神跡。”冥小墨發出冷冷的嘲諷,他的手裏握著黑色的夜紗,至少現在,他拒絕妥協。
“是主神……”旁邊的天帝輕輕的說,原本切口整齊的地方已經被夜紗的腐蝕作用弄的一片狼藉,很清楚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他還是一臉安靜,痛苦究竟是什麼,他比別人清楚。
冥小墨安靜的站在沙漠上,空氣裏的有微弱的風,溫和的讓人沉醉,讓人感覺世界的美好,生命的完美。
他可以感覺到溫柔的空氣裏那股不易察覺的那股森冷純粹的力量。儘管它從天界,或者天界更高的地方落下來,冥小墨還是能察覺出來。
純粹的,乾淨的讓人恐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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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好像在白光中失去了意識,冥小墨不滿的從床上坐起來,繼續打量整個房間,所以說,這裏是天界嗎?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黑色的長衫,上面用金線繡著細緻的雲紋,很合身。走下床,冥小墨直接走到門口,手指剛觸到門就停了下來。
這裏——不是天界。
雖然不易察覺,但是空氣裏的確有一種森冷的純淨感覺。
冥小墨有些猶豫的推開門。他在天界住了很久,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門推開是一條走廊,做成幾個弧形的頂上垂下精緻的吊燈,白色的地面倒映出人影。
他走了幾步路,這個地方安靜的就像墓場。這種寂靜有些讓人暴躁,冥小墨忽然想起來,好像人界精神病院裏就是這樣耀眼的白色,讓人的精神高度緊張。
“哎呀,您不應該不穿鞋子。”
冥小墨回過頭,看到一個穿著紅色長衫的少女,手裏捧著一疊黑色的衣服正看著自己。
“這裏是哪里?”冥小墨問她。
少女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您不知道這是哪里嗎?真令人驚訝,這裏可是九天之上的雲宮,主神住的地方。”
“……我怎麼會在這裏?”冥小墨露出驚訝的表情,老實說,他真的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你是說……我是被主神帶來的?”
“正確的來說是,您是被主神抱著來的,”少女輕輕一笑,“因為您那時候已經失去了意識。”
冥小墨意識到事情變得複雜了,早知道在魔界的時候,把那塊石頭封印了就該溜之大吉,想來天帝也奈何不了自己。偏偏自己多此一舉去和天帝鬥法……沒想到把主神給引出來,這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這裏是……雲宮?”冥小墨有些艱難的問,如果是天界還好說,在這個陌生的雲宮,根本不知道從哪里逃脫。
“沒錯,雲宮,偉大的主神所在的宮殿。”少女輕輕的說,“那麼墨少爺,請您先回房間去,你的身體現在一定不太舒服。”
的確如此,因為一下子釋放了力量,渾身酸痛,連現在走幾步路也很困難,於是冥小墨乖乖的跟著少女走回了房間。
“主神……他想怎麼辦?想把我怎麼樣?”冥小墨站在少女身邊,看著她動作利落的把黑色的衣服掛進衣櫥。
“主神嗎?我怎麼會知道他想怎麼辦……”少女心不在焉的回答,“聽說您愛穿黑色的衣服,老實說,你的品味真和的神族不太一樣。”
冥小墨忍著肌肉的酸痛,呼喚夜紗,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又被封印了。他詫異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搞什麼,才剛擺脫一個封印,怎麼這會力量又被封印住了?
力量被封印住——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冥小墨一點也想不起來。只記得在魔界的時候感覺到那種森冷純淨的力量以後,一定是有段時間失去了意識,主神很有可能就動用了封印。
冥小墨一直以來是討厭封印的,他習慣用力量殺死對方。
“啊,對了,我叫紅蓮。”少女轉過頭輕輕一笑,“從今天開始,您在雲宮的這段時間,由我來服侍你。”
“用不著。”冥小墨乾脆的回答,“你滾遠點就行。”
紅蓮笑起來:“別這樣,墨少爺,這不是您決定的,也不是我決定的,這是主神的交待。”
“主神呢?”冥小墨冷冷的看著她,“他在哪里?”
紅蓮露出迷茫的表情,然後垂下眼簾:“我不知道。”
“嘁,”冥小墨轉身準備繼續走出去,手腕卻被那個紅蓮抓住。
“主神說,您最好休息一下,”紅蓮輕鬆的說,“哎呀,雲宮是多少神族夢想來的地方,您呀怎麼這麼著急呢。”
“喂,放開我!”冥小墨想甩開紅蓮的手,卻發現紅蓮雖然握的不太緊,但是冥小墨就是甩不開她的手。
紅蓮一直把冥小墨拉到床邊,然後輕輕一帶,冥小墨就坐到了床上。然後紅蓮理所當然的放下床幔,“您好好休息吧,主神說您需要休息,等下我會拿食物來。”
“喂!等一下,主神在哪里?”冥小墨一伸手撲了一個空,氣急敗壞的看著紅蓮。
“我不是說了我不知道嗎?”紅蓮奇怪的說,“主神在哪里我怎麼會知道呢。”
“那你怎麼張口閉口都是‘主神說’?”冥小墨不滿的抗議。
紅蓮笑了起來:“主神的話不一定要他站在我面前才能傳達,這裏是他的宮殿,這裏的房屋,地面,這裏的空氣,水源,這裏的任何東西,包括您,包括我,都是屬於主神的。”
“我才不是!”冥小墨立刻說,“我要離開這裏!”
紅蓮把手輕輕的放在他的肩膀上:“好了,墨少爺,主神說,您需要休息。”
冥小墨完全可以把她的手甩掉,他是最討厭這樣的女人,但是那一瞬間,她看到紅蓮原本漂亮的紅色眼睛裏透露著一種危險的訊息。他太熟悉這種訊息了,仿佛在地獄業火中淬煉過的刀鋒,散發著令人畏懼的冷光。
這算是一種同類,冥小墨乖乖的把腳縮到床上,拉起被子,用無所謂的語氣說:“好吧,如果你堅持主神的意見的話。”
紅蓮行了一個禮,輕輕的放下床幔。過了一會,他聽見開門的聲音,紅蓮應該走了出去。
冥小墨在床上翻了個身,被子柔軟,散發著令人安定的清爽氣息,他慢慢的閉上眼睛。看起來,短時間是離不開這裏了,所以還是先好好休息比較好。
紅蓮說的對,身體的確是需要休息。
77
冥小墨並不是特別愛看書的類型,或者可以把他歸咎到厭惡書的行列,這和冥湮,冥小羽完全不同。
比起抱著書看,他還是更願意把大把的時間花在增強力量上,當然,這直接導致他連戰表也寫不利索。冥湮在冥小羽的小時候,總是拿冥小墨來做反面教材。也許是反面教材太成功,太深刻了,冥小羽也像冥湮一樣成為一個類似學者一樣的角色。
冥小墨儘管不看書,但是在極少的看過的幾本書上都有關於九天雲宮的描述。那是神族難以企及的地方,它建在九天之上,高高的君臨整個世界,建於所有的空間之上,那是主神的處所。
雲宮飄渺,就像和主神一樣神秘莫測,據傳說,只有先古的神祗,天帝和冥湮去過,出人意料的,除了那兩位先古神祗以外,箏族的人也去過。
冥小墨一直想不明白箏族的地位原來是那麼高,為什麼天帝會一下子要他帶兵殺盡箏族人呢。“主神的座上賓”,“人類最傑出的代表”……那時候神族的人是這樣讚揚箏族的,但是滅了以後就成了“被詛咒的種族”,真是令人驚訝。
不過這會,也許以後天界的歷史書上,會留下,除了先古的神祗和箏族以外,冥小墨也來過雲宮吧?
最好不要加上一句“直到現在,他還在雲宮生活。”或者“他再也沒有活著從雲宮出來。”之類的話。想到這個,冥小墨就開始犯愁。
另外還有令他擔心的事情,不知道雲陽複燁有沒有治好冥湮。
天帝的那塊石頭被封印住了,他短時間內應該拿雲陽複燁沒辦法,怎麼說他也是魔族的皇子,雖然有點不務正業,不過他手上到底有著魔界之心,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所以現在還是擔心自己的事情比較好……冥小墨想著抱著被子翻了個身,黑色的眼睛看著床幔收攏的床頂。
在冥小墨過去的所有歲月中,他當然見過主神,因為主神有時候會到天界來,但是仔細一想,根本想不起主神的臉。這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這不是因為記憶的問題,也不是視覺忽略的問題,這很可能是一種法術,而且用起來讓人好無所覺。
現在想想,像雲陽複燁所說的,主神所用的法術並不是特別的高深或者奇怪,所以說,像招式或者法術,不同程度的人用出來,效果是完全不一樣的。
冥小墨想起在天界的時候,那種森冷純淨的力量。那是世界上最純粹最清澈的感覺,沒什麼能比它更純淨,也沒有什麼能比它更寒冷。
這是屬於光明的力量,它被人稱頌和敬仰。不過冥小墨知道,如果要毀滅這個世界,這個力量和黑暗的力量同樣都能做到。關鍵只在於他想不想。
這是種可怕的力量,它強大到,天上地下沒有力量可以和他匹敵,所以他才是主神,這是世界的主宰者,這毫無懸念。
所有的種族,當然除去墮落的魔族,它們的力量全都來自主神。冥小墨也是如此,所以封印這種事情對那個主神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他真的已經很久沒有接觸力量了,冥小墨不由的這樣想,當自己身上的十重封印解開的時候,那種感覺熟悉而陌生。他以為自己會欣喜若狂,可是他發現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
也許是時間過的太久太久,他對自己的力量陌生起來,以致於現在被封印起來以後,心裏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力量終將會回到自己身上,這沒有什麼疑問,但是當那種力量在身上的時候卻有一種不易察覺的不安感。
冥小墨有些困惑的用手背蓋住額頭,是自己太神經質了嗎?是太長時間呆在輪回中了嗎?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自己害怕自己的力量,這聽起來就像個笑話,不過有那麼一瞬間,冥小墨的確是這樣感覺的。
有那麼一會,那個力量叫囂著需要鮮血,那強烈的刺激讓他噁心。
也許是太久沒接觸到自己的力量了,他已經過了特別迷茫的年紀,甚至超越了很多,所以他明白自己無法和天性抗衡。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脫離這裏,或者把目前的情況搞清楚。
啊,真應該問問冥湮是怎麼進雲宮的,那對自己離開就有些幫助了。
冥小墨一直在半夢半醒之間,也許是想的事情有些多,所以沒有真正的睡著。忽然門響了一下,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輕輕的撩開床幔,他看到紅蓮端著餐盤走了進來。
“我不知道雲宮還有廚師。”冥小墨的眼睛盯在餐盤上的食物。
那是冥小墨喜歡的食物,蛋糕、泡芙、奶酪、蘋果派之類的東西,還有一小壺熱巧克力。
“真不敢相信,您喜歡吃這種高熱量的人類食品!”紅蓮抱怨的把餐盤放在桌子上。
冥小墨從床上下來,坐到桌子旁邊,把餐盤拿過來,開始進食。其實冥小墨並不覺得餓,相反還有一種噁心的感覺。
不過喝了點熱巧克力以後,情況完全改善,他覺得自己餓了,然後開始吃甜食。
“我想……您吃的挺多的。”紅蓮在他身邊站了一會說,“也許您還需要一點?”
“是的女士,”冥小墨消滅了一塊蘋果派以後說,“我只是覺得餓,好像總也吃不飽。”
“我想應該有很多人羡慕您的體質。”紅蓮有些憂鬱的說。
冥小墨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這是雲宮做的嗎?”
“派人去人界買的,主神說您喜歡。”紅蓮輕輕的說。
冥小墨停下了動作,抬頭看紅蓮。紅蓮長得很漂亮,有種漂亮的過分的嫌疑。她的表情很豐富,但是冥小墨感覺的出來,那是一種很類似的同類感覺。
都是屬於那種外表熱情,內心冷漠的人。
“紅蓮,這個雲宮還有什麼人?”冥小墨繼續吃著甜食,輕輕的問她。
“嗯……這個我說不好,”紅蓮想了一會說,“主神要我們存在,我們就是存在的,要我們消失,我們就消失了。”
“你是法術做出來的嗎?”冥小墨忽然問。
紅蓮愣了一下,看了冥小墨一會說:“我……我也是神族,不過我是昆侖山的。”
“你為什麼要到雲宮來?”冥小墨繼續追問。
“因為這裏是雲宮。”紅蓮輕輕的說,“這裏是主神的處所,這裏是雲宮。”
“……嘁。”冥小墨不滿的繼續將注意力放回食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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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宮是個很安靜的地方。
沒有像天界一樣有優美的歌聲和動人的音樂,沒有人界的喧囂和吵鬧,更沒有冥界悲慘的哀號聲。
這裏安寧祥和,的確是處於三界之外的地方。
夜晚可以看到漫天的繁星,星光燦爛照映著整個宮殿的柔和燈火。白天的雲朵就擦著雲宮慢慢的飄動,速度優雅到難以言喻,仿佛整個雲宮就在天空中慢慢的浮動一樣。
和天界相比,這是真正的仙境,仿佛可以撫平一切憂傷,這裏沒有生死離別和生老病死,在這裏,悲傷止步。
不過我不是這裏的人,我沒有這麼高的意境,冥小墨不滿的想,他倚在白色的柱子,看著白雲優雅的輕輕的飄過。
沒人知道主神在哪里,每個人都照著主神的吩咐做事情,可是偏偏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這裏的每個人都擺出神祗應有的風度和表情,就像一大堆漂亮的人偶。相比之下,天帝要可愛多了。
“紅蓮……”冥小墨輕輕的叫紅蓮的名字,紅蓮一下子走了過來。
“怎麼了,墨少爺?”紅蓮看著冥小墨絕美的側臉輕輕的問,“困了嗎?”
“從這裏掉下去會怎麼樣?”冥小墨輕輕的問。
“會死。”紅蓮也以同樣的音量回答,“這裏雖說是九天之上,其實下面是各種各樣錯亂的時空,而且這裏完全淩駕於三界之上,但是和三界完全沒有聯繫,從這裏掉下去,一定連靈魂也回不來。”
“是嗎……?”冥小墨向下望瞭望,風吹亂他黑色的長髮,有一種失重的感覺。
“當然,您不會掉下去,這裏有主神的結界,所以是相當安全的。”紅蓮輕輕的說,“所以沒有主神的允許,您是死也出不去的。”
“真可怕。”冥小墨無所謂的說,“聽起來就像一個籠子。”
“很新鮮的說法。”紅蓮扯扯嘴角。
冥小墨轉回頭,黑色的眼睛看著紅蓮:“你知道我是誰嗎?”
“……危險人物。”紅蓮沉默了一會輕輕的說,
78
佛說彼岸
無生無死
無苦無悲
無欲無求
是個忘記一切悲苦的極樂世界
冥小墨看到腳下一片盛開的曼珠沙華,顏色鮮紅艶麗,帶著誘人的姿態,開的瘋狂而熱烈。抬頭看到一片黑色的寂靜天空,那沉重的黑色好像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如同水泥般剛硬而無可轉圜的餘地。
對面的三途川寂靜的像一潭死水,平靜的水面上繚繞著魂魄的怨氣,遠遠的看去就像水面的霧氣。上面隱約閃亮著綠瑩瑩的光點,冥小墨知道那是三途川船夫的船燈。
他安靜的站在那裏,忽然有些懷念起來。很久之前他在天界呆了很久,然後又去人界輪回千年,那時候一點也不想念,可是現在才離開沒有多久,就開始懷念這裏。
黑色是種迷人的顏色,它又讓人感到恐懼,又讓人著迷和安全。冥小墨喜歡黑色,那顏色足以掩蓋一切。
他站在一片艶麗的曼珠沙華中間,身後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輕輕的叫他的名字。
他等著那個男人再叫他,或者走近他。等了很久,周圍依然是一片安靜,他忍不住轉過頭,身後空無一人,誰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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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睜開眼睛,看到華麗的床幔頂,有一種虛飃飃的感覺,黑色的眼睛有一瞬間失焦。這是一種恍惚的感覺,他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他不是那種會做夢的人,因為做夢很危險,夢境是個結界,但不是那種強力的結界,他不喜歡把自己放在不安全的地方。
冥小墨從床上坐起來,撩開床幔,紅蓮在外面準備早茶,看到冥小墨起來了,她將暖暖的奶茶倒進精緻的古瓷杯子。
“今天準備穿什麼衣服?”紅蓮打開衣櫥輕輕的問。
冥小墨一言不發的隨意拿起一件衣服,自己動手穿起來。
紅蓮眯起眼睛,在旁邊看著他。
這和平時不同,紅蓮這樣對自己說。雖然她以前不認識冥小墨,但是通過這幾天的瞭解,這是個十足的大少爺,不但對物品挑剔到無與倫比,而且極懶。到雲宮這段時間,紅蓮幾乎沒看到他自己穿過衣服。
如果要用動物來比喻的話,冥小墨完全是屬於貓科動物。他喜歡眼睛一眯,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喝下午茶,或者整天睡覺。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他享受的比主神還誇張。
也許他一直就這樣,紅蓮看著冥小墨手腳利落的穿好衣服,一副準備立刻出門的樣子。
冥小墨一言不發,穿好衣服後就向外走。紅蓮一步攔在他面前:“您的早餐還沒用過呢。”
“走開。”冥小墨一把把她推開,向門走去。
紅蓮被他推開幾步,隨即一把拉住冥小墨的袖子:“您要去哪里?”
“我要離開這裏。”冥小墨冷冷的說。
紅蓮一聽,反而鬆開了手,冷笑著說:“怎麼離開?從這裏跳下去嗎?”
冥小墨沒理她,他沒必要和她說什麼,一言不發的推開門。
雲宮裏要什麼有什麼,就仿佛是孩子們最想要的糖果屋,這裏有一切你想要的東西。在這裏你可以生活的像國王,雖然冥小墨過去享受的就夠誇張的了。
這裏纖塵不染,華麗優雅。但是不是我想要的,冥小墨想,我一點也不喜歡這裏。
“你出不去,這裏是雲宮,沒有出去的路。”紅蓮跟著他走出來,“你死不了也出不去,你永遠在這裏。”
冥小墨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紅蓮。
紅蓮很漂亮,漂亮的有些不真實。冥小墨曾經看過她這樣的,在人偶店裏。
紅蓮看見冥小墨轉回頭來,愣了一下,然後冷笑著說:“這裏是一個圓,沒有出去的路。”
“那就把圓切開。”冥小墨輕輕的說。
“雲宮沒有任何魔力,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封印,它完全封印任何魔力法術,你現在和普通人沒有區別。這個區域是屬於主神的。”紅蓮冷冷的說,她的聲音清冷,就像水晶一樣純粹而乾淨,“它超越時間,這裏就是‘永遠’,永遠出不去。”
冥小墨眯著眼睛,那雙黑色的眼睛反射不出任何光華,沉寂的像冥界的永眠之地:“就像你一樣?”
紅蓮沉默了下來,隔了好一會才開口:“沒錯。”
佛說彼岸
無生無死
無苦無悲
無欲無求
是個忘記一切悲苦的極樂世界
冥小墨轉身繼續向前走。
“我說過了你出不去!”紅蓮跟在後面急急的說,“沒有人出去過,也沒有人想離開雲宮。”
“那是別人的事情。”冥小墨冷冷的說,柔軟的小牛皮靴子輕輕扣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寂寞的迴響,優雅的浮雲慢慢的在外面浮過,到處是一種被孤立的感覺。
“我說過這裏是個圓!”紅蓮依然跟在冥小墨後面,她完全可以離開,不再跟著這個傲氣的大少爺,但是腳步還是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她完全可以看著他走到筋疲力盡,因為這裏是個圓,而且誰也不知道雲宮有多大,他遲早會停下來。
可是腳步還是不緊不慢的跟著他:“你走不出去,這裏是主神的雲宮。”
她還跟在後面,語氣堅定,聲音清冷乾淨,紅蓮看著前面的黑色的人影,堅持這樣告訴他。
雲宮走不出去,這不單單是因為法術或者結界的問題,因為這裏的主人是主神,主神主宰著所有的空間和時間,他是這個世界上真正並且唯一的神祗。
她看著前面的黑色背影,他的身體很纖細,有種中性的美麗優雅,她喜歡看他在午後的陽光下,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眯著黑色的眼睛,然後她為他擺上各種甜食,倒上他喜歡的口味的咖啡,對了,他曾經說她泡的咖啡很好喝。
紅蓮不太明白,主神那天為什麼會帶回這個孩子,真令人意外。他身上到處都是毛病,愛打扮,懶惰,任性,驕傲到不可一世,他好像要求這個世界要跟著他轉一樣,除此之外他是意外的孱弱,好像隨便一個男人就能打敗他。她不明白,主神為什麼要帶著他來到雲宮。
可是今天是令紅蓮意外的,她見識到了冥小墨堅硬的一面,她沒想過他會這樣的倔強和固執。噢,他原來就是一個任性的人。
紅蓮跟著他穿梭在雲宮裏,有那麼一會連她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雲宮的哪個角落。
她只知道自己無意識的跟著冥小墨。
她看到冥小墨打開一間間門,看著他走進去然後又出來,她看到他走過一道道漂亮的走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找不到出口他會失望嗎?他會難過嗎?他會哭嗎?那麼漂亮的臉,哭起來也會很漂亮吧。冥小墨有種獨特的魅力,那經常能吸引人的目光,那裏有驕傲和自信,有不顧一切的任性,他覺得自己可以辦到一切的事情,地球就是圍著他轉的。
所以,我想回去,我不想呆在這裏,不想呆在沒有冥湮的地方。
美麗的衣服,可口的食物,漂亮的住所,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冥小墨黑色的眼睛還是沉寂,不管怎麼樣,都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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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不知道跟了他多久,從早上一直到了現在的黑夜。
她一直在說,你出不去,這個世界不是你的,那是主神的,你不能辦到你想辦到的所有事情。
然而她的話就像空氣一樣,沒有得到任何回音,可是她還是跟著他走在雲宮裏。
雲宮外面的雲朵柔軟而緩慢的飄過,優雅的難以言語。
是不是以後的一輩子都要在這裏看雲卷雲舒,看蒼天浮雲,看黑夜白天,直到時間盡頭,或者說直到永遠?
永遠……真是個可怕的詞。
紅蓮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神祗的生活方式也許就是這樣的,可是總覺得什麼地方有什麼不對,可是到底哪里不對,紅蓮想不到。
因為想不到,所以一直跟著冥小墨。
她開始羡慕冥小墨,至少他知道他自己要的是什麼。
“夠了吧,你找不到的。”
紅蓮終於快走幾步,拉住冥小墨的衣服,“夠了吧,停止吧,這裏是雲宮。”
冥小墨的臉還是和早上的樣子一樣,冷漠而美麗,卻透著堅持和倔強。
“你找不到的。”紅蓮的聲音有些在想懇求。她把話說出來的時候,有一種自己在對自己說話的感覺。
“夠了吧,所以……”紅蓮纖細的手指拉著冥小墨的衣服,指節微微泛白,她已經很久沒看到這種顏色了,“所以,請停止吧。”
“如果找不到出口,我要去找主神。”冥小墨輕輕的說,“他休想關住我。”
紅蓮抬頭看他,那雙黑色的眼睛就像看不到低的水潭,如有幽黑——令人懷念的黑暗。
“你那麼想回去嗎?你這麼不喜歡這裏嗎?”
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來,聲音稚嫩,帶著微微的鼻音,冥小墨向那個方向看去,看到在夜晚的星光下,站著一個孩子,藍色的眼睛笑笑的看著他們。
79
冥小墨看著那個孩子。
是個非常漂亮的男孩子,他安靜的站在那裏,一身白色的長袍,長袍的下擺一直垂到地面。他的臉上稚氣未脫,淡金色的短髮被外面的輕輕一吹,就像碎了的陽光。
他的眼睛是少見的顏色,或者說是少見的類型,冥小墨還沒有見過人的眼睛,像波斯貓的眼睛一樣,不同的顏色。
右邊是清澈的藍色,左邊是艶麗的紅色。
小男孩也在打量冥小墨,他的手裏抱著一隻玩具布熊。
然後他輕輕笑了一下,轉身往回跑。
冥小墨一個箭步跟上去,他一定在哪里見過這個孩子。可是搜遍所有的記憶都沒有,但是心裏有一種感覺,他見過他,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見過他。
“墨少爺?”紅蓮伸手去拉他卻沒有拉住他,一眨眼,冥小墨消失在紅蓮的視線裏。
“墨少爺?”紅蓮看著偌大的宮殿,沒有任何空間扭曲的跡象,這裏足夠大,冥小墨需要很多時間才能離開紅蓮的視野。
可是就這樣消失在空氣裏了。
紅蓮感覺心在劇烈的跳動,這樣的事情在雲宮只有一個人能辦到。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氣,走到了旁邊,她把手支著頭,看著雲宮外面的天空。
在柔和的月光下,薄薄的雲彩緩緩飛過,夜空中的星星看的不是很清楚。總有那麼幾天是這個樣子,不明朗的天空,不太燦爛的星星,不夠柔和的月光和不溫柔的風……
但是卻非常的真實,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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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追著那抹身影,其實他想停下來,但是答案就像貓的爪子,在他的心裏撓的癢癢的。
冥小墨一邊追一邊打量著周圍,他確定這裏沒有來過,也確定紅蓮沒有跟在身後,這裏是雲宮錯
不了,可是這裏的擺設好像剛才都沒有見過……
冥小墨追了一會實在追不動了,雲宮這裏完全封印任何魔力的地方,冥小墨的感覺是和冥湮上次給他下的十重封印一樣。所以他的體能依然是和普通人區別不大,冥小墨不知道自己跟著那個孩子跑了多久,方正是跑不動了。
正當他打算停下來的時候,前面的小男孩也停了下來。
他背對著他,懷裏抱著和他差不多高的布熊,站在那裏好像在等他一樣。周圍柱子上的燈光把他照出好多個影子,他安靜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冥小墨停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這才發現他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雲宮的建築風格是冥小墨喜歡的那種大氣中帶著精緻,不過這裏卻有些像地宮的感覺,周圍燈光燦爛,可能是因為夜晚的關係,氣氛有些壓抑。
冥小墨發出輕輕的喘氣聲,試探的走了一步,前面的那個孩子沒有動,仿佛專注的在看什麼東西。
冥小墨快速走上去,伸手想拉住孩子,誰知道他還沒有碰到他的身體,前面的孩子一下子消失了,他的手撲了一個空。
他立即抬頭張望,恍然看到那個孩子的身影走進了旁邊一個黑色的房間,在門口晃了一下便看不到了。冥小墨毫不猶豫的向那裏跑去,一腳踏進那個黑色的房間。
一片黑暗,冥小墨回頭看進來的門,可是後面依然一片黑暗。
他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紅蓮說雲宮是建在九天之上,下面是錯綜複雜的時空,在冥小墨的感覺下,這裏就像一個漂亮的魔法屋,雖然很漂亮,但是它是法術做出來的,一點真實感也沒有。無論是裏面的人還是建築本身。
一道光照來,冥小墨下意識的眯起眼睛,光線實在太強,冥小墨用手臂擋在眼睛前面,等眼睛適應光線以後,他把手臂放下,面前是一個漂亮的房間,原本外面是夜空,可是在這個房間裏卻是一片陽光,十分耀眼。
一個白色的房間,地上鋪著白色的柔軟的地毯,對著冥小墨的是一張大床,潔白的床單和床幔,床幔被小心的紮起,他看到床上坐的正是剛才那個孩子。
他隨意的坐在床上,柔軟的白色床上堆滿了各種毛絨玩具。這個漂亮的孩子好像沒看到冥小墨站在他床旁邊一樣,專注的做自己的事情。
他的手裏拿著剪刀,剪刀在明亮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冥小墨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看見這個漂亮的孩子的手指很漂亮,修長白皙,沒有幹過任何粗活,當然神族的手指大多是這個樣子,神族生來就是神族,他們不需要和人類一樣從事生產勞作。
他看到他用漂亮的手指拿著剪刀,然後慢慢的劃開他剛才抱著的那個布熊,尖銳的剪刀插入布熊的額頭,絨布當然抵擋不了剪刀尖銳的刀刃,孩子的剪刀在布熊的頭上沒至刀柄。孩子面無表情,一雙顏色不一樣的眼睛安靜的看著布熊,然後手上輕輕一用力,撕拉一聲,剪刀的刀刃從布熊的頭部一直劃到胸部。厚厚的絨布被劃開裏面的柔軟且充滿彈性的棉花一下子擠了出來。
冥小墨偏了偏頭,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很多孩子小時候都會有破壞的欲望,這並不是奇怪的事情。只不過這個孩子……如果被他劃開的布熊裏面掉出來的是內臟冥小墨也不會有感到奇怪的念頭。
這時候這個孩子忽然抬起頭來,眼睛直直看著冥小墨。
冥小墨不禁頸間直冒涼氣,他覺得如果自己現在也乖乖的在他懷裏,下一個被剪刀劃開的絕對會是自己。剛想到這裏,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冥小墨原來以後後面沒有人,可是剛後退了一步就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轉過頭看到身後站著一個男人,他忽然明白了,他為什麼會一直追著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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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若有所思的回到冥小墨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是不太舒服。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特殊的感覺讓她意志消沉,她輕輕的推開門,卻發現冥小墨已經在房間裏了。
他背對著紅蓮,好像在安靜的看外面輕飄的浮雲。
今天的夜晚朦朧的令人心醉。
“墨少爺?”紅蓮發出微微驚訝的聲音。
冥小墨微微側過臉,正好可以看到紅蓮的表情:“驚訝的表情看起來很蠢。”
“看起來您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表情了?”紅蓮挑了挑眉,她居然剛才還在為這個驕傲的大少爺擔心,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不……”冥小墨露出難得洩氣的表情,“我剛才比你更蠢。”說著他向紅蓮走過來,“我要從這裏搬走了。”
“您要去哪里?”
紅蓮話音剛落,冥小墨擦著她肩膀側身走過。
“墨少爺!”紅蓮回頭一看,房間裏空無一人,“主神……被主神帶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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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令人驚訝,你居然會去和她告別。”
“……閉嘴。”冥小墨冷冷的說。
“我以為你見到我會高興呢。”
冥小墨回頭看了男人一眼,月光下男人的輪廓極其清晰,俊朗沉穩,金色的短髮就像碎了的午後陽光,藍色的眼睛像大漠晴朗的天空。
他以為這輩子,天上地下再也沒有他這個人,只不過在這個意外的地方意外的相遇了。
“我的確是很高興。”冥小墨輕輕的說。
後面的男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那麼一會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默默的走在長長的走廊。皎潔的月光鋪灑在潔白堅硬的地面上,腳下是兩個人的倒影,兩人仿佛站在仿佛一面清澄的鏡子上面。
冥小墨抬頭看前面的路,走廊很長,卻難得沒有點燈,明亮的月光把這條道路照的很清晰,冷風輕輕的吹過來,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然後沮喪的嘆了一口氣。
“你以前從不嘆氣。”旁邊的男人輕輕的說。
“那也許是我受的打擊不夠大。”冥小墨沮喪的說。
男人忽然站住,冥小墨也沒有往前走,安靜的看著他。
“抱歉。”
冥小墨忽然伸手抱住眼前的男人,男人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卻沒有把他推開,過了好一會冥小墨才輕輕的開口:“你還在,我很高興。”
“這一切都是註定的。”男人的手輕輕的撫摸冥小墨柔滑的黑色長髮,“連我也改變不了。”
“註定?”冥小墨抬起頭看男人英俊的面容。
“註定的意思是誰都不能改變,我也無法抗拒。”男人呢輕輕的說。
冥小墨黑色的眼睛露出疑惑:“所以呢?”
男人沉默了一會柔聲說:“所以註定我要愛上你。”
“所以呢?”冥小墨想推開男人的身體,卻發現根本推不開,黑色的眼睛一下子沉寂下來,冷冷的看著男人。
“抱歉,我不想讓你生氣,”男人輕輕的說,“但是你暫時還不能離開雲宮。”
“你還是死掉更好,阡冴。”冥小墨還是推開男人,冷冷的說。
阡冴輕輕的笑了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殺了自己呢。”
“哼……”冥小墨轉頭不去看他,還是一步步的向前走,阡冴一步不落的跟在後面。這是兩個人很久很久以前就養成的習慣。
風月無聲,寂寞的長廊上兩道人影被明亮的月光拉的長長。
80
實際存在的物質和用法術變出來的東西有什麼區別呢?當然冥小墨本身就會法術,雖然他不喜歡也運用不熟練,他比較喜歡直接廝殺,不喜歡拐彎抹角的用法術,不過作為一個神族,他對法術還是有基本的瞭解的。
事實上存在的物質其實和法術製造出來的沒有什麼區別,神族就是有這樣的能力。因為這個世界也是這樣創造出來的。
唯一的區別是,客觀存在的物質就是客觀存在,所有的人死完了它依然存在,而法術變出的東西則不一樣,施術者一旦死亡,那些東西也會隨之消失。這是很簡單的原理。
冥小墨站在露臺上,外面一片晴朗,像綿羊的一樣柔軟的白雲慢慢的漂浮著。雲宮是主神創造出來的空間,它拒絕一切魔法和力量,可是它本身就是由法術製造出來的。這是一個看起來矛盾的事情,但是事實上卻客觀存在,主神在這個世界獨一無二,天上地下一切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
冥小墨想到這裏,嘴角輕輕上翹,露出嘲諷的笑容,這樣看起來來魔界根本就是一小塊頑固的黑點,在主神的力量下不屈不服,好像以前的那種叛軍。
在以前冥小墨曾經帶領天兵去鎮壓過魔界,那時候也帶著阡冴和鷺炎,也是在那段時間認識了雲陽複燁和殊況。
阡冴一直是個話不多的人,比起鷺炎來,他更喜歡和阡冴呆一塊。阡冴的性格和冥湮很像,所以冥小羽以前會認為冥小墨喜歡阡冴。他們當然相像,你總能從創造者本身上找到一點被創造的影子。
冥小墨微微的眯著眼睛,風吹上來很舒服,他趴在露臺的欄杆上,陽光暖洋洋的,他忽然想起那段做貓的日子。
在陽光溫和的午後,他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有時候睡懶覺,有時候睜開眼睛看看阡冴練棍。現在想想,這一生,很少有那麼安逸的日子。
安逸的有些懷念。
頭上忽然有重量,他轉過頭看到阡冴站在他身後,手輕輕的撫摸他黑色的頭髮。
冥小墨不耐煩的把手一揮,把他的手打開,繼續回頭看著像綿羊一樣的雲群。
主神沒說什麼,只是安靜的站在冥小墨身後,這有什麼關係,他有大把的時間,多到浪費不完。
冥小墨還是百無聊賴的趴在那裏,他知道阡冴在他身後,他就是像晾著他。不過最後也不知道是誰晾誰了,和阡冴比起來,冥小墨從來就不是一個沉的住氣的人。
“你站後面幹嘛,滾遠點。”冥小墨騰地一下站起來,轉回身對阡冴舉起了手,只是手舉了三舉,還是沒有落下去。
眼前的人還是阡冴,但又不是阡冴,最後他還是沒打他。他不知道阡冴會不會像以前一樣不還手,他們的相處方式似乎沒有一點改變,但是事實上,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阡冴死了,在那天的天界,被天帝殺了。
他收回手,看了阡冴一眼,轉身想走。卻被阡冴一把拉住。
“小墨。”阡冴的聲音溫和,和以前沒有一點改變。
冥小墨被阡冴抓住,卻沒有甩開他的手,他回過身看著他。
“我知道你想跟我深談一次,但是你又害怕結果。”阡冴輕輕的說,他拉著冥小墨走進房間。冥小墨沒有拒絕,任他拉著。
阡冴帶著冥小墨坐在軟榻上,溫和的看著他,那雙藍色的眼睛清澈而溫潤,他有一個主神的風範,但是冥小墨更希望他沒有。
“我不想和你說話。”冥小墨輕輕的說,他低著頭,他很少這個樣子,他想把手抽出來,可是主神的手一直握著,他抽不出來就不掙紮了。
如果是天帝的話他還可以鬥上一鬥,可是現在面前的是主神,他根本沒有勝利的可能。
“你知道我就是阡冴,你可以像以前一樣稱呼我。”主神輕輕的說。
冥小墨沒應聲,還是一直低著頭。
主神用指節輕輕的抵在他精緻的下巴上,然後把他的臉抬起來。
漂亮的黑色眼睛,那顏色如此美麗和沉寂,他原來覺得紫色的眼睛很漂亮,或者紅色的眼睛也可以,但是見了冥小墨以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想法。黑色是所有顏色的彙聚,它的顏色如此厚重和沉寂,一眼望不到底,仿佛包攬了整個世界,讓人一下子被它吸引。
“你的眼睛很漂亮。”他柔聲說,“冥界一定很黑暗。”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送給你。”冥小墨冷冷的說。
主神笑了一下:“也許有一天,我會拿來做紀念。”
“紀念什麼?”
主神又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冥小墨的問題。
兩個人只是這樣安靜的對視,主神忽然低頭吻他的眼睛。冥小墨沒有反抗,這是很溫柔的吻,他順著他的眼窩吻到他的鼻尖,在他唇邊停下。
“你留在這裏陪我吧。”他輕輕的說,“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你知道我的答案。”冥小墨輕輕的說,“而且,你也並不是阡冴。”
主神笑了笑:“沒有什麼區別,不是嗎?”
“區別很大。”
“有什麼區別呢?我有阡冴所有的回憶,所有的感受,他是我的一部分,他就是我。”主神輕輕的說,“這種感受你應該明白。就像顏小墨就是你一樣,其實一點區別也沒有。”
“顏小墨是我,可是我並不是顏小墨。”冥小墨冷冷的說,“那已經成了另一個獨立的靈魂,他在我面前是透明的,可是在別人的記憶裏他是完整的。”
“我們可以不打這個比方。”主神柔聲說,“這不是複雜的問題,問題是,阡冴是從我的魂魄裏分裂出去的,我原本只是想去人界看看,沒想到會被你拉到冥界去。”
“我也沒想到我會在人界拉回一個主神來。”冥小墨不滿的說。
主神笑起來:“你看,你已經承認阡冴是我了。”
冥小墨愣了一下,隨即惡狠狠的瞪著他:“不承認,不承認,我不要和你玩這種沒意義的文字遊戲!”
“好了,小墨。”另一個人打算息事寧人,“這不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不是嗎?”
“阡冴已經死了,這個世界大到無邊,但是就是沒有阡冴這個人。”冥小墨認真的說,“我不承認你是阡冴,阡冴已經死了,就像顏小墨已經不存在了一樣。”
“小墨……”主神的指尖輕輕的摩挲他的側臉,“你那麼希望阡冴死了嗎?”
“我……”冥小墨想說是,可是又說不出口。他知道在那些日子裏都是阡冴陪著自己,無論是天界還是冥界,無論是魔界還是刀光劍影的戰場。他陪他上天入地,從來沒有退縮過。天界的時候也是如此,千軍萬馬前面,他站過來保護自己。
他記得他在空間的隧道裏,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也記得最後看到那一道劃破天際的光柱,他現在甚至可以清楚的記得很久很久之前的午後,他趴在草地上,看著他在陽光下揮汗如雨,記得他被人追的時候遇上阡冴巡邏,一縱跳到他的懷裏。
冥小墨很多時候覺得阡冴稍微有些孤僻,照現在的說法是有點缺少交際,不過這樣就很好,阡冴就是阡冴。
所以冥小墨張嘴想說“是。”但是過了很久,他把嘴合上,他一向任性,或者說殘忍冷酷,但是這會他真的說不出口。他不希望阡冴死,也不喜歡自己的自由受到限制,他不喜歡做選擇題,因為他想要全部,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下他根本成不了主動的一方。
“小墨,阡冴是我,我也是阡冴,這沒有什麼好衝突的。”主神輕輕的說。
“如果你是阡冴的話,你可以放我走,你沒必要抓著我……還是說你有別的目的?”冥小墨說,“或者說,你想用我把冥湮引出來?”
阡冴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不怪他,其實我也不想殺他,這一切都是註定的。”
“你也會懼怕命運的力量?我以為你的力量足夠改變一切,時間,空間,在你手裏不過就是一個魔方玩具。”冥小墨帶著嘲諷的說。
“沒有人能做到,”主神柔聲說,“而且到了我這樣的年紀,我已經不想和命運對抗了,這是徒勞的事情。”
“那命運註定了什麼?”冥小墨冷冷的問。
“註定了所有發生的一切事情,包括以前,包括現在和未來。”主神輕輕嘆了一口氣,“命運的絲線細到無法發現,卻堅韌到不為任何力量所動,我創造出各種種族,他們按照自己的命運轉變成完全不一樣的類型,這就是命運。”
“我沒興趣聽你說教。”冥小墨冷冷的說,“別什麼事情都拿命運做藉口。”
“小墨……”主神藍色的眼睛安靜的看著冥小墨,“我的力量你知道,要魔界消失不是困難的事情。”
冥小墨扯了一下嘴角,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露出的最難看最僵硬的笑容,“你是在威脅我。”
“你可以這樣理解。”主神柔聲說,“因為你從來都是這樣一個人,我太瞭解你了。”
“因為你是主神?”冥小墨黑色的眼睛充滿戲謔。
“因為我是阡冴。”對面的男人說,然後過來親了親他的額頭。
“你在侮辱阡冴。”冥小墨沒有反抗,聲音冰冷。
“我就是他,不存在誰侮辱誰。”
81
冥小墨對那個懦弱的顏小墨一點好感也沒有,他做事情總是這樣優柔寡斷,習慣在現實面前軟弱。冥小墨不承認顏小墨屬於自己的靈魂,他只是他輪回中的一段記憶。
當然在冥小墨的歷史中,這段記憶做了一件讓他很惱火的事情。不過這會冥小墨希望主神能和自己的態度一樣,把阡冴的記憶感受什麼的徹底消除,這樣事情就不會往更壞的方面發展。
至於事情更壞的方向是哪里,冥小墨還不清楚,估計最壞的情況也就是魔界整個被消滅,然後把魔族一網打盡,當然依主神的力量當然可以。或者主神都不用親自動手,只要那一塊石頭就可以了……天知道他有多少塊石頭,沒准雲宮就是用那種石頭做的……
“如果是那樣就太不幸了。”
冥小墨轉過頭,看到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金髮的小男孩。他的手裏抱著一隻黑色的毛絨兔子,當然那是玩具兔子,兔子的耳朵被他拉在手裏,他就這樣站在冥小墨身後,長長的白色袍子一隻拖到地上。
一隻紅色的眼睛,一隻藍色的眼睛。
冥小墨沒說話靜靜的看著這個孩子。
除了那雙異色的眼睛,他和主神小時候應該是一樣的,難道是主神的孩子?
“也可以說我是他的孩子,不過又不是。”孩子輕輕的說話,聲音帶著微微的鼻音,一雙漂亮的眼睛輕輕的彎起來。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冥小墨詫異的看著孩子。
孩子點點頭,沒再說話。
冥小墨忽然笑起來:“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主神的力量,對不對?”
孩子愣了一下,忽然轉過身跑開了。
“你可不是一個好哥哥。”主神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冥小墨轉回身,看到主神站在身後幾步的地方。他金色的短髮看上去很柔軟,藍色的眼睛清澈的如同明朗的天空。溫和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半的明暗。
站在世界頂端的最偉大的神。
“你原來是什麼樣子?”冥小墨忽然問,“和現在一樣嗎?”
主神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柔聲問:“你在意嗎?”
冥小墨冷笑一聲:“我只是不喜歡你用阡冴的樣子。”
主神笑了笑,沒說什麼。
“聽起來有些像異形。”冥小墨心不在焉的說,“那個孩子是你的力量對嗎?”
“所有的東西都會積累起來,經驗、年紀、知識……這些經過時間的沉澱,會越來越多,力量也是如此。”主神說,“我的力量也是如此,而且這個力量太過純粹和森冷……”
“毫無疑問,非常可怕的力量。”冥小墨輕輕的說。
“力量累積起來,會讓我的身體負擔不了,我原來把力量分給冥湮和天帝,經過漫長的歲月,力量又重新積累起來,我需要另一個力量的容器。”主神說,“那個孩子就是他,他承載著我多出來的力量。”
“聽起來很辛苦。”冥小墨表示自己的同情。
“他是一個容器,承擔著整個三界的力量。”主神走到冥小墨面前,指尖輕輕摩挲他絕美的臉頰,“他在代替我支撐這個世界,當然,我並非一定要讓這個世界繼續運行,但是如果世界毀滅了,那會很無聊。”
冥小墨把他的手撥開,轉身想離開,身體卻被後面的男人抱住。
“我不想和你說話。”冥小墨冷冷的說。
“非冥湮不可嗎?”主神輕輕的說,他低頭,溫柔的吻著黑色的發絲。
冥小墨站在那裏沒有動,他感覺到主神的手摟著他的腰,他想推開,但是身體沒有動。
前面的柱子上掛著一面鏡子,他很輕易的看到自己現在的情景。
從後面摟著自己的是阡冴,金色的短髮,藍色的眼睛裏滿是溫柔。
荒涼的沙漠,漫天雪花的北國,一望無際的海洋,鮮花遍野的山谷,那些連年征戰的沙場,天上地下,阡冴一直跟隨在身後。
他一直一直安靜的站在身後,即使是在最後,他還是在幫助他。他陪了他好幾千年。
在那些年裏,陪伴冥小墨不是冥湮而是阡冴,雖然阡冴從來不會越矩一步,但是沒有理由他只是付出,而從不索取。
冥小墨一直以為阡冴就是那樣的人,他可以穿過花林,不帶走一片花瓣,他可以是一個影子,可以是一個士兵,他適合任何角色,但是卻不該有這麼溫柔的表情。
溫柔到讓人悲傷。
主神到底是不是阡冴,冥小墨無法對自己說出肯定的答案。他可以大聲對所有人說,他不是顏小墨,但是他不能騙自己,起碼這會騙不了自己,顏小墨是他的一部分,承載了那些歲月的悲喜,那些歲月的無奈和痛苦。那些愛戀結束在輪回司,結束在顏小墨消失的那一刻,結束在鳳璃進入輪回的那一刻。最後的最後,這次燦爛的愛情只有冥小墨記得,只有他見證了這段美麗卻無奈的愛情。
這是很諷刺的事情,卻又是事情最後的結果。
“阡冴,以前喜歡我?”冥小墨輕輕的問。
後面的男人停頓了一下,輕柔的回答他:“即使現在也是。”
“你是阡冴?”冥小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這樣問,他很少感到茫然,並不是他有多麼的聰明,但是事實上是他真的很少會迷惘。他早就認定阡冴已經死了,顏小墨也已經死了,但是這會就像一個孩子一樣固執的一再確認。他不想主神回答他,阡冴已經死了,可是又不願意主神就是阡冴。
他想要什麼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
身後的男人停下親吻,將冥小墨的臉扳過來。那雙黑色的眼睛裏是一片迷茫和軟弱,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冥小墨。
“真高興,在你心裏,阡冴的地位要比想像的高。”主神把他摟進懷裏,親吻他的眼角眉梢,“很漂亮。”他輕輕的說。
冥小墨像忽然清醒過來了一樣把他推開:“別靠近我……我有些累了……”是陽光太過強烈嗎?
冥小墨的身體裏的力量忽然被抽掉了一樣,一種無力感控制住了他的身體。他的手扶住旁邊的欄杆,微微喘著氣。
“小墨?”
“別過來。”冥小墨做出拒絕的姿態,但是對男人而已這只是個無意義的動作。
主神迅速來到他的身邊,扶住他的身體:“你怎麼了?”
“我有事情要問你。”冥小墨輕輕的說,但是並沒有把男人推開,在男人懷裏微微的喘氣。
主神看著懷裏的冥小墨,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沉寂的如此美麗,像許久不見的黑色夜晚,“你問吧。”他柔聲說。
“你為什麼要殺冥湮,是因為他成魔了?”
“……是因為你啊。”主神柔聲說,“冥湮是我力量的一部分,那是我多餘的力量,我把他收回或者消滅都是我自己的權利,如果他成魔我也沒有什麼意見,這裏世界就是我的,我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所以……”冥小墨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暈,他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很可怕,“這一切都是你事先設計好的?”
“不是我設計,這是命運註定的……小墨,”主神看著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註定在某個時間被你吸引,並為此付出我的等待和深情,”
冥小墨冷笑一聲:“你是這個世界的主神,你知道所謂的‘深情’是什麼東西嗎?”
“在我很年輕的時候曾經經歷過,可是太久太久了,久到我都忘記了所有的感受,可是現在……小墨……你很容易吸引別人,不管你是不是願意……”他的眼神像看情人一樣溫柔寵溺,“所以,我把你帶來了雲宮。”
至少阡冴是從來不會有這樣的表情,他總是很平淡,總是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的眼裏,和這樣的人相處會輕鬆很多。
“阡冴已經死了……”冥小墨忽然說,“我忽然明白了,這個世界上不在有阡冴,也沒有顏小墨,不管他的感情如何,阡冴已經死了。”
他看到主神的瞳孔微縮,那是一種危險的訊息,他再次回憶起那種森冷決然的力量,那種力量讓人恐懼的無法呼吸,那麼純粹和清澈。
“我不想傷害你……”主神輕輕的說,“你的眼睛很漂亮……你的眼睛現在因為憤怒和難過變的這樣誘人,這讓我心動……你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過了一會他再次輕輕的開口:“……我想要你。”
冥小墨猛的抬起頭,他黑色的眸子充滿這憤怒和屈辱,年輕和誘人的軀體試圖掙紮,透露出一種春藥般的嫵媚。
“小墨……”這是一種久違的欲望,時間太過漫長,他以為自己已經在時間的沉澱下麻木了,他幾乎忘記了他創造這個世界的目的,幾乎忘記了他活過多麼多麼長的歲月。那些歲月就像一面鏡子,平整光滑,安靜的反射,沒有留下一絲獨有的角落。
懷裏掙紮的身體停了下來,冥小墨忽然反抱住了他:“阡冴,阡冴……”他聽見懷裏的冥小墨發出輕輕的呢喃。
他想去安慰他,可是那麼一瞬間,身體忽然動不了了。
他驚訝的站在那裏,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時間讓他對經驗開始麻木。他看到冥小墨在他懷裏慢慢的起來,輕輕笑了一下。
他的笑很美,在這樣的環境裏顯得特別美麗,黑色的發絲在空出畫出妖媚的線條,他白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透出一股健康的顏色。冥小墨身體後仰,坐在欄杆上,輕輕的說:“阡冴……再見了。”
說完身體一傾,從欄杆上向後倒去,從雲宮的露臺上掉了下去。
“小墨!”主神的身體一下子恢復了活動,快走一步到冥小墨剛才掉下去的地方,向下看去,一片白茫茫,根本沒有看到冥小墨的身體。
“騰龍。”他喊了一聲,原本盤在柱子上雕刻出來的龍忽然有了生命一樣,從柱子上飛騰了起來,一下子八條龍竄到下面的雲層中。
主神緊緊扒著欄杆,不會有事的,這裏包圍著層層結界,上天入地都不會讓冥小墨離開的。他還記得剛才的感受——身體一下子不能動了,那是來自身體內處的力量,那原本屬於阡冴的部分正在抵抗主體,雖然只是那麼一小會……
“怎麼會……找不到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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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墨,歡迎回來,我們正在舉辦茶會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冥小墨耳邊響起。
冥小墨一睜開眼睛,看到冥湮關切的臉,後面的桌子上做著雲陽複燁和殊況,桌子上擺滿了點心和花朵。
“小墨,真是千鈞一髮。”雲陽複燁端著精緻的骨瓷茶杯向他舉了舉,“嚇到了嗎?”
冥小墨嫵媚一笑:“很刺激。”
82
房間裏擺設華麗,厚重的窗簾被仔細紮起,明媚的陽光從窗戶裏照進來,帶來沙漠特有的乾燥氣息。
窗戶旁邊是一張厚重的桌子,上面鋪著雪白的桌布,一角被微風輕輕揚起,上面擺滿了各種點心和花朵,空氣中彌漫著糖果和牛奶的芳香。
冥小墨無奈的揉了揉眼睛,這會就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明明是很緊張的局面一下子轉變成很悠閒的下午茶會,任誰都會有些不適應吧。
冥小墨看到身邊的男人,銀色的長髮被仔細的紮起,泛著淡淡的銀色光澤,紅色的眼睛專注的看著自己。他輕輕把男人的手拉過來,那種感覺熟悉而溫暖,他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男人柔軟的掌心,唇抵在掌心,能感覺到那複雜的手掌紋路。
男人用手將冥小墨的頭輕輕的抬起來,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歡迎回來,我的小墨。”
冥小墨扁扁嘴,伸手摟住男人的脖子,撒嬌的用頭蹭蹭男人的肩窩:“父君……我想你。”
冥湮看著在自己懷裏撒嬌的冥小墨,輕輕的說:“小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先聽哪一個?”
冥小墨從冥湮的懷裏起來,狐疑的看著冥湮:“我以為你不喜歡玩這種二選一的遊戲。”
“我的確不太喜歡,不過這種遊戲的好處是,有些說不出口的話用這種方式比較容易表達。”冥湮柔聲說。
冥小墨雖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乖乖的按照冥湮的意願來做選擇題。
“先說好消息。”冥小墨看了對面正在悠閒喝茶的雲陽複燁和殊況一眼。
這兩個人正看著床上的冥小墨,忽然被冥小墨一看,身體不由的打了一個冷戰,隨即立刻裝出無所謂的樣子繼續吃喝,不過再也不往冥小墨這邊看一眼。
“我們能再次團聚這算好消息吧。”冥湮輕輕的說。
冥小墨乖乖點了點頭,“壞消息估計不善。”
冥湮笑了笑:“壞消息是,為了救你,雲陽複燁用一樣東西做媒介,以我和他魔界之心的力量,在主神的結界裏打開一個口子,把你拉了進來。”
冥小墨愣了愣:“這算壞消息嗎?”
“這個方法極其冒險,但是有那個媒介在,我們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冥湮輕輕的說,“但是……主神的結界太過堅固,所以那個媒介……碎了。”
“那個……媒介?”冥小墨困惑的看著冥湮。
“聚魂珠……”冥湮輕輕的笑起來,“碎了……”
“啊!不會吧……”冥小墨先是詫異,隨即露出難過的表情,“我的聚魂珠……”
“知足吧,”雲陽複燁從桌子後面走過來,“能從九天雲宮回來就偷著樂吧。”
“我倒寧願我死在那裏。”冥小墨賭氣的說,眼角看到冥湮微蹙的眉頭,立刻改口,“那是不可能的。”
雲陽複燁冷冷一笑:“要不是主神遲愣了一下,憑我們也是無能為力。你能撿條命就不錯了。”
“雲陽。”旁邊的冥湮忽然開口制止雲陽複燁繼續說下去。
雲陽複燁像忽然清醒了一樣,愣了一愣,隨即微微欠身:“我先下去了。”
冥湮點點頭沒說什麼,殊況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同樣向冥湮欠欠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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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殊況看到雲陽複燁走在長長的走廊上,留給自己一個單薄的背影。
雲陽複燁很少會這樣走路,他總是懶洋洋的,無論多麼緊急的事情,他都是這樣樣子,但是這會看上去什麼事情也沒有。
殊況喊了他兩聲,雲陽複燁沒有回頭,他就這樣安靜的向前走。動作是少見的迅速和利落。
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雲陽複燁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魔界法師,他是那麼長的歷史中,最有名和最精明的法師,他對所有困難的事情遊刃有餘並且看上去總是那麼精明。他符合一個商人和法師,在他的臉上,永遠都是笑容和精明。
殊況沒有再叫他,很明顯,雲陽複燁不想殊況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雲陽複燁這個人看上去跟誰都熟,跟誰都談的來,因為他知道別人要什麼。可是他自己看上去什麼都要,又什麼都不想要。
雲陽複燁大步的向前走,然後從旁邊的樓梯下樓,殊況在後面幾乎跟不上。
他不想超越他,因為他知道雲陽複燁現在不想任何人看到他自己的表情。
他的步子很快,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前面,仿佛那件東西傾注了他所有的情感,一種徹底的專注,帶著令人不安的神經質。
殊況不知道跟了他多久,然後雲陽複燁猛的停下來。他還沒有走出六重鼓樓,殊況慶倖的想,他們還不用去沙漠上進行長途跋涉。
他看到雲陽複燁轉過頭,他的臉看上去有些疲憊,銀色的長髮在陽光下泛著白色的柔光。
他不知道剛才他的表情是什麼樣,但是起碼現在正常了。
他看到雲陽複燁藍色的眼睛裏有了自製和精明,他的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一種戲謔和驕傲,他拿出腰裏的煙袋,慢慢的把它點燃,然後狠狠吸了一口。
白色的煙漂浮在他們眼前,殊況看到他藍色的眼睛清明如洗,仿佛又能控制一切局勢,透著一個商人的精明。
他向殊況開口:“好了,我們要去準備接下來的事情了。”
殊況點了點頭,雲陽複燁又抽了一口煙,身體沒動,他靠著旁邊的牆慢慢的蹲到地上。雖然魔界的第一法師應該經常保持形象,不應該像人界的小混混那樣蹲在地上抽煙,不過這會殊況並沒有什麼責怪。
殊況走到雲陽複燁面前,身體很自然的擋住了從窗口照進來的陽光。
“冷靜點,這不像你。”殊況輕輕的說,“小墨會難過。”
雲陽複燁抽了口煙,沉默了一會輕輕開口:“不會的,他不會把我放在心上。”
“可以了,雲陽,這是最合適的結局了。”殊況柔聲說,他沒有說這是最好的結局,畢竟每個人對好結局的理解不一樣,“畢竟小墨安全回來了,接下來我們只要考慮怎麼躲避主神就可以了。”
“我知道。”雲陽複燁淡淡的說。
“像以前那樣就可以,冥小墨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
“夠了!”雲陽複燁從地上騰的站起來,藍色的眼睛怒氣衝衝的看著殊況,“我知道,所以你不要一再提醒我……”
雲陽複燁話還沒有說話,殊況忽然伸手把他按在牆上,手裏的煙管不小心也掉落在地上。
他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男人有一雙紫色的眼睛,這是魔界少見的紫眸,很漂亮,除此之外,他是殊況,這毫無懸念,或者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對自己有過如此粗魯的動作。
雲陽複燁瞪著碧藍的眼睛,等著殊況說話,可是過了好久,雲陽複燁只是看到他憤怒的紫色眼睛。隨即他不滿的想要推開他:“你好歹說點什麼吧!”
殊況還是沒有說話,但是臉色有所緩和。
雲陽複燁雖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這位搭檔,不過現在看殊況臉色放鬆下來,於是就想把他推開。畢竟自己被按在牆上這樣的動作看起來有些曖昧,或者說看起來有些不夠男人。
可是法師畢竟只是法師,他很用力的推了一下戰士,戰士絲毫不動,於是雲陽複燁更加不滿,他提高聲音說:“殊況,如果你想說什麼就說出來,但是請你離我遠一點。”
“記得我們當初的契約嗎?”殊況輕輕的問。
“契約嗎?”雲陽複燁說,“當然記得,那可是一份終生契約。”
“是的。”
雲陽複燁看了一眼殊況,不太明白這會他為什麼會提起這件事情,“我們從生意中取得的力量一人一半?嘿,我可沒有獨吞過……”
“雲陽複燁,這是終生契約。”殊況固執的說。
“是的,然後呢?”雲陽複燁不解的看著他,陽光從他的背後照過來,給眼前的男人打上曖昧性感的明暗,他開始覺得這個男人有些固執和難以理解,和以前的殊況似乎有些不同。
“所以我們註定以後一輩子呆在一起。”殊況說。
“所以呢?”雲陽複燁再次問眼前的男人,他不喜歡這種不著力的感覺,有種抓不住事情重點的感覺,“如果你想說什麼請你直接說,我們現在不是在做生意,我不想浪費我的腦力。”
“如果我要力量,我會有許多方法,我和你不同,我的身體沒有那麼柔弱,”殊況輕輕的說,“我只是單純想要那份契約其中的一部分。”
“哪部分?”
“終生契約,雲陽,”殊況微微的低下頭,“終生契約,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殊況,這算是表白嗎?”過了一會雲陽複燁忽然開口。
殊況猶豫了一下,放開雲陽複燁的身體,“你從這件事情裏看到了什麼商機嗎?“
雲陽複燁沉默了一會,然後彎腰從地上把煙管拿起來,向後走去:“好吧,我會考慮一下的。”
83
“啊,雲陽這傢夥居然敢吼我……”冥小墨立刻轉回頭來委屈的看著冥湮,“難道他受什麼刺激了?”
“不會有下次了,”冥湮柔聲說。
“啊,對了父君……”冥小墨忽然拉住冥湮的手說,“阡冴、阡冴居然就是主神!”
“這話聽起來有語病。”冥湮柔聲說。
“沒有語病,我真的見到阡冴了,他就是主神。”冥小墨肯定的說。
冥湮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的小墨,你要確認以前的冥小墨是不是你,後來的阡冴是不是主神,小墨,主神可以是任何人。”
“你的話我不明白。”
“他只是單純的天地間的一種力量,你見識過的,那種清冷刺骨,卻異常純粹清澈的力量。”冥湮輕輕的說。
“可他還是阡冴,”冥小墨堅持說,“無論是語調還是脾氣都是一樣的。”
“可顏小墨不是你,我以為你早就明白了。”冥湮把他摟在懷裏,“阡冴已經死了,這是個事實,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阡冴了,你知道嗎?”
“……我只是……”冥小墨張了張嘴,他想為自己辯白一下,維護點什麼東西或者說明點什麼情況,可是嘴張開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天上地下,再也沒有阡冴這個人。這是他自己說的,可是這會這句話卻那麼難以接受。
他以為他可以只在乎冥湮,旁人他根本無暇顧及,可是阡冴死去以後,他竟然十分的懷念。
他和阡冴在一起很久,幾乎都是一起殺戮在戰場,可是現在記憶中似乎沒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情。
而印象最深的依然是他白色的長衫,挺拔的背影和在陽光下閃著銀光的亮銀盤龍棍。
他存在的時候總是讓人忽略,他離開以後總是讓人懷念。
冥小墨想他還活著,這會他覺得如果他是主神的話也沒有關係。
“啊,對了,你們怎麼能救我出來,聚魂珠的力量有那麼大嗎?”冥小墨轉移話題,他不想再繼續深入討論阡冴這個問題。
冥湮看出冥小墨的想法,只是安慰的摟著他:“那個聚魂珠被人淨化過了,它有撕開主神結界的力量,當然結界和主神息息相關,他沒有理由不發覺,但是他遲疑了一下。”
“為什麼?”冥小墨疑惑的看著冥湮,“難道是主神老了,反應遲鈍了?”
冥湮笑起來:“我的小墨,你不應該用人類的觀念來判斷神族,這對你同樣不合適。”
“好吧,”冥小墨扁扁嘴,“他沒有理由遲疑。”
“當然,我想……也許他還沒有完全消化關於阡冴的那一部分靈魂,”冥湮柔聲說,“就像當時
顏小墨在你身體裏的時候一樣。”
“可以很簡單的封印。”冥小墨立即說,“就像那時候你對我做的那樣。”
“也許他根本就不像封印阡冴的靈魂,如果他想和那個靈魂融合,他自然不要封印。或者他覺得他可能很輕易的控制阡冴剩餘的魂魄,但是事情總是出乎人的意料。”冥湮若有所思的說,“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主神也不會例外。”
“是嗎……”冥小墨忽然意識到另一件事情,“那麼、阡冴的靈魂還在他體內?”
“可是這會已經完全消失了。”冥湮抬頭看著窗外,藍色的天空如此晴朗,沒有一絲雲靄,陽光柔和的照耀進房間,白色的窗簾輕輕飄動。
冥小墨也沒有在說話,他把頭靠在冥湮的懷裏,輕輕的閉上眼睛,他聽到男人安定的心跳聲,身體慢慢放鬆下來。他不想再去爭執阡冴究竟還存不存在的問題,因為這毫無意義。
他已經死了,白色的衣袂在眉間留一個清影,視線吹過他的鬢角,留住他最後挺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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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天氣仿佛更接近九天雲宮的天氣,從來不下雨,天空永遠是一片晴朗,偶爾飄過幾片雲,當然也不是雨雲。只不過這裏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各種魔界生物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生長,使得它們和人界那些柔軟的生物完全不同。
因為他們的每一天,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
這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在魔界的中心,那是個非常危險的地帶,魔界的宮殿並不在那裏,在中心有一座高塔,裏面住著一位法師。
當然,根據魔界的傳說,這位法師簡直是厲害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在他手裏,所有的東西都能回歸成最原始的力量。
關於他有許多的傳說,有人說他是魔族的皇族,因為不喜宮廷生活而退隱於此,也有人說他是一個生意人,游走在三界之間,尋找最寶貴的力量。
但是最近卻發生了一件令魔界抖三抖的事情,這次隨著法師的回來,他帶回了魔界的新的王者,凡是魔族,都要臣服旗下。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好消息,魔界早就該有個君王了。
雲陽複燁走進冥湮的房間,門沒有關,他輕輕一推就走了進來,他的手裏拿著法杖,法杖上面紫色的魔界之心散發著昏暗柔和的柔光。畢竟現在是緊張狀態,搞不好一會主神就殺過來了,按照現在的局勢來說,魔界隨時有可能兵臨城下。
“陛下?”
雲陽複燁一走進來皺了皺眉,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種曖昧的情欲氣息,窗簾被放下來,房間裏有些昏暗。他剛想退出去,心想來的不是時候,正在這個時候,冥湮的聲音從裏間傳來。
“是雲陽嗎?進來吧。”
雲陽複燁不想進去,從心底就抗拒,但是還是得進去,所以他只好硬著頭皮走進房間的裏間。
冥湮的房間很簡單,但是細節處異常精緻,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走上去一點聲音也沒有。
裏間屋是冥湮的臥室,燃著香,香爐裏飄出淡淡的香味,空氣中彌漫著情欲過後的曖昧氣息,他有些不自然的皺了皺眉,站在門口沒有再往裏面走。
“雲陽?”冥湮的聲音低沉而性感,帶著一絲絲的沙啞,雲陽複燁感覺自己的情緒有些暴躁,但是沒有表露出來。
他向前走了幾步,看到床幔被人輕輕撩起,雲陽複燁低著頭,沒去看床上的情況。他知道,自己看了以後,心情更不好。
“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冥湮的聲音很輕,就像怕打擾了這靜謐的氣氛。
“那個東西找到宿主了。”雲陽複燁輕輕的說,隨即慢慢的抬起頭,一邊抬頭,一邊罵自己沒出息,但是他還是想見他。
不出意料的,他看到冥小墨安靜的睡在冥湮的懷裏,他的臉向著冥湮的懷裏,只露出半個側臉,黑色的長髮蜿蜒在白色的床單上,顯得格外誘人。
他看到他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心也沒由來的跟著顫了一下,然後立刻低下頭。
這可真是份苦差事,雲陽複燁不由的想。
“雲陽。”冥湮的聲音裏有些笑意,“我一會去你那裏,你先出去吧。”
“是。”雲陽複燁欠了欠身,轉身走了出去。
他聽見衣服摩擦的聲音和迷糊的嘟囔聲,然後快步離開。
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他抱怨著,當然,他也知道冥湮為了冥小墨付出了足夠的代價。
這像一個普通的童話,他們的關係不一般,但是是他的就該是他的,誰也搶不走。
也許命中註定就是這個意思,雲陽複燁站在走廊上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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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的身體動了動,然後睜開黑色的眼睛,那雙黑色的眼睛有一絲迷茫,卻沉寂的沒有一絲光線。
“剛才我好像聽見說話聲。”冥小墨的聲音還帶著疲憊,他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不過在壓力面前,誰都需要發洩一下。
魔界是個沒有蛋殼的雞蛋,如果主神一動手,魔界或許連抵抗的機會也沒有。
“是雲陽,”摟著他的男人輕輕的回答他,“還要再睡一下嗎?”
冥小墨搖了搖頭,眼睛卻不由自主的閉起來:“我好像聽見他叫你……陛下?”
“我現在是魔界的王。”冥湮輕輕的說,“這是對抗主神最後的退路。”
冥小墨睜開眼睛看了他一會:“他有那種石頭,他幾乎不用親自動手。”
“放心,”冥湮忽然笑了起來,他低頭吻了吻冥小墨的額頭,“我也還有最後一張王牌。”
冥小墨眯起眼睛:“我有點想到了那是什麼了。”
冥湮輕輕一笑,一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冥小墨發出一陣呻吟,全身的骨節仿佛都在向身體抗議。
他不滿的扁起嘴:“我才剛醒!”
“是的,“身上的人心不在焉的說。
“你剛才都快把我拆了……”冥小墨在男人身下掙紮並嚷嚷著,他感覺到身上的男人壓倒性的力量。
他和以前不同,這個男人不再將真實的一面隱藏在面具後面,這很好,但是……
“你在想什麼?”冥湮溫柔的吻上他的唇,他再一次擠進冥小墨的雙腿間,深深刺入他的身體,然後滿足的吸了一口氣。
“你不該縱欲……”冥小墨纖長的手指抓住他的肩膀,企圖放抗。
“為什麼不。”男人寵溺的親了親他的耳朵,“我太想你了。”
“這種藉口用過一次就可以了。”冥小墨使勁的想把身上的男人推開。
男人吻了吻他的唇,柔聲說:“這樣的藉口永遠不會過時。”
“你……”
冥小墨還想跟他爭辯的時候,男人的身體抽動起來,他感到男人的身體富有侵略性,自己卻不可否認的感到興奮起來。
男人溫柔的低頭親了親他的耳朵,然後開始抽送,低低的呻吟從冥小墨的口中不可抑制的溢出,他想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雲陽複燁恐怕還要再等上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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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複燁和殊況確實等了一會,他百無聊賴的擺弄手裏的法杖,那顆紫色的魔界之心閃爍著柔和的紫色光芒。魔界之心細緻的切割面即使在幽暗的環境中依然散發著微微的光芒,那優雅的暗紫色就像殊況的眼睛。
想到這裏,他抬頭看了一下殊況,殊況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無邊的沙漠,不知道在想什麼心思,俊美的側臉看不出任何想法,風吹過他的鬢角,有一種冷感的性感。
“雲陽,你怎麼一副色迷迷的樣子?”
雲陽複燁被嚇了一跳,手裏的法杖也差點撒手,轉過臉來一看,冥小墨在旁邊看著他,在他後面跟著冥湮。
因為他們的聲音,殊況也把頭轉了過來,視線停留在雲陽複燁身上,雲陽複燁立刻轉過頭,藍色的眼睛不自然的飄來飄去,最後落在自己的法杖上。
“喂、喂,你把我們叫來有什麼事?”冥小墨不滿的看著雲陽複燁失魂落魄的樣子,這個法師一眼看上去並不怎麼可靠,不過他和這個法師相處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幸好不是虛有其表,冥小墨暗自慶倖,不過對於這個法師走神的程度真是不敢恭維。
“當然有事。”他飛快的看了殊況一眼,走到房間的中心。
這間房間很大,地上鋪著黑色的特殊地磚,非常非常沉寂的黑色地面,它不像光潔的大理石一樣可以反射光線,它幾乎吸收了所有的光線,所以即使房間裏點著許多蠟燭,依然有些陰森。
房間的中心是一個水池,說水池,其實應該算是一個低台,直徑大約有一百五十公分,裏面蓄滿清水,水面幾乎與低台持平,一點波動也沒有,清澈見底,沒有仔細看的話,會覺得低台裏面根本什麼也沒有。
雲陽複燁就站在這個低台前面,低台直到他的膝蓋處,當他把手中法杖的魔界之心沉到低台的時候,房間裏的光線更加暗淡了下來。
冥小墨對這種法術一點也不瞭解,他更擅長直接殺死對方,而不是在後面搞些什麼奇怪的法術。就像他以前很討厭天界的一個法師,那個法師喜歡在自己的房間裏放上各種各樣的鏡子,他可以從鏡子裏看到外面一切的景物和正在發生的事情。他覺得這樣的行為多少有些變態,不知道雲陽複燁是不是也曾經這樣過,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雲陽複燁一眼。
雲陽複燁的臉上沒有表情,他的臉上總是掛著精明和毫不在意的表情,仿佛在他藍色的眼睛裏看出來的只有對他生意上有用或者沒有用的分別。但是這會,也許是因為法術的關係,藍色的眼睛有一絲迷茫,使得他的臉柔和了很多,看上去竟然十分漂亮。
冥小墨有這樣的發現的時候,抬頭看到殊況也正在看著雲陽複燁,也許是雲陽複燁正在進行什麼法術,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人,他的臉還是這樣的平靜和柔和。
冥小墨感覺周圍的氣溫低了好幾度,當然依他的體質,他可以完全不為溫度所動,這並不是說明他對溫度沒有感覺。魔界的溫度一直很高,這跟它沒有雲朵和一直有炙熱的太陽有些關係,所以即使在六重鼓樓也可以感覺到外面的高溫,可是這會溫度不一樣了。
仿佛下降了好幾十度,如果一定要按照人類估計溫度的方法大概只有一、兩度,他無聊的抬眼看了一下周圍的人,冥湮和殊況都沒有什麼反應。
所以我就是不喜歡用法術,他想,因為對於法術,你很少能預料它隨之帶來的影響,這是很多試驗帶來的教訓。
這時候,低台的水面忽然發出淡淡的紫色光芒,那光芒越來越強烈,就像陽光從雨雲中閃耀出來,騰然照亮了整個房間,一片幽紫的光芒彌漫在整個房間裏,冥小墨眯起眼睛,下意識的用手擋住那些光線。那光線很美麗,不過太耀眼了,仿佛煙火的光芒,在這個幽暗的房間裏顯得如此美麗和燦爛。
然後房間又恢復到了原先的幽暗。
冥小墨把手放下,雲陽複燁已經把法杖拿回在手裏,臉上又恢復到了原來的那種表情。
冥小墨正看著雲陽複燁,冷不防被旁邊的男人摟進懷裏,回頭對上那雙紅色的眼睛。
“你嚇到我了。”冥小墨不滿的抗議。
“抱歉。”男人毫無誠意的說,手不客氣的圈上冥小墨的腰,然後向低台的水面指了指,冥小墨看過去,看到平靜的水面上浮現出一層光影。
潔白的宮殿,晴朗的天空,雲靄在旁邊不著痕跡的飄過,光潔的地面就像鏡子一樣倒映出整個宮殿。
“天啊……雲宮,”冥小墨發出低呼,“你們怎麼進去的?”
“在救你的時候,撕裂結界那會把東西放進去的。”旁邊的冥湮輕輕的說,“很幸運,沒有被主神發覺。”
“是什麼東西?”冥小墨好奇的問,就好像現代的攝像機那樣,視線平行前進。冥小墨看得出來,圖像映在水面上的水平位置大約是人眼睛的水平線。如果是人的眼睛,冥小墨估計了一下,那麼這個人應該不高。
“是一種魔界的生物,給它加了特殊的結界,”冥湮輕輕的說,紅色的眼睛看著水面,“這種結界非常接近主神的結界,可以騙過他的感覺——恐怕支撐不了太久。”
“那還要進去幹嘛?”冥小墨奇怪的說,這是一種多此一舉的行為,明知道會失敗為什麼還要去做?
冥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知道一個結果。”
冥小墨沒有問冥湮是什麼結果,因為結果馬上就會出現,這個行為對主神來說完全是個挑釁,也許他一生氣,馬上就會掃平魔界——冥小墨想到這裏皺了皺眉頭,那種純淨森冷的力量真是讓人不愉快。
“……等一下,我去過那裏。”冥小墨忽然輕輕的說,“那個轉角有一面鏡子……”
隨著他話音剛落,果然在牆角有一面落地的鏡子。
從那面鏡子裏可以看到視線的來源——一個漂亮的紅衣少女。她看上去十六七歲,正是花樣的年華,不過在這個時間止步的雲宮來說,這似乎沒有什麼意義,也許她已經活了好幾千年了,或者好幾千年以後她還可以是這個樣子,這完全取決於她自己。
紅色的衣服,黑色的長髮被仔細挽起,白皙柔軟的皮膚,和愉快的表情。冥小墨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少女是紅蓮。
紅蓮在鏡子裏看上去沒有什麼不一樣,她一轉身,只是掃了鏡子一眼,然後走進旁邊的房間。
那間房間冥小墨很熟悉,他在那裏住過一段時間,雖然不能算是愉快的回憶,不過總算是吃飽喝足。紅蓮雖然偶爾抱怨幾句,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
紅蓮把門推開,房間裏沒有什麼改變,還是冥小墨在的時候的樣子。他習慣喝的杯子,習慣抱著的抱枕,然後他看到在自己習慣坐的沙發上,坐著另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金色的短髮,白色的長衫,若有所思的把玩著面前的杯子,藍色的眼睛一片湛藍。不知道是不是身臨其境的感覺,冥小墨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森冷起來了,令人整個精神都繃緊了起來。
他有著冥小墨熟悉的樣子,但是冥小墨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冥小墨往冥湮的懷裏縮了縮,他實在不喜歡那種力量,男人很溫柔的揉著他。
冥小墨在水面上看到主神藍色的眼睛仿佛一面明鏡,仿佛可以照出世間一切事物,卻無法照透自己的內心。
水面很平靜,所有的人就像在看攝像機裏傳遞來的畫面一樣。當然其實這也差不多,魔界的一種生物進入了雲宮,然後讓大家看了一場免費的電影。
當主神轉過頭來的時候,當視線一起交匯的時候,冥小墨有種心窒的感覺,仿佛那雙藍色的眼睛穿透了這層層的空間。
然後連周圍的空氣都被淨化了一樣,雲陽複燁向後退了一步,殊況連忙把他扶住。水鏡裏的主神忽然笑了起來,那個笑容幅度很小,很優雅,帶著神祗特有的慈悲和溫柔。
冥小墨看到他開了又合的唇,他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原本平靜的像鏡子一樣的水面忽然劇烈搖晃起來,隨即他感覺到不止是那個低台,連腳下也搖晃起來,整幢六重鼓樓似乎都在顫抖,冥湮摟著冥小墨,騰出一隻手對著水面,然後輕輕念了一個詞,然後搖晃慢慢的停止了。
“怎麼……回事?”冥小墨看了那個低台一眼,裏面的水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不見了,空空如也的一個臺子,抬頭看雲陽複燁,他也是一臉詫異。
“很危險。”殊況輕輕的說,“幸好陛下在這裏。”
“主神的力量很容易從水的媒體裏過來魔界。”冥湮輕輕的說,“不過能看到雲宮,總算確定了一件事情,”說著他看了雲陽複燁一眼。
雲陽複燁點了點頭。
冥湮低頭看懷裏的冥小墨,冥小墨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種困惑。
“父君……剛才主神在說什麼,是咒語嗎?”冥小墨輕輕的問。
“嗯……”冥湮輕輕的回答他,“有受傷嗎?”
冥小墨搖了搖頭。
冥湮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別擔心,我們要去找一個人。”
冥小墨笑著點了點頭,他知道冥湮要去找誰。
冥湮將他摟在懷裏,他的指尖輕輕撫摸著柔軟的黑色長髮,他當然知道主神念的並不是咒語,而是小墨的名字。
冥湮知道,主神說的是:
“小墨,等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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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湮到房間的時候,冥小墨還在沙發上煲電話粥,他不滿的皺了皺眉頭,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然後把他摟進懷裏。
冥小墨很自然的靠在冥湮懷裏,手裏還拿著話筒。
“對啊……差點就回不來了,我真沒想到主神是那個樣子,早知道當年我就不把阡冴拉進冥界了。”冥小墨滿腹的牢騷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你那裏還好吧,可以應付過來嗎?”
然後他沉默並且全神貫注的聽著對方講話,連冥湮親吻他的耳朵也沒有覺察到。
當然最後他還是覺察到了,不滿在冥湮懷裏換了位置,繼續對電話的那頭說:“要不你也來魔界吧,我怕主神那傢夥來找你麻煩……哎……為什麼不來嘛。”
他一邊說這一邊用纖細到指尖無意識到在冥湮到胸膛輕輕到滑動,身體舒適到靠在冥湮懷裏,腳就架在沙發到扶手上。
這可真是對自製力到考驗,冥湮不由到想,懷裏到冥小墨則繼續打著電話。
“來魔界吧,我好像好久沒看到你了,很想你哎,你不想我嗎……不想?為什麼不想,小羽太過分了……”
冥小墨到聲音撒嬌到時候軟軟到,和他平時冷漠到語調完全不一樣,帶著微妙的抑揚頓挫,讓人不禁醉在這個聲音裏。
冥湮輕輕撫摸他黑色到長髮,那黑色的發絲就像優雅的脈絡,嫵媚的蜿蜒。
“不用擔心啦,我才不怕他呢……”冥小墨不滿的說,“你太看不起你哥哥了……什麼?小閻王和崔判擔心我們?沒事沒事阿,魔界很安全……”頓了頓他又說,“喂,小羽,我要說害怕的話,你會來找我嗎……”
冥小墨愣了愣,隨即轉頭沖冥湮怒氣衝衝的說:“小羽居然掛我電話!”
“可能他比較忙吧。”冥湮柔聲安慰冥小墨,順便把藏在沙發後面的手上的,斷了的電話線扔掉。
“是嗎……”冥小墨若有所思的把話筒放回座機上,“看起來小羽也不清閒啊。”
冥湮輕輕的說:“其實他已經可以帶領整個冥界了,他比我想像的更能幹。”
冥小墨抬頭看冥湮:“小羽是個好孩子,你會以他為傲的。”
“我也為你驕傲,”冥湮柔聲說,低頭吻了吻冥湮,“小墨,謝謝你一直堅持在我身邊。”
冥小墨把頭蹭到冥湮懷裏,沒有說話。
冥湮溫和的摟著他,旁邊古老的落地時鐘發出沉重但堅定的屬於時間特有的聲音。時間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似乎同樣沒有意義,但事實上,他們現在的時間的確不多。主神隨時會到魔界,他是這個世界的創世神——或者換另外一句話,有什麼能和創世神匹敵呢?
魔界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它表面上看上去很安靜很荒涼,是個能夠讓人徹底安靜下來的地方。同時它又是一個脆落的地方,它沒有任何結界的保護,沒有任何人能為它的安全負責。它歡迎任何居民,只要你能夠有這個能力活下來。
冥小墨靠在冥湮的懷裏,黑色的眼睛安靜的看著窗外,外面是一片燦爛的陽光,陽光下是一片荒涼的沙漠。位於魔界中心的六重鼓樓,它的周圍不會有任何建築和植被,只有一些深深的蟄伏在沙漠中的魔界危險生物。所以從上面看來,這就是一片死寂的沙漠而已。
他忽然發現,其實自己並不是好奇心特別重的那種人。如果能這樣在冥湮懷裏過一輩子,其實也是件不錯的事情。無論是在幽深黑暗的冥界或者是在這個寂寞荒涼的魔界,其實這沒有什麼不同。曼珠沙華盛開的彼岸和矗立在沙漠中間的六重鼓樓對冥小墨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他看到窗子旁邊的紗簾被風吹出優雅的起伏線條,看到在陽光下的桌子上擺著午茶和點心,那些在明亮光線下輕舞的微塵,仿佛穿透了時間的限制,照射在某個未知的未來。
他能感覺到周圍屬於冥湮的氣息,這讓人安心,所以這就夠了。
那個九天雲宮雖然美麗,雖然想要什麼有什麼,可是對冥小墨來說,那不是重要的事情。
這一刻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房間裏很安靜,直到房門被雲陽複燁推開。
雲陽複燁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冥小墨安靜的躺在冥湮懷裏,溫順的就像小貓,懶散的眯著眼睛,臉上不是平時那種驕傲冷漠的表情,也不是那種透著嫵媚妖嬈的性感。他很放鬆,他看上去很好,雲陽複燁這樣對自己說,所以把他從九天雲宮就回來並沒有錯。
也許殊況說的很對,這是最合適的結局,或許對我來說,也是最好的結局?
“喂,你很不禮貌哎。”冥小墨忽然偏過頭看站在一邊的雲陽複燁,發出慵懶而不滿的聲音。
冥湮紅色的眼睛也往他看過來。
他過了好一會才說話:“那個……陛下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
冥湮挑了挑眉,然後輕輕的揮了揮手,讓雲陽複燁離開房間。
雲陽複燁走出房間後,並沒有馬上離開,他把門輕輕的帶上,然後站在那裏不發一言。在這次事情以前,他沒有見過冥湮,冥湮是冥界的王,他掌管整個冥界。他以前和冥小墨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知道冥小墨喜歡他的父君,也就是這個冥界唯一的王者。
他只是聽過那些傳聞,是的,只是傳聞。
天上地下最仁慈的王者/掌管著這個死後的世界/天上地下最仁慈的王者/ 點燃通往潔淨的光芒 /銀色的長髮如同燦爛的星光/那溫柔的彼岸就是他的居所 /美麗的花朵燃盡一切罪惡 /罪孽的靈魂在輪回中得到永生
這當然只是一些藝術的讚美詩,也許是時間太過殘忍,即使是這樣的神祗,也會想要像人類一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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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在人界?”冥小墨看著圍坐在圓桌的幾個男人。
冥湮、殊況和雲陽複燁,還有一位新來的人——冥螢,加上冥小墨就是五個人。五個人圍坐在圓桌周圍,外面已經是夜晚了,高腳燭臺上的蠟燭發出明亮的光芒,除此外桌子上空無一物。
“因為人界的氣息很雜,最適合躲藏的地方。”雲陽複燁輕輕的說,“具體的地方也已經找到了,最好派人去把他帶到魔界來。”
“讓誰去比較好呢?”冥小墨看了看冥湮,沉默了一會說,“我和父君去趟人界。”
“不行。”冥湮看著冥小墨柔聲說,“你現在已經解開了封印,如果去了人界,力量太過強大,很容易被主神發覺。”
“哎……”冥小墨不滿的嘟起嘴,一拍桌子站起來,“那我在這裏一樣危險啊。”
“要不然我去一趟吧?”冥螢忽然出聲,“只要把他帶回來就可以了吧?”
“不行……那個人的力量還沒有測量下來,”冥湮輕輕的說,“還是我去吧。”
“那我也要跟著。”冥小墨堅定的說。
大家看了他一眼,那倨傲囂張的態度還是沒有改變。
“你留在這裏幫雲陽複燁做結界。”冥湮輕輕的說。
“我也要去。”冥小墨再一次申訴自己的意願。
“……好吧。”
所有的人再次沉默下來,他們再次在冥小墨絕美的臉上看到那種得意的表情。
“這、這太危險了吧。”雲陽複燁立刻說,“陛下,為了小墨的安全還是……”雲陽複燁還沒把話說話,就被冥小墨踩了一腳,所以後面的話也沒有接上去說完。
“陛下……”冥螢剛想說話,冥湮便擺了擺手。
由於冥小墨身邊坐的就是冥湮,所以他很乖巧的蹭到冥湮身上。冥湮溫柔的摟著他,輕輕的撫摸他的頭髮。
周圍的人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後雲陽複燁還是站起來說:“陛下,我覺得小墨還是不要去人界的好,您剛才也說了,小墨現在的情況很容易被主神盯上,太危險了。”
冥湮輕輕點了點頭,輕輕的說:“事情就這麼定下來,冥螢你在這裏幫雲陽做結界,起碼要把六重鼓樓周圍設好結界。”
聽到冥湮做會議總結,冥小墨知道事情已經決定下來,親昵的蹭蹭冥湮。
冥湮低頭看著冥小墨柔聲說:“當然,你得準備下,我們要去人界了。”
冥小墨愉快的點點頭,旁邊的雲陽複燁一副擔心的樣子。
“可以嗎?”冥小墨再次愉快的向冥湮做確認。
“當然,小墨。”冥湮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然後對旁邊幾個人說,“所以為了保護他的安全,我要再次把他的力量封印。”
“什、什麼?這可不行!”冥小墨立刻從冥湮懷裏掙紮出來,結結巴巴的說,“我說,我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力量呢……”
“這只是暫時的,親愛的,我向你保證。”冥湮柔聲說,“這只是為了你好,你不想我們在人界的時候會被別人打擾吧?”
“你不能這樣……我還是不要去人界了,反正你會很快回來吧?”冥小墨小聲的說,“所以我還是在魔界好了。”
“也許主神找不到你,會願意把攻打魔界的時間推遲一點?”冥湮溫和的看著他,“所以為了魔界,我還是要暫時封印你的力量。”
“不行、不行……”冥小墨委屈的扁扁嘴,“我不要那樣……”
“放心,事情一結束,我就會幫你解除封印的。”冥湮溫柔的說。
不過這會在冥小墨眼裏,這樣溫柔的冥湮有點像在向老鼠示好的貓,但是現在的情況似乎沒有什麼別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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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父君……不要,不要了……”
無論怎麼聽都像叫床聲,而且冥小墨的聲音又輕柔又帶著微微的沙啞,令整個氛圍都變的曖昧起來。
“這算怎麼回事!”雲陽複燁在房間外面忽然嚷起來,“陛下不是說要封印小墨的力量,怎麼變成這個聲音了!”
旁邊的兩個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房門裏面還是斷斷續續傳出曖昧的喘氣聲,雲陽複燁終於忍受不了,提著法杖轉身離開。
殊況猶豫了一會,跟了上去。
冥螢看看另外兩個人都走了,房間裏又隱約傳來那種曖昧的聲音,想了一會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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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這樣,好不好……”冥小墨發出委屈的聲音,可憐兮兮的看著冥湮。
“不好。”
“你怎麼這樣……”冥小墨更加委屈,黑色的眼睛眨了眨,裏面全是難過。
“我還沒動手,你怎麼先叫開了?”冥湮好笑的看著床上的冥小墨。
冥小墨的衣服穿的整整齊齊,委屈的蜷縮在床的一角,用乞求的眼神看著自己。
“放鬆點,小墨,這又不是第一次……”冥湮想走過去柔聲安慰他。
冥小墨看到他走過來,大聲嚷嚷:“別過來、別過來啊……”
“好了小墨,你不是孩子了。”冥湮柔聲說,然後輕輕的走到他身邊,“不疼的,不是嗎?”
“誰說不疼了,不疼你來……”冥小墨不滿的說,然後伸出一隻手在空中揮了揮,希望能把冥湮趕走一樣。
冥湮把他那只手輕輕的握住,然後一拉,把冥小墨拉進自己懷裏。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願意……”冥小墨在冥湮懷裏拼命的反抗,“我不要……”
“我保證,等這個事情過去了以後,我一定把你的封印解開……”冥湮溫柔的哄騙懷裏驕傲的孩子。
“我才不相信……”冥小墨立刻說,“你上次封印我的時候也是那樣說,結果我還是自己想辦法……”
“那你下次也可以自己想辦法……”冥湮又輕輕的說,然後低頭吻上他柔軟的唇。
冥小墨一甩頭,沒被冥湮親到:“總之我就是不同意,你不能封印我的力量,大不了我不去人界了。”
“那也要封印。”冥湮皺皺眉頭,他有些不耐煩的翻身將冥小墨按在床上,然後舉起了右手,嘴裏開始低低吟唱封印咒語。
冥小墨掙紮不開,看到冥湮已經開始念咒語,忽然伸手摟住冥湮的脖子,吻上冥湮的唇。
冥湮楞了一下,咒語被硬生生的打斷,右手中凝聚的微光也慢慢消失,整個咒語需要從頭開始。
只不過這會需要從頭開始吟唱了。
冥小墨很少主動索吻,他柔軟的舌頭輕輕掃過冥湮的牙齒,進入他的口腔,然後用近乎笨拙的技巧挑逗他。
冥小墨可以在不經意之間就把一些人迷惑住。他漂亮並且富有危險的妖媚氣息,這很容易吸引人,不管他自己願意不願意。不過說到實在的技巧,冥小墨的確還是個生手。
不過起碼,封印的咒語是非常複雜而亢長的,它和攻擊咒語不同。它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和一個能用嘴將它的咒語完整念出來的人。
可是這會,冥小墨起碼阻止了必要條件的其中一條。
冥小墨有些不敢離開他的唇,他感到有無法吞咽唾液因為他的動作而積於唇齒之間,順著喉管留下,劃過昂起的頸部弧線,滑向胸膛……
他想推開身上的冥湮,至少得人道的讓他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可是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他推不動身上的那個男人。
事情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悲哀的想。
冥小墨屈起膝蓋,感到男人的性器已經硬起來,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在冥小墨以為要窒息的時候,冥湮終於放開了他,他聽到兩個互相交疊的喘息聲。
小墨在冥湮懷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喘氣聲,抬手要將男人推開。基本上對冥小墨來說,在冥湮面前,尤其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有沒有力量實在不是一個能引起人注意的問題。
“我們需要談一下……”冥小墨艱難的說,他覺得自己沒有多大的力氣,也許有,但是沒有把眼前那個男人推開的力量。
“要談些什麼?”男人溫柔的親了親他的耳朵,然後慢慢的解開冥小墨衣服上的扣子,那雙漂亮纖細的手順著腰際的線條慢慢撫摸上來。
“關於封印的事情……”冥小墨說,身體不由的按照冥湮的動作扭動起來,不可否認的,自己同樣感到興奮,這幾乎是身體的一種習慣性的反應。
“封印?……我們可以晚點再談論這個問題……”冥湮親吻他線條優美的頸側,溫柔的說。那聲音如此溫柔,帶著情欲襲來特有的性感和沙啞,那溫熱的氣息瞬間包圍他,冥小墨覺得自己似乎都再醉在這個聲音裏了。
正在這個時候身體傳來一陣熟悉的疼痛,他知道這個男人的分身侵入了他,他發出一陣低低的呻吟。
“我弄疼你了嗎?”男人溫柔的吻著他,並且用手做出熟悉的挑逗,儘管他的語調聽起來似乎毫無誠意,不過冥小墨接受他的關切。
隨即那疼痛慢慢的轉化為快感,身體慢慢跟隨著男人的律動。他聽到男人溫柔的叫他的名字,而他只能發出類似呻吟的斷斷續續的聲音,聽起來就像盛開再寂靜黑夜中的美麗花朵,吐露著誘人而致命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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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打了個呵欠,側過身繼續往冥湮懷裏蹭了蹭。激情過後,身體極其疲勞,這個時候能好好的睡上一覺,享受柔軟的被子和情人溫暖的懷抱——沒什麼比這個更愜意了。
冥湮溫和的看著冥小墨的側臉,指尖輕輕的在他臉上輕輕的劃過,然後手指被他厭惡的撥開。
很天真的睡臉,就像一個孩子——他當然是一個孩子,被寵壞,任性的孩子,可是即使是這樣依然不忍心讓人責怪。
“小墨……”冥湮輕輕的把懷裏的冥小墨喚醒。
冥小墨揉揉眼睛,不滿的看了冥湮一眼,嘟囔道:“你應該給我一點人權……現在我很累……”
“我知道,親愛的,”冥湮低頭輕輕的吻了吻他的耳朵,“我希望你能更放鬆一點。”
冥小墨渾身酸痛,做愛雖然很愉快,但是隨之而來的疲勞和愉悅程度似乎總成正比。他隱隱約約聽到冥湮說話,眼皮重的撩不開,於是他閉著眼睛回答他:“當然……那正是我想要的……”
他聽到冥湮輕柔的笑聲,然後是一串複雜的咒語,他像忽然醒悟了一樣,一下子睜開眼睛想從冥湮懷裏掙紮出來。
不過還是晚了。
冥小墨準備坐起來的時候被冥湮輕輕的按住,然後冥湮的右手輕輕的按在他的胸口,隨即眼前出現一陣柔和的白光,他知道封印已經完成了。
他痛苦的呻吟一聲,懊惱的瞪著冥湮。
“你看,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冥湮安慰他。
“當然,反正我不是第一次了。”冥小墨嘆了一口氣說,然後繼續倒到床上,反正力量已經被封印了,所以還是繼續睡覺比較好。
他原來以為自己會多難過,但更多的似乎是輕鬆,事實上他並不想生氣。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力量,在這段時間裏他體驗了一個沒有力量的人類的柔弱和無助。這是一種很好的體驗,至少他知道很多東西值得珍惜。在你抓不住的時候,你是多麼懊喪,所以在你有力量的時候,你是多麼努力的去維持……這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小墨,我們準備去人界了。”冥湮在他耳邊輕輕的說。
冥小墨慢慢的張開黑色的眼睛,那長長的睫毛在眼窩處留下一圈可愛的陰影,如同蝴蝶張開翅膀一樣靜謐而美麗,黑色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來表示同意。
冥湮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冥小墨不管有沒有力量永遠是這個樣子,有著一股讓危險卻引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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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依然是那麼熱鬧的樣子,人來人往,大部分都行色匆匆,高樓鱗次櫛比,上面的玻璃反射著陽光,在對面投下一片片反光。
冥小墨的手插在口袋裏,眯著眼睛看著人來人往,初冬的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然後他把頭靠在旁邊的男人肩膀上:“我挺喜歡人界的。”
“冥界也有那麼多人。”冥湮看了來往的人群說,“不過這裏太擠了。”
“你真是沒有情趣。”冥小墨不滿的嘟囔著,他的眼角看到對面的燈變成了綠燈,“過馬路吧。”
旁邊的男人忽然拉住他,低頭輕輕的吻了吻他的唇。
時間仿佛安靜了下來,冥小墨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周圍的人只是匆匆的看了他們一眼。冥小墨低著頭拉著冥湮過馬路。
冥小墨忽然想,如果不是主神對他們虎視眈眈的話,也許所有的事情都會更輕鬆。
87
人界的生活真是墮落啊……冥小墨不由的這樣想,然後在床上翻了個身。
“醒了嗎?”男人柔柔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唔……”冥小墨含糊的應了一聲,從床上坐起來,薄被滑落露出他纖細的身體。白色的皮膚被陽光一照是一種健康的顏色,上面還留著昨夜歡愛的痕跡。就像清晨從樹上掉落的粉紅色柔軟花瓣,在這樣的皮膚上,有一種誘人的嫵媚。
他走下床,順手拿起昨夜扔在地上的黑色T恤,黑色的眼睛看到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玩電腦。
他手裏拿著那件T恤,然後輕輕的走到那個男人身邊,看了一下放在他膝蓋上的電腦屏幕一眼:“網絡遊戲?”
“嗯,”男人應了一聲,隨即上面出現了“勝利”的字樣,他把筆記本合上,然後放在旁邊。
將冥小墨拉到懷裏:“要出去吃嗎?”
“什麼時候了?”冥小墨打了一個呵欠,人類的生活很容易沉淪,然後拿起旁邊的T恤準備穿上去。
“我幫你,”冥湮輕輕的說,然後幫冥小墨穿衣服,“該吃午飯了。”
“嗯,那出去吃吧。”冥小墨又打了一個呵欠,“我去洗臉……”話還沒說完,嘴便被冥湮吻住,男人的手伸進T恤,輕輕撫摸他的腰身。
“你給我差不多點……”冥小墨不滿的說,在男人懷裏掙紮起來,“你不能這樣不顧人權。”
“小墨……”冥湮笑起來,然後放開冥小墨。
冥小墨扁了扁嘴,從男人懷裏起來,走向熟悉間,回頭看了一眼冥湮,看到他又把筆記本打開。
這傢夥倒是很能適合人類的生活,冥小墨這樣想著,等這件事情結束了以後來人界住段時間也不錯。
想到這裏他笑了笑,然後把衣服穿整齊,打了個呵欠,準備刷牙洗臉。
梳洗室的窗簾半開著,下面是倫敦的鬧市區,他們住在酒店的三樓,他看到樓下站著一個男人正在往他這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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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冥湮把筆記本挪開,看了掛在牆上的鐘,站起來,走到梳洗室,卻發現梳洗室裏空空蕩蕩。冥小墨並沒有在那裏,他看到窗簾被風吹動,窗戶被打開。
“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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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就這樣追過來了,真令我意外。”男人從旁邊的陰影裏走出來,溫和的看著扶在樹幹上大口喘氣的冥小墨。
這裏是普通的公園,這片植物帶裏的樹木枝葉茂盛,那闊大的樹冠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在柔軟的草地上投下一大片陰影。
“你……你……”冥小墨喘著氣看著眼前的男人,“你給我……站住。”
男人笑起來,走過來扶住冥小墨:“好了,我不跑了,事實上我一點也不想跑。”
冥小墨黑色的眼睛看著他,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你真是和狐狸一樣狡猾。”
“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送給你也可以……”男人柔聲說,“小墨,能見到你真高興。”
“我也是……”冥小墨笑起來,“好久不見了,箏囈。”
“這次是特意來找我的嗎?”箏囈輕輕的問,懷裏的少年,黑色的眼睛還是如此美麗,帶著露骨的危險與嫵媚。
“沒錯,因為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冥小墨眯起黑色的眼睛看著他,“那麼……能請我吃個飯嗎?”
箏囈笑起來:“樂意之至。”
冥小墨抬眼看了周圍,漂亮的公園,人並不是很多,也許已經出了市中心,具體是什麼地方冥小墨是不知道,不過只要還在倫敦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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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箏囈……你小氣透了。”冥小墨看著手裏的漢堡說。
“你得體諒一個中下層收入的人,”箏囈把手裏的咖啡遞給他,“速溶咖啡。”
“……看起來你有很認真在過人類的日子。”冥小墨接過咖啡喝了一口,“讓我大老遠的跑來隻請我吃漢堡。”
“上帝保佑,我可是個實在的人類,和你們神族可是不一樣的。”箏囈笑起來,然後坐在冥小墨身邊,“上次直接把我扔在四川,我可是跟大使館借了錢才回這裏來的。”
“……哼。”冥小墨不理睬箏囈的訴苦,眯著眼睛享受陽光,前面的泰晤士河安靜並且緩慢的流過,在公園的邊緣可以隱約看到維多利亞時代的遺留建築。
“那顆聚魂珠碎掉了。”冥小墨忽然轉頭和箏囈說。
“無所謂,我找到更好的了。”箏囈咬了一口漢堡說。
“你知道我來找你做什麼嗎?”冥小墨喝了一口咖啡輕輕的問他。
箏囈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我猜不是什麼好差事。”
“……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麼目的,”冥小墨說,“我想,你的目的大概是殺了主神。”
“……很冷的笑話。”
冥小墨笑了笑,沒繼續說話。
在陽光燦爛的午後,這兩個年輕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用漢堡和便裝咖啡解決掉午餐。他們看上去和普通人沒什麼分別,但是談話的內容卻令人意想不到。
冥小墨沒再說話,箏囈轉頭看到他完美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遮出一圈可愛的陰影。他把漢堡的包裝紙和紙杯扔到旁邊的垃圾桶,然後說:“我知道是你殺了箏族所有的人。”
“不對,”冥小墨立刻否認,“你還活著。”
箏囈失笑:“如果那時候我被你發現了,我也會死。”
“別那麼說,你總算是活了下來,”冥小墨眯著眼睛看他,“而且你似乎也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情。”
“……當然。”箏囈暗紅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雖然我健忘,但是有些事情總也忘不掉。”
“你不想報仇嗎?”冥小墨忽然問,他白皙的手指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你看到他們是怎麼死的嗎?你一點 不想報仇嗎?”
箏囈看了他一會,另一隻手伸起來,將冥小墨的手輕輕握住,暗紅色的眼睛平靜的看著他,輕輕開口:“……是啊,為什麼不呢?”
那一瞬間,冥小墨的腦海中一片黑暗,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冥小墨做很多事情都缺乏理由,所以他很討厭別人問他為什麼。
他想過,如果箏囈要問他為什麼要消滅箏族的話,他可以把責任全部推給天帝或者主神,那時候他畢竟只是一個將領,沒有決策權。他記得那種紅色的眼睛,和父君那種顏色完全不一樣,就像乾涸的血液一樣,一種竭盡和消失的不祥顏色。當那些人用絕望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時候,冥小墨有種怪異的感覺,即使是現在想起來也是如此鮮明。
他們曾經是主神極其寵愛的種族,在某一個時刻他們達到了和主神平起平坐的地位,當然這持續了很長的時間,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冥小墨想著,那個端坐在九天雲宮上的主神總是這樣隨心所欲。
箏族的歷史很長,據冥小墨可憐的歷史知識所知,箏族在神族還未誕生之前就已經在天地之間了。他們擁有如此傲人的悠長歷史,可是卻葬送在了自己手上。
他記得那種興奮的感覺,也記得那種鮮明的死亡感覺。真奇怪,他真的從來沒有想過箏族還有人會活著。
如果知道有這麼一天的話,他就不會殺箏族,因為現在箏族對自己來說意義重大。
因為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主神會如此寵愛他們。
他慢慢的張開眼睛,眼睛慢慢適應眼前的燈光。
“現在什麼時候了?”他問旁邊的紅發青年。
“……這裏的時間沒有意義,雖然我也很像回答你,不過我確實不知道。”箏囈輕輕的回答冥小墨的問題,他伸手輕輕摟住黑髮少年,少年並沒有反抗。
“這裏是你的空間?”冥小墨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古色古香的擺設,說是中國特色又有些不像,繁複美麗的花紋和精巧細緻的佈置。他轉頭看抱著自己的男人,那個男人穿著暗紅色的長衫,那種衣服就像是高寒地帶的人穿的那種衣服,在領口袖口鑲著一圈毛。
箏囈沒有說話,他紅色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然後輕輕的開口:“你出不去。”
“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冥小墨乾巴巴的說,“那個……你知道我其實是很善良的人,我也不願意去殺箏族,不過我那時候……”
“我明白,”箏囈輕輕的打斷冥小墨的話,“在你行動的很久之前,我的族人就已經預知到了這個結果,所以我才能活下來。”
“如果你能明白我的苦衷的話,那實在是太好不過了。”冥小墨迅速說,“我一直是一個和平主義者……”
“小墨……一切都是註定的,”他低頭安靜的看著冥小墨,“箏族和主神必須有一個結果。”
冥小墨張了張唇,卻沒有說出話來,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他正在接近一個事實。
“你知道主神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當然也許他表現的並不明顯。箏族對主神來說是特殊的,因為箏族有力量與他抗衡……小墨,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人物,力量總是最主要的,”箏囈輕輕的說,“對主神來說也是一樣。”
“主神的力量很強大,強大到他自己的身體無法承受——親愛的,那並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學會怎麼分解他自己的力量。一次偶爾的機會,他發現箏族可以消融他的力量,這個能力對他來說非常的方便,尤其在這個情況下,他很快就喜歡起箏族來。”箏囈的聲音很輕,他說的是非常久遠的年代的事情。遠到冥小墨根本沒有概念,但是他還是認真聽著,這對他來說並不容易,但是這會箏囈說的事情完全吸引了他。
“很快,主神又擔心起來,雖然他可以避免被自己的力量吞噬的危險,但是他面前又出現了新的危險,也在他面前擺了一個事實……箏族的人可以銷蝕他的力量,這對他的權威是一個挑戰,他是個驕傲的人,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箏囈說,“當然這只是我從死者的記憶中提取的意見,也許事情另有隱情,但是對我們箏族來說,這卻是唯一的答案。”
“他的力量無法和箏族正面衝突,於是神族就誕生了,”箏囈輕輕的笑起來,他白皙的手指溫柔的撫摸著冥小墨黑色的長髮,“神族起先誕生的意義很簡單,為了有一天能徹底消滅箏族,主神已經另外尋找到了緩解自己力量的方法,箏族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危險的存在。”
“所以他讓我消滅了箏族?”冥小墨問他。
冥小墨和冥湮都知道,箏族藏著一個秘密,因為在那天之前箏族是如此的榮耀。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原因。冥湮在去救冥小墨的時候,在那個魔界生物上製造了一個類似箏族力量的封印,於是那個魔界生物很容易的進入了主神的九天雲宮,並且寄生在一個人身上——當然後來很容易被識破了。但是聰明人很容易從中得出結論。
88
“太好了,看起來我們達到了一種共識,”冥小墨愉快的說,“這實在太讓人感到高興了。”
箏囈輕輕笑了笑,“不過你似乎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暗紅色的眼睛閃爍著不詳的光芒,“畢竟你殺了我所有的族人。”
“那是個誤會,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冥小墨立刻說,“或者說,你需要什麼樣的解釋?”他有些心虛的問他。
“小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想不到你就是那時的那個將領。”箏囈柔聲說,“你是個容易吸引人的人。”
“所以呢?”冥小墨眯起黑色的眼睛,伸手摟住箏囈的脖子,“也包括你嗎?”
箏囈被他忽然的動作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小墨……”
冥小墨輕輕笑了起來,那美麗的容顏在房間的陰影裏有種說不出來的誘惑,帶著危險的氣息,“箏囈,你是我以前留下的一個過失,至少現在你和我都得感謝那個過失。”
“我知道。”箏囈輕輕的回答。
冥小墨又笑起來,帶著一點孩子氣:“我該怎麼說呢,我殺過很多人,大多數都缺乏一個具體的理由,不過那總是事實,我殺了你所有的族人,所以你要報復我嗎?”
箏囈沒應聲,只是看著冥小墨,懷裏的少年帶著倨傲和嫵媚,他竟然能將這兩種氣質結合的那麼好。
他想起那一天,天界的軍隊一下子出現,站在最前面的就是他。如此美麗和驕傲,帶著不可一世的優雅,他的刀刃上染著濃稠的血液,族人的暗紅色的眼睛裏一點光芒也沒有。在天明的時候,滿山坡的屍體。
他站在那裏,黑色的長髮隨意的挽起來,然後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身體被太陽度上一層柔和的光芒,可是無論是他的身體還是他的影子,都在拒絕光線的進入。他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屍體,那麼美麗的眼睛露出殘忍而溫和的目光。
箏囈沒想到再見他的時候是在那樣的情景下。他走在倫敦的小巷,前面的窨井蓋被掀開,他就這樣從裏面準備出來。
“你要報復我嗎?”眼前的少年又問了一遍。
箏囈沉默的看著他,修長的指尖幫冥小墨把額前的黑色長髮挑開。
“為什麼不呢?”他柔聲問他。
冥小墨猛的想從他懷裏掙紮的坐起來,卻被箏囈一下子按在床上,因為力量太大,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冥小墨覺得被箏囈按著的左肩膀痛的幾乎沒有知覺,他沒有想到箏囈會忽然有這樣的動作,這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你不是說真的吧……”冥小墨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艱難的動了動左手——還能動。
箏囈溫和的看著他,聲音斯文而無害,像一個教養極好的紳士:“其實我早就發現,血色和你很相配。”
冥小墨忍著肩膀的疼痛,因為剛才疼的幾乎沒有知覺,而現在卻是鑽心的疼,他冷冷的笑了一聲,扯了扯嘴角:“比如你們族人的血?”
冥小墨的話還未說完,一股強大的力量落在他的臉頰上,他聽見頸骨發出清晰的微微錯位的聲音,頭有些暈,希望不會有腦震盪的後遺症,他這樣想著。
視線有一陣模糊,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的人,嘴裏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可能剛才牙齒磕破哪里了。
“你在挑戰我的忍耐限度。”箏囈的聲音極其溫柔,聽起來就像對情人說話,可是事實上他是在對殺害他族的兇手在說話。這是一種很大的反差,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修長的手指在冥小墨的臉頰上輕輕的滑動,冥小墨的右手伸起來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腕,冷冷的說:“別碰我,我覺得噁心。”
箏囈的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溫柔的像夏天和煦的微風,然後他伸手反抓住冥小墨的手腕。
冥小墨不想動,但是箏囈的力氣大的幾乎讓冥小墨感覺手腕都要被他捏碎了。他瞪著他,箏囈的表情平靜而富有耐心。
“你很漂亮很可愛,”他輕輕的說,原本按著冥小墨左肩膀的手慢慢的抬起來,“但是,親愛的,那不能成為任性的藉口。”
冥小墨大口的喘氣,原本肩膀被壓著,雖然疼痛,但久了就麻木了,可是當肩膀上的力量移開,反而比剛才更疼。
神族的身體復原能力很強,但是他們的身體像人類一樣敏感,雖然身體有自我修復能力,疼痛卻是不可缺少的。
冥小墨剛鬆了一口氣,箏囈的手又下來,修長的指尖就這樣毫無阻礙的插入他單薄的肩膀,插入冥小墨的血肉之中。
冥小墨猛吸一口氣,痛覺隨之而來,他咬著唇,忍著沒出聲。
肩膀的骨頭一定碎了,冥小墨想,當然在他的骨頭上穿出五個圓洞這對箏囈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一句話也沒說,緊緊咬著唇,他知道一張嘴一定會發出呻吟,當然這個聲音也許會讓箏囈更得得意。
箏囈眯起眼睛看著身下的少年。
他的手指在他的肩膀裏,有種血液特有的溫暖感覺,他幾乎能感覺到他骨骼光滑的切口。他微微動一下,身下人的也跟著顫動一下。畢竟神族和其他種族一樣,是有痛覺的。
黑色的長髮有些淩亂的鋪展在白色的床單上,像是在勾勒嫵媚的線條,黑色美麗的瞳孔充溢著痛苦和倔強,會有那麼一會渙散,透露一股媚藥般的魅惑。
“我一直想看看你痛苦的樣子,”箏囈輕輕的說,那聲音如同在床的上對情人的溫柔細語一樣,“我想你早晚有一天會來找我,你看,你果然來了。”
冥小墨沒說話,黑色的眼睛盯著他,他很認真專注的在聽他說話,他只是希望能轉移一下自己對肩膀傷口的關注程度,減少一點疼痛。
“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我們遲早有一天會面對面坐下來解決問題。”箏囈淡淡的說,他把插在冥小墨肩膀上的手輕輕的收回來。
冥小墨不由的弓起身體,傷口的血液一下子湧了出來。因為剛才被箏囈按了一下已經造出不少內出血,現在那些血都爭先恐後的湧了出來。
箏囈有些著迷的看著手指上的血液,它還是溫熱的,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低頭看冥小墨,這是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儘管身下的少年全身寫滿拒絕很冷漠,黑色的表面之下那種危險和妖媚正在誘惑著,那種令人發瘋的性感從他的每次呼吸中出來。
他忽然又抬起手,沒有猶豫的落在冥小墨的右胸口,這是一種很直接的痛覺,冥小墨張開唇卻沒有發出聲音。他看到箏囈修長漂亮的手指只進去了三分之一。
即使是神族,心臟受傷了也會死,這也是主神賦予神族的弱點,在這一點上,所有的種族都似乎相同。
還活著,冥小墨慶倖的想,但是視線有些模糊,過度的痛覺總是容易讓人產生幻覺。
沒有傷到心臟,也許是那個男人控制好了力度。只要沒有死,神族特殊的體質可以讓他和以前一樣。
事實上,冥小墨當然不想冒著這種危險來找箏囈,因為他還沒有確定他到底對自己有沒有危險。箏囈救過他,沒有傷害他,但這不意味著他永遠對他友好,尤其是在這樣要緊的關頭。
但是箏囈絕對不會想和冥湮碰面,所以他只好一個人來找他。
他知道,他和冥湮在一起,絕對找不到箏囈。
他忍著疼痛,忽然轉頭看周圍,從剛才開始好像就有什麼東西在周圍,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那種聲音很輕微,就像衣料摩擦的聲音,還有一種怪怪的聲音,冥小墨想不出那是什麼聲音,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在哪里聽到過。
“別走神……”他聽到箏囈溫柔的聲音,然後胸口又是一陣劇痛,那個瘋子又用溫柔的語氣說,“你的眼睛很漂亮。”
然後箏囈低頭吻了吻冥小墨蒼白的唇,柔聲說:“所以我希望你只看著我。”
“這個前提是我們可以結成同盟。”冥小墨的聲音有些顫抖,連他自己都佩服自己能把這句話清晰的說完,嘴裏都是血腥味,有牙齒磕破的,也有自己咬破唇流出的血。
“同盟嗎?”箏囈笑起來,看上去是如此斯文無害,“當然,除非你能活到那個時候,現在能保護你和你父君,或者說整個魔界的只有我而已。”
“雖然你的行為看起來像是變態,不過的確是魔界唯一的救世主。”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幽暗的房間深處發出來。
冥小墨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身體僵硬了一下。
冥小墨的視線雖然有些模糊,但是還是在牆角看到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白色的長衫,銀色的長髮柔順的落下來,在這個幽暗腐朽的空間裏散發著淡淡的柔光。他安靜的站在那裏,一雙紅色的眼睛安靜的看著他們。
“……冥湮?”箏囈眯起眼睛,然後意識到什麼一樣抬頭看了看房間,“我的空間……被封閉住了。”
那個男人輕輕的走過來,動作極其優雅,他站在箏囈面前:“你該慶倖你有種不錯的力量,它救了你一命。”
冥小墨被冥湮抱在懷裏離開這個空間,他有些迷迷糊糊的,也許是失血的關係。他不知道冥湮如果不來的話,他會不會失血而死。
他明白冥湮的意思,也許冥湮早就來了,並且把這個空間也封閉起來,他要抓住箏囈。
但是冥小墨總要付出一些代價,這些代價支付給死去的,並且不瞑目的箏族死者,他流出的血撫慰他們饑渴無法升天的孤魂,祭奠他們徘徊著的魂魄和怨恨。
箏囈說的對,無論是美麗的外表還是強大的力量都不能成為任性的藉口。
冥小墨最後一眼看著這個空間,箏囈安靜的站在那裏,溫和的看著自己,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和剛才並沒有分別。冥小墨抬頭看空間上面的時候,終於明白了剛才的聲音。
那個怪異的聲音是繩子被重物拉直發出的吱吱聲。繩子下懸掛的是一具具屍體。他們穿著和箏囈相似的服裝,密密麻麻的佈滿整個屋頂,因為光線太暗他看不到他們的臉。由於他剛才在床上,床上蓋著厚厚的床幔而沒有發覺。
那些無法離開身體的,怨恨的靈魂,在這個空間詛咒著,叫囂著,並且對鮮血充滿饑渴。
然後冥小墨混混沌沌就失去了意識,箏囈被冥湮關在了那個空間裏,沒有冥湮的力量,這個空間永遠不會開放,這個腐朽,充滿詛咒的空間就這樣徹底的被隔絕開來。
冥小墨在迷迷糊糊中還記得,箏囈那過分溫柔的臉,帶著令人戰慄的溫柔的聲音。
89
冥小墨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魔界了。
坐在他旁邊的是雲陽複燁,一臉擔心的看著他。
冥小墨張了張唇想說話,但是喉嚨渴的厲害,雲陽複燁看到他醒了卻笑了起來:“我說小墨啊,SM感覺如何?”
看著這個幸災樂禍的魔界大法師,冥小墨冷冷一笑:“很爽,下次你可以試試。”
“雲陽,”冥湮從後面走過來,“小墨才醒,你不要再逗他了。”
雲陽複燁從椅子上站起來,向冥湮聳了聳肩膀,然後走出去並且把門帶上。
冥湮走到床邊看著冥小墨笑了笑往旁邊挪了挪,卻因為疼痛不禁叫出聲來。
“幸好你來了,要不我就得失血而死。”冥小墨看了一眼冥湮說,“可是我記得箏族的屍體我早就處理掉了,沒可能還在他手上啊。”
冥湮將冥小墨輕輕的摟在懷裏:“箏囈是個了不起的人,至少在製造結界方面,他做出來的結界幾乎可以和天帝不相上下,而那些屍體並不真實存在,它們只是由怨恨的形體化。”
“所以是那些怨恨形成了那個空間的結界?”冥小墨又問。
冥湮柔聲說:“是的,那些怨恨時間越久就越強大,它們被箏囈關在那個空間裏,把那個空間形成了一個能量強大的結界。”
“是嗎……”冥小墨放鬆自己的身體,安靜的靠在冥湮身上。
“我費了一些時間才進入他的空間,並且完全封閉他的空間,他是我們對抗主神最後的一張王牌。”冥湮輕輕的說,“這是命中註定,主神和箏族的糾葛必然要有一個結局。”
“真的有命運嗎?”冥小墨忽然輕輕的問,他轉頭看向窗外,魔界特有的強烈陽光正落在地板上,照亮了整個房間。
“你說呢?”冥湮低頭輕輕吻了吻他的頭髮,“很多事情都是註定的,我們的力量不足以抵抗命運。”
“這聽起來有些消極。”冥小墨扯了扯嘴角,也許是身體剛癒合的關係,他覺得有些累。
現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靠在冥湮身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即使在魔界也沒有什麼關係。
“我以前抗拒命運……”冥湮輕輕的說,他修長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劃,一條優美的軌跡,“現在順從它。”
“為什麼?”冥小墨呐呐的問,他幾乎從來沒見過冥湮像此刻一樣沉靜。
當然冥湮總是表現的像一個神祗,一個遠古的,經歷了許多時間,然後從那些時間中沉澱下來的沉靜溫和的氣質。他不會像一些人一樣,高高在上氣勢逼人。他是如此沉靜,仿佛洞悉了世界的一切變化。
他的這種氣質現在更是如此,那雙紅色的眼睛仿佛能看到未來中的微塵輕舞,歷史的洪流在他面前流過。
他現在是魔界的王者,照理說應該更邪惡之類的,可是現在……冥小墨眯起眼睛,冥湮已經完全消化了那魔化的部分,雖然之前有少許力量失控的現象,只不過現在完全不需要擔心。
“父君……”冥小墨抬起頭吻上冥湮的唇,這個吻完全不帶任何情欲和挑逗。
最後的時刻即將來臨,這個世界將迎來一個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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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殊況走進雲陽複燁的房間,裏面一片昏暗。
他走進去看了看周圍,發現雲陽複燁並不在房間裏。
雲陽複燁的房間裏點著淡淡的香,這種香可以讓人心神安定,並很快進入深度睡眠,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這種香可以歸入法術產物。
殊況走到雲陽複燁的床前,他知道雲陽複燁如果沒有這種香的話總是睡的不太好,他會很難入睡並且整夜做噩夢,精神處於極度緊張狀態,當然,大部分法師都有點神經兮兮。
殊況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打開了,走廊上的燈光照進陰沉的房間,他看到一個纖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那當然是個纖瘦的身影當然是雲陽複燁。
“雲陽?”殊況叫了他一聲。
站在門口的人愣了愣,然後走了進來,只見他手裏拿著法杖,那顆紫色的魔界之心在幽暗的光線中微微發光。
拿著法杖的手抬了抬,整個房間一下子明亮起來,殊況看到雲陽複燁穿著一件寬大的袍子——他很少穿成這樣,平時他的穿衣風格有些奇怪。
“你怎麼在我房間裏?”雲陽複燁藍色的眼睛看了殊況,將法杖倚在櫃子上,然後走過來坐在床上。
“來看看你。”殊況說,“小墨沒事了吧?”
“當然沒事,”雲陽複燁心不在焉的說,把袍子的帽子放下來,露出他一頭銀色短髮,然後摸出煙管開始抽煙。
煙味馬上掩蓋了原來房間裏點著的熏香,“你不介意我吸煙吧?”他毫無誠意的說,連看也沒有看殊況一眼。
殊況不在意的坐在他身邊,他看到雲陽複燁的手上帶著白色的手套,手套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古代咒語,這些文字呈現出一種灰敗的顏色,如果不是仔細看的話根本不能發現。手套下面是他白皙的手臂,雲陽複燁雖然生在陽光燦爛的魔界,但是魔界的太陽並不富含紫外線,甚至他遺傳了魔界人特有的略蒼白的膚色。
他正隨意的拿著煙管在抽煙,藍色的眼睛有一陣子迷茫,透著一種慵懶和性感,殊況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許他什麼也沒有想。
“你把房間熏的都是煙味。”殊況皺了皺眉頭。
“抱歉。”另一個人毫無誠意的說,繼續抽著他手裏的煙。
殊況沒有再說什麼,他不能拒絕他抽煙,因為抽煙同樣能穩定情緒,放鬆精神。
殊況在沒有接觸法師以前,和大部分的戰士一樣覺得法師總有些神經兮兮,他們弱的可憐。
然後在意外的機會下他遇到了雲陽複燁,和原來料想的幾乎沒有出入,他就是他認為的那種傢夥,另外雲陽複燁還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通過一些看似平等的交易來獲得各種珍貴的東西,然後從中提取力量,殊況原來不屑這種獲得力量的方式。
“我有過濾力量的能力,為什麼不好好運用呢?”雲陽複燁那時候是這樣說的。
殊況很快就發現,這個人的精神太過於繃緊,他可以看起來是懶洋洋的那種,但是事實上他正在為每一秒會發生的狀況做準備。
這很累,很辛苦,需要付出很多很多的精力。每一夜他甚至不能安然入睡,他會整夜整夜的做夢,然後尖叫著醒來,再然後無法入睡。
一個人不能總處於這樣的狀態,他總是充滿危機感。無論在什麼地方。
即使是在寂靜的黑夜中,他仍然緊張的無法入睡,他湛藍的眼睛就像被海水浸過一樣的純淨清澈,對視著魔界無窮無盡的黑暗。
當然這是他特殊的環境和他特殊的身份決定的。作為魔界的皇族,他要面對太多東西了,即使當他成為魔界最頂端的法師以後,他仍然每天處於那樣的恐慌中。
他會時常在鏡子裏看著自己湛藍的眼睛,殊況曾經問過為什麼。他告訴殊況,書上說藍色會鎮定情緒,你見過人界的精神病院嗎,那裏都是藍色的。
他說,也許我的房間也應該改成藍色,那會讓我輕鬆一點。
殊況那時候就否定了他的想法,至少他不願意讓雲陽複燁覺得他自己和精神病院的人沒有什麼區別。
“你在想什麼?”
殊況轉頭看旁邊的雲陽複燁,那雙湛藍的眼睛安靜的看著他。
“……沒什麼?”殊況不自然的說,“你去做什麼了?為什麼穿著這麼正式的法師袍子?”
“……我去偷窺未來了。”雲陽複燁猛的吸了一口煙說,“我想看看未來的痕跡。”
“然後呢?”殊況猶豫了一下問,他有些不願意知道,畢竟沒有誰有能力改變註定的事情。如果是壞消息,他寧願不知道。
“然後……”湛藍的眼睛浮現一片茫然,隨即那片茫然被煙霧擋住,“然後,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那……那說明什麼?”殊況有些詫異雲陽複燁的回答,他做好了他說出答案的準備,但是雲陽複燁卻說他什麼也沒有看見。
這是非常少見的情況,雲陽複燁的手上有魔界之心,他用它足以看到未來的蛛絲馬跡。雖然不能窺見未來的全貌和發生的每一件事,但是關於他們的情況總能摸出一點。
“我看不見未來,”雲陽複燁靜靜的抽了一口煙說,“窺見未來的儀式已經啟動了,可是還是沒有任何影像,如果說我看不見未來的話,這是一個糟糕的預兆,那可以有許多種狀況。”
殊況沒有說話,他在等雲陽複燁繼續說下去。可是雲陽複燁又開始抽煙,他抽起煙來總是不緊不慢,他享受這個舒緩的過程,他已經習慣了緊張,但是非常喜歡放鬆。
“那說明,我們沒有未來,我們的時間到此為止,死亡或者別的什麼,未來的世界不再有我們。”雲陽複燁輕輕的說,他的聲音懶洋洋的,讓人聽起來覺得他很放鬆。
“你是說……”
“也許死亡並不可怕,我過去很怕死,接二連三的暗殺,無窮無盡的政治陰謀……”雲陽複燁的嘴角輕輕向上翹起,“我厭倦了,或許我真的只是想做一個普通的商人。”
“別開玩笑了,”殊況擺了擺手,“難道你看不到未來的原因只有這一個?難道就沒有儀式中缺少了什麼東西或者別的什麼環節出了錯?”
“……好了殊況,我不是第一次窺看未來。”雲陽複燁吸了口煙,“一定要說有別的原因的話……”
雲陽複燁沉默了一會又輕輕的開口:“……那不可能。”
“是什麼?”殊況繼續追問。
“未來未定,這個世界正在經歷變革,歷史正在接受考驗,所以說——未來未定。”雲陽複燁柔聲說,“也許我們正處於世界變革的轉機上,所有的未來都處於空白。”
“……會不會太誇張?”殊況呐呐的說。
雲陽複燁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所以我說不可能啊……”
“那麼如果……如果是事實,如果我們能在主神的眼皮下活下來……”殊況迅速說,“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雲陽複燁藍色的眼睛看著殊況。
“能不能和我在一起?”殊況剛說完,雲陽複燁的手就到了殊況的臉上。
殊況沒有躲,一個耳光挨的結結實實,然後他再看雲陽複燁。
雲陽複燁冷笑一聲,甩甩用來打殊況的手,然後繼續抽煙。
他沉默了一會,輕輕的說:“可以啊。如果能活下去的話。”
番外五
應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是暴躁還是鬱悶,這種無處著力的感覺實在讓人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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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羽看著一望無際的三途川,這是連接人界和冥界的一條河。這種沉寂的黑色容易讓人安定下來,深沉的沒有盡頭,反射不出任何光線,就像那個人的眼睛。
他從口袋裏翻出煙,然後用打火機把它點燃。在這個世界,這塊死亡的區域唯一一點光亮。
吸煙不是一個好習慣,但至少對神族來說似乎毫無意義。神族的任何人不會因為它而縮短生命或者損害身體。
“易燃品。”一個聲音忽然在冥小羽身邊輕輕的說。
“抱歉。”冥小羽輕輕的說,卻沒有做出任何要熄滅煙的動作。
“您心情看起來很不好。”旁邊的聲音輕輕的說。
冥小羽沒有說話,然後轉過頭,他身邊站著一個小女孩。就像瓷娃娃一樣漂亮的小女孩,大概十一二歲,黑色的頭髮紮成可愛的雙髻,穿著紅色的短褂,袖口摺著漂亮的花邊。她黑色的眼睛帶著一種潔淨的純真,手裏提著一個燈籠。
“我沒有心情不好,”冥小羽輕輕的說,然後轉過頭繼續抽煙,“我只是……有些無聊。”
“墨少爺已經有很久沒有回來了……”
“好了,曼珠,”冥小羽有些粗魯的打斷她的話,“可以了……他已經不屬於冥界了。”
“他仍然是冥界的第一少爺,過去是,將來也是。”曼珠柔聲說。
“……他比較喜歡魔界。”冥小羽說,然後輕輕鬆開手,手裏的煙倏的一下不見,只餘一縷青煙嫋嫋上升。
“陛下……”曼珠還想說什麼,被冥小羽一抬手制止,只好安靜的站在邊上。
冥界是如此安靜,安靜的連腳下曼珠沙華開放的聲音都如此清晰。那艶麗的紅色,像一簇簇火花,燃燒在冥界寂靜的土地上。
妖嬈而美麗,指引著所有的魂魄到達最後的審判之所。
冥小羽回頭,看到長得瘋狂而燦爛的一大片曼珠沙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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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的天氣總是在變化,和冥界完全不一樣。
今天下雪了。
冥小羽抬頭,看到被城市的霓虹照亮的天空,即使是在黑夜依然呈現一種灰暗的顏色。然後大片的雪花從上面慢慢的飄落下來,就像傳說中天使的羽毛,輕柔的讓人心疼。
今夜人很多,熱鬧的有些不像話。樹上,灌木上掛滿了一串串彩色的小燈,所有的店鋪都打出了優惠的廣告。大廈的巨大屏幕上一直在播放聖誕節目,城市的角落裏都可以聽到歡樂的聖誕歌。
聖誕的夜晚,有種不孤單的感覺。
冥小羽抽著煙走在人行道上,那些歡樂的孩子和他擦肩而過,有人遞給他漂亮的聖誕蠟燭和卡片。
他們說快樂是要和別人分享的,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他說。他知道快樂無法分享,因為那是非常私人的東西。
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嘎吱”的聲音,在各種燈光下,地上的雪亮的有些不真實。
人界不是我該呆的地方,我在這裏一無所有,他想,可是他又不想回去,因為在冥界他同樣一無所有。
他拐過路口,在一間漂亮的房子前停下。
這是他幾年前從一個破產的商人手裏買下來的,一座很漂亮的小洋房,現在他在人界的時候,有時候會來住住。沒准過些時候就會把它忘了。
今天是聖誕節,旁邊的房子都掛著彩色的小燈,一派熱鬧的景象,小孩們在院子裏跑來跑去,沒有大人會去斥責他們,這是節日的特權。
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房子上的時候,微微的驚訝了一下。自己的房子上,院子裏的樹上也掛著彩燈,正閃著亮光,除了沒有人這一點,別的地方絲毫不輸給旁邊的房子。
可是還有一點不同,他的房子門口站著一個人。
是個二十歲左右的亞裔青年,正確來說,他是個中國人。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坐在臺階上,他正支著頭在看鄰居的孩子們堆雪人。
他轉頭的時候看到冥小羽,立刻站了起來:“聖誕快樂,冥先生。”
“是你……”冥小羽眯起眼睛,“我記得我已經支付過報酬了。”
“我知道……可是……”青年低著頭,一副不知道該怎麼樣開口的樣子,“可是……。”他可是了半天沒有把話說完。
冥小羽看了他一眼,然後側身從他身邊走過,“先進來吧。”
他打開門,把那個青年讓進房間,把空調打開,房間裏一會兒就暖和起來。
房間裏有一棵很大的聖誕樹,並且已經裝飾好,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房間裏雖然有很濃厚的聖誕氣氛,但是冥小羽對它熟視無睹。
他拉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想了一會拿出一瓶果汁扔給那個青年。
青年坐在沙發上接過果汁說了聲謝謝。
“我給過你一筆錢。”冥小羽輕輕的說,然後在青年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並把外衣脫掉。
青年沒有說話,他把頭上的厚毛線帽子摘掉,同樣脫掉上衣。
這個青年黑色的短髮以及亞洲人特有的黑色眼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承受冥小羽的視線,低著頭看著手裏的果汁。
“你可以告訴我,你需要多少錢。”冥小羽輕輕的說,“如果你想要這所房子,送給你也可以。”
“不、不是的……”那個青年連忙說,黑色的眼睛帶著一絲恐慌,“請別這樣,冥先生,我沒有這個意思。”
“噢……”冥小羽眯起眼睛,“你知道的話,就不該出現在我面前,鳶。”
“對不起……”鳶把頭低的更低。
冥小羽皺著眉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好了,明天這個房子就是你的了,你可以走了。”
“冥先生……”鳶抬起頭,黑色的眼睛看著冥小羽,咬了咬唇,重新穿上外衣,“那麼我走了。”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卻沒有走,他站了一下忽然開口:“謝謝您,冥先生。”
“謝我什麼,那筆錢還是這房子?”冥小羽說,那雙黑色的眼睛很漂亮,像黑夜中的星星,閃著動人的光芒,和那個人的眼睛完全不一樣。
“謝謝你給我那筆錢……”鳶說。
“你今天可以住這裏,我明天可以給你另一筆錢,你要多少都可以。”冥小羽忽然說,然後把啤酒打開,“如果你的母親有人照顧的話。”
“我的母親……已經不需要人照顧了,”鳶忽然說,他的聲音很平靜,“比起這個世界,也許死亡的世界會更好。”
“我很抱歉。”冥小羽輕輕的說。
“所以我來謝謝您給我的那筆錢,它支付了我母親最後的醫藥費和葬禮的全部費用,”鳶輕輕的說,“至少最後的日子,母親過的比任何時候都奢侈和舒適。”他輕輕的說,臉上沒有悲傷,聲音平穩而安靜,黑色的眼睛裏有某種專注,閃爍著動人的色彩。
“過來。”冥小羽輕輕的說。
鳶站在那裏沒有動,他既沒有往外面走,也沒有向冥小羽走去,他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提議你可以考慮一下。”冥小羽輕輕的說,“你以後可以一直留在這裏,並且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你只需要走過來就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抱歉先生……我只是來表達我的謝意……”說完,他轉身就走,當他握住門把手的時候,卻轉不開它,這時候一個溫暖的身體從後面貼了上來。
“你一定想要什麼東西,所以……你又來了。”那個聲音溫和的說。
“不是的……”鳶回過頭,慌張的解釋,他看著眼前的男人,銀色的長髮隨意的紮著,一雙漂亮的紅色眼睛,就像那種紅寶石。
“你的眼睛很漂亮……有人那麼說過嗎?”冥小羽輕輕的說,指尖慢慢撫過他的眼角。
“沒、沒有……”鳶慌亂的說,“我……我……”
男人輕輕吻上他的頸側,皮膚柔軟,有著屬於人類特有的活力,他能感覺血管中流動的血液,吻落在他黑色的短髮上。他想起那個人黑色的長髮,那嫵媚的線條和誘惑的眼神,倨傲的笑容和任性的表情。他是黑暗中盛開的罌粟,危險而妖媚,誘惑著所有人的視線。
“小墨……”他輕輕的呢喃。
“冥先生!”懷裏的身體忽然掙紮起來,猛的推開他,拉開門跑了出去。
冥小羽站在那裏,冷冷的看著那個背影落進一片彩色的世界中。
這算是拒絕嗎?他想了一下,然後把門關上,他不是那麼固執的強人所難,這次也不會例外。
他重新回到沙發上,桌子上還留著他沒開封的果汁和自己喝了一半的啤酒。
他倚在沙發上,微微眯著眼睛,他並不太喜歡人界,畢竟人界的輪回讓冥小墨離開了冥界很久。
“看小羽……過了那條河就是人界的通道,”冥小墨站在三途川的彼岸,拉著冥小羽的手說。
冥小羽那時候還是個孩子,沒說什麼話,只是盯著那片河水看。他自己從那裏過來,可以卻忘記了那裏是什麼。
他睜大眼睛,還是什麼也看不見,除了一片黑暗還是一片黑暗。
後來冥小墨從人界的輪回中回來,發生了許多事情,大巨變以後,他和冥湮去了魔界,很少回冥界來。
冥小羽有時候會來人界看看,這個世界很熱鬧,比冥界要熱鬧的多,但是冥小羽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
他喜歡這個房子,因為這裏原來的主人是一對年老的夫妻,他們一起度過了短暫的生命,賣房子所得的錢全部捐獻給了需要的人。
我們最珍貴的東西是彼此和這一屋子滿滿的回憶。
鳶是這個世界的孩子,是一個徹底的人類,這絲毫沒有任何疑問。冥小羽不知道為什麼喜歡這間房子,他甚至在這裏度過了一個夏天。之後冥界的事情多起來,他不得雇人看守這間房子,那個人就是鳶。
鳶做的很好,一直很好。冥小羽付的薪水不低,他都用來供養他生病的母親。不過生死在冥小羽眼裏並不是什麼大事。
死亡的感覺,對他來說並不是如此的真實。
不過凡事總是有例外的,例外的時候是某天冥小羽在醒來的時候,身邊是渾身赤裸的鳶,這個事情似乎很明顯,但是不意外,冥小羽知道他第一眼看到鳶就覺得鳶可愛,對他有好感。
那雙清亮的眼睛和哥哥完全不同,那裏沒有一絲複雜算計,沒有一絲殘忍和驕傲。和那個任性的哥哥比起來,這個孩子就像是個天使。但是他還是忘不了冥小墨,那個哥哥就是這樣,可以讓任何人的視線都被他吸引,讓任何人的心都為他停留。
所以幾天以後他告訴,你被辭退了。
他記得他那時候的眼神,也記得他接過支票的時候屈辱的眼神——必然會為了一些東西失去一些東西,無論堅持和放棄都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
今天是那次之後第一次見他。
至少最後的日子,母親過的比任何時候都奢侈和舒適。
他有些不耐煩的放下啤酒,從沙發上站起來。
清澈而美麗的眼睛,那雙黑亮的眼睛,冥小羽有些不耐煩的在大廳裏走了一圈。他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冷靜,至少在冥界的時候是如此,他向窗外看了一眼,難道是受了今天熱烈氣氛的影響?
他走到門口打開門,漂亮的霓虹下鳶站在那裏。雪在他身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那雙黑色的眼睛如此靜謐和明亮,帶著浮華下純真的沉澱。
“你……”冥小羽有種被捉弄的感覺。好像對方完全料到了他會開門追他一樣。
“抱歉,冥先生,我剛才忘記說了……”鳶輕輕的說,“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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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羽看看落地鐘,指針快到十二點。房間裏只亮著溫和而幽暗的燈光,鳶在懷裏安靜的入睡,他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
希望他不會因為在雪地裏呆久了而生病……
這時候臥室的門忽然被推開。
“聖誕快樂……”走進來的那個人輕輕的說,聲音溫和而優雅,但是聲音被硬生生的卡住,“我的天……”
“聖誕快樂……”冥小羽直覺的回答那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走進來的那個人說:“我的孩子,我知道我不該對你做出什麼勸告,不過這會最好把你的床伴藏起來。”
“為什麼……”一陣冷風刮進房間。
冥小羽看到窗口的時候,房間裏已經站著一個少年。黑色的長髮隨意的垂著,一身黑色的打扮,和此刻聖誕節的氣氛格格不入。
他想起某位床伴被他殺害的樣子,忍不住把懷裏的鳶抱緊。
“小羽,聖誕快樂……”冥小墨的聲音也硬生生的卡在喉嚨裏,然後走到床邊看到冥小羽懷裏正在熟睡的鳶。
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降到零點。
當然不可能指望冥湮,他可不認為冥湮會為了自己的床伴而惹眼前這位美人不開心。冥小羽側眼看了看冥湮——果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冥小墨走過來看了一眼冥小羽,然後再看看鳶:“難道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不……”冥小羽在他面前總有點……
“不管怎麼說……聖誕快樂,我的弟弟。”冥小墨忽然低頭親了親冥小羽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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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醒來的時候差不多哦已經是中午了,他剛睜開眼睛,就有一個吻落在他的眼瞼上,那個英俊的男人柔聲說:“聖誕快樂,鳶。”
90
天界是個漂亮的地方,玉宇瓊樓,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四季的花朵在這裏開放,輕柔優雅的歌聲縈繞耳畔。
天帝毫無形象的坐在精緻的朱欄,下面是平靜無波的天河,和冥界的三途川一樣,寂靜而平緩,仿佛時間在它面前無能為力,或者毫無意義。
和冥界的三途川一樣,天河上面也是一片濃濃的白霧,距離稍微遠一些就看不清楚,天帝百無聊賴的看著那片白霧。
煙霧繚繞,仿佛對面就是另一個世界一樣。
這時候傳來輕輕的水聲,天帝抬眼望去,在天空的濃霧中隱隱約約出現一個影子。
影子前進的很慢,但是畢竟還是出現在天帝面前了。
一隻白色的小舟,船頭微微向上翹著,立著一根白色的杆子,杆子上挑著一盞小燈,小燈跟著船左右搖晃,發出淡淡的黃色光芒,不甚明亮。
船頭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他的銀色長髮被仔細的紮起,安靜的站在船頭。
“親愛的小羽,好久不見。”天帝向他笑了笑,“不打算上來坐坐嗎?”
冥小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用。”
“你來這裏總有什麼事情吧?”
“我只是……”冥小羽向後看了看濃濃的白霧輕輕的說,“我只是來這個等個結果而已。”
“是嗎,看起來我們的目的真是一樣的呢。”天帝笑了笑,繼續擺出剛才那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一點也不在意冥小羽站在身邊。
冥小羽忽然輕輕的問:“如果主神死了,這個世界會不會更好呢?”
“你這話有反動嫌疑。”天帝輕輕的笑起來,藍色的眼睛從額前落下的金色頭髮縫隙裏看著冥小羽,“不過你倒說了冥湮一直想說卻沒有說的話。”
“是嗎?”冥小羽若有所思的看著船頭的燈,“不過我卻沒有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但是他做了。”
“這個事情性質可不一樣,”天帝柔聲說,纖細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劃,一朵艶麗的玫瑰出現在他手裏,“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自由,如果主神死了,這個世界脫離了他的控制,百分之七十會滅亡。”
“噢……那還是說有百分之三十的存活機會了?”冥小羽說。
“那也會成為一個更加墮落的世界,至少主神在每個種族深層的靈魂中都埋下了罪惡和貪婪,”天帝笑著把手裏的玫瑰花遞向冥小羽,“即使有那百分之三十苟延殘喘的機會,遲早還是會滅亡的。”
冥小羽默不作聲,也沒有接過天帝遞過來的玫瑰花。
天界的風極其溫柔,如春風般和煦。冥小羽忽然輕輕開口:“你好像改變了很多。”
“是嗎?”天帝無所謂的嗅了嗅玫瑰花散發出的芳香,“是你的錯覺吧?”
冥小羽這次不再開口,安靜的站在船上,河水沒有一絲漣漪,仿佛他的船根本沒有接觸到水面一樣。不甚明亮的船燈散發著暗淡的橘色光芒,周圍一片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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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警告你啊,不要跟我玩什麼花樣。”冥小墨狠狠瞪著眼前的紅發男子。雖然是在魔界炎熱的天氣下,這個紅發青年還是穿著厚厚的長衫,暗紅色的長衫上描繪著各種精緻的花卉,領口和袖口鑲著白色羊羔絨,和現在的天氣完全不符合。
“我哪有玩花樣……”青年一臉誠懇的表情看著冥小墨。
冥小墨冷笑一聲:“你可以去好萊塢演電影了。”
“那正是我夢想的事情,”青年熱情的說,“那麼,親愛的……你喜歡哪位演員?”
“箏囈……”冥小墨黑色的眼睛冷冷的的看著他,“你是不是要嘗嘗苦頭才會說實話?”
“我對你說的完全是實話啊,”箏囈委屈的說,“我敢對上天起誓。”
“算了吧,你不信神。”冥小墨說,一把抓住箏囈的衣領,“我現在完全沒有時間和你開玩笑,你知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你最好老老實實的!”
箏囈眯著暗紅色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少年,他完全掌握不住審問的要訣,只會像個孩子一樣一味的去威脅。當然,他從前就不擅長這個,他習慣用力量去擺平一切事情,他很少會求助人,不過這次似乎別無選擇。
那雙黑色的眼睛很美麗。箏囈一直以為自己在性或者美學方面是個很溫柔的人,不過上次似乎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當死亡的氣息降臨到眼前這具美麗的身體的時候,那是另一種令人發瘋的性感。由於失血而讓他全身無力,一種慵懶頹靡的氣息,黑色的眼睛仿佛漠視一切,卻帶著隱約的痛苦和屈辱。
“喂、喂、走什麼神,你最好立刻答復我!”冥小墨搖了搖他的肩膀。
“噢,輕點小墨,我上次因為偉大的魔王大人,可受了相當嚴重的傷呢,”箏囈立刻說,然後把兩手一攤,“親愛的,我能做什麼呢?我可鬥不過偉大的主神大人,他是創造這個世界,唯一真正能稱得上‘神祗’的神,所以,照這個情況來說,你是不是對我的要求太高了一點。”
“不,”冥小墨忽然放開箏囈的衣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習慣性的把腳擱到矮桌上,撐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箏囈:“不對,你一定在從事什麼,或者在準備什麼……”
“為什麼這麼說?”箏囈溫和的看著這個少年,被黑色的衣服襯托下的皮膚溫潤如玉,就像一個瓷娃娃一樣漂亮。那個少年的脾氣和瓷娃娃比起來當然要差上很多。
“因為……”冥小墨想了一會道,“因為我覺得餓你是這樣。”
箏囈楞了楞笑了起來,然後輕輕的深呼吸一口:“好了,不管是互相利用還是迫於無奈,看起來我們該共同戰鬥了。”
冥小墨看了他一眼:“所以說,剛才的話都是在逗我?”
“抱歉,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箏囈柔聲說,“不過我得說,箏族並不是一個可以殺掉主神的種族,從遠古開始,我們對他的威脅就不是直接的,我的意思是——在力量上我們可以克制他一點,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打敗他——他是不可戰勝的。”
“真夠令人沮喪的。”冥小墨迅速下了評論,“所以我們只要安靜的等他來殺就可以了?”
“不,事實上,我們除了等死還有更好的方法,”箏囈柔聲說,“幸好他只是一個個體。”
“那是什麼意思?”冥小墨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可以去把冥湮和另外幾個人叫進來,”箏囈輕輕的說,“也許冥湮會從中想到更好的方法。”
“……”冥小墨走到門口,把門把轉開以後又回過頭來,看著箏囈說,“你最好把吩咐一次性說完,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不管事情最後的結局如何,這個世界總是要改變的。”箏囈柔聲說。
“這是時間的力量嗎?”
“不。”箏囈向窗外的陽光看了一眼,輕輕的說,“這是命運的力量,世界的格局馬上就要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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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以後,圓桌周圍圍繞著人。
“我以為是開茶會。”雲陽複燁看了看在座的人,然後給自己的杯子裏倒上紅茶,“那麼,茶會開始……”
他話音未落,冥小墨一拍桌子:“不要說那些沒用的了,快點說重要事情。”
“我是箏族現在唯一族人,關於箏族和主神的關係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箏囈輕輕的說,“對於主神來說,箏族只是會威脅到他力量,其實那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也是我能活到現在的原因,換句話來說——我能活到現在並不是我特別厲害,而是他不屑找我的麻煩,儘管我估計他無聊的要死。”
沒有人說話,這表示所有人同意他的說法。
“箏族的力量並不強大,我們的力量主要是‘消融’,但是主神的力量太強大,強大到即使我現在所有的力量在他面前不值一提……”箏囈輕輕的說,“他是創造這個世界偉大的神,這個事實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
“所以你叫我們都過來就為了聽你讚美主神?”冥小墨語氣森冷。
“瞭解對手有時候比瞭解自己更重要,”坐在冥小墨旁邊的冥湮輕輕的揉揉他的頭髮,柔聲說,然後轉向箏囈說,“抱歉,請繼續。”
冥小墨不滿的扁扁嘴,一聲不吭。他和冥湮的相處方式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個情人或者一個長者,冥湮在冥小墨心中是同樣的一個身份。既是父親也是情人。
箏囈繼續說:“我相信主神自己對以上我的說法也深信不疑,沒有任何人能在他面前耍花樣,但是我們現在別無選擇,客觀現實是我們贏不了他,所以我們只好盡我們所能的騙他。”
“你在開玩笑……”雲陽複燁喃喃的說,“你絕對在開玩笑,也許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也不排除這種情況,”箏囈輕輕的說,“親愛的,我們無法窺見命運,所以只好放手一搏。”
91
“所以呢?”雲陽複燁冷笑一聲,“我們去騙主神?騙他什麼呢?”
“冥湮陛下的力量要比他想像的還要高。”箏囈輕輕的說。
“起碼在他力量的一半以上。”箏囈說。
“為什呢不說陛下的力量在他之上呢,”雲陽複燁冷冷的說,“你覺得他會相信嗎?”
“他當然不會相信,所以我們要騙他相信。”箏囈柔聲說。
“他可以看出每個人有多大的力量,我們騙不到他。”冥湮輕輕的說,“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前提是那個人的力量,在他的一半力量一下,”箏囈說,“我們可以玩些小花招,雖然有些難,但這是唯一的機會。”
“可是這有什麼用,只是他力量的一半多一點,我們還是戰勝不了他。”雲陽複燁迅速評價說,“我們這樣做根本就沒有意義。”
“不……如果能做到這一點……起碼他會認真考慮我們的要求。”冥湮輕輕的說,“所以如何騙到他,至關重要。”
“可那要怎麼做?”雲陽複燁加重語氣,飛快的看了箏囈一眼。
“首先他高估了我們箏族的‘消融’力量,其次魔界、小墨、雲陽複燁、殊況等的力量都不弱,還有一些騙人的小玩意,”箏囈說著從口袋裏摸出一把珠子,五顏六色十分艶麗,落在桌子上發出輕輕的叮噹聲。
“這是……”冥小墨拿起其中一顆,“這是內丹?”
看上去就像玻璃珠一樣,在蠟燭的光芒下折射出詭異的色彩。
“吸收上古神器的內丹。”箏囈輕輕說,“對了……”他把手伸向雲陽複燁,“上次被你們拿走的那顆聚魂珠呢?”
默……
“那個……很重要嗎?”冥小墨問。
“那顆聚魂珠這個世界只有一顆,那是非常珍貴和古老的……”箏囈輕輕的說,然後把自己的手收回,“珠子呢……”
“……碎了。”
“……什麼意思?”
“我們用那顆珠子撕開了九天雲宮的結界,把小墨救回來了,然後……那顆珠子就碎了。”雲陽複燁說。
“……是嗎,”箏囈看了冥小墨一眼,然後輕輕的說,“那是件非常古老的神器,它能撕裂九天雲宮的結界,已經非常難得了。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少了一個藥引——”
“我有一個。”雲陽複燁忽然說。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法杖拿過來,然後念動咒語,把上面那顆紫色的魔界之心取下來。
魔界之心大約有雞蛋大小,被打磨成三十六面的寶石形狀,它從魔界誕生開始,一直存在著並且支撐著魔界。
“魔界之心……不行,如果出現意外,魔界……”殊況站起來,伸手制止雲陽複燁。
“如果我們這次輸了……”雲陽複燁輕輕的說,“那麼魔界也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箏囈接過那顆魔界之心,魔界之心呈現出一種深沉的暗紫色,光線一照又漸漸變淺。整塊寶石看上去就像是一汪紫水,慢慢的勻染開去,深淺不一。眼睛一旦看久了,發現根本無法把注意力移到別的地方。
“真漂亮……”箏囈發出由衷的讚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裏面一樣。”
“還需要什麼條件?”雲陽複燁又輕輕的問。
“當然,只靠這些是騙不了他,不過幸好,我們掌握了他的一個弱點……”箏囈輕輕的說,然後暗紅色的眼睛慢慢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冥小墨。
“那個……需要我做什麼嗎?”冥小墨一臉茫然的回看箏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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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們還是在做騙子的勾當。”雲陽複燁笑起來,並給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殊況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然後伸手接過葡萄酒。
“你覺得主神會被我們騙到嗎?”雲陽複燁喝了一口酒輕輕的問。
“不知道。”
“嘁,你看起來心情不好。”雲陽複燁笑著說。
“你不該把魔界之心給他,沒有魔界之心,你的力量要少很多。”殊況說,“如果魔界之心還在,即使騙不到他,談判決裂,至少我們還能逃走。”
“不……”雲陽複燁放下酒杯,“不,殊況,我沒有退路,我必須守衛魔界到最後一刻,這是我身為魔界皇族的使命。”
“你以前沒那麼說過。”殊況小聲的說。
“那是因為這次情況不同。”雲陽複燁倚在酒櫃上,向殊況舉了舉倒著葡萄酒的高跟酒杯。
“別忘了我們上次的約定。”殊況也向他舉了舉杯子然後,頭一昂,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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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推開門,意外的發現今天主神並沒有在冥小墨原來住的房間裏。
她向房間裏看了看,房間裏空無一人,她輕輕喘出一口氣,覺得身體立刻放鬆下來。
從冥小墨走了以後,主神老是在這個房間呆著不走,真懷疑那個孩子怎麼有這麼大的魅力。
紅蓮回憶起冥小墨的樣子,很漂亮,黑色的眼睛眯起來的時候讓人感覺很危險,好像除了漂亮以外就沒有什麼好的了。脾氣大的要命,又懶又饞,不愛動彈,性格也不活潑……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讓人特別的想他呢?
紅蓮在此之前,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主神了,印象中他是一頭銀色的長髮,低垂著眼簾,好像專注的在想什麼事情。
這次卻換了一個外貌,說不清楚他更適合那種外貌,這不是特別奇怪的事情,主神就是主神,他不會因為外貌而變成另外一個人……
但是……紅蓮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個房間,也許,出現了什麼改變也不一定。
紅蓮正倚在牆上胡思亂想,房門被輕輕的推開,紅蓮回頭一看,看到主神走了進來。
“主神……”紅蓮行了屈膝禮,然後安靜的站在一邊。
主神在門口站了一會,輕輕的說:“把房間整理一下。”
“是。”紅蓮立刻應了一聲,當然紅蓮每天都有在打掃,因為就算冥小墨不在這裏,主神也總是在這裏,不打掃總是不行的,不過這個事情主神竟然親自來吩咐。
她有些詫異的看了主神一眼。
“小墨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住。”主神輕輕的說,“我馬上就要去把他接回來。”
“去哪里?”紅蓮脫口而出。
“人界……一會我就去。”主神輕輕的說,然後回身走了出去。
紅蓮愣了愣,然後回過神來。
冥小墨要回來嗎?紅蓮不安的想,她想起那個晚上,冥小墨決絕的要離開,走遍整個宮殿也要離開這裏的決心。
是的,在這裏他不快樂,在這裏他過的生活讓大多數人羡慕,陪伴在主神身側,得到主神的垂愛,無論什麼東西他都可以得到,可是他不快樂。
即使這裏是個絕望的圓,他還是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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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走在公園的林蔭道上。這個人類的世界改變的有些讓人驚訝,看起來有點像在拉近人類和神族的距離,但是似乎越來越遠。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浪費各種資源,當這個世界的資源用盡的時候,他們還能用什麼?
他站在路邊,饒有興致的看著公園裏的噴泉,然後問一個路人無燈酒店在哪里。
路人告訴了他,然後他又看了一會才按照那個人的指引去酒店。
無燈酒店並不是真的沒有燈,它只是以此來炫耀它節省資源的意思。
酒店裏空無一人,當然,他想他們需要談判,他們也不想任何人類聽到或者關注到這件事情。
他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聲息皆無,他沒有特意的放輕腳步,只是地毯太厚了而已。
酒店的裝修很歐式,大廳中間有座漂亮的噴水池,然後是座盤旋的樓梯,它一直延伸了好幾樓。
他慢慢走上去,中間垂墜下來的水晶微微有些刺眼。
樓上還是空無一人,他走到第二間房間,把門輕輕的推開。
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了,地上鋪著厚厚的絨毯,高大的落地窗,明亮的光線照起來,溫柔的陽光幾乎鋪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窗口站著一個人,他似乎正在看窗外的風景,背對著門,但是即使背對著自己,他也知道這個人是誰。
黑色的長髮沒有打理,柔順的垂到腰際,在如珍珠一樣白皙的肌膚上畫出優雅嫵媚的線條。
他的背脊很漂亮,如果一定要按照男性的定義的話,他有些偏單薄,當然這可能不是他的錯。
背脊裏藏著一條漂亮的脊柱骨,由此形成一條性感的脊溝,那條小溝一直延伸到下面。不過他腰際以下被浴巾擋住。
背對他的人似乎在看接到的風景,他心不在焉的站在那裏,把浴巾當成一件斗篷一樣披著。一副隨意的樣子。
也許是地毯太厚或者是別的什麼問題,他看起來根本不知道身後有人。
92 結局
他從後面走上來,伸手將冥小墨的腰輕輕摟住。
懷裏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又放鬆了身體,肩膀的弧線滑到有些纖細的腰下,線條優雅而流暢,然後隱沒在浴巾裏。
他低頭輕輕吻他黑色的長髮,那柔順的感覺幾乎讓人沉醉。
他的吻沿著鬢角落下,輕柔的幾乎像羽毛飄落,他能清楚感覺到懷裏的人慢慢加快的呼吸,柔軟的皮膚因為呼吸而起伏。
冥小墨轉過頭,黑色的眼睛裏都是驚訝。
“好久不見,小墨。”主神低頭,溫柔的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放開我……”冥小墨開始掙紮,但是一點用處也沒有,這個結果顯而易見。
“我沒有想要冒犯你……”他輕輕的說。
“那你應該把你的爪子從我身上拿開。”冥小墨憤怒的說。他知道掙紮沒有用,但是如果不掙紮的話,更沒有用,起碼他應該堅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場。
“你不喜歡這樣嗎?”主神柔聲說,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他手臂上的皮膚。
“你這樣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像紐約的街頭流氓。”冥小墨迅速說。
“請別介意。”另一個人依然用溫和的語氣說。
“看看你在人界學了什麼壞習慣。”冥小墨說。
“小墨。”一個男人的聲音剛落,主神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把他推開。他很自然的放開了冥小墨,向後退了一步。
站在冥小墨身邊的是冥湮,銀色的長髮沒有紮起來,紅色的眼睛美麗而溫和,雖然看不出絲毫惱怒,但依然可以感到他的憤怒。
主神笑了笑,一揚手說:“嗨,冥湮,好久不見。”
“主神……”冥湮欠了欠身,然後把小墨拉過來,輕輕的說,“雲陽,把小墨帶下去換衣服。”
“父君……”冥小墨拉了拉冥湮的袖子,冥湮輕輕的一笑,表示不要擔心。
雲陽複燁從旁邊走過來,把冥小墨拉走。
冥小墨回頭看了一眼主神,沒想到主神也在看他。
“親愛的,等一下再見。”主神向他笑著招了招手。
冥小墨不禁沖口而出:“你這個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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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我們是節節敗退啊……”雲陽複燁給冥小墨拿出替換的衣服。
“那個流氓……”冥小墨不滿的接過衣服,“對了,箏囈的那個計劃是怎麼來著,我都被他氣忘了。”
“……”雲陽複燁無力的看著冥小墨,“按照箏囈的做法,我們首先要利用你和冥湮來讓主神生氣。你知道一個人生氣或者嫉妒的時候,有些判斷往往會出現失誤。而這個時候,冥湮的力量會讓他大吃一驚,因為他無法估量冥湮的力量。冥湮的力量在他看來超過他一半力量以上。”
“只有這樣,他才會對我們有所顧忌?”冥小墨問。
“沒錯。”雲陽複燁點了點頭。
“可是……”冥小墨有些擔心的看了看門,“我們好像完全沒有達到效果。”
“我開始對這個方案不抱希望了,”雲陽複燁無力的說,“要不乾脆把你交出去算了……”
“你沒義氣!”冥小墨不滿的說,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說說而已嘛。”雲陽複燁委屈的說,並且立刻跟了上去,“不過事實上,我們已經得到了一半的效果。”
“是嗎?”冥小墨回頭不確定的看著雲陽複燁。
“依靠那些上古神器的力量,他已經看不出冥湮的力量了,”雲陽複燁柔聲說,“那足夠他坐下來和我們談判。”
“會不會當場動手?”冥小墨又擔心的問。
“應該不會,人界是無辜的。”雲陽複燁不確定的說,“他可是善良的主神大人啊。”
“你又不是主神,我問你幹嘛?”冥小墨忽然說,然後繼續向前走。
雲陽複燁更加委屈,但是依然跟著冥小墨。
到了會議室的門口,發現門口站著三個人。
“你們站這裏幹嘛?”冥小墨奇怪的看了一眼他們,“他們人呢?”
“在裏面,”箏囈指了指門,“他們說要單獨談談。”
“還說了什麼?”冥小墨焦急的問。
“還說……”箏囈不確定的看了他一眼,“他說無燈酒店的冰淇淋據說很好吃,建議我們去品嘗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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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在門口走來走去,門口製造了結界,根本不能強行突破。
結界的那種屬性簡直讓人噁心,那種純粹森冷的氣息簡直要讓人的心臟窒息。
“你可是神族,你怎麼對這種味道這麼討厭?”箏囈小聲的問。
“神族就不會討厭嗎?”冥小墨白了箏囈一眼,然後冷冷的說,“我告訴你,這次的計劃最好能成功,那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沒有話說,要不然……你等著兩筆帳……不對,加上你以前搶我的東西,那幾筆帳一起跟你算!”
“好好好,”箏囈寵溺的笑了笑,“有帳不怕算,我等你就是了。”
“到時候可別跑。”冥小墨冷冷的說。
“一定不跑。”箏囈信誓旦旦的說。
冥小墨張了張唇,隨即又沮喪的坐到了地上:“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誰知道呢……”雲陽複燁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結界。
外面的光線開始暗下來,酒店裏的燈全部亮了起來,因為它用的全是環保資源,所以燈光不是十分明亮。但是在這樣的建築風格下,這個的燈光亮度顯得十分含蓄,充滿中世紀的高貴和優雅。
冥小墨還是坐在那裏,房間裏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這時候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冥小墨看了眾人一眼,詫異的站了起來。
這座酒店他們幾天前就包下了,除了他們之外,不允許任何人進來,而且就算進來了,警報系統也會響起來。
可是大家都在這裏,怎麼走廊上還會有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
然後轉過牆角來,是兩個男人。
“小羽……”冥小墨一扁嘴露出委屈的表情。
“怎麼樣了?”冥小羽走過來,把冥小墨拉過來問,“我聽說改在人界談判了。”
“在裏面,還沒有出來。”冥小墨不安的指了指房間。
“你沒事吧?”冥小羽摸了摸冥小墨的臉和手,“你的手很涼。”
“我……我很擔心……”冥小墨蹭到冥小羽懷裏。雖然事情的事實是,冥小墨是冥小羽的哥哥,不過大家看起來,怎麼都像冥小羽是冥小墨的哥哥。
冥小墨蹭在冥小羽的懷裏,有種安定的感覺,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冥小羽旁邊還有一個人。
“天帝?”冥小墨驚訝的看著他。
“哎呀小墨,你怎麼現在才看到我,太過分了。”天帝委屈的說。
被天帝說的,冥小墨差點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更加往冥小羽懷裏蹭了。
“你不要找藉口吃小羽豆腐吧?”雲陽複燁看著冥小墨說。
“你不要亂說……”冥小墨說。
“放心,至少在人界不會發生什麼事。”冥小羽輕輕的說。
事實證明冥小羽的話是對的。
大概到了晚上十點的樣子,會議室外面的結界消失了,門從裏面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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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情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冥小墨詫異的從椅子上站來起來,“怎麼會有這樣的結果?”
“這就是會議的結果。”冥湮輕輕的說,“魔界和冥界都由我來管理。”
“另外呢?”冥小墨大聲問,“別的什麼也不要嗎?”
“你希望他要什麼?”冥湮眯起眼睛看著他。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冥小墨小聲的說,然後安靜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這也沒什麼不好的,”雲陽複燁立刻說,企圖幫冥小墨轉移冥湮的注意力,“我說,現在冥湮陛下仍然是為主神工作,魔界也併入他的版圖……這下魔界的魔族們都得聽主神的了。”
“聽起來像個噩耗。”殊況輕輕的說,“不過總算是都活了下來。”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雲陽複燁一眼。
雲陽複燁側過臉,默不作聲的吸煙。
“魔界和冥界合併,的確是件複雜的事情,不過是上司要求的事情也就沒辦法了。”冥湮嘆了口氣。
“看起來,最後的贏家其實是主神啊,他不但把冥湮收回已用,還把魔界也收編進自己的版圖。”冥螢笑了笑,“看起來我們的計劃一點必要也沒有。”
“不……”箏囈輕輕的說,“這件事促成的前提是,主神認為冥湮有高於他一半以上的力量。”
“不管怎麼樣,”冥小墨說,“這次的事情總是圓滿解決了吧?”
“當然是。”冥湮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番外陸續更新中^^
結局會是這樣會有人失望嗎~我意外的喜歡這樣的結局(果然是向著自己的孩子嗎?)
雖然好像有些簡單,不過捏~寫多了有騙錢嫌疑~我想這樣就夠了吧,也許會開第二部(也許……吧……)
有特別想要誰的番外嗎?
另外謝謝親們一直以來的支持。
最遲一月會開新文,還是我喜歡的西方奇幻^^到時候請大家多多支持~
現在正在更少爺與獵人系列的文,因為那個不V~所以更起來會有些慢~話說回來,那個系列故事是在所有故事中最喜歡的~儘管不入V還是堅持寫呢^^
最後最後~提前祝大家聖誕快樂。
93
蒼茫遼闊,我喜歡大漠,那種蒼涼和悲哀的感覺。
大多數時候,我覺得自己是沒有情緒的,不過大漠的風景可以給我另一種感覺。
我很喜歡。
那種仿佛世界末日降臨一樣的感覺,萬物都已經死去,天地間只剩下這片被詛咒的土地。
春雨琳琅,夏雨洪荒,秋月詭譎,冬雪蒼茫,四季在這裏消失,這是一片沉寂的世界。
這個時候一個人走在沙漠上,那是一種寂寞又安靜的感覺,好像什麼事情都不用去考慮,好像什麼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從此以後這片天地只剩下自己。
因為我體內有另一個自己,所以更能體味。
我記得他的樣子,在大漠上穿著黑色的衣服,長髮在輕輕的隨風飄起,黑色的眼睛如此沉寂,仿佛許久不見的黑暗。他輕輕一笑,帶著殘忍和拒絕。
那雙黑色的眼睛如此的沉寂,像亙古以來的黑暗,培養他的地方必然入死亡般沉寂,因為他的眼裏沒有任何聲音。
我沒有去過冥界,那個地方寸草不生,它是從魔界的黑暗中滋生出來的地方,是把黑暗具體化的地方。但是當我還是另一個人的時候,我被他帶去過,並且保留了大部分的回憶。
冥湮在那裏種下大片的紅色曼珠沙華,在三途川的那一邊兀自開放,對著黑色的湖水顧影自憐,對著來自生界靈魂的淚水盛裝打扮。
開的熱烈而驕傲,那些像燃燒的火焰一樣艶麗的花朵。蔓延在河堤上,燃燒在視線裏,居然也美的讓人屏息。
我有些不明白另一個自己,難道在冥小墨身邊一輩子就是他的願望?
那樣安靜的站著,就像一個影子?
我見過大漠的胡楊,乾枯的樹枝,直指天空。
難道做成一個影子就甘心了。
可是,影子當然想要實體,所以阡冴又回來了。他捨棄了阡冴的名字,回來了。他的意志太過強烈,以致於我的外貌都改變了。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在想,這個人界能把他的靈魂塑造成什麼樣子,雕琢成什麼形狀。
他很好,乾淨而純潔的靈魂,清澈的像在水裏浸過。
那雙眼睛是如大漠的天空一樣,不可思議的湛藍。
善良、忠誠還有隱忍,像一塊美玉,被人界的滄桑和難以啟齒的愛戀雕琢出古樸的花紋。
很多事情是命中註定的,我很早就知道,而註定的意思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它。命運的力量太過強大,強大到任何人都無法企及。
命運註定的事情總是有些奇怪。我一直覺得冥湮是個像水一樣的人,順著地勢慢慢流淌,既不會逆流而上也不會止步不前。
他的那些愛情不能成為愛情,那個還在天界沉睡的女人或者無法忍受黑暗冥界的冥小羽的母親。很多時候,他幾乎不懂得愛,不懂得擁有和失去的男人。
但是,他的就該是他的,好像誰也搶不走。
冥小墨是命運留在他眼裏的一抹光,那一年那一天他抬頭的時候終於看見。
或者說冥小墨是大多數人光,霸道而危險,艶麗的像是曼珠沙華一般,嬌豔蠱惑。
和曼珠沙華在冥界是唯一的風景一樣,冥小墨是他眼裏唯一的光。
命運註定他要成魔,他壓抑了太多,註定要尋找一個突破口。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離開九天雲宮,那段時間我幾乎懷疑我自己是不是活著。
直到阡冴回到我的身體,那麼強烈的感情,讓我的外貌也產生了變化,這是一種新的感覺。
我想要他。
可是最後的最後,我還是忍住了。
我比任何人都能感覺那種像死亡一樣沉寂的感覺,那種天地間再也沒有任何值得引起你注意的東西的感覺。
那比失去力量還可怕。
我懷念箏族,他們讓我感到威脅和危機,這種感覺很好,非常的讓人興奮和念念不忘。
這就像一個遊戲,我成功了,可是我卻失去了那種感覺。
我當然可能很輕易的消滅箏族,可是我想延長這種感覺。
然後有一天我忽然覺得,這其實沒有意義。
我失去了那種感覺,為此我沮喪了很久。
現在我又有再一次活過來的感覺。
那個孩子很漂亮,驕傲而任性,有時候我很想把他關在房間裏,像養金絲雀一樣養著他。想看他黑色的眼睛裏有那些沉澱的感情。
我已經那麼做了,甚至我願意為了他消滅整個魔族、冥湮或者別的什麼,那不是困難的事情。
可是事情的最後,我還是忍住了。
我不能像對箏族一樣對待他。
也許我喜歡的只是“想得到”這樣的感情,也許我只在乎我是否活著。
於是我放手了。
來日方長,來日必然方長。
我有很多很多時間,我不想要時間來湮滅我。時間的力量是可怕的,它很容易讓一個人麻木,我不希望我在時間下變成那樣一個人。
“主神……小墨呢?”紅蓮已經打掃好了房間,她看著我的身後,怯怯的問我。
“噢,他暫時不回來。”我輕輕的笑了笑,“沒關係,不久他就會回來,我們的時間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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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小墨站在三途川的河堤上,腳下一片艶麗的曼珠沙華,天空依舊黑暗,帶著死一般的沉寂。
發生了很多事情,在他身上,在冥湮身上,但是這裏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他一直以為時間在這裏止步不前,這裏沒有時間的概念。無論是在一千年前,還是一千年以後,冥界永遠是這個樣子,永遠不會改變。冥界根本不以時間的力量轉移。
可是他知道自己錯了,在這個世界上,時間和命運的力量是強大的。時間能腐蝕一切,命運能改變一切。
他慢慢的回過頭,冥湮站在他身後,安靜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