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冷清寒
受:冷天翎(落玉)


文案

冷天翎(落玉):我們的主角,穿越來的
冷清寒:主角的爹爹,絕心山莊莊主,人稱玉面閻羅,可知是個多麽冷血的人
冷天翔:主角的哥哥,英俊潇灑玉樹臨風人見人愛的玉天劍(撒花)
風無痕:風過無痕,人稱黑羅刹,清月教少主
玄非:最後一位,寒水宮宮主,美男哦楔子

作者有話要說:從今天開始修文
同時更文~~~~~~

有親說叫父親和母親不親切 (先謝謝這位親了)
所以我就把對話的父親母親改成了爸爸媽媽
但是敍述的仍是父親母親,我承認我懶吧
飄走~~~~

  “飛啦。”我騎在父親的身上,高高的似乎可以觸摸天空,就好像是在飛翔一樣,很刺激也很有安全感。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那概念變的好模糊,似乎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境,夢中的我還只有三歲。
  
  一切的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父親每日因為生意上的事情而忙碌,總是會到很晚才回來,所以父親的形象在我腦海中漸漸模糊。我常常會一連幾個月都見不到父親一面。
  
  “離兒,”母親笑著對我說:“媽媽給離兒找個老師好不好?”
  
  “好。”我滿心歡喜的答應了,等我學會很多東西了,就可以幫爸爸的忙,讓爸爸不那麼忙碌了。
  
  直到那麼多年以後,我仍然記得第一眼見到那個男人時候的情景。午後溫暖的陽光照射到他的身上,而他發出的光芒照射進我眼中。那是一個在陽光下的男人,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溫暖,笑起來像是和煦的風,給人的感覺異常明媚。
  
  那個男人笑著對我說:“你好,你就是離兒嗎?真可愛,我叫和靜,以後就由我做你的老師好不好?”
  
  我看著他溫和的笑,聲音也如想像般溫和,周圍的空氣都是暖的,讓這個日益冰冷的家開始變得溫馨。
  
  和靜出現在我的生命中,那一年,我五歲。
  
  父親一如既往的很少在家,家裏通常只有我和媽媽還有和靜。和靜在這裏教給我很多東西,一直對我都是那麼好,如果我的父親也像這個人一樣常常陪在我和媽媽身邊,該有多好。可是父親不在家,他甚至不知道我的老師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子。
  
  “兒子,爸爸回來了。”父親笑得熟悉而陌生,距離上一次我見到他已經有三個月了,很難想像父親會突然回到家。
  
  我生疏且微小的叫了聲:“爸爸。”
  
  “兒子,我今天談了筆生意,特順利,所以就回來看看我兒子。寶貝,說說想不想爸爸?”父親走過來抱起我,用他剛冒芽的胡茬咯我的臉,癢癢的。我笑著說“想”。
  
  “你媽媽呢?”父親四周看了看,沒看見母親。
  
  “和老師在廚房做點心。”我小聲說著,順便打量著爸爸的表情。
  
  “哦,爸爸還沒見過你的老師呢,我去看看,你在這裏坐好。”我點點頭。然後看著父親進了廚房。
  
  “你們在幹什麼?”我聽見父親的巨吼,憤怒就好像是雷鳴。
  
  “親愛的,你聽我說……”母親正要解釋,就被父親打斷:“賤人!”
  
  “啪”,一個響亮的聲音傳出,然後是母親的撕喊:“你幹什麼?”
  
  “我請你來不是勾引我老婆的。"
  
  “對不起。”老師低低的道歉,然後從廚房走了出來,左邊臉頰紅紅的。
  
  “老師,你是要離開嗎?”我小心翼翼地問著。
  
  和靜看著我,眼裏儘是歉意。
  
  “對不起,離兒。”然後和靜走了,我還記得他走的時候,表情很是哀傷,背影儘是落寞。
  
  “憑什麼你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而我必須待在家裏?”
  
  “我在外面賺錢不是為了你和離兒過得更好嗎,你知道些什麼?”
  
  “我不管,我已經不愛你了,我要和你離婚。”母親撕吼著。
  
  “賤人。”父親恨聲罵著。
  
  母親跑了出來,上樓去。父親也跟著跑上樓。我只聽見樓上吵罵的聲音,東西碎裂的聲音,撞擊的聲音。然後媽媽下來,拖了個大大的箱子,眼角掛了幾滴淚珠,臉上還有紅紅的印子。
  
  “媽媽,你不要離兒了嗎?”我問著。
  
  “對不起,寶貝,媽媽是真的不能沒有他。”
  
  “媽媽,媽媽,不要……”我想要出聲留住她,老師走了,母親也走了,那麼我的世界就只有我一個人了。難道是我做錯了嗎?
  
  母親並不理會我的哀求,她走了,走得決絕,似乎這裏從來就沒有她所留戀的東西。但是曾經,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母親抱著我,微笑著對我說:“寶貝,媽媽愛你。”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為什麼記憶如此模糊?就好像一切都未曾發生。
  
  “爸爸?”
  
  “哼!”
  
  父親也不要我了,我似乎就這樣成了沒人要的孩子。這一切的變故,發生在我七歲那年。
  
  我其實是知道的,母親會與和靜接吻,我見過。那是曾經,母親只和父親做的事。母親對我還是一樣,可是她看和靜的時候,眼神溫柔得可以融化寒冰。媽媽曾經也是這樣看著父親,不,現在的眼神,比看父親的時候更加溫柔。母親對我說過,她愛上了和靜,只是那時的我並不懂得愛。
  
  我不懂,我從來不懂愛。我知道母親對父親的,曾經是愛,那麼他愛上了和靜,是不是就不愛父親也不愛我了?那麼我們的家呢?我曾希望和靜是我的父親,但他不是,在我心裏,父親只有一個人,所以我也不可能叫和靜“父親”。
  
  所以那天我分明可以阻止事情的發生,我只要在父親回來的時候,大叫一聲“爸爸”,或者在父親進入廚房的時候叫一聲“媽媽”,再或者我沒有對父親說母親和和靜在廚房,那麼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們家還是表面上的平靜,我還有母親還有父親還有老師,他們都還會要我。我只是不希望老師完全代替了父親的位置,我只是想讓母親永遠留在我和父親身邊,難道這樣也錯了嗎?不,我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應該有愛這種東西。那麼母親不會離開,我也不會因母親的離開而心痛,父親也不會因母親的離開而頹廢。是的,錯的是愛這種東西。
  
  母親再也沒有回過家,父親變的陰霾,他再也不笑,再也不叫我“寶貝”,他似乎看不見我了。
  
  我一個人走在漫長的走道上,這裏已經不是個家了,空洞的房子裏,住著一對感情空洞的父子,偶爾用空洞的表情說著空洞的話,我的生命裏到底還剩下什麼?
  
  路過父親書房的時候,我聽見裏面傳出來父親冰冷而嗜血的聲音。“是的…對…今晚10點,在新街路口,幫我幹掉那個男人。”
  
  我聽見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只是拼了命的跑。一個孩子,晚上的時候,在街上,拼命的跑。我不清楚我想要幹什麼,直到我幾乎暈厥的時候我才停下來,我才發現我站在新街路口。
  
  附近的路燈已經完全破碎了,周圍一片黑暗,這就是一個黑色的世界。我透過遠處房屋裏射出的微弱燈光和月光辨別方向。
  
  我看見了,前面幾個強壯的男人圍著一個稍顯瘦弱的男人,刀狠狠地在他身上穿梭,濺起的血影是一片黑色。我驚訝的看著,忘記了出聲,恐懼在心裏蔓延著。最後一把尖刀紮了進去就沒有拔出來。那個男人倒了下去,那些人在他身上用力踹了兩腳,然後離開。我看著這一幕,腿已經開始發軟,支撐不了我的身體,我就癱在了地上。死了,就這麼死了,一個人原來那麼容易死。那是我第一次瞭解到死亡的概念。
  .
  不知道我這樣站趴在地上多久,似乎時間已經不會轉動,周圍仍是一片漆黑,然而剛才那一幕卻在我的眼前反復上演。
  
  有一個人跑過來,抱起男人的身體,輕輕地叫:“靜?靜?”
  
  是母親,那是母親的聲音。我高興的站起來跑過去,勉強可以看清那個男人就是和靜,他躺在一灘粘稠的液體裏毫無生氣。母親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亮光一樣,然而她卻對我投來了怨毒的目光,就好像是一把利仞,生生地來回劃著我的心臟。心好痛,痛得無法呼吸。母親,不要恨我,不要。
  
  “你為什麼不阻止,為什麼不阻止?”母親已經是歇嘶裏底的吼叫著,就仿佛我是那個兇手。
  
  “媽媽……”我好想說我害怕,我只是個孩子,可是看見母親那樣的目光我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這樣你就滿意了是不是?”她慘笑著,伸手撫摸著和靜的臉頰,小心翼翼。
  
  她說,不要以為和靜死了她就會回到我和父親身邊。
  
  我搖頭,拼命搖頭,不是這樣的,母親,不要恨我,我也不想這樣的。
  
  但是母親看都不看我,只是對著那個屍體說:“沒有關係,靜,我會下去陪你,這樣你才不會寂寞。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再沒有人能夠把我們分開。”
  
  她拔出和靜心口的那把尖刀,然後刺穿了自己的心臟,鮮血噴射出來,像是夜間盛開的花朵,美麗而妖嬈。
  
  “媽媽!”我大叫著。幾滴血濺到我的臉上,是溫熱的,血腥味充斥著我的所有感官。母親倒了下去,她仍然緊緊抱著和靜,就好像永遠都不要分開。我這才看清楚,母親是笑著的,滿足的微笑。就像曾經我得到了一顆糖一樣的開心的笑容。
  
  母親離開了,這一次是真的離開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永遠。她流出的血液漸漸變得冰涼,身體也丟失了溫度,原來死了的人,是這麼冷,連心都是冷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的家,回到家時,父親正坐在客廳吸煙。他見我回來,一句話也不說,掐掉煙,上樓去了。
  
  那時候,是淩晨一點。
  
  我照著鏡子,裏面的我臉色蒼白,還有斑斑血跡,已經凝固成了黑色。那是母親的血,現在是一點點的冰涼。我用力擦掉上面的血跡,直到我的臉被擦得發疼也沒有停下來,血腥味仍舊在我的鼻子周圍揮之不去。
  
  血是黑色的,那一次,我瞭解到。也許後來我會帶著點嗜血的瘋狂就是來自於對血的憎惡和恐懼。
  
  我和父親之間始終沒有話,他仍是工作,他可以滿足我所有的物質要求,只有愛,他不能給我。
  
  我的生命已經沒有了愛,母親恨我,她寧可選擇死,她死也要在那個男人身邊。父親不要我,他說:“那種女人的兒子,誰知道是不是我的。”
  
  似乎一切都已經破碎了,騎在父親身上的刺激與安全感,倚在母親懷裏的溫暖,都已經沒有了,那麼我還剩下什麼呢?
  
  我任由自己放縱,十年裏,一直是這樣的生活著。我學了各種現代武術,每天都出去和別人單挑,總是惹得全身是血,有時候是別人的血,有時候是我的血。我惹的所有麻煩,都是用父親的錢輕而易舉的解決了,於是我就更加事無忌憚。
  
  後來考上了大學,也仍是一個人。也許我永遠都只會是一個人。我的靈魂,在十年前,那個血腥的夜晚,已經死亡。活著的,不過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我坐在學校最高一棟樓的樓頂,看著滿天的繁星。拿起啤酒,又是一陣猛灌。周圍零落的啤酒罐占了很寬的位置,周身充斥著酒的味道。
  
  我好像喝了很多了,可是為什麼沒有醉呢?為什麼不會醉呢?
  
  我站起來,跳到樓頂的圍欄上。為什麼我站得那麼高了,卻仍是離天空那麼遠?我這樣的人,死了也不會進入天堂的吧。我是被拋棄的人,被母親拋棄了,被父親拋棄了,也一定會被上天拋棄。我,也許只是一個多餘的人。
  
  我站在上面來回的走著,如果掉下去了,那麼一切也會結束了吧。可是我試過很多次了,這樣走著是掉不下去的,喝再多的酒也不會醉,所以除非自己跳下去。不過還好,我不會真的傻到去跳樓,那樣的死法也忒醜了一點。
  
  “不要!”樓頂的門突然被撞開,撞開門的男孩氣喘吁吁的說:“不要,有什麼想不開的一定要尋死?跟我說好不好,我可以幫你的?”
  
  “誰說我要跳?”我笑著轉過身,看著男孩問。
  
  “但是你站在上面,不是要跳樓嗎?”
  
  “當然不是。”
  
  “那你下來好不好,那上面很危險的。”男孩著急的說。
  
  “好。”我乾脆的答應著,突然感覺腦袋一陣眩暈,步子始終邁不開。好不容易抬起一隻腳,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向後倒。
  
  我向神申明。我絕對不是想要自殺的,我只是想跳到樓頂的地板上,誰知身體倒錯了方向。不會是我剛說跳樓死很醜就讓我摔樓而死吧,這樣的報復是不是真的太快了?還有啊,這樣死真的很醜的。
  
  我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向下倒,風拉扯著我的衣服,耳邊只聽得到空氣舞動的聲音,好象是精靈的歌唱,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就可以到達天堂。不,我似乎忘記了,我是被上天拋棄的人。我是自由落體的,這棟樓似乎有50米高,我以勻加速直線運動向下落,會幾秒到達地面呢?真不好,沒時間算了。原來這時候我還可以想這些東西的,只是摔下去的時候一定要快一點,如果一次摔不死可是會很痛的,說不定還得殘疾了度過下半身呢。
  
  我閉上眼睛。
  
  ……
  




第一章 轉世

作者有話要說:每個人都是有故事的
冷清寒也一樣
  又是一個桃花飄香的春天,本應該悠閒賞花的人們此刻卻處於忙碌之中。
  
  房間裏傳來壓抑的呻吟,不停有人從裏面出來,又不停有人跑進去。
  
  終於,一聲嬰兒的啼哭讓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氣。
  
  “恭喜三夫人了,是個少爺。”
  
  這是怎麼一回事?眼睛完全睜不開,耳邊嗡嗡的,什麼聲音都聽得不是很清楚,身上似乎有很粘膩的感覺,他只是隱約記得自己從樓上摔了下來,難道還沒死?那可慘了,這回得在床上度過下半生了。本來還以為這沒有靈魂的身軀本來也該退休了,誰知不但沒全部退休,還讓自己成了個活死人。
  
  模模糊糊聽到遠處一聲通報:“三夫人,莊主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在做夢?
  
  “名字。”一個女人冰冷而微弱的聲音,似乎剛經歷了什麼已經耗費盡了她的力氣。
  
  “冷天翎。”更加沒有感情的聲音來自門外,是個男子更加冰冷的聲音,卻似乎年紀不大。這一輩的孩子都是天字輩,男孩子的名字裏都有個“羽”,女孩子則應該是“雨”。
  
  這時候,他才終於感覺耳朵清淨了好多,不只是因為周圍的聲音也的確減小了不少,還是因為一開始那種嗡嗡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大概是因為眼睛睜不開的原因,耳朵變得靈敏了,周圍的動靜現在是聽得一清二楚。
  
  有腳步聲漸漸遠去,有人抱著他說:“二少爺,以後您就叫冷天翎了。”
  
  二少爺?這些人說話的口吻似乎和自己所認識的不太一樣,而且憑觸覺,自己好象還是被抱著。被抱著?怎麼說自己都是一個十七歲的人了,被人抱著,難道那一下把自己摔到了人家肚子裏?真是可笑,他想冷笑,卻一張口就是嬰兒的啼哭聲,只得閉嘴。今天起,自己的名字就叫冷天翎了。難道是輪回轉世了?是這樣吧,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也未必不是好事。
  
  “夫人,來看看你和老爺的孩子吧!”
  
  “那個人的兒子,我不要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小小的身子明顯一僵,似乎是害怕自己聽錯了什麼。
  
  冷天翎三天大的時候已經可以睜開眼睛了。然而在他睜開眼睛之前,三夫人走了。冷天翎對於那個“走”字概念模糊得很,走可以是實際上的走,也可以是死。但那並不是他所關心的,反正那個所謂的母親也不要他,他不過是又輪回了一遍。只是再做夢輪回卻也輪回不了命運。他只是一個被那個世界拋棄了而又來到這個世界的人。
  
  冷天翎一直在一個小院子裏長大,照顧他的就只有那個王氏奶媽。偶爾有些丫頭僕人來送些東西,此外,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王媽會經常給他說一些外面的事情,只是讓他瞭解到他到了一個自己完全不瞭解的事情。本來歷史就是最差的,十次考試,九次不上十分,反正也沒什麼關係,畢竟那個父親從來不管他的事,成績再差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冷天翎沉浸在回憶裏,卻又被王媽的說話聲打斷。
  
  “莊主真是個不得了的人呢,當初為了替老老爺報仇,殺了那個害死老老爺的女人。那個女人雖然是莊主的繼母,可是年齡不比莊主大多少,又是名門之後,武功可了得了。殺了那個女人的那一年,莊主才十三歲呢。你知道多危險嗎?那個女人因為老老爺的關係,知道莊主武功的底細,好在她不知道,莊主自創了一套武功叫絕心掌,厲害著呢。那女人就是被這套掌法打死的。有人給了莊主一個稱號,叫‘玉面閻羅’,後來莊主廢了原來的莊園,重建了一個山莊,就叫絕心山莊。到現在這個山莊已經建立了兩年了。”
  
  那麼也就是說他現在只有十五歲嘍?古代的人果然早熟。冷天翎想,一個連自己年齡那麼大都沒有的男人,竟然要自己叫他“父親”,不過還好,那麼長時間來他還沒有出現過。
  
  因為那個所謂的父親只有在他出生的時候出現過,而那時候的冷天翎還無法睜眼,所以他甚至不知道“父親”長什麼樣子。不過那不是他應該管的吧,這種不該是他關心的問題他自然不會去管。何況“父親”,“母親”,本來就是距離他很遙遠的名詞,前世都可以不要,現在也一樣可以不要。
  
  有時候冷天翎就會覺得奇怪,王媽怎麼喜歡跟個三歲的孩子嘮叨這些,不過後來猜想,一來可能是王媽已經把那個“父親”的事蹟當做是童話故事了,二來是王媽畢竟是個女人,女人愛嘮叨東家長西家短的,可是不知道跟誰說,就只有跟這個“屁大”的孩子說這些了。
  
  “天翎少爺,您長得真像莊主,以後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王媽一邊做著針線一邊端詳著冷天翎笑道。
  
  冷天翎撫摩著自己的臉,並不回答。
  
  王媽又說:“天翎少爺還有一個哥哥,比您大半歲,叫天翔,長得也俊俏,不過比起天翎少爺那就差了點,哦,還有,二夫人前兩天生下一對龍鳳胎,男孩取名叫冷天翮,女孩叫冷天雪,只可惜二夫人產後大出血,不久就去了,可憐了那兩個瘦弱的孩子。”王媽邊說邊摸淚。
  
  冷天翎依舊沒有回答,一個是因為他本來就對這個“家”一無所知,一個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回答。“家”其實也是個無聊的名詞。
  
  王媽知道冷天翎對於自己的家庭一無所知,他那個冷心冷情的父親也從未關心過這個兒子,或許他忘記了自己其實還是有個兒子的吧!王媽想著,心裏更是可憐冷天翎從小沒了娘,爹也不睬不顧。“少爺應該多在山莊裏走動走動的,您還那麼小,老悶在這裏會悶出病的。”
  
  “知道了。”冷天翎簡單吐出幾個字。本來不想回答的,但是又怕這個女人說起來沒完沒了。
  
  有時候王媽甚至懷疑冷天翎的年齡。因為雖然他很少說話,可是他偶爾吐出來的一兩個詞,咬字都是那麼清晰,完全不像是一個三歲的孩子。有時候在聽到她的長篇大論的時候,那孩子會發表一句很讓人震撼的言論,讓人感覺措手不及,可是又偏偏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其實她知道,莊主讓人找了教書先生教大少爺識字,又找了武術先生教大少爺打武學基礎,即使莊主不常留意,可這些至少證明了他把大少爺當成是兒子了。可是天翎少爺卻一直被冷落了三年,莊主也只有在他出生的時候來過,可看都沒有看一眼就走了。少爺的母親也就這樣丟下他一個人走了。王媽思緒著,又暗自抹淚,天翎少爺真是命苦。
  
  小小的手撫上王媽的臉,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冷天翎。冷天翎微皺著眉替她擦眼淚,清脆的童音一字一字道:“王媽,別哭。”只這四個字,已經讓王媽心裏充滿了溫暖,不禁又落下淚來。天翎少爺,還那麼小,就那麼懂事,應該不會像莊主那麼冷情,何況他又這麼聰明,如果讓他有機會讀書識字,將來也許會飛黃騰達,那麼自己多少也可以沾光,何況老了以後不求榮華富貴,只求有一席安寢之地。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去爭取一次讓冷天翎有機會學習東西。
  
  其實冷天翎自己卻是什麼都不在乎的。什麼都是可以不在乎的,命都可以不在乎,又還有什麼需要在乎的呢?所以飛黃騰達,或者是王媽的那點心思,他都不在乎。
  
  ……
  
  冷清寒冷冷掃了面前的女人一眼,問道:“什麼事?”這個女人剛才一直在外面喧鬧,擾了自己清淨,她難道不知道絕心山莊的規矩嗎?若不是陸堂主提議且讓她說是什麼事,他早就讓這個女人再發不了聲音了。
  
  王媽偷瞟了眼神色不悅的莊主,心裏雖有恐懼,可還是強擠出了那麼幾句話:“請莊主讓天翎少爺跟著天翔少爺一起學習吧,他怎麼說也還是您的兒子啊。”
  
  “天翎?”冷清寒在記憶中搜索著這個名字。
  
  “莊主,天翎少爺是三夫人所出,今年三歲了。”王媽立刻答道。果然莊主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你把他帶過來吧。”冷清寒吩咐著旁邊的侍衛。侍衛接到命令便馬上消失了。
  
  王媽聽到這話,立刻感激地磕頭。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侍衛帶來了一個孩子。皮粉嫩的小臉柔柔地透著紅潤的光澤,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通體籠上了一道金色的光。那眉目與冷清寒有七分相似,卻顯得稚嫩得多。
  
  冷清寒眯了細長的眼睛盯著冷天翎看了一會兒,沒有感情地道:“你從今天開始就和天翔一起跟著師傅學寫字和武藝。”
  
  冷天翎只是冷冷回看了冷清寒一眼,沒有搭理。他走到王媽面前一字一頓清晰到:“謝謝你,王媽。但是我不需要。”王媽低下頭抹淚,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強呢。
  
  冷清寒聽了這話便開始認真打量起冷天翎,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用這種語氣說話,即使不知道他是誰,也會被他周圍環繞著的冷意刺得不敢多話。這個孩子只有三歲,眼裏的光卻是成熟了不知多少。而且竟然可以無視他的存在。冷清寒直覺自己對這個孩子很感興趣。
  
  冷天翎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冷笑道:“還以為是如何神奇的人物,不過如此,不過是個等愛的少年。”的確可以用少年來形容,十八歲,理應是伴著夢想與青春飛舞的年紀,雖然不知道面前的這個人,到底經歷過了什麼而變得如此,但是這不是他該關心的範圍。所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算是挑釁的話語到底是為什麼,大概是希望從那張臉上看到一點不一樣的表情吧,不過結果讓他失望了。
  
  雖然冷天翎明確的拒絕了去學習寫字和武藝,但執拗不過王媽。女人一旦認定了什麼,就很難更改了,就像那個女人當初認定了那個男人,於是就算是死也要跟隨著。
  
  冷天翎在課堂上認識了冷天翔。的確是個可愛的孩子,長得眉清目秀,小小年紀就有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成熟(其實我們家小翎也很成熟的,不過大家不要忘了他是穿越來的,如果他還沒死現在應該有20歲了)。
  
  “你就是我二弟天翎?”小冷天翔問道,顯然他對這個從未謀面的弟弟很感興趣。冷天翎點點頭,然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上課的時候冷天翔不時向這邊瞟來,冷天翎實在受不了那樣熱切的目光,然後抬眸給冷天翔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回頭繼續上課。
  
  下課了之後,冷天翔跑到冷天翎面前,問:“你不喜歡上課是不是?”
  
  “我有很認真的在聽不是嗎?不知是誰上課了還東張西望。”冷天翎毫無表情的回了過去,話說完才發現對方不過是個小孩子,自己這樣說會讓他難過的吧。
  
  誰知冷天翔並不介意,而是說:“雖然你很認真的在聽課,但是我知道的,你並不喜歡。”出人意料的回答讓冷天翎不覺細細觀察起這個年僅三歲的孩子,很敏銳的洞察力嘛。
  
  午飯是在廳堂吃的。這裏平時只有冷天翔一個人在吃飯,只因為冷清寒總是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冷天翮和冷天雪因為年紀還小,所以都是在自己的小房間裏由奶媽餵養,而自己幾乎已經被人遺忘,或者說是完全被人遺忘。
  
  其實被人忽視的感覺是很好的,真的很好。被忽視了,就表示自己也可以忽視他們,完完全全忽視掉。
  
  冷天翎用小手拿著勺子,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今天冷清寒也是在廳堂用膳的。諾大的一個桌子,只有三個人在吃飯,還真是夠冷清的。
  
  想起曾經,那麼大的桌子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吃飯,所有的人都是站著看自己吃,那種感覺真是有夠淒涼的。所以後來自己寧願在外面任意地方吃過了再回去,也不願意對著那空蕩蕩的房子。
  
  發現自己墜樓身亡了以後,父親會是什麼反應呢?大笑死得好,或是面無表情就像死的是一個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人。反正他絕對不會為自己哭。
  
  冷天翎搖搖頭,把思緒從異時空拉回來,繼續細嚼慢嚥。
  
  這廳堂裏的飯食似乎比自己平時吃的好一點。雖然餓了,但是面對豐富的菜肴,冷天翎還是能貫徹細嚼慢嚥的中心不動搖。那可是養生之道,雖然冷天翎在意的並不是這個,他只是習慣了。
  
  是的,習慣了。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一直留在記憶裏,即使重生了也還是能一直跟隨著,就像影子一樣,甩也甩不掉。習慣了被漠視,習慣了不去注意任何人,習慣了一個人痛,習慣了整個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
  




第二章 離開

  冷天翎在絕心山莊機械重複著同樣的事情,如此有半年了。教書先生由教他們識字到中國古典文學和道德倫常,武術先生由教他們打基本功到簡單的調息。雖然冷天翎並不喜歡,但是多少是要學的,從小就被教導學習是無止境的,冷天翎不敢保證自己能比古人厲害多少。
  
  冷天翎無奈地重複著必須做的事情,冷天翔總是變著法子讓他感到不煩悶,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他的心裏對這個“哥哥”還是很感激的,能夠像這樣去關係一個不相干的人,的確很不容易。
  
  冷天翎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讓很多人都不敢接近。在那絕心山莊,除了冷天翔和那看著他長大的奶媽,他沒有對任何人笑過。下人們私下都說冷天翎像冷清寒,不僅是長相,連周圍環繞著的寒氣都很像。可是冷天翎周身的寒氣會在看見冷天翔的時候減輕那麼一點,而冷清寒無論面對誰,都是一副要將對方凍結的樣子。
  
  在這些相處下來的日子裏,冷天翎對於這個新上任的父親依舊不瞭解,只是知道那是個獨來獨往的人。與冷天翎那種因為害怕受傷害而加強防範遠離所有人不同,冷清寒那是完全的不把人當人看,在他的世界裏似乎只有他一個人。
  
  ……
  
  月明星稀,月明星稀夏蟲啼;午夜夢回,午夜夢回人不寐。
  
  燭光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冷天翎不習慣在昏暗的燭光下從事任何活動,所以早就睡了。
  
  房間的窗戶上不知道怎麼被人戳破了一個洞,湊上來一隻美目,觀察著房裏的動靜,然後目光停在床上睡著的冷天翎身上。
  
  房門被打開一條小縫,一個高大的人影穿了進來。其動作之輕巧,可見是個高手。
  
  冷天翎雖然睡熟,但他的警覺性從來都很好,雖然那人行動輕盈幾不可聞,但冷天翎還是感覺到了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冷天翎悠悠醒來,目光清明地看了一眼這個不速之客。冷天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蠟燭的長短,猜測現在的時間,再望回面前這個男子。
  
  男子一身黑衣,從頭到腳除了露出那雙桃花眼外就什麼也沒有,但只是從那兩隻漂亮的眼睛就可以知道那人必定是個美人。冷天翎淡淡道:“有事?”
  
  “沒有。”黑衣人回答,說完愣了一下,他是個小偷,來這裏鬼鬼祟祟的,這孩子看見了竟然沒有一點恐懼,不恐懼就算了還向自己問話,他問了也就算了自己竟然還回答了,其實回答了也沒有什麼,可是一般刺客不都是答搶劫,殺人等等讓人害怕的話嘛?自己竟然答了個一點沒有氣勢的話,把刺客的臉都丟到家了。不過還好自己不算是刺客,只能算是小偷,沒有丟盡刺客的臉(那就丟盡了小偷的臉)。
  
  冷天翎閉上眼睛,他當然不相信黑衣人的話,誰會傻不拉嘰半夜跑來絕心山莊,要知道絕心山莊裏那麼多暗衛,而且武功高強的人不計其數,來這裏就是送死,而這個人還敢來……不過那不關他的事。
  
  黑衣人見小孩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剛想轉身,冷天翎就睜開眼睛了。冷天翎對那黑衣人擺出交際慣用的表情,道:“你已經被發現了,只是冷清寒想看你不顧危險來這裏的目的,所以他靜觀其變。”黑衣人聞言一驚,隨即道:“小鬼,不可以嚇唬人的。”冷天翎對黑衣人的稱呼翻了翻白眼,他當然不喜歡有人這麼叫他。冷天翎繼續緩緩道:“不信你現在可以出去看看,不過估計你現在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其實來這裏,也沒準備偷東西,就是聽說這莊主長得漂亮,來看看而已。”黑衣男子笑嘻嘻地道。
  
  冷天翎看著黑衣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情,不由好笑,那麼可愛的一個人竟然跑來當小偷,萬一被逮住了還有得活麼?就這麼讓他死了怪可惜的,不如利用一下,雙方得益。
  
  “我可以幫你,”冷天翎繼續道:“你挾持我出去,不過速度要快,如果冷清寒來了就沒用了。”黑衣男子奇怪的看了眼冷天翎,冷天翎只是淡笑,不作回答。他當然知道,冷清寒那樣冷漠的人,會將誰放在眼裏?除了他自己,所以如果有人挾持了他的兒子,侍衛們當然不敢輕舉妄動,但冷清寒會怎麼樣,他就不敢保證了。
  
  黑衣人只是稍稍想了下,就把冷天翎卷了起來。冷天翎勾了嘴角。剛才說了好多話,這輩子都沒有說過這麼多話(當然上輩子就不一定了),所以現在應該是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了。他在考慮這個黑衣人的身份,再跟他出去以後要怎麼做才能避免自己遇到危險。
  
  “等一下。”冷天翎突然想起了什麼,道。他掙脫黑衣人的手臂,跑到床邊拿了一塊寒玉放在身上。那是前幾天冷天翔送給他的禮物。不知道是誰在冷天翔四歲生日的時候送給他的,冷天翔說那玉白白的,和冷天翎很配,於是就送給了冷天翎。有時候冷天翎不得不承認古代的孩子都很早熟,或者說冷天翔很早熟,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卻像個大人。
  
  冷天翎拿了東西,想到些什麼又轉回去,找出幾錠銀子,用手帕包住,放進床頭的暗格之中。王媽的私房錢可都是放在這裏的。冷天翎好幾次從夢中醒來都發現有人在他床頭鬼鬼祟祟的,後來才知道王媽是把私房錢藏這裏了。估計王媽也知道放在少爺這裏安全吧。不過既然知道了,王媽畢竟照顧了自己這麼久,怎麼說也該有點報酬的吧,何況她當初還為了自己去冒犯冷清寒,這麼點錢給她養老也是應該的。
  
  冷天翎做完這些就爬到黑衣人的懷裏,這一次,不知道算是離家出走還是逃亡生涯。
  
  黑衣人抱著冷天翎走了出去,四周還是黑漆漆的,但是他們都知道有人,而且是很多人。那種生人的氣息彌漫著濃濃的殺意,在等待一個可以將殺念爆發出來的命令。
  
  “放開我,快放開。”冷天翎稚嫩的聲音透著一絲慌亂。
  
  “閉嘴!”黑衣人冷冷道。聽到那一聲喝,冷天翎馬上閉了嘴,只是喉嚨裏發出的“嗚嗚”聲顯示出他的害怕。
  
  這時周圍亮了起來,侍衛拿著火把把黑衣人團團圍住,卻不動手,冷天翎知道是冷清寒就在附近,看來這回還真得賭一把了。冷天翎大叫:“救我,快救我…嗚…”到後面已經是哭泣聲了。冷天翎在心裏為自己捏了一把汗,想不到自己這麼有當小孩子的天賦。
  
  前面的侍衛讓開了一條道,冷清寒負著手走了上來。冷天翎心裏“咯噔”一下,這回慘了,想不到自己賭運會這麼差,不僅自己出不去了,還連累了身邊這個人。都怪自己動作太慢了,那些東西就不應該管,只管讓人把自己擄走不就好了?不過這冷清寒定也不是泛泛之輩,他想要在他的莊園裏找個人,也是輕而易舉的,看來還是要靜觀其變。
  
  只見冷清寒的目光森冷得可怕,直直盯著黑衣人和他手裏的孩子。黑衣人把刀抵上了冷天翎的脖子,狠道:“別過來,不然我殺了這孩子。”
  
  冷清寒依然面目森冷的看著黑衣人,直看得他心裏發毛,從氣勢上就明顯短了一截。他正準備拋下冷天翎自己先跑的時候,冷清寒發話了:“讓路。”口氣冷得方圓幾裏的空氣都凝結了,眾侍衛當然不敢違抗冷清寒的命令,很快就讓了一條路。
  
  黑衣人起初覺得不可思議,見當真沒人有要動他的意向,便抱著冷天翎就這樣飛也似的離開了絕心山莊。
  
  雖然冷天翎很奇怪冷清寒會這麼容易就放了擅闖絕心山莊的人,但是既然已經出來了其他的就不關他的事了。
  
  跑了一段路程,黑衣人確定沒有人跟了來,就七轉八轉進了一家客棧。才把冷天翎放下,點上燈。
  
  終於離開了。冷天翎想著。絕心山莊不過是個大一點的鳥籠,雖然自己愛清淨,但也不想一直束縛著,是該出來走走的時候了。而且絕心山莊裏他沒有什麼眷戀。王媽是對他很好,但王媽老了,不能總讓她照顧著,冷天翔還小,過幾年他會忘記這個“弟弟”的,畢竟他還有一個弟弟。冷天翎長噓了口氣。
  




第三章 相識

  黑衣人取下面罩,果然是個英俊的男子,十三四歲的年紀。一雙桃花眼放在這張俊俏的臉上更顯得靈動,微挺的鼻樑,帶上那俏皮微笑著的薄唇,古代所謂的美男子既是如此了。不過比起冷清寒那冷死人不償命迷死人更加不償命的俊臉來說,還是差了點。
  
  “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離開了絕心山莊,再用那個名字就等於向別人昭告自己的身份,而且還長得那麼像冷清寒,當然不要換個身份,不然被仇家追上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我知道了,你不想用以前的名字,不過聽說絕心山莊莊主有個兒子叫冷天翔,恩,只有四歲,還有個叫冷天翮,半歲,你今年四歲?”
  
  “都不是。”
  
  “難道冷莊主還有一個兒子,怎麼我都沒有聽說過。”他當然不會聽說。一是冷天翎的存在絕心山莊的人也是半年前才知道的,還有一個是冷天翎太冷清了,很少和人來往,幾乎可以說是存在感很淡薄,所以少有人提起。
  
  “那我給你取名字好不好?”冷天翎不回答,當作是默認了。“叫…落玉好不好?”見小孩子沒有回答,那人興致勃勃的說,看了看冷天翎粉雕玉琢的小臉,笑道:“好,就叫落玉了。”
  
  “……”姓落?該不會是跟他姓的吧?冷天翎在心裏寒了下。“我叫落林。”……果然!
  
  其實冷天翎對名字並沒有什麼挑剔的,畢竟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知道對方叫的是自己就行。
  
  “其實冷莊主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冷血啊,至少兒子他還是要的,而且你看我們跑出來呢麼久了也不見有人出來追。”落林見冷天翎,不,是落玉在出來之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就開始找話題。
  
  “你很瞭解他嗎?”落玉冷冷道:“對他來說除了他自己沒有什麼是重要的,所以他決不會放了任何不利於他的人。”
  
  “怪不得叫玉面閻羅。”落林點頭附和:“但是他今天還是放了我們了啊?”
  
  “那只能說明他還算得上是個人。”落林正欲開口,落玉道:“現在都五更天了,我要睡覺。”落林見落玉一副“我還是小孩,要多睡覺”的樣子,啞口無言。落玉說完就往床上爬,然後倒頭就睡。
  
  早上天剛亮,落玉就起來了。雖然沒有睡多久,但是一直習慣了早起。
  
  “你有什麼打算沒有?”落林問。
  
  落玉並沒有什麼打算,從絕心山莊裏出來什麼也沒帶,所以到現在身上也就是一套裏衣,連鞋子都沒有。不是他不想帶,而是有誰見過有人在床上被人綁架了還有時間穿衣服和鞋的?那樣不早就被人看穿了。不過昨晚的事情別人肯定不知道,而冷清寒是知道了的,他的眼光果然犀利。落玉想到昨晚冷清寒瞪人的神情不禁打了個寒顫,不是怕,而是覺得冷,雖然他平時都是很冷,但昨天晚上冷得異常。
  
  落林見落玉打了個寒顫以為他冷,就說:“我去幫你賣套衣服吧!”然後就出去了。
  
  落玉一個人坐著,閉上眼睛,想著以後該如何。現在是一個小孩的身體,什麼都不能做,既然離開了絕心山莊自然不會再回去,而身上又沒有錢,看來只有跟著落林了。落林這個人其實不錯,而且看起來似乎很容易欺負的樣子,跟著他應該不會虧待自己,而且再怎麼說自己也算幫過他。
  
  思量間,落林已經買好了衣物和早餐。看著落玉吃著包子,落林道:“如果你沒有什麼打算的話就跟我走吧,我會把你當做是我小弟的。”跟他走?正合落玉的意,不過聽到落林說要把他當小弟,不由暗中翻了個白眼,自己肯定比他大…呃…記憶比他多幾年。
  
  落玉小小的身體縮在落林懷裏,害落林直擔心他會掉下去,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摟著落玉。
  
  落林越來越興奮,說起話來桃花眼都睜得特亮,似乎一直在期待著的東西馬上就可以看見了,不過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到了!”落林狀似平靜地喊,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他內心的激動。
  
  落玉台頭一看,除了山清水秀如世外桃源外,基本上什麼都沒有嘛。難道著傢伙是以天為被地為席?不會吧!落玉奇怪的看著落林。落林只說:“閉上眼睛。”然後抱著落玉一躍而起。落玉只聽著耳邊忽忽的風聲還有流水聲,待落林讓他睜開眼睛時,他才發現自己到了另一個地方。原來是別有洞天的。落玉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與剛才的山清水秀純自然景觀不同,這裏亭臺樓閣晃若宮殿。落玉不由得訝異。
  
  這時,一個侍衛打扮的人上來向落林鞠躬道:“落堂主,少主等了您多日了。”
  
  落林只一點頭,然後對著落玉說:“走吧,小玉兒。”
  
  “……”落玉對這個稱呼實在是無語,如果可以真想敲這傢伙一頓,但是身高不夠,所以只能作罷。
  
  “少主我回來了。”落林輕柔地說,哇,不是吧,這傢伙原來是可以這麼溫柔的啊。這確實讓落玉知道了事物的兩面性,不同時刻表現出的性質也有差異。
  
  “哼,現在才回來。”回答落林的是個稍嫌稚嫩的聲音,然後掩飾不住興奮地問:“快說,這次去了哪里?‘拿’了些什麼東西回來?”
  
  “是個寶貝。”落林似在炫耀。
  
  “什麼寶貝?”少年好奇心大起。
  
  “你看!”說著,落林一把將落玉抱了起來。落玉這才看清,那個一直和落林說話的少主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子,一身的黑衣。雖然還很小,但是漂亮得沒話說,落林和這孩子比起來還真差了那麼一大截。原來落林的長相不過如此,比他漂亮的多了去了。
  
  那孩子直瞅著落玉,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問了句:“是個人嗎?”
  
  落玉聽了只想暈倒,難道自己長得不像是個人嗎?隨即又聽那孩子興奮的說:“落林,我要他,我要他。”自己是物品嗎?隨便誰想要就拿走?落玉鬱悶地想。
  
  “不行,這是我小弟。”落林語氣堅決。
  
  “你小弟弟不是在你身上嗎?”少年故意歪曲落林話中之意。
  
  落玉此時卻感覺十分沮喪,恨不能找一塊豆腐撞死。
  
  “不是的,少主,反正他不能給你。”
  
  “那我不管,”孩子眨巴眨巴眼睛,道:“落林,你也知道叫我少主,少主的話你敢不聽?”哇,搬出少主的架子了,這小孩好厲害。“好不好嘛,落林,我也會把他當成是我小弟的。”撒嬌?好強悍,落林肯定受不了他軟硬皆施。果然!“少主,你一定要把他當成是親弟弟哦,他沒有爹又沒有娘,很可憐的,我等會兒回向主上彙報的,你不可以欺負他的。”
  
  “是啦,我知道,你快去找我爹吧。”
  
  這小孩好有意思,會撒嬌的,比冷天翔看起來像小孩多了,當然只是看起來。落玉觀摩完這場較量後不禁為這孩子的招數叫絕,不禁能夠軟硬兼施,而且表現得完全不做作,更能抓住對方的弱點。不過在那以後落玉知道,這傢伙絕對不是什麼善類,撒嬌也不是常用招數,只不過是偶爾撒了一次嬌被他看見而已。
  
  “我叫風無痕,風過無痕的風無痕,你叫什麼?”
  
  “落玉。”
  




第四章 成長

  轉眼十二年過去,在這段時間裏不大不小的發生了一些事情。
  
  落玉十歲的時候——
  
  “落玉,以後不准在別人面前隨便露臉。”風無痕如此說。
  
  “為什麼?”落玉甚是不解。
  
  “你認為你到目前為止換了多少任老師了?”
  
  落玉想了想:“教棋藝的三個,教彈琴的四個,教書畫的五個教藥理的六個,教文言的七個,教武功的八個……”
  
  “行了行了,總之那麼多老師被你換走了你知道為什麼嗎?”風無痕一臉不愉快地問落玉,然後不等落玉回答就說:“那些老師都一個勁盯著你看,還怎麼教書啊?”
  
  “那我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我要長成這個樣子的。”落玉笑道。
  
  “真拿你沒辦法,所以以後不准在別人面前露臉。”
  
  “……”
  
  “呐,這個給你。”風無痕變戲法一樣拿出一頂白色的紗笠。
  
  “……”落玉無言地戴上紗笠,看著風無痕一臉壞笑,實在是懷疑他是不是那個清月教少主。
  
  落玉是被落林帶到清月教的,傳說清月教是個很隱秘的門派,甚少出現在江湖中走動,近十年更是消失了蹤跡,很多人懷疑清月教被滅教了,可又找不到證據,而且清月教非正非邪,未與任何門派結怨,也沒有哪個門派有能力滅了清月教。落玉到了清月教才知道,他們只是不想捲入那麼多的紛爭,而且是現在的教主有意避世。
  
  從此以後落玉就這樣戴上了紗笠。白色的衣服加上帽子,全身都是白色的,與風無痕全身的黑色形成鮮明對比。
  
  落玉十二歲的時候——
  
  清月教教主翹掉了,風無痕雖然只有十五歲,但以他的武功和手段,眾望所歸的成為了清月教新教主。
  
  “玉,給你做個副教主好不好?”“不要。”“為什麼?”“無聊。”“……”
  
  於是雖然落玉在清月教什麼職務都沒有,卻是可以調動眾多教徒,這當然和風無痕明裏暗裏的示意有關。按照風無痕的話來說,落玉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對於落玉他那是相當的有信心。
  
  “無痕,你真是麻煩。”這句話成了落玉的口頭禪。他可是從小看著風無痕長大的(他一直不肯承認其實是一起長大的),所以當然知道風無痕這傢伙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不可能的。
  
  比如某天,“落玉,你猜我給你淘了件什麼寶貝?”“我怎麼知道?”風無痕神秘的從後面拿出了一把劍。
  
  “這是什麼?”“劍。”
  
  “廢話,我當然知道那是劍,我問的是那是什麼劍。”“卻邪。”
  
  “這不是林使者的心頭肉嗎?”“是啊,原來你知道啊!”
  
  “你幹嘛剜人家的肉啊,君子不奪人所愛。”“我有說過我是君子嗎?”落玉當然知道他不是君子,所以就收下了,小人讓他去當吧,反正落玉也很喜歡這把名劍就是了。果然,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落玉都沒有再看見林使者,估計是躲到什麼地方療傷去了。
  
  落玉十五歲的時候——
  
  風無痕說:“玉,我們在這裏悶了十多年了,是該出去走走了。”
  
  落玉皺了皺眉頭:“去哪里?”
  
  “當然是去見識見識。”
  
  “教中的事物你不管了?”
  
  “不是還有君副教主和三大使者嗎?”清月教本來是有四大使者的,但是因為林使者“重傷”未愈,所以現在是三大使者。
  
  落玉想了想就同意了,畢竟對於江湖他還是很好奇的。
  
  “不過……”
  
  “什麼。”
  
  “我們總不能白出去不是?”見落玉點頭,風無痕說:“所以是有任務的。”
  
  就知道這傢伙!“什麼任務?”
  
  “去找我清月教遺失在外的一本內功心法。”“清心訣?”是該找了,畢竟本門武功遺失在外對一個門派來說是種羞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前任教主在清心訣丟失後不久宣佈要隱世。一些教眾雖然仍在暗處尋找,但是都沒有消息。
  
  “玉,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什麼?”風無痕拿出白紗笠給落玉。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了?”“那我不管,反正你不可以在別人面前露臉。”落玉真的覺得風無痕還沒有長大,這哪里有清月教教主平時在人前嚴肅冷漠的樣子啊!
  
  “如果只有我戴的話就太不公平了,你也要戴。”
  
  只見風無痕拿出一頂黑色的紗笠。……這傢伙是在玩黑白配嗎?落玉不由得這麼想。不過清月教的教主都是穿黑衣的,那是他們的習慣。當然風無痕也喜歡黑色,不然一那傢伙的脾性,完全可以不視傳統。
  




第五章 稱呼

  清心訣為清月教創教始祖所創,在前任教主的手中遺失,目前不知其下落。
  
  客棧中——
  
  “無痕,你知道清心訣的下落嗎?”落玉摘下紗笠,對著風無痕道。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怎麼找?”
  
  “撲、撲”,風無痕打開窗子,一隻白鴿落在風無痕手上。風無痕取下白鴿腳上綁著的小紙條,看了一眼就捏在手中。只一瞬間,再張開手的時候,小紙條連粉末都不剩了。
  
  “本來找清心訣不過是一個幌子,我是想和玉出來玩的,不過現在看來真得去找了。”風無痕逗弄著手中的鴿子,對落玉說道。
  
  “有消息了?”落玉問道。
  
  風無痕放掉手中的鴿子,待鴿子“撲、撲”飛走後,輕輕“恩”了一聲。
  
  “你知道武林大會嗎?”傳說中的武林大會?風無痕繼續說道:“再過一個月,要在碧落山莊舉行武林大會,獲勝者可以得到清心訣。”清心訣十幾年前就丟失了,現在竟然以清心決來做餌,看來是想引出清月教的人。那麼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看來必須去看看了,無論那裏有沒有清心訣。
  
  風無痕看著落玉點了點頭。
  
  風無痕本來就是個陰險狡詐的人(這是落玉說的),只有在對著落玉—和落林—的時候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不過那是以前,現在恐怕只有落玉可以看見風無痕耍無賴的樣子了。
  
  “玉,我們明天就起程,去碧落山莊。”
  
  “玉,我們趕了一天路了,先到客棧休息一下吧。”說著,風無痕跳下馬,落玉也隨即下了馬。
  
  剛進到客棧——
  
  “玉,真的是你嗎?玉……”
  
  落玉和風無痕聽到這聲音馬上打了個寒顫。
  
  “玉,有人知道我們來嗎?”風無痕小聲說。見落玉搖搖頭,便感覺奇怪。
  
  “小玉玉~~~”是誰啊,那麼噁心的聲音,那不污染環境嗎,而且叫的還是他的名字。落玉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順著聲音抬頭望去,雖然隔了一層紗看不清楚,但是……
  
  “玉,我想你應該不認識她的吧!”風無痕憋笑道。
  
  落玉白了他一眼,他當然不認識。面前那個一直叫著“玉”的胖墩墩的矮女人,滿臉畫著胭脂,紅得賽過猴屁股,嘴唇都占了半張臉。明明胖得動都動不了了,還要左三圈右三圈的扭著,肚子上撐這六層游泳圈還盡做些“妖嬈”的姿勢。更讓人受不了的是鴨公的嗓子還裝嗲,叫起來那個讓人難受啊,害落玉直想嘔。
  
  “小玉玉,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呀,人家可是等了你好久哦~”
  
  風無痕撞了下落玉的手肘,學那女人嗲聲到:“小玉玉,人家叫你呢,還不快去?”
  落玉一抬手,一根針紮在風無痕的手上,引得風無痕直叫痛。
  
  “媚娘,我回來了。”後面傳來一個憨憨的聲音,一個滿臉鬍鬚的壯漢走了過來,然後和媚娘含情對望。落玉見了差點暈倒,只是不知道武則天看了會怎麼想。
  
  小二的到來很好的轉移了落玉的注意力。“請問二位公子吃飯還是住店。”
  
  “給我們兩間上好的客房,隨意抄兩個菜送到我房間去吧。”風無痕知道落玉要是繼續待在那裏肯定吃不下飯的。
  
  “好的,二位請跟我來。”
  
  “玉,飯來了,開門吧。”風無痕端著飯菜在落玉門前停住,叫了幾聲裏面都沒有反應。風無痕直接一腳把門踹開。見落玉脫了紗笠在裏面好好坐著,便問:“怎麼了,玉?”
  
  落玉不理,風無痕正覺得奇怪,剛想再問,就聽落玉說:“以後別再叫我玉了,換一個稱呼。”
  
  風無痕這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那個稱呼。他笑道:“你怎麼可以藐視人長得…那個…呢?”
  
  “不是的。”落玉當然不是因為長相的問題。像中國古代很多女人都長得不美,卻同樣讓人敬佩,他只是受不了那膩得掉渣的稱呼,想起來都讓人起全身雞皮疙瘩。那個大漢叫玉啊,落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由得身體抖了抖。
  
  “那我以後叫你落好了,叫了那麼多年的稱呼一下子讓人改還真難,你看我為了你這麼困難的事情都做了,你難道不表示一下嗎?”風無痕這邊笑著挖了個坑。
  
  “那你想要怎麼樣?”很好,掉下去了。
  
  “當然也是幫我做件事。”風無痕一邊壞笑,落玉這才驚覺自己掉入了陷阱,但是說過的話怎麼可能收回去。
  
  “那你想怎麼樣?”落玉發現自己總是掉進風無痕這小孩挖的陷阱中。
  
  風無痕想了想,道:“現在還沒有想好,先欠著吧。哎,你吃飯啊。”
  
  落玉吃著風無痕端來的飯,感覺為了一個稱呼他就把自己給賣掉了,不禁為自己大大的哀悼了下。為什麼自己對於風無痕總是沒有辦法呢?
  
  風無痕見落玉吃完了說:“玉……落,我們從這裏到碧落山莊可能要一個月,所以從明天起要加快行程了。”
  
  落玉對風無痕的稱呼皺了皺眉頭,怎麼變成玉落了?“知道了,你回去睡吧。”
  




第六章 成名

  落玉和風無痕不停趕路,於是行程時間大大縮短,只用了二十天就到了碧落山莊附近。
  
  “呦,這不是秦大俠嗎,歡迎歡迎。”碧落山莊門前守衛從秦大俠手中拿過請貼。
  
  落玉和風無痕看著這幕。
  
  “原來進去還要請貼的啊。”風無痕歎道。
  
  “那當然,不然有人擾亂治安誰負責?”落玉理所當然道。他當然沒有去參加過什麼武林大會,不過多少看過一些古裝劇吧。
  
  “治安?那是什麼?”“就是和平啦。”
  
  “看來我們得想想怎麼進去了,總不能硬闖吧。”落玉白了風無痕一眼,他真想不通,那麼個陰冷的人有時候還真像小孩子,他有十八歲了吧,基本上從法律方面來說是個成年人了。但是落玉不是不知道的,為了爭奪清月教的教主之位,風無痕殺了多少人,那時的他還只有十五歲。其實風無痕並不是一定要當什麼教主,那只是他身為教主之子的責任,而且以他的能力,如果別人當了教主一定會先對付他,誰願意留一個那麼大的威脅在自己身邊?風無痕當教主是有很多原因的,總之就是內因與外因相結合構成了事物的發展。
  
  由於武林大會即將召開,來往的武林人士更是多之又多。
  
  “小二,還有沒有客房?”“對不起,二位爺,小店只還有一間客房,您看~~~”小二憨笑兩聲道:“爺,附近已經沒有客房了,只是小店剛有位客官退房才空出了一間,要不您二位將就將就?”
  
  風無痕望瞭望落玉,見他沒什麼意見,就點頭同意了。
  
  那邊桌子的幾個人說的話引起了落玉的注意。
  
  “聽說今年絕心山莊的莊主冷清寒會來參加武林大會。”一個人說。
  
  “真的嗎?看來這次的武林大會會很有意思。”另一個人說。
  
  “他那種人也會來參加武林大會?”又一個人說。
  
  “對了,不知道十二年前絕心山莊出了什麼事,冷清寒從此再不出席任何武林活動,這次來不知道是為什麼。”
  
  眾人點頭附和著,又有人問:“你們知道十二年前絕心山莊出了什麼事嗎?”見眾人都搖頭,那人得意地說:“聽說是絕心山莊失竊了。”
  
  “絕心山莊何等財勢,難道會怕一區區小賊?”
  
  那人又道:“被竊的可是絕心山莊莊主的寶貝。”
  
  “那會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不過既然他會出席這次的武林大會,肯定和那失竊的寶貝有關。”
  
  “咦?我聽說這次武林大會的比武獲勝者會獲得清月教的內功心法清心訣,難道是與這清心訣有關?”
  
  落玉聽著不覺有些愣住了,冷清寒要來參加這次武林大會?
  
  “落,先坐下來吃飯吧。”落玉聽到風無痕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風無痕這個稱呼可是叫得越來越順了。
  
  落玉和風無痕找了個位子坐下。落玉才發現,整個大堂幾乎已經坐滿了。
  
  旁邊坐了幾個人正在喝酒,就有一個衣著破爛的男子上來撞了一下桌子。
  
  “媽的瞎了你的狗眼,老子的桌子也是你能碰的?”其中一人兇狠道。
  
  “對不起,爺。”男子說著鞠了個躬。
  
  “下次小心點。”那人又吼了聲,見男子走了才坐回去吃飯。
  
  “是,是。”
  
  “那個人完了。”落玉道。
  
  “你怎麼知道?”風無痕問。
  
  “那男子下的可是劇毒湘漓,現在是還沒有發作,不過等那個男子已經走遠的時候就發揮藥效了,果然厲害,藥量和時間把握得分毫不差。”
  
  “你怎麼知道那一定就是湘漓?”
  
  “別說你剛才沒有看見那男子鞠躬時下的粉。”落玉白了風無痕一眼,他當然知道風無痕已經看出來了,既然他明知故問肯定是在耍人了.
  
  果然。“啊,啊啊啊啊啊!”剛才雄氣十足的人現在只有慘叫。
  
  “剛才公子似乎說這毒藥是湘漓吧?”一個年輕人走上來道。
  
  “什麼?湘漓?那種劇毒怎麼可能……難道剛才那個男人就是傳說中的毒手蠍?”
  
  “完了,他肯定完了~”
  
  “公子竟然對湘漓那麼瞭解,應該知道它的解毒方法吧!”年輕人繼續道。
  
  本來落玉是不想管這檔子事的,別人的事,與他無關,而且誰讓他那麼囂張。但是現在不管也不行了。他一抬手,幾根軟針紮上了中毒者的幾個穴道,見他已經停止了呼叫,要來紙筆,一揮手寫了一個方子交給風無痕。
  
  “去,抓藥。”
  
  “為什麼是我?”
  
  “就是你。”
  
  風無痕無奈,一陣風卷了出去,正眾人驚歎他輕功絕妙之際,又一陣風卷了回來。
  
  落玉拿著風無痕抓的藥,讓人煎藥去。藥煎好,喂了中毒者服下,落玉又拿了軟針,紮了幾下。說道:“等明天他醒過來就可以了。”
  
  回到房間,落玉見風無痕一臉不愉,便問:“你怎麼了?”
  
  “那裏那麼多人,你幹嘛叫我去抓藥?想撇開我?”
  
  所以他才那麼快去那麼快回?落玉笑道:“你知道的,湘漓的解方也是一種劇毒,而且其解藥已經不可能配出來了,好在湘漓的解方已經失傳,如果再讓別人知道了不是更危險嗎?那些人裏我就相信你了。”實際原因是,自己老被耍,偶爾也該差他做些事來保證自己的心理平衡。
  
  風無痕聽到這句話心情頓好,忙說:“快睡吧,你今天也累了。”
  
  風無痕雖然對毒藥也有一些研究,但是因為他對藥理不是很感興趣,所以對毒藥的配方和解法都不在意,倒是落玉覺得好玩,學了很多,清月教裏又有那麼多奇人異士,正好可以滿足他的求知欲。所以湘漓的解方雖然在世間已經失傳,卻不代表在避世的清月教也已經失傳。
  
  早晨,落玉和風無痕剛戴上紗笠走了出來,就聽到有人議論“玉手神醫”如何如何厲害。
  
  “玉手神醫?無痕,你有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
  
  “沒有。”
  
  “呦,原來是玉手神醫啊。”落玉看過去,正是昨天那個多事的年輕男子。
  
  “玉手神醫?難道說的是他?”風無痕驚訝道。
  
  見那男子點頭,風無痕又細細打量了落玉一番。恩,紗笠遮住了臉,只能看見一雙白嫩的手,昨天醫好了個垂死的人,所以叫“玉手神醫”,看來還算是合理。風無痕又在心裏感歎了一番,落玉這麼快就有名號了啊。
  
  “你不就是風影嗎?”?風無痕一愣。那年輕男子又說道:“昨日的輕功好厲害,只見風不見影,所以就叫你風影了哦。”
  
  一夜下來,這麼快就成名了?落玉不得不感歎人言的力量啊,一夜之見就傳播出去了,這就是聲速~
  




第七章 暗殺

  落玉看著那個年輕人十分不爽,眼神直可以殺人,可是戴著紗笠,某人看不到他那兇狠的眼神啊。
  
  “你是誰?”風無痕問到。
  
  “在下原真,無名小卒。”原真笑道,手上拿著把扇子悠悠扇著。輪廓清晰,五官深刻,相貌可以算是上乘。
  
  “落,我們下去吃東西吧。”落玉點了點頭。
  
  這邊風無痕和落玉剛坐下,原真就在相臨的一張桌子坐下了。
  
  這人真是陰魂不散。落玉邊吃著早茶邊惡狠狠地想。
  
  “這位不就是玉手神醫嘛,可以解湘漓劇毒的神醫!”走過來一中年男人,對落玉抱拳道。
  
  “我不是什麼神醫,只不過剛好可以解湘漓的毒而已。”落玉往臨桌望瞭望,原真拿著杯子向落玉微微一舉,然後把那杯茶一口喝了下去。看得落玉心裏直冒火。
  
  “哦,是這樣,在下想請公子為在下的一位朋友治病,你看……”中年男人道出來搭訕的原由。
  
  落玉沉吟一聲,道:“我不是什麼神醫,但是,我可以幫你朋友看看。”
  
  “多謝這位公子。”中年男人喜道。
  
  “公子,我朋友住在這間,您進去看看吧。”
  
  落玉點點頭走了進去。中年男人繼續道:“很多名醫都看過了,都說回天乏術,可是他這病卻不致死。”
  
  落玉走到躺在床上的人旁邊,是個瘦弱的女子,氣息微弱。落玉伸手給她把脈,不由皺了眉頭。“她是中了寒蠶蠱。”
  
  “是的,醫生們是這麼說,但是都沒有解毒的方法。”
  
  “寒蠶蠱的解毒方法我曾在一本古老的醫書上看過,但是這種方法很危險。”
  
  “無論是什麼方法我都要試試。”中年男人顯然有些激動了。
  
  落玉拿出一個小瓶子,對那人道:“我這裏有一瓶藥,是劇毒。解蠱方法就是有一個真心愛她的人,願意為她喝下這瓶藥,然後運功催發藥裏,再把她身上的毒引到自己身上。”
  
  “好,我喝。”中年男人眼裏放著光。
  
  “等等,你先聽我說完。”落玉看著男人接著道:“服下這種藥,每半個時辰就會痛一次,如刀絞般攪著你的內臟,我怕你到時候受不了,會停止引毒,到時候不但她命不保,你也會有危險。而且當寒蠶蠱引到你身上的時候,兩種毒會在一起起反應,帶來的疼痛會讓人生不如死,並且這種方法成功的例子只有一個,你還願意嗎?”
  
  “是的,我願意。”男人越來越激動,拿過落玉手中的藥瓶,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
  
  “好,開始吧!”落玉說,“你去引毒,我在這裏幫你看著。”
  
  男人一點頭,將女子扶起,盤膝坐在她身後開始運功。
  
  半個時辰過去,落玉見男人頭上汗如雨下,臉色發白,嘴唇發紫,便知道是藥力開始發作了。落玉看著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然後一刻鐘後就漸漸恢復。如此反復了幾次,男人已經將那女子身上的毒完全引了過去。
  
  男人小心將女子放到床上,站起身的時候幾乎跌倒。多謝公子。
  
  “先不忙謝,且看看你能不能活下去吧。”男人聽著落玉的話,只淡淡點點頭,眼神複又緊盯著那女子。
  
  落玉也朝女子的方向看過去,女子的眼睛顫了顫,睜開了。
  
  “龍、龍姑娘,你終於醒了。”男人興奮地看著床上剛歸剛轉醒的女子。
  
  “文大哥,我怎麼了?”女子虛弱道。
  
  “沒什麼,你只是中了毒,這位大哥為了救你把你身上的毒吸了過去。”
  
  “文大哥,為什麼……”
  
  “還要問嗎?”落玉淡淡道。“按理說,我給他吃的藥和你身上引來的藥在一起會很快就起反應的,奇怪~”
  
  落玉看著女子擔心的看著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袋,身形頓了頓,女子見了忙問:“公子怎麼了?”
  
  落玉尷尬道:“我剛才給這位大哥吃錯毒藥了。”
  
  只見女子臉色大變,很快又恢復過來,她平靜的對男人道:“文大哥,謝謝你救了我,讓我再見你最後一面,但是你若死了,我一個人絕對不會獨活。我願意,成為你的妻子,其實我早就該面對自己的感情了,我們活著不能做夫妻,但願死後可以做一對鴛鴦,不離不棄。”
  
  落玉忙道:“那我們先出去了。”然後拉著風無痕跑了。
  
  “落,你是故意的。”進了房間,風無痕把紗笠一脫,就對落玉說道。
  
  “那又怎麼樣?”落玉見風無痕脫了紗笠,也把自己的摘了下來。
  
  “為什麼?”“我只是想幫他而已。”
  
  “幫他?”“你沒聽那男人說是朋友病了嗎,那就說明他們的關係還只是朋友,再看那男人進屋的時候眼神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目光都變得溫柔很多,就知道是什麼回事了。我讓他們這麼生死輪回過來,還不確定關係?”
  
  “你好像不是那麼愛多管閒事的人。”“對,我不是,我只是想看看愛一個人到底可以深到哪種程度,是不是真的可以連命都不要。”
  
  “落……”風無痕正想要說什麼,就聽見隔壁房間輕微的打鬥聲響,他朝落玉使了個眼色,二人就一起跳上屋頂。
  
  在那女子房裏待了好幾個時辰,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好在落玉和風無痕是一邊看著男人為女子引毒,一邊吃著糕點,所以不會覺得餓。
  
  果然是個作案的好夜晚。天空被烏雲覆蓋,看不見一顆星星和月亮,夜間還吹著涼爽的風,可以吹散人的氣息。落玉和風無痕拿開一個瓦片,就著屋子裏的光向下看,已經倒了三個人在地下,已經是氣息全無。
  
  落玉從窗戶跳入,風無痕緊隨其後。身體還是熱的,剛死不久。三個人身上的傷痕是被同一利器所傷,看來是被同一個人殺的。也就是說,剛才他們聽到的細微聲響的確是從這個房間傳出,而且兇手離開不久。落玉看見其中一個死者身上露出了一個紅色的角,那是什麼?
  
  風無痕伸手把那紅色的紙扯了出來,對落玉笑道:“看來我們不需要硬闖碧落山莊了。”
  
  這次武林大會召集了很多武林人士,只要是稍有名氣的都會被邀請。只是碧落山莊畢竟地方有限,不可能留住所有的武林人士,所以除了一些在武林中很有威信的人外,都不能住在碧落山莊。這也是為什麼附近的客棧都住滿了的原因。
  
  “為什麼會被暗殺?”落玉思索道。
  
  “大概和清心訣有關,這次來的很多武林人士都想得到清心訣,如果獲勝就可以的話,那麼只要暗殺掉比自己厲害的人就可以了。”風無痕想了想,繼續道:“但是以兇手的刀法來看,這幾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他還要殺這幾個人的話,也許是他們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落玉道:“你怎麼知道還有更厲害的人被暗殺?”
  
  “咳咳,因為我看見了。”
  
  “你什麼時候看見的?”落玉疑惑道。
  
  “就在你還在龍姑娘房間裏看著,而我出來遛的時候,看到了好幾次。”風無痕得意道。
  
  落玉當然不指望風無痕會好心的去救助,他不去插一腳多殺幾個人已經是很不錯了。
  
  “看來明天還會看到更多屍體,那我們先走吧。”落玉不等風無痕點頭,就逕自跳出了視窗,鑽進自己的房間。
  
  風無痕也跳了出來,一回頭,又看見遠遠的好幾個人倒下,風中還有淡得幾不可聞的迷香氣味。風無痕嘴角勾起一摸冷笑,然後躍進了房間。
  
  月亮始終不曾出現,躲著看流星無聲的隕落,只是那流星落得悄寂,在穿透烏黑的雲層前就已不見。一切都在安靜的沉睡,除了不眠的夏蟲,和那伴隨著夏蟲的鳴叫由屋頂上的不速之客挑起的絢麗的血之舞。
  




第八章 武林大會

  如風無痕所說,最近有很多武林人士死亡和失蹤。雖然如此,武林大會還是如期舉行了。
  
  落玉和風無痕將手中的請貼拿出,很快就進入了碧落山莊。
  
  武林大會召開的時間就在今天,碧落山莊裏已經來了很多武林人士。落玉和風無痕進如碧落山莊後就被領著到了一個角落。原來碧落山莊裏還分階層的,因為落玉和風無痕“撿”了個很低級的請貼,所以只能到一個很低級的地方站著看。
  
  人是生而平等的,不能有階級觀。落玉在心裏念道。
  
  “這二位公子為何戴上紗笠遮住臉啊?”一個漢子問道。
  
  “我是有原因的。”落玉送出了個白癡的答案,說完笑了笑,雖然明知對方看不見。
  
  漢子很了然的點點頭,然後退開了。
  
  “你看那兩個戴著紗笠的,不敢將真面貌示人,肯定相貌醜陋。”
  
  “那不一定,你看那個穿白衣的,看到了嗎?看他的手。”見那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說:“那麼白嫩的一雙手,怎麼可能長得醜?定是長得美的,再看那個子,那麼小,說不定是個女人呢。”
  
  落玉聽了背上直寒,這個身體現在才十五歲,而且稍微偏瘦,當然看起來個子小。落玉突然覺得沒有聲音了,抬頭看去,那兩個人已經不見了,再看看風無痕,隔了紗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落玉可以肯定風無痕是在笑。
  
  然後碧落山莊莊主上去講話:“各位武林同好,今天在碧落山莊舉行武林大會,是我畢詠劍的榮幸。”然後介紹各嘉賓。這種繁蕪冗長的開場,是從祖宗那裏學來的,所以也不能怪後人麻煩,祖宗之法嘛。
  
  落玉見介紹完了嘉賓,卻不見冷清寒,不知怎麼松了口氣。前幾日聽說他會來還真有些渾身不爽。雖然過了很多年,但是還是不想見到他,那種連自己小孩都不要的傢伙,落玉是相當厭惡的。只因為,似乎是光年以前,自己也曾經被這樣拋棄,在那個遙遠的時空中。落玉甚至為真正的冷天翎感到慶倖,就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死去總比孤獨的死去來得幸福。
  
  “落,在想什麼呢?”風無痕輕輕碰了下落玉。
  
  “哦,沒什麼,覺得無聊而已。”
  
  “如果你真的覺得無聊,不如想想我啊。”
  
  落玉頓感身上一陣惡寒。“想你,我還不如聽開場白呢。”
  
  “落,你怎麼這樣。”風無痕作怨婦狀,落玉只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呦,這不是玉手神醫嗎,怎麼會在這裏呢?”落玉一轉頭,就看見原真可惡的嘴臉。落玉抽出一根銀針射過去,真好被原真用兩個手指夾住。“神醫這是要試探我嗎?我不過是個無名之輩嘛。”
  
  落玉射出的那根針的確是為了試探原真的武功,雖然沒有殺氣,但速度絕對不可小視,竟然被原真輕易的夾住了,果然是個身藏不露的高手。
  
  這邊想著,畢詠劍已經在介紹比武的規則。在場的每一位都有資格參加比武,比武是以挑戰的形式,挑戰者要自報家門。挑戰還有等級之分。每個武林人士所在的區域都分等級的,由下到上的挑戰,在下麵的等級比賽中勝出的才有資格和上一級的較量。比武是點到即止,但難免會受傷流血。不能使用毒藥,但是可以放暗器,且每個人只有一次放暗器的機會,多放了算犯規,將被淘汰。
  
  連比賽也要分等級,實在是思想老舊。一共有七個等級,落玉看看自己所在的區域,是第六級的,第二輪就開始了。怎麼弄了個那麼低級的請貼?
  
  “落,你去還是我去?”
  
  “廢話,當然是你去,那是誰家的事?”
  
  “我家的事當然就是你家的事啦。”見落玉周圍升起的寒氣,風無痕頓了頓,道:“我怎麼捨得讓你去,當然是我去。”
  
  前面兩場的賽事接近尾聲,落玉只是百無聊賴的看著。說實話,這水準太淡吧!
  
  “還有誰要上來挑戰?”臺上的人一臉得意。
  
  “你倒是去不去?”落玉推了下風無痕。
  
  “讓我和這種人打?”風無痕提高了音調。
  
  “的確,和這種水準的人打很侮辱你的智商。”落玉點頭道。
  
  “什麼?”
  
  “我是說智慧,很侮辱你的智慧。”落玉忙改口道。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風無痕一提氣,跳上臺:“在下風影。”風無痕很快就把人送的稱號當做是姓名使用了。
  
  “小娃娃臉都不敢露,該哪兒玩去哪兒玩吧,別瞎攪和。”臺上的人大笑,也引來了台下不少人的笑聲。
  
  風無痕一聲冷哼,還在笑著的人就已經飛出了台外。笑聲戛然而止,眾人大驚,都再下面議論紛紛,幾乎沒有人看到風無痕是怎麼出手的,也沒有人看清那人是怎麼飛出去的,只一瞬間的事,勝負已分。風無痕得意的看著落玉。
  
  “呦,你家風影還挺厲害的嘛。”討厭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讚賞。落玉直接把他當成是空氣。
  
  風無痕因為贏了這一場,所以需要換一個地方等待下一場比賽。這邊就只剩下落玉和原真兩個人。
  
  “小玉,你們家小風不在這裏看了耶。”原真笑著說到。
  
  落玉警惕的看著原真,這個人難不成知道了他們的身份?落玉身上的寒氣向四周擴散。
  
  原真似乎感覺到了,說:“別那麼冷嘛,小風一不在你就這樣。”
  
  “不要那樣叫我。”落玉又想起了那個媚娘,呃~
  
  “原來是這個啊。你看,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人家叫你玉手神醫,那我當然叫你小玉,親切一點嘛。”
  
  確實是這樣,那麼說來,風無痕叫風影,所以叫小風。汗~出奇的吻合。
  
  第三輪的比賽在夜幕降臨的時候也接近了尾聲。風無痕又是最後一個上臺,同樣輕易的將對手打出了比武台。
  
  “各位,今日的比賽已經結束了,明天將是第二、三、四區域的比武。現在請各位回去吧!”於是武林大會第一天的比武就這樣落幕了。
  
  眾人散去,風無痕向落玉走了過去,剛走到落玉身邊就被畢詠劍叫住:“這為少俠,老夫見你武功不凡,有意引你見識各武林名士,少俠今晚就留在山莊用膳吧。”
  
  風無痕看向落玉,而後道:“不了。”
  
  武林中的長輩邀請吃飯當然是很值得去的,但那是對一般的武林後輩,風無痕自是沒有興趣。他當然不會覺得那簡短的兩個字就惹了畢詠劍,知道了也不怕。所以對與畢詠劍眼裏射來氣憤的光視若無睹。
  
  “無趣,”風無痕拉住落玉的手,向碧落山莊外走去,“我們去吃飯,我餓了。”
  
  “好。”落玉微笑道,雖然沒有人可以看見。
  
  原真在思索著玉手神醫的轉變。剛才風影不在旁邊的時候,玉手的周圍儘是寒氣,可是風影一來,那股寒氣就散掉了。原真複有看著已經走遠的兩個人,勾起一抹笑,那兩個人,有意思。
  




第九章 重逢

  第二日的武林大會照常舉行。風無痕拉著落玉道:“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吧,要不然多無聊。”
  
  “你忘了你來的目的是什麼了?”落玉笑道。
  
  “當然沒有忘,但是你在身邊會更好啊。”
  
  落玉在想他有沒有聽錯,風無痕這傢伙,難道,難道是在撒嬌?落玉強壓下突然而來的惡寒感,對風無痕道:“太沒意思了,我等著看明天的決賽,所以今天允許我去透透氣吧。”
  
  風無痕只有放開落玉,他知道落玉向來怕麻煩,也不喜歡太熱鬧了。
  
  落玉剛準備走,就聽風無痕“唉”了一聲。落玉回過頭來對風無痕道:“我知道你會勝的。”說完,落玉就一閃沒了影。
  
  由於武林人士都去了碧落山莊,所以街上比平時冷清些。落玉走在路上思索著原真的來歷。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昨日隨意試了下,知道他的武功絕對不低。他對比武似乎並不是很重視,每場比賽幾乎看都不看一眼,可能是覺的那些比試太過無味,也可能他來是有別的目的。而從他對誰勝誰負並不關心這一點來看,他的目的不是武林大會,也就是說,他對清心訣沒有興趣。他那麼好的功夫卻和自己在同一個區域,那麼很有可能請貼不是他自己的,那麼也就是說他不是被邀請的人,這次的武林大會幾乎請了江湖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因為清月教在江湖中已經隱退,所以不會被邀請,他那麼高的武功自然不會被埋沒,武林大會的請貼卻不發給他,那麼原因只有一個——他是魔教寒水宮的人。這麼一想,似乎就通了,那麼他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落玉邊走邊想,想得出神了,當他發現前面有人的時候,那個人距離自己只有三丈那麼遠。可惡,若是平時,二十丈之內都可以清楚的察覺到有人了,何況是個那麼明顯的人,身體裏散發出的寒冷之氣可以凍結周圍的空氣。
  
  落玉抬頭看去,一個打扮幾乎和自己一樣的人,一身的白衣,戴著個白紗笠,只是身型大上很多。那個人——是冷清寒!!!除了他,估計這世上再沒有人可以有如此的寒冷。原來他穿的是白衣,落玉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觀察過這個曾經和自己在半年內每天都會見上幾次的人。那麼想起來,好象冷天翔穿的也是白衣,那麼自己老是穿白衣大概和這個也有那麼一點關係,雖然自己本身也很喜歡白衣。落玉掉進思緒裏一下回不過來,冷清寒就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擋路!”冷清寒手一揮,落玉只感覺一陣風襲來,風中夾著有雄厚的內力,被落玉堪堪擋住。
  
  好險。“我本來就是站在那裏的,你見了不知道繞道走,幹嘛來惹我?”落玉理直氣壯地沖著冷清寒的背影道,還不是因為這個人,自己才分了心,不然怎麼可能差點被撞上。
  
  冷清寒聞言,身體似乎輕微的頓了下。他回過頭,右手一伸,便有幾個柳葉刀朝落玉攻來,每一刀都對準了要害,且刀刀淩厲。落玉勉強擋了下來。這傢伙果然厲害,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落玉實在想不到冷清寒會放暗器,不過記憶中從為見過他使用任何武功。
  
  落玉拔出配在腰上的劍,是風無痕送的那把卻邪。劍是好劍,可惜落玉從未真正使用過。
  
  落玉提起劍,足尖一點,向冷清寒直直躍去。冷清寒只是站著一動不動。落玉見快落到了冷清寒面前,便又停下,在停下的同時左手已經射了三支飛鏢過去。冷清寒眼看飛鏢近了才向旁邊躲了躲,這一躲他才發現飛鏢後面系著一根十分細小的銀絲,他隨即向上一躍,這時落玉已經在上面等著冷清寒了。
  
  小看人,我不過是逼你出手罷了。落玉心裏想著,手上已經展開攻勢。冷清寒只用兩隻手指做武器,卻可以彈開落玉手上的卻邪。落玉邊招架著,邊觀察冷清寒的攻勢,他是將自己的內力集中在兩個手指上,那麼也就是說他身體其他部位會若一些。落玉想著如何才能突破冷清寒用做武器的手指,便又從左手放了兩支飛鏢。然而冷清寒只是隨意的就將飛鏢擋掉了。落玉隨即展開身形朝冷清寒背後攻去,誰知冷清寒一腳踢中了他的腹部。
  
  好痛!落玉在心裏喊道,但手中的劍還是不停頓的向冷清寒攻去。冷清寒也不停回擊。
  
  正落玉手中的劍朝冷清寒的頭部攻去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滑,落玉心裏“咯噔”了一下,身體就已經向前撲倒。冷清寒將將收住了攻勢,落玉一個轉身往旁邊一移。“撲”,還是摔了一跤,好在沒有摔在冷清寒身上,不然就丟臉丟大方了,丟臉還是小事,只怕連命也丟了。哪個混蛋那麼缺德,竟然在路上扔香蕉皮!
  
  落玉睜開眼一看,突然感覺這個世界無比清晰,完了,是紗笠掉了。落玉一抬頭就看見地上的白色紗笠,爬起來,將紗笠撿起,有看見地上還有一個,他驚訝的回頭看了眼冷清寒。只見冷清寒微皺著眉立在那裏,冷冰冰的臉上看不懂是什麼表情。落玉從未發現自己和他那麼像過。或許是從來沒有注意看過冷清寒的臉,或許是已經忘記了冷清寒長什麼樣子,再或者連冷清寒這個人都忘記了,記得的只是環繞在他周圍的那股寒氣。自己這張臉和他有七分相象,卻顯得稚嫩。
  
  落玉看了看手中的紗笠,貌似不是自己的那個,原來是撿錯了。落玉把紗笠拍了拍遞給冷清寒。冷清寒不接,他的手就一直伸在他面前,於是冷清寒妥協。落玉見冷清寒接了紗笠,便把自己的那個撿了起來,邊拍著上面的灰塵邊對冷清寒說:“不打不相識嘛,在下落玉,敢問公子尊名。”落玉只感覺周圍的空氣冷得都要凝結掉,便抬眼看了下冷清寒。冷清寒陰霾的盯著落玉,然後不理會落玉的問話,轉身走了。
  
  “喂,你還沒說你的名字呢。”落玉沖著冷清寒喊。他當然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過既然他離開了絕心山莊,就沒有想過再以冷天翎的身份回去,所以當然是假裝不認識冷清寒了。不認識的人,當然是要問名字的,對方不回答當然要追問。落玉感覺自己突然化身成了熱血少年了。
  
  “…冷清寒…”冷清寒冷冷的拋出三個字,然後就沒了影子。
  
  落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好久不見了,冷清寒!
  




第十章 比武

  “落,你今天不去看比賽,害我一個人在那裏,無聊死了。”風無痕一回來就和落玉抱怨。
  
  “反正你都會勝出的,一點懸念都沒有。”
  
  風無痕聽著落玉的話特興奮,再看了眼落玉,疑惑地問:“落,你和人動手了?”
  
  “……恩”
  
  “你輸了?”
  
  “……平手”
  
  “那你怎麼把衣服弄那麼髒?”
  
  “……摔了一跤。”落玉實在是不想提他在和冷清寒打的時候踩中香蕉皮的嗅事,“我剛想換衣服,你就回來了。”然後落玉動手換衣服。
  
  風無痕看著落玉扔在一邊的紗笠,問:“你什麼時候換的紗笠?”
  
  “沒有啊。”
  
  “這不是我送給你的那頂。”
  
  “……”還是拿錯了,看來給冷清寒的那頂才是自己的,感覺真是不夠准。
  “我明天早上在給你買一頂,這個是別人的就不要了。”
  
  “落,你戴我給你買的那頂就好了啊,幹嘛還要拿著一頂。”早上出門,風無痕見落玉拿著那頂不知是誰的紗笠,就渾身不爽。
  
  “還給他。”
  
  今天是武林大會比武的最後一天,最終獲勝者即將分曉。風無痕硬是拉著落玉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無痕,我又不是小孩子,會自己走,不要拉著我。”
  
  “那不行,萬一你跑了怎麼辦。”
  
  “不會的啦。”反正風無痕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那邊怎麼了?”落玉瞅著那邊很多人圍著,便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
  
  落玉只見眼前一道白影閃過,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向人多的地方走去,見無法穿過那麼厚的人牆,便用力叫了聲“父親”。眾人回頭看著少年。
  
  “他是冷天翔,昨天還和我比過呢,不過他輸了。”風無痕在落玉耳邊道。
  
  冷天翔?的確是好久不見,已經認不出來了。
  
  只見那邊眾人讓開了道,冷天翔走了過去,向站在那裏的冷清寒道了聲安。冷清寒看了眼冷天翔,然後目光落到風無痕和落玉身上,再看著冷天翔,對他微微一點頭。
  
  風無痕驚訝的看著落玉,半天說不出話來。
  
  最終還是會被發現,頂著一張和冷清寒有七分像的臉,任誰看了都不會相信這兩個人沒有一點關係。風無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問。
  
  最後一輪的比賽都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而這些高手都不屑首先出場。於是風無痕只有第一個上臺,等著他們來挑。
  
  高手過招就是精彩,落玉坐在前面,手上捧著一包花生,邊看邊吃,甚是愜意。對於風無痕的功夫,他是信得過的,只要冷清寒不出手,恐怕這裏沒有幾個人能打得過他,前提是,只要冷清寒不出手。
  
  然後碧落山莊莊主畢詠劍上臺道:“老夫且和你比試比試。”
  
  座下譁然,碧落山莊莊主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高,那麼同樣坐在第一等級而功夫遜與畢詠劍的人,就沒有再出場的必要了,因為無論哪一方勝,都表示他的武功勝於自己。
  
  風無痕冷笑了聲,提劍向畢詠劍刺去。劍勢淩厲迅猛,眾人只看得在陽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輝的幾道光痕,利器碰撞的聲音從空氣中傳來,兩道人影分分合合。兩人再次分開,各站在一邊,畢詠劍的衣服上已經透出了一點血際,舉眾譁然。
  
  夏日的暖風吹拂著風無痕頭上的黑紗。風無痕劍勢一轉,隨即化身羅刹,直逼畢詠劍。又是一次激戰。眾人只聽“鏜”的一聲,一半劍身高高飛起,二人遂又分開。
  
  眾人望去,這邊風無痕手中的劍只剩一半,而那邊畢詠劍手中的劍完好無損。那麼說,是畢詠劍勝了。眾人只在心裏想著薑還是老的辣。誰知畢詠劍卻道:“老夫輸了。”下面一片議論,明明是風影的劍斷了。誰知畢詠劍剛下了台,一口血噴了出來。眾人只驚訝的看著風無痕。
  
  風無痕一個轉身,頭上戴著的紗笠裂開兩半掉了下來。下面更是一陣呼聲。沒有想到打敗了碧落山莊莊主的竟然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更沒有想到,黑紗掩蓋著的是個如此鐘靈琉秀的人物。
  
  風無痕只是看著落玉,然後笑著對他說道:“劍斷了。”
  
  “笨蛋。”落玉抽出那把卻邪扔給風無痕,而後道:“如果這把劍被你弄斷了,回去我饒不了你。”
  
  風無痕接過劍,說了聲“一定不會”,然後向台下環視。此時幾乎沒有人想要挑戰這個打敗了碧落山莊莊主的少年。
  
  冷清寒只向上輕輕一躍,台下又是更高聲的喧嘩,落玉心裏“咯噔”了一下,不禁放慢了吃花生的速度。
  
  風無痕只是向落玉看了一眼,然後展開攻勢。冷清寒徒手擋下風無痕的攻勢。風無痕朝冷清寒虛晃了一招,卻被冷清寒看穿,冷清寒一個箭步移動到風無痕身後,風無痕感覺後背的掌風,只能堪堪躲過要害,手臂還是被打傷了。
  
  落玉只看著二人的速度越來越快,招式越來越淩厲,整顆心不由提了起來。他當然不是為冷清寒擔心,因為他知道以冷清寒的功夫,完全可以擋住風無痕的攻勢,冷清寒的武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根本無須為他擔心,自己也不會為他擔心。而風無痕武功本來就比不上冷清寒,再加上他剛才打了那麼多場,尤其是對畢詠劍的時候,消耗了很的大的內力。
  
  只見風無痕快速的在冷清寒周圍移動,想要尋找突破口,卻都被冷清寒攔下,這耗費了風無痕更多的內力。冷清寒朝著風無痕從各個方向進攻,風無痕只能勉強擋下。那邊風無痕剛擋下兩掌,又有一掌蘊涵了強大的內力朝風無痕襲來。
  
  “不要!”落玉看得一急,叫了出來。冷清寒聽到呼聲,那一掌避開了風無痕的要害,掌力也減輕了不少。但風無痕還是被打退了幾步。冷清寒看著落玉,眼神森冷得周圍的人都大氣不敢出一聲。冷清寒,跳下了比武台,表示他放棄比賽。
  
  “冷清寒,等等。”落玉忙叫住冷清寒,不等冷清寒回頭,就把手上拿著的冷清寒的白紗笠飛了過去。冷清寒伸手一接,然後離開了比武會場。冷天翔回頭看了落玉一眼,也跟著冷清寒離開了。
  
  落玉擔心的看著風無痕,風無痕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後又環視四周。這次似乎真的沒有人再上來挑戰了。
  
  由於碧落山莊莊主受了傷,所以管家代為上去,道:“比武勝者風影,可有人有異議?”管家望了下臺下的眾人,見大家都搖頭,於是大聲宣佈:“那麼此次武林大會的勝者是風影風少俠。”管家複又對風無痕說:“少俠是哪個門派?”
  
  “清月教。”不大不小的聲音,正好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聽到,下面又是一陣譁然。
  
  管家愣了愣,然後對風無痕道:“風少俠原來是清月教的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管家拿出一封信,遞給了風無痕,道:“這次武林大會,武林盟主因為有病在身,並沒有出席,這是他老人家交代的要叫給此次比武獲勝者的信函,風少俠您收好。”
  
  風無痕接過信函,點點頭,然後在眾人欣羡的目光中走下了台。風無痕走到落玉身邊,道:“落,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第十一章 噩夢

  “落……”風無痕一直看著落玉吃飯欲言又止。
  
  “你怎麼不吃了,你不是說你餓了嗎?”落玉抬頭看著風無痕幾乎都沒有動過的飯。
  
  “落……”
  
  落玉歎了口氣,該說的還是要說。
  
  “今天冷清寒打你的地方還痛不痛?”
  
  “已經不痛了。”
  
  “我以前的名字叫冷天翎。”落玉看著風無痕驚訝的表情,慢慢說道:“如你所見,我和冷清寒長得很像,因為……”落玉實在不想說自己是冷清寒的兒子,若真的算起來,自己還比冷清寒大上三歲呢。
  
  “我知道了,”風無痕很適時的插了過來:“但是你為什麼要離開絕心山莊?”
  
  “因為無聊。”
  
  “無聊?”
  
  “我不喜歡被束縛,即使在絕心山莊根本沒有人管我,但是我總覺得在那裏很受束縛。”
  
  為落玉的話感到震驚,風無痕道:“是不是你只要感覺受到了束縛,就會想要離開?”
  
  “是。”結束了對話,落玉和風無痕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
  
  “你今天受傷了,先睡吧,我出去一下。”落玉對風無痕道。風污痕看了眼落玉放在房間裏的紗笠,怎麼都沒有說。
  
  今天冷清寒和風無痕比武的時候,因為落玉那一聲叫,冷清寒生生散去了掌風,強行改變了那一掌的方向。一掌中蘊涵越深厚的功力,散去時對發掌人的身體損傷越大。落玉知道冷清寒不會有什麼事,不過還是去看看好了,畢竟也有自己的一點責任。
  
  以冷清寒的身份,當然是住在碧落山莊最好的院落。落玉到了碧落山莊,隨便抓了個人來問,就知道冷清寒的住處了。
  
  夜間的風吹得人很舒適,落玉很好心的人那個被他抓到的人美美的睡了一覺,並且保證那個人睡醒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落玉一躍而上冷清寒的屋頂,小心將屋頂的瓦片掀開,只見冷清寒坐在桌子邊喝岔,冷天翔立在他旁邊,道:“如果父親無事,孩兒請先告退,父親您好好休息。”冷清寒並不答話,冷天翔就推開門出去了。
  
  落玉仍在屋頂爬著,冷清寒也仍坐著喝茶,似乎並不打算就這麼休息了。
  
  看來是被發現了,落玉心道。不過本來也不指望他沒有發現。
  
  落玉從屋頂跳下去,對冷清寒道:“冷莊主沒事吧,今天是在下鹵莽了,抱歉。那麼您休息吧,告退。”落玉發現自己沒什麼好說的了,轉身向門外走去,剛走到門邊,就聽見冷清寒的聲音悠悠傳來:“為什麼。”感情沒有一絲起伏,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一點說明,甚至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因為他是我的朋友。”落玉說完就走了。冷清寒問的是什麼他不想去猜,只能當白癡了。也許他問的是為什麼要離開絕心山莊,但是那個問題自己不想回答,如果回答了就表示承認自己就是冷天翎了,而他不想承認。
  
  落玉剛走出冷清寒的房間不遠,就感覺後面有人跟著他。落玉並不回頭,只向前走了兩步,然後一摔手,兩顆石子直直向暗處襲去。
  
  “躲過去了嗎?”落玉在心裏冷笑道。隨即又擲出兩顆石子,然後身形一閃,到了石子襲擊的方向。落玉定睛一看,才發現跟著他的人是冷天翔。
  
  “天翎?”冷天翔叫道。
  
  如果單純的憑幼年時的記憶,冷天翔當然不會那麼快就知道對方是誰,可是那張和冷清寒如此相似的臉,卻很難弄錯。
  
  “不,這位公子你認錯了,在下落玉。”落玉對冷天翔道。
  
  “你就是天翎。”冷天翔一口咬定。
  
  落玉不想再和他爭,邊摔摔衣袖離開了。冷天翔,十二年沒見,距離已經很遠了,你再也不是那個和我一起讀書練武的孩子了。
  
  回到客棧,風無痕還沒有睡。
  
  “他,怎麼樣。”
  
  “很好。”落玉看見風無痕手中拿著的信箋,便問:“武林盟主在上面寫了些什麼?與清心訣有關嗎?”
  
  風無痕點點頭,道:“程應連讓我去千雲山找他。”
  
  “好,那我們明天就去千雲山。”
  
  “對不起,寶貝,媽媽是真的愛他。”
  
  “媽媽,媽媽,不要……”
  
  “父親?”
  
  “哼!”
  
  為什麼不要我了?為什麼要離開?我從來沒有做錯事情啊!
  
  “落!落!快醒來啊。”
  
  落玉猛的驚醒,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風無痕抱了起來。
  
  “你又做噩夢了嗎?”風無痕關心地問。
  
  “又?”是啊,又做噩夢了,好久都沒有做那麼清晰的噩夢了。
  
  “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落玉客氣道。
  
  風無痕為落玉話語裏的疏離感到難過,落玉小時候是受過什麼刺激嗎?“落,如果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吧,那樣或許會好些。”風無痕對落玉道。自己從未真正進入過這個人的內心,很多時候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雖然這個人會對自己微笑,但是他肯定沒有發現,那微笑裏有多少受傷。要怎麼樣才能撫平他的傷口?
  
  落玉搖了搖頭,那是上個世界的事情了,自己早就想要忘記,也許是時間還不夠,那麼就不要提及,直到完全忘卻,直到自己只是落玉的時候。
  
  “風,你相信愛嗎?”
  
  “相信。”
  
  “你有愛的人嗎?”
  
  “……有!”
  
  “如果她不在了,你會怎麼樣?”
  
  “不,不會,我會保護她,知道到我已經沒有能力保護她為止。”
  
  “是嗎?”落玉看到了風無痕眼裏的堅決。“那麼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愛,到底是什麼?無法去理解,自己從未愛過,也從未得到過。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是不是有了愛,就可以連命一起拋棄,如果沒有了生命,愛又以什麼為依存繼續維持下去?是不是為了愛人而死去的人很傻,而那些只要有愛,就可以拋棄一切的人更傻?那麼像冷清寒那樣什麼都不要,連愛都不要的人,是不是就很聰明了?
  




第十二章 武林盟主

  落玉和風無痕一路向千雲山走,走到千雲山的時候正好入秋。只見雲層疊起,在千雲山的半山腰就已經環環繞繞,讓人站在山腳就看不到山頂。山上的葉子有的開始出現淡淡的金色,翠綠的葉子在山風的陪伴下紛紛飄落。站在山頂向下看,只有一片雲海。一路上的景色時時更換,奇妙無比,怪不得武林盟主會選在這個地方修養。
  
  山頂有座別莊,是程應連目前的居所。二人進到大堂,等候程應連出來。因為見長輩若還戴著紗笠是極不尊重的事,何況對方是武林盟主,落玉和風無痕便將紗笠摘了下來。
  
  落玉和風無痕坐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就見人來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目光深邃,蓄著個山羊須,卻很是英俊,身著玄色長袍,步履沉穩。落玉見了便想:他真的有病?
  
  “你就是這次在武林大會的比武中獲勝的風影?”程應連對風無痕道:“你長得真像你父親。”
  
  風無痕聞言一驚,父親在江湖上隱退快二十年了,那麼說這個人在二十年前就認識父親了。風無痕道:“在下風無痕,前輩認識家父?”
  
  程應連點點頭,似在回憶,目光也變得溫柔起來。“認識風晴是在二十年前,那時候我還是個無名之輩,而他已經是清月教教主。因為有共同的語言,我與他很快就成了忘年之交。只是十八年前,因為我做了一件事,風晴從此恨我如骨,無論我怎麼認錯,他都不願再見我,甚至將整個清月教都隱逸起來,外人再找不到。”程應連說著,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落玉和風無痕聽著暗自感到驚訝,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會讓風晴有這樣的恨。
  
  “那清心訣是在前輩手上?”風無痕問道。
  
  程應連並不回答,只說:“我累了,你們在這裏住下吧。”說完就走了。
  
  “無痕,你認為清心訣會不會在他手上?”
  
  風無痕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而且父親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恨一個人入骨,卻從未想過要報復。
  
  侍女將落玉和風無痕帶到客房,道:“奴婢小雲,二位公子若有吩咐,喚奴婢一聲就是了。”又轉向風無痕道:“風公子您在隔壁的房間,請跟我來。”
  
  風無痕跟小雲去了隔壁,落玉一個人在房裏想著程應連的話。
  
  夜間,落玉催死賴在他房間裏的風無痕去睡覺後,自己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便起身到院子裏去逛逛。
  
  千雲山的夜有些涼,風吹著落玉白色的衣袍“沙沙”作響。落玉一個人走著,看見程應連坐在石凳上喝酒,月光把他的臉照得慘白。
  
  “他現在,好嗎?”程應連並不回頭,對落玉道。
  
  “他,已經去世三年了。”落玉看著他答道。
  
  程應連定住了好久,仿佛時間已經靜止,一切都回到了二十年前。正當落玉以為他不會動的時候,程應連歎了口氣,道:“也罷,他無論死活都不會再見我。”
  
  落玉問道:“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清心訣是你拿的?”
  
  程應連終於回頭看著落玉,然後說道:“清心訣是他給我的,用來壓制我體內的絕情蠱。”
  
  “絕情蠱?此蠱需絕心絕情,方可無事。莫非是前輩心裏有放不下的東西,才需要清心訣壓制?”
  
  “是。當初我和風晴說過,我心裏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如果讓我放下他,我寧可死。”
  
  “所以他就把清心訣給了你?”
  
  程應連點點頭。
  
  又是一陣涼風吹過,卷起地上的樹葉一路奔走。程應連抬起頭看著月亮,明明的上弦掛在空中。
  
  “那麼你心裏的人呢?有沒有和你在一起?”落玉平淡的聲音拼湊成一個問句。
  
  程應連看向落玉,良久,而後道:“我心裏的人,正是風晴。”
  
  落玉不再接話,任由程應連將積攢了二十年的話全部吐出來。
  
  “我不管別人怎麼看,然而我愛風晴,這是事實。但是他無法接受一個男人的感情,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嗎?所以我強要了他,如果他無法愛我,那麼恨也好。但是他沒有,他只是躲了起來,再不讓我見他,連恨都吝於給我,至死都不再見我。”程應連說到後來已經是哭腔了:“他再也不會‘無痕、無痕’的叫我了。”
  
  “無痕?”落玉驚問道。
  
  “是的,無痕,在他心裏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程應連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落玉微點頭,按來時的路走了。
  
  落玉一直在想的一個問題。愛是什麼,為什麼有的人明明痛苦還要去承受,為什麼有的人得不到卻還要追逐?為什麼有的人願意為愛去死?而有的人願意為愛傷害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
  
  “落,昨晚你出去了?”風無痕淡淡的問。
  
  “恩。”
  
  “見到程應連了?”
  
  “…恩。”
  
  “那麼清心訣確實在他手上?”
  
  “……恩。”
  
  是程應連想用清心訣引出清月山莊的人,那麼為何不早二十年呢?落玉想著,或許……
  
  “無痕,快去看看程應連。”落玉道。
  
  程應連的房間裏淩亂不堪。落玉沖上去,抱起跌落在地上的程應連,程應連的嘴裏不住的湧出血來。
  
  “前輩,清心訣你有多久沒有練了?”落玉給程應連把脈之後,問道。
  
  “不練也罷。他始終不願見我,我便是活著又如何?”程應連說完這一句話已經是很吃力了,不停喘氣。
  
  中了絕情蠱,如果不肯放下心中的愛憎,只怕最多活不過一年,如果有清心訣,便可長期壓制。可是以程應連的脈象來看,他至少五年不練了,而他放不下心中的愛恨,又何以支撐那麼長的時間?難道他還是想再見到風晴?所以當他知道再也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想用清心訣引來清月教的人,只是想再見風晴最後一面。可是他不知道風晴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過世,所以當他知道這個消息,便再沒有活下去的支柱了。落玉心中揣測著。
  
  “其實你錯了,”落玉湊到程應連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風影真實的名字是——風無痕。”
  
  程應連的瞳孔瞬間綻放著眩目的光芒,然後看著風無痕,似透過他,看一個遙不可及,卻又近在眼前的人,然後瞳孔間的光芒漸漸散去,直至再沒有任何焦點。
  
  愛嗎?愛可以讓一個人有活下去的勇氣,也可以讓人最迅速的死亡。愛,到底是什麼?落玉站在曾經武林盟主的墳前,在心裏想著:如果愛一個人註定要因此而生因此而死,那麼情願自己永遠不懂愛。
  
  “走吧,落。”風無痕一句話打斷了落玉的思緒。
  
  落玉在離開之前回頭看了看程應連的墳,只有小雲跪在旁邊哭得傷心,但是裏面的人應該是高興的吧!他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終於可以去陪著風晴了,這一次,一定是生生世世的不離不棄。
  
  “無痕?”落玉試探的叫著。
  
  風無痕回頭對落玉笑了笑,用手拍了拍放在衣兜裏的清心訣,然後道:“很好,任務完成。”
  
  落玉想,其實風無痕什麼都知道,既然他不想提起,那麼就當作他什麼都不知道吧。
  




第十三章 魔教

  落玉騎在馬上,任風吹拂著前面的白色輕紗,甚是愜意。
  
  “落,我們回清月教以後,就不要再出來了好不好?”風無痕騎著馬低聲說。
  
  落玉微微一笑:“那你也要看人家願不願意讓我們回去啊。”
  
  “說的也是。”
  
  風無痕的話這邊剛說完,那邊就有密密麻麻的梅花針朝這裏射來。落玉和風無痕剛跳下馬,兩匹馬就受驚似的大聲鳴叫,前腿懸空,然後狂奔而去,卻被梅花針射了個萬箭穿心。落玉風無痕二人一躍而起,落玉拔出卻邪擋住暴雨樣的梅花針,而風無痕的劍因為在和畢詠劍比武時斷了,所只能用內力在自己周圍形成一個保護傘,抵擋梅花針的襲擊。
  
  好不容易梅花針的攻擊停住了,落玉退到風無痕身邊,等待下一輪的攻擊。對方是有備而來,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只是落玉一直在想,到底是誰要對付他們。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煙霧,然後有人沖了過來。敵在暗我在明,這是最不利的作戰。落玉憑著聲音辨別敵人的方向,舉劍絲毫不敢怠慢。只是聽得一聲哨聲,敵人全數撤退。
  
  落玉不禁在心裏道了聲“厲害”。如此有組織的行動,可以儘量將己方的傷亡數減到最小,也可以消耗對手的更多的時間和功力。
  
  然後又是一陣梅花針的攻擊,這次有霧,更不好堤防。
  
  這樣的攻擊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如果一直在這裏消耗,只怕兩個人都無法安全離開。
  
  落玉看了看周圍,還是一片煙霧,根本分不清方向。
  
  “無痕?”落玉試探的叫了一聲。
  
  “我在這裏。”
  
  落玉確定了方向,然後提劍直直刺去。劍被風無痕擋了回來,隨後二人便在迷霧中打了起來。
  
  落玉又是一劍,只聽風無痕一聲悶哼。很好,中了。又是一陣好打,風無痕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空氣中飄散著一股血腥氣味。落玉又是一劍刺去,風無痕抵擋不住,又生生吃了一劍。
  
  周圍的舞慢慢散去,一個蒙了面的人走了上來,鼓掌道:“厲害厲害,明知道你們用的是苦肉計,我卻不得不讓人將這周圍的煙霧散了去。”他有看了看兩人,對落玉道:“原來不是你受傷。”
  
  落玉也不看他,只是轉頭問風無痕:“無痕,痛不痛?”
  
  風無痕白了落玉一眼道:“你來挨上我兩劍就知道痛不痛了。”
  
  一句話惹得落玉一陣輕笑:“因為我很怕痛啊。”
  
  “兩位請跟我走吧。”
  
  “若是不呢?”
  
  “繼續打。”
  
  “你們要找的到底是誰?”
  
  “你!”
  
  落玉還以為他們要找的是風無痕,卻沒有想到是自己。
  
  “不行。”風無痕一聲吼。
  
  蒙面人並不多說,只是退了下去。周圍又上來一群人。落玉這才看見,他們清一色的都是藍色衣服。這些人大概有十個,武功不怎麼樣,殺了他們是輕而易舉。
  
  最後一個人倒下,又上來一群人,同樣是清一色的藍衣,功夫較上一組強一點。但仍然不是落玉和風無痕的對手。
  
  “你們寒水宮難道就沒人了嗎?”落玉對著蒙面人退下去的方向說了一句。
  
  “果然是玉手神醫,你如何得知我就是寒水功的人。”
  
  “只因為你們找的是我。”落玉出了清月教之後並沒有和多少人有來往,除了原真。落玉最初只是猜測原真是寒水宮的人,現在卻可以肯定了。“你們寒水宮的人不是都穿藍色衣服的嗎?”
  
  “不,不是全部。除了宮主和左右護法。”
  
  落玉當量了一下走出來的蒙面人,道:“看來你的等級很高嘛。”
  
  說完就和風無痕一起向蒙面人攻去,還未觸及,就有十個人擋在前面,又與落玉和風無痕激戰開了。這十個人的武功應該可以算是上乘,但是不敵落玉風無痕。
  
  蒙面人只觀看了一下形式,就挺身加入,直攻風無痕。
  
  落玉一驚,本來以為他會來攻自己,卻沒有想到他是攻風無痕。落玉叫了聲“無痕”,然後把卻邪扔了過去,又和自己周圍的人周旋。
  
  那邊風無痕接了卻邪也不敢怠慢,只想著如何快些打敗周圍的人。
  
  誰知一下子對方變了陣勢。落玉周圍與他纏鬥的人都去攻擊風無痕,而蒙面人卻過來與落玉對衡。
  
  落玉從靴子裏拔出匕首防身。蒙面人武功不在落玉之下,可若換做平時,也絕對傷不了落玉,只是落玉在之前的時候已經消耗了很多體力。
  
  “不要想用藥,對我是沒有用的。”蒙面人看穿了落玉的動作,只是平淡的說了句。
  
  “左護法。”落玉道了句。
  
  “你很聰明。”
  
  “寒水宮左護法百毒不侵,這在武林中可不是秘密。”落玉一邊說著,一邊往風無痕的方向看了眼,他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了。
  
  “不專心可不好。”蒙面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憤怒,但更多的是笑意。
  
  落玉在心中暗叫一聲“糟糕”,回過頭的時候摒住呼吸,然後朝後一躍。左護法追了上來,刀光一閃。“中招了。”落玉心中想著。落玉在暈過去之前只聽得左護法說了句:“戴輕紗斗笠就是不好。”
  
  真是可笑,我戴紗笠關他什麼事,就算會因此擋住視線看不見他把藥放到刀上。落玉心裏想著。那麼現在是在哪?寒水宮?周圍靜悄悄的什麼也聽不見。不!還有一個人的呼吸聲,如此均勻綿長的呼吸,定是個高手,武功高出自己很多。寒水宮的人要自己來做什麼?
  
  落玉恢復意識後並不急著睜眼,而是想了想發生的事情,有很多的疑惑,現在自己是睡在床上的。床很軟,看來待遇還不錯,至少不會像個囚室。
  
  “如果你想清楚了就睜開眼睛,我可沒有時間和你磨。”一個男人很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語氣平淡還有一絲庸懶的味道。
  
  落玉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說話的人。
  




第十四章 寒水

  落玉睜開眼,沒有了前面的白紗,看什麼東西都異常清晰。床前站著的是個美得不像話的男人。的確是美得不像話,鳳眼說不出的邪媚,高挺的鼻樑還有薄唇,皮膚白嫩得讓人看了直想掐一下,柔順的長髮披散著,穿著墨綠色華服,渾身都散發著庸懶的味道。但是落玉知道,這是個危險的人。
  
  “找我何事?”落玉說得簡單明瞭,直切主題。
  
  “你就是玉手神醫?”一個問句從那薄唇裏吐出來都顯得異常庸懶。
  
  “略懂醫術,世人謬贊。”落玉冷冷回答。
  
  男人邪氣一笑,伸出玉蔥似的手指掐住落玉的下巴,而後道:“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落玉皺眉道:“也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
  
  男人放過落與的下巴,盯著他看了好久,然後說道:“我叫玄非。”
  
  “寒水宮宮主。”落玉早就猜到了。
  
  玄非起身,開始在房間內度步。落玉這才注意到房間內的設施。一醒來的時候,所有的視線都注視這個男人了。落玉總感覺這個男人很熟悉,似乎很像一個人,但是到底像誰,他想不起來了。
  
  房間很寬敞,像古代宮廷式的擺設,沒有一處不極盡奢華。四處擺放著的玉器以墨綠色為主,點綴著這裏顯得異常華貴。
  
  當玄非再次走到落玉身邊的時候,落玉已經將這裏打量完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玄非對落玉說。
  
  落玉並不認為眼前這個邪媚的男人想了那麼久只是為了問他的名字,但是“我叫落玉”,他還是老實回答了。
  
  玄非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去,狀似平靜的問:“聽說你會醫術?”
  
  ……這不是剛才說過的嗎?
  
  玄非霸道地說:“幫我看。”
  
  ?落玉只聽得一頭霧水。
  
  玄非轉過來看著落玉道:“我說幫我看病。”
  
  落玉只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男人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笑什麼!”玄非周圍的空氣馬上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凍結,危險的氣息彌漫著。
  
  落玉嘴角仍是噙著笑,道:“沒什麼。”
  
  這時,一個侍女進來,對玄非道:“宮主,右護法求見。”玄非揮了揮手示意侍女下去,然後回頭看了落玉一眼,然後走了。
  
  就在玄非問“為什麼”的時候,落玉終於想起來,他到底像誰了。落玉起身,動了動,確定身體沒有什麼問題後,就朝門外走去。
  
  右護法?難道是原真?那個無聊的男人。
  
  “宮主把他放在自己的寢宮?”一個驚訝的聲音道。
  
  “不可以嗎?還是我要向你彙報?”玄非庸懶的聲音響起,卻是說不出的危險。
  
  “不,屬下不敢。”
  
  落玉走著聽到這樣的聲音,就看了過去,果然是原真。落玉沒有注意他們說什麼,只是沒過多久原真就走了。
  
  “咻”,落玉趕快往旁邊一躲。好險,差點被那顆石頭擊中。落玉朝石頭落下的地方一看,石頭已經化成粉末,而地上卻沒有一點痕跡。好厲害的內力,只是不知道和冷清寒比起來如何。
  
  “本宮最討厭有人偷聽,下次不要再讓我發現。”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落玉心道。然後又回到剛才的寢宮。
  
  “沒有我的命令不准進來。”玄非的聲音冷冷傳來。
  
  “我又不是你寒水宮的人,為什麼要聽你的?”落玉以同樣冰冷不帶感情的聲音回過去,還是踏進了玄非的寢宮。
  
  “看來右護法說的都是真的。”
  
  “什麼?”
  
  “如果風影不在身邊,你就會變得很冷。”
  
  “我再冷也冷不過你玄大美人啊。”落玉冷笑。
  
  這句話觸怒了玄非,玄非一抬手,幾顆玉珠朝落玉飛過來。落玉險險避開,然後喊道:“玉珠?玉的?你那麼有錢也不要用玉的啊!”見玄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落玉繼續喊道:“玉的,你知道你這一抬手,弄碎了多少錢嗎?再有錢也不能這樣啊,以後可都是古董啊,還有啊,那麼值錢的東西你拿來扔,非洲還有那麼多人吃不飽呢!”
  
  落玉看著玄非發愣的樣子實在覺得好玩,竟然連“非洲”這樣的詞都給吐了出來。被他一下把那麼多玉弄成粉末,說不心痛都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些都是極品翡翠。
  
  玄非發現自己竟然在發愣,不由怒火中燒,這人憑什麼對他寒水宮宮主大呼小叫的。正想再次出擊,就聽落玉道:“今天我住哪里?”“?”“我說今天我住哪里,你不是說要我看病的嗎?難道要我露天住一夜?”
  
  玄非一拍掌,馬上有兩個人擺上一張木床,待那些人走後,玄非庸懶的道:“你就住這裏。”
  
  落玉一看就覺得不爽,床是木的,上面什麼也沒有,就這麼睡一夜還不生病了,而且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晚上會很涼。那個人一點常識都沒有。
  
  “我睡那張,”落玉指了指玄非躺著的那張床,道。
  
  玄非皺了皺眉頭:“這是我的床,那張才是你的。”
  
  “那我不管,”落玉從風無痕那裏學來的耍無賴,異常好用:“你讓我睡那種地方,生病了誰負責?”
  
  “……”
  
  晚上的時候,玄非對落玉道:“那個木床一點都不好睡,我不要睡。”
  
  “那你過來一起睡吧。”落玉難得慷慨道。
  
  “……”
  
  “你是什麼病啊?”玄非躺到床上的時候,落玉問道。
  
  “我沒病。”
  
  “那你要我看什麼?”
  
  玄非歎了口氣,庸懶的說到:“因為寒水宮的宮主都要練一種內功心法,這種心法可以很快加深練功者的內力,但是也會加快練功者的死亡。”
  
  “原來是這樣。那就不要練,把功夫廢掉就可以了。”
  
  “不行!”
  
  落玉知道內功對與一個練武的人有多麼重要,尤其是一派之主,況且玄非是魔教的宮主。落玉差點忘記了這裏是魔教。玄非或許是從未與人交流過,那樣的性子有時候還很像小孩子,雖然他看起來已經有二十多歲了。
  
  “你只有十五歲對不對?”玄非突然這樣冒出一句話。
  
  “是。”
  
  “恩。”
  
  然後是無言,陷在長夜中的沉靜。
  




第十五章 相處

  早上落玉醒來的時候玄非已經不見了。寒水宮宮主,是個很奇怪的人。落玉想到,明明看起來很危險,但是有的時候似乎很無害。
  
  落玉起身,在玄非的寢宮轉了兩圈,覺得無聊便走了出去。迎面撞上了來人,落玉一看,竟是原真。落玉對原真實在是沒有好感。
  
  “你是誰?”原真看著落玉,眼裏透出危險的光。落玉並不理會,無視他的存在徑直走了出去。
  
  “好大的膽,不要以為宮主把你留在寢宮裏你就可以恃寵而驕。”
  
  落玉回頭,對原真微微一笑,原真看著竟然愣在當場,回過神來時落玉已經走遠。原真頓時怒氣叢生,向落玉攻去。
  
  落玉自然不會傻到把自己的後背留給別人,一個轉身,手中已經多了幾根銀針,只瞬間功夫,銀針從原真耳際飛過,其勢氣劃得原真的耳朵生疼。落玉只淡淡說了句:“不要以為老虎不發威,就可以把我當病貓。”
  
  “你是玉手神醫?”原真驚訝之餘,細細打量著落玉。雖然早就想到那會是個很美的人,但直到看到了才知道面前的人是如何的超塵脫俗,就好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誤入了凡間。他可以一個微笑就蓋過了宇宙間所有的光芒。
  
  “憑你的能力,完全可以逃過左護法的追捕。”原真定定的看著落玉,似乎想要將他看穿。
  
  “我只是覺得無聊而已。”
  
  “風影可是會擔心的。”原真笑了笑,絕對稱不上是善意。
  
  “那也與你無關。”落玉說完,不再理會原真。他的確覺得這樣做可能會讓風無痕擔心,但是,他不想受到束縛,雖然風無痕從未束縛過他,可落玉也不想讓感情束縛住自己。即使朋友是一輩子的,也不會永遠在一起,總會分離,總會取妻生子有自己的家庭,那時候又能用什麼把兩個人綁在一起?
  
  落玉的確是故意讓左護法抓住的,一方面他想要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知道寒水宮的人到底找自己做什麼。至於危險,他從未想過,或者說他從未害怕過。
  
  “你本來就沒有病,只是因為練的內功心法會對身體有一定程度的影響。我用針灸的方法可以打通你周身所有的穴位,然後你再按照我教你的心法每日練上兩個時辰就可以了。”落玉對著躺在床上本來就沒有病卻仍是庸懶得看起來像病美人的玄非道。
  
  “你教我的是什麼?”
  
  “清心訣的一部分。這一部分在清月教內基本上每一個人都會,所以我才教你。”落玉看了看玄非道。
  
  “你為什麼不對我笑?”玄非突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呃?”
  
  “你為什麼不對我笑?”玄非重複了一次。
  
  “我沒有對你笑過嗎?我記得好像有吧。”落玉繼續忙著在玄非上扎針。
  
  “沒有,你沒有像今天對原真笑那樣對我笑過。”玄非開始不安分了。
  
  “不要亂動啦,”落玉實在是搞不懂這個給他第一感覺那麼危險的人怎麼會計較那麼無關痛癢的事情,“我那是嘲笑。”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玄非庸瀨的姿勢加上庸瀨的聲音,對人絕對是媚惑,只可惜是朝錯了對象。
  
  “好了,再針三次就可以完全打通了。你練的功雖可以打通任督二脈,對功力增長很有好處,但是卻會影響周身的一些□位,當時看不出來,可是隨時間的推移,會影響人的壽命。”
  
  “為什麼你會知道?”
  
  “什麼?”
  
  “為什麼你會知道得那麼清楚?幾乎所有的名醫都不瞭解其中的原因。”玄非眯著細長的鳳眼問:“是誰告訴你的?”
  
  落玉自己也不清楚是哪個老師說的,畢竟那麼多個老師,只要能記住老師教的東西就可以了,誰會去記是哪個老師教的。落玉搖了搖頭。
  
  “你喜歡白色?”玄非問了一句,落玉卻不明所以。玄非不等落玉回答繼續說:“白色很適合你。”
  
  落玉並不回答,白色代表的到底是什麼?純潔?或者是隱藏的黑色?落玉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其實還是適合黑色的吧。
  
  落玉感覺一點溫熱在自己的臉頰處徘徊,想要避開,卻沒有。原來自己還是貪戀著人的溫度的。
  
  “不要露出那樣的笑好不好?”玄非撫著落玉的臉頰,似乎是關心的低聲說。
  
  “你剛才還說我不對你笑。”落玉又是自嘲的笑了笑。
  
  “不要,”玄非搖了搖頭,微皺著眉道:“不要笑得好象對這個世界沒有留戀。”
  
  自己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吧,早就在那麼久以前就已經死了,這十五年是賺的,是不是上天特別厚待自己呢?
  
  “你和風無痕是什麼關係?”
  
  “朋友。”
  
  “只有這樣?”
  
  “你認為呢?”
  
  玄非笑了笑,薄唇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的,為什麼不多笑一下?”落玉道。
  
  “我笑了嗎?”玄非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宮主,左護法求見。”侍女上來恭敬道。
  
  “讓他到大廳等我。”玄非冷冷的回了一句。然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為什麼你對所有的人都是那麼冰冷?”落玉道。
  
  “我又對他們笑的必要嗎?”
  
  落玉心中一驚,這個人好奇怪。沒有對別人笑的必要,為什麼又會對自己笑?他是在這個寒水宮長大的,也許是這裏冷清的人情讓他沒有感受到溫暖吧。
  
  落玉歎了口氣,那麼自己又得到了多少溫暖呢?如果溫暖是可以靠生命去換取,那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可以用生命去換取。原來生命也不過如此。

第十六章 墜落

  玄非走出去後不久,就有侍女走了進來。
  
  侍女端著盤子,上面蓋了塊白綢,看不見下面是什麼。
  
  “落公子,宮主吩咐讓奴婢將這個給您。”侍女恭敬道。
  
  落玉掀開白綢子,裏面是一塊墨綠色的玉環,上面雕刻著一隻麒麟,很是精緻。
  
  “麒麟是寒水宮的神獸,除了宮主,沒有人可以使用或收藏有麒麟圖案的物品。”侍女解說著。
  
  “看來你們宮主很看得起我嘛。”落玉說著拿起玉環。墨綠色。
  
  侍女退下後,落玉一個人看著玄非送的玉環。突然感覺窗外有人影閃過,落玉放下玉環追了過去。
  
  “你找我什麼事?”落玉見對方停了下來,也停下問道。
  
  “你真的可以治好宮主?”
  
  “你們宮主根本就沒有病,活得好好的。”
  
  “胡說。”原真激動道。
  
  “我為何要騙你?對我可有好處?”落玉冷冷說道:“如果你引我來就是想說這些,那麼大可不必,如果是想殺我,也用不著。”
  
  “你說什麼?”原真怒道。
  
  生氣也沒有用,明明已經放出了那麼大的殺氣,以為他落玉是白癡嗎?落玉暗自咋舌。
  
  “你的武功與我相比大概是打個平手吧,但是即使你高出我許多也未必殺得了我。”落玉平淡道。他自有很多辦法可以保護自己,但是前提是他願意。正如當初左護法抓他的時候,他的確消耗了很多體力,但如果他反抗,左護法也不可能就這樣捉住他。這一點相比無痕已經知道了吧,畢竟在一起那麼多年,什麼底細都清楚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怪自己。
  
  “我為什麼要殺你?”原真道。
  
  “那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落玉不想再和他廢話那麼多了,原真這個人,他可從來都沒有過好感。落玉不再看向原真,而是四周觀察。
  
  落玉來寒水宮幾天了,都沒有好好看過,連自己是怎麼來的都不知道。前方是一個斷崖,從這裏的雲霧來看,似乎很高,其中有一個地方是突出來的。左右都沒有什麼樹木,光禿禿的一片,只有後面來的地方有些許的敗草。原來寒水宮處在這樣一個地方。
  
  落玉晚上回到玄非的寢宮,玄非已經半倚在床上了,懶洋洋的翻轉著手中的玉環,見落玉回來了便問:“出去了?”
  
  “恩。”玄非的聲音裏什麼也聽不清,落玉只有如此回答。
  
  “可好玩?”玄非懶洋洋的問道。
  
  “無趣。”
  
  “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玄非站起來,拉著落玉的手就往外面走。
  
  現在是秋季,還沒有完全轉冷,晚上的風吹拂著人異常愜意。
  
  玄非突然停了下來,落玉正奇怪的看著他。只聽玄非輕輕道:“閉上眼睛。”
  
  落玉很是聽話的閉上了眼睛,他搞不清楚玄非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只是任玄非拉著走。突然玄非打橫抱起他。落玉只感覺風“忽忽”地從耳邊刮過。然後玄非停了下來。
  
  落玉剛站好,就睜開了眼睛,不由為周圍的美景所吸引。秋季本不是荷花開的季節,寒水宮寒池內的水更是冰冷,裏面卻長出一種蓮,紅豔得像火燒一樣,在夜間還發出淡淡的紅光,影在已經是墨綠的寒池裏顯得熠熠生輝。周圍還有稀疏的螢火蟲在飛舞,一點一點發著淡黃色的光。天上的月亮也是懸掛著時有時無。夜間的秋蟲也盡情將著寧靜的夜攪得混亂卻更加靜謐。
  
  “怎麼樣,喜歡嗎?”玄非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落玉覺得很好聽。
  
  “恩。”落玉輕輕回答。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很寧靜的笑。
  
  玄非看得一呆,眼前這個人原來也會有這麼純美的笑,就好象月亮的光,很純粹。
  
  “好了。”落玉輕歎一下,收拾好面前的軟針。
  
  “就這樣?”玄非疑惑道。
  
  “對啊,只要針灸幾次,加上我教你的部分清心訣,完全可以打通你因練功而閉塞的經絡。”落玉頓了頓,半眯起眼睛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玄非忙解釋:“只是幾乎沒有人有辦法對付我練功出現的副作用,我只是覺得你很厲害。”
  
  “我真的很厲害?”落玉逼問道。
  
  “當然當然。”玄非賠笑著。
  
  “宮主。”原真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玄非臉色一沉,道:“沒有我的允許,誰讓你來的。”
  
  原真抬頭看了一眼玄非,馬上低下頭去。只見玄飛半裸著身體爬在床上,柔順的黑髮散開來,那畫面是說不出的誘惑。
  
  “宮主恕罪,屬下有事要與宮主商議。”原真壓抑著聲音道。
  
  “出去。”玄非喝道。
  
  “是。”原真應聲然後退下。
  
  “我已經紮完了你怎麼還不把衣服穿起來,”落玉看著玄非笑道:“現在可是秋季了,如果染了風寒,我可不幫治。”
  
  “難道你就這樣看著我不治身亡?”玄非亦笑道,完全看不出他剛才動過火。
  
  “我可是神醫,治小小的風寒太侮辱我的才能了。”落玉玩笑道。
  
  玄非出去後不久,落玉也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次來到著寒水宮的斷崖,這裏似乎一點沒變。落玉撿起一顆石頭朝下扔去,聽不到一點回音。這斷崖果然是很高啊。
  
  落玉又想起玄非說過的話,他說自己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也許真的是這樣的吧,所以現在才會一個人來到這裏。
  
  “你愛著玄非,對嗎?”落玉這麼問著。
  
  “是的,我愛著宮主,無論別人如何看待,我都愛著宮主。”原真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我不會害他。”落玉對於這樣的感情並不很反感,他似乎想起那時在千雲山,曾遇到過一個真心愛著另一個男人的男人,真摯的至死不渝。
  
  “是嗎?我憑什麼相信?”原真如此回答,他憑什麼相信。這世人想搖寒水宮的宮主人頭也不是現在才有的事,所以宮主才會去練那種對身體損害極大的武功,不過是想有能力保護自己。寒水宮是魔教,這似乎是註定的事情,然而他們對於寒水宮到底做過什麼事完全不知道。寒水宮在十年前,玄非剛當宮主的時候挑殺過幾個名門,但都是與上任宮主有過過節的門派,然後就再沒有做過什麼事了。可是寒水宮早在創立之初就已經被世人劃為魔教,根本無須辯駁。
  
  “對啊,你憑什麼相信?”落玉自嘲的笑了笑。
  
  “我不能留一個危險的人在他身邊。”
  
  “你可以讓我離開,那我就對他沒有任何威脅了,對你也就更沒有威脅了。”落玉道。
  
  落玉轉過頭看餓天邊的雲霞,那變幻著的白色雲朵似乎在昭示著什麼。
  
  後面淩厲的殺氣讓落玉皺起了眉頭,落玉一個回身,向後一躍,躲過了原真的攻擊,但是他卻忘記了,他是站在斷崖邊,往後一步就是萬丈深淵。落玉手一伸,幾根銀針穿過原真的身體,只可惜避開了要害。
  
  落玉腳剛落下,就被滑動的沙礫帶著向後摔去。是上天決定收回多給他的生命了嗎?也罷,那就看看是不是上天真的是偏向他的。對這個世界沒有留戀嗎?也不全是吧,至少還是有一點值得留戀的。
  
  落玉一自由落體的速度向下墜去,浮動的空氣吹著他的衣袍向上拉扯,耳邊只聽得到風舞動的聲音,好象是精靈的歌唱。落玉淡笑著閉上了雙眼。
  




第十七章 遇見

  冷清寒騎白色的駿馬,寒風吹拂著他的白色衣角,天人般俊美非凡的臉上依然是沒有任何表情。遠遠的看著,就好象一道白色的閃電急馳而過,僅留下卷起的紅塵,在空中隨風飄散。
  冷清寒要去的地方是一個清淨的山谷,那裏四季如春,如世外桃源。冷清寒幾乎每年都會去那裏一個月。冬季的山谷不僅異常清幽溫和,還是個練功的好地方。之所以說是幾乎每年都去是因為在冷清寒發現這個山谷後,只有一年沒有去過,那就是剛知道冷天翎存在的那一年。
  那一年,冷天翎三歲,冷清寒十八歲。
  冷清寒一直覺得很奇怪,冷天翎明明就和冷天翔一樣是個小孩,自己卻總是在注意他。曾經有一次,路過書齋,看見冷天翎在對冷天翔笑,不知為什麼自己會有那麼一點的生氣。那孩子從來沒有對自己笑過,一次也沒有。
  而冷清寒最奇怪的是,只要是冷天翎出現的地方,自己的目光都會追隨著他。雖然自己從未表露在面上。
  直到他走了,冷天翎是自己要走的,冷清寒知道,當他看見冷天翎如此想要離開的時候,心裏是痛的。放他走,這樣自己就會變回原來的冷清寒,不受任何人左右心緒。所以在那夜,冷清寒放走了冷天翎。以為從此會變回原來的冷清寒,以為會忘記曾經有過那麼一個擾亂自己的人,只是會在偶爾想起,自己曾經放走過那麼一個兒子。
  但是他發現自己錯了,在他又遇到冷天翎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錯得徹底。再看見他,自己的心裏是欣喜,卻又是生氣的。他的身邊站了個男人,一直不離左右,那時候自己似乎是,嫉妒。從未想過像嫉妒這樣的情緒也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冷清寒號稱“玉面閻羅”,誰又會知道他曾經因為他的兒子而亂心?
  不,不要再想。那個人與自己無關。從自己放他出了絕心山莊,他就再不是自己的兒子。不是。
  冷清寒揮去冷天翎在自己腦中的影子,駕著馬一路狂奔。
  “嘶”,白馬撕叫著,雙腿獨立起來。
  冷清寒拉住韁繩,看著站在前面的人。灰色的粗布衣裹著瘦小的身體,大概是個十六歲的少年。皮膚白皙,長長的頭髮散亂著,清亮的眸子點綴在異常漂亮的小臉上,好象是誤落凡間的天使。
  冷清寒心頭一顫,這個孩子長得好象長大後的冷天翎。除了那雙眸子裏閃著的光不一樣之外,幾乎就是冷天翎。
  冷清寒微皺了皺眉頭,冷聲問:“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父親死了,他讓我在他死之後離開那個山谷,但是我不知道出谷的路。剛才看見有人來了,所以希望可以帶我出穀。”
  “你父親死了?”冷清寒回味著少年的話:“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李木子。”少年高興的答到。
  “李木子?”冷清寒將少年拉上馬,看了看自己要去的山谷,掉轉馬頭,向來時的方向奔去。
  “這位大哥,你叫什麼名字?”馬上的少年高興道
  “……冷清寒。”冷清寒半天才給出那麼個回答。
  “哦。”人跟名字一樣冷,還是自己的爹好,沒給自己起個那麼冷的名字。
  李木子想到自己死去的爹,不禁抹了抹眼角。爹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現在爹也走了,那麼自己就真的是孤獨一人了。自己要去哪里?爹只讓自己離開,只給了那麼一個包袱,裏面有一些碎銀子和爹的遺物。
  “…怎麼…哭了。”冷清寒沒有感情的聲音從頭頂響,木子一驚,隨即搖了搖頭。
  其實這個人,也許並不是像表面的那麼冷酷。
  深冬的寒風吹著,木子卻感覺冷清寒的懷裏很溫暖,似乎現在不是寒冬,而是暖洋洋的春。就好象是父親的懷抱。
  木子想起那次大病的時候,渾身滾燙,卻還是感覺冷。幾乎以為自己要這樣死了,父親還一直抱著自己,用力抱著,然後自己竟奇跡般的好了。
  父親一定會保佑自己的,所以才會讓那樣一個人來這人跡縹緲的地方把自己帶離。木子想著,心裏油然生起了幸福的感覺。
  幸福?似乎很陌生,但是這一刻的感覺很真實。
  “今天先在這裏休息,明天再趕路。”冷清寒的聲音依然聽不出感情,但是木子還是很興奮的跳下馬,隨冷清寒一起進了客棧。
  客棧裏的人不多,但是冷清寒和木子一走進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兩個人有七分相似。一個是冷冰冰的,另一個卻是暖洋洋的。一個很是陰沉,另一個卻是一臉未脫的稚氣。
  “那兩個人是父子吧?”
  “不,我看像是兄弟。”
  “長得還真是漂亮。”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中心點一直未脫離這兩個顯眼的人。
  木子一臉詫異的聽著,自己跟那個長得好象是天仙的人很像嗎?
  “走。”冷清寒吐出一個字,拿著自己的東西走進客棧的房間。木子則跟著進了房間。
  “出去。”
  “咦?”木子對冷清寒命令的話很是驚訝。
  “我的話,不想重複第二遍。”冷清寒冷冷說到。
  “啊,哦。”木子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轉身正要出去,便聽見冷清寒的聲音道:“你的房間,在隔壁。”
  “哦。”木子走出房間,順便帶上門。心中想著,這個男人還真是不好相處。
  




第十八章 逛街

  木子到自己的房間裏坐下,想起有人說自己和那個男人像,就跑到鏡子前去照。
  果然是有七分像。只是自己的臉更加稚嫩,仍是一個未長大的孩子,而冷清寒卻是成熟得多。不,不只是這裏不像,還有一個地方,到底是什麼,木子自己也不清楚。
  木子躺到床上,感覺很舒適。
  “爹,木子出穀了,您不用為木子擔心。木子已經十六歲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爹,您在天上,一定要看著木子哦。”木子一直在和爹爹說話,然後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木子到飯堂去,看見冷清寒已經坐在那裏了。木子高興的走過去,甜甜的叫了聲“冷大哥”。他沒有發現,當他叫的那聲出口的時候,冷清寒微皺起的眉頭。
  木子見冷清寒沒有說話,便低頭喝茶。
  “你看,那不是昨天來的那兩個人嗎?”
  “對啊,好漂亮,咱要不要玩玩?”
  “你傻啊,那是男人。”
  “男人怎麼了?看他們長得那樣,不知道有多□呢。”
  另一個人咽了口唾沫。的確,長得如此美得不像是人的男人,在著村野地區還真是,從沒見過。再看兩人似乎都沒有什麼武器,應該是書生。竟是色心大起。
  “兩位公子,不介意一起吃早茶吧。”兩人壞笑著走到冷清寒和木子身邊。
  “滾。”冷冰冰的沒有感情,卻讓那兩人渾身一顫。但一看都是白淨的人,應該沒有什麼力氣才對,怎抵得過常年在村野地區“狩獵”的他們,於是又壯了膽子。
  “公子說話別那麼沖嘛。”
  冷清寒手一揮,二人脖子上出現兩條血痕。而二人的表情,竟是與剛才那色相無異,似乎是就在他們還來不及變化表情的時候,就已命喪黃泉。
  木子驚訝的看著這一變故,內心生起一股恐懼感。血,好多血。木子已是渾身顫抖。
  冷清寒抬頭看著木子的反映,起身,丟下一句“走了”,然後扔了一塊銀子在桌子上,便頭也不回的出了客棧。
  木子不敢多作停留,也跟著出了客棧。
  木子騎在馬上,驚恐地看著冷清寒的手臂。衣服仍是雪白的,沒有沾到一絲血跡。就好像剛才發生的是幻覺一樣。也許就是幻覺,可能自己早上剛睡醒,大腦還沒清醒過來。
  對,一定就是這樣。
  木子抬起頭,發現什麼東西從頭頂滑過,他興奮的說:“冷大哥,你看,有飛機。”
  木子發現冷清寒並不理會他說的話,便自覺的閉了口。木子再看想那東西滑過的方向,一隻黑色的老鷹在樹上盤桓。
  “原來不是飛機,是老鷹。”木子低聲道。
  “飛機是什麼。”冷清寒的聲音突的從身後傳來,木子不由嚇了一跳。
  對啊,飛機是什麼東西。木子拼命在自己腦海中搜索有關飛機的資訊,但是都是徒勞。飛機也許是一種鳥吧,一定是聽父親提過。
  “飛機是一種很大很大的鳥,像老鷹一樣。”
  冷清寒不再說話,木子也跟著沉默。
  木子總覺得自己的心裏少了點什麼,但有時候又覺得少的東西其實並不重要,也許什麼都不知道會更好。
  
  “下來。”冷清寒吐出這句話後就沒有出聲了。木子依言下了馬,隨冷清寒進了一家客棧。
  冷清寒看了木子一眼,說:“跟我出去一下。”木子依言跟著冷清寒出去了。
  很多時候木子都不明白冷清寒心裏想的是什麼,只是感覺冷清寒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不會和任何人多說一句話。但是木子感覺到,他對自己是特別的。
  木子只隨著冷清寒走,沒有注意走到了什麼地方。
  “進去。”聽得冷清寒冷冷的一聲,木子方抬起頭來看。只見是一家服飾鋪子,裏面各種綾羅綢緞,衣服華貴無比。
  “哦。”木子進去,只覺裏面的衣物皆華貴的晃了眼。
  冷清寒也不理他的呆樣,挑了白色長衫,,白色絲帶,白色腰帶,白色靴子一整套遞給木子,道:“給你的。”
  木子驚得目瞪口呆。且不說著衣服華貴一應俱全,單說冷清寒會親自帶他去買衣物並替他選好了一正套齊的,都已經是讓人不知說什麼好了。
  “怎麼,不要?”冷清寒看木子半天沒有反應,把頭向旁邊一撇便說:“不要還來。”
  “不,我要。”木子忙道。再看自己。灰色的粗布麻衣打了好幾個補丁,而且又短了好多。這樣的話,跟在他身邊似乎都不太有資格。
  “這個會不會很貴?”木子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如果你現在沒錢,可以欠著,以後再還。”冷清寒淡淡說著,木子看不清他的表情。
  “恩,謝謝冷大哥,我一定會還的。”木子說著。自己似乎欠了冷清寒很多東西了,總不能連這也要還。自己從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
  “隨便你。”
  木子換了衣裳,本就出塵的人物讓白色裝點得更是脫俗。
  他似乎比冷天翎略高上那麼一點。冷清寒想著。或許他真的不是冷天翎吧。那個人,從來不會對自己笑,一次也沒有。他可以對任何一個人笑,惟獨不會對自己。而木子卻可以對自己笑得開懷,就好象,這個世界只有自己。
  可是,如果可以代替的話,如果真的可以代替的話,自己這麼多年又何苦如此心痛?他是唯一的,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以代替。
  冷清寒握了拳頭又張開。他,從來不屬於自己。
  “冷大哥,你怎麼了?”冷清寒看見木子一臉擔心的表情,轉過頭去,道:“沒事。”
  
  “冷大哥,這是什麼?”木子指著路邊的一個東西道。
  冷清寒皺了皺眉頭,不說話。
  “小哥,這你都不知道,這是棉花糖。”
  木子仔細端詳著,的確白白的像棉花。“大叔,我要一個好不好?”
  “當然。”木子接過棉花糖,添了下,甜得舌頭都化了。“冷大哥,這個好甜啊,你要不要吃一個?”
  木子見冷清寒微皺了眉頭,便說:“吃一個吧,真的好吃。”
  冷清寒便也要了一個。“你不覺得,這個太甜了嗎?”
  “有嗎?不會啊。”
  “我很少吃這麼甜的東西。”
  木子沒聽冷清寒說完這句話,又跑去看人家捏的泥人了。冷清寒不說什麼,只是跟著他。
  “大叔,能給我捏一個嗎?”木子問著。
  那捏泥人的也不抬頭,只道:“行,管你是神仙還是妖怪,我都能捏出個樣來。”
  “那大叔你現在就給我捏一個吧。”木子笑著。
  那捏泥人的這才抬頭說:“行,你等……”
  只是這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他是從未見過如此俊雅的人,呆呆的看著,竟忘了接下去要說什麼了。突然感到一股寒氣襲來,直惹得他腿腳發軟。那人一看,又是個俊逸非凡的男子,與先前說話的少年有七分相似,愣是看傻了眼。
  木子覺得奇怪,紐過頭去看冷清寒,見冷清寒沒什麼反應。這才又覺得渾身被什麼紮得難受,這才向四周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就是一干女子,或作小女兒狀,或作害羞狀,或作癡迷狀,有大膽的,拋個手絹,或著鮮花,或者水果,有的乾脆什麼也不拋,就拋媚眼了。
  果然眼神也是可以殺人的。木子乾笑著道:“冷大哥,咱還是先回去吧。”
  “不逛了?”
  “暫時算了吧。”
  冷清寒什麼也不說,只是先走著,木子緊跟著,回了客棧。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十九章 絕心山莊

  “冷大哥,為何那些人都那樣看著我?是不是我很奇怪?”這一回到房間,木子就急著問冷清寒這個剛才困惑著他的問題。
  冷清寒看了他一眼,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良久的沉默讓木子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冷清寒才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家?”
  “咦?”木子呆愣了片刻便道:“那是當然,我欠了冷大哥那麼多東西,是一定要還的。欠的錢,我拿不出,只求在冷大哥家做個小廝,慢慢還。冷大哥的恩德我李木子是記在心上了,如果冷大哥有用到木子的地方,只管說就是了。”
  木子不是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要還冷清寒的。如果可以在冷清寒家當個小廝,賺了錢還這些日子裏吃的穿的用的。而那人情不是說還就能還的,如果有一日,冷清寒要有用到他李木子的地方,他就是赴湯蹈火也一定要替他做到。不過也許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
  木子說完這些話再看冷清寒,竟是周身都冒著一股冷嗖嗖的寒氣,讓這個冬天更加能夠發揮她的專利特長。
  “冷大哥,我說錯話了嗎?”感覺氣氛不對,木子忙問道。
  這個人怎麼可能是冷天翎?且不說他不如冷天翎千分之一聰明,單是他那遲鈍的反應都不可能是冷天翎。
  “沒有。”冷清寒說完這句便不願再說話了。
  
  冬天的寒風吹已是半光禿禿的樹枝“吱吱”作響。
  冷清寒帶著木子騎馬,穿越這片樹林。奇怪的是,在這樹林中間有幾株大樹,沒來由的在寒冬仍是紅紅的葉子,在枯敗的樹林中甚是醒目,在這灰敗的冬季也甚是美好。
  “冷大哥,這裏好漂亮。”木子興奮的說著,真的好漂亮。偶爾吹來刺骨的寒風也會將那滿樹的紅葉灑得紛紛揚揚。
  “冷大哥,怎麼下來了?”木子見冷清寒下了馬,不解問道。
  冷清寒不說話,只是領著木子下了馬,站在幾株大樹中間。木子瞬間就被落得瀟灑的紅葉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木子站著,張開雙臂。雖然有一點冷,但是貪玩的孩子是從來不怕冷的。又是一陣寒風,吹得木子瑟縮了一下。樹上的紅葉飄散下來,落到他的發上,衣服上,就好像是一個誤落凡間的天使。
  冷清寒看著木子滿足的笑容,異常甜美,竟也不自覺的被感染到,微微彎了嘴角。
  這是一個很小的動作,卻被木子捕捉到了。
  “冷大哥,你笑起來,好好看。”這絕對是發自真心的讚美,冷清寒聽到後卻馬上收了笑容。
  “上馬吧。”
  “哦,好。”
  有時候木子總覺得冷清寒在透過他看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就像剛才,他笑的時候,也是這樣。
  恐怕連冷清寒也不知道,他剛才真的是笑了,雖然弧度很小,但是真的,笑了。他這輩子笑過的次數用手指來數還嫌手指多了。
  
  “莊主回來了。”來人小心的替冷清寒牽了馬,偷偷瞟了木子一眼。好個俊俏的公子,竟還和莊主有七分像。絕心山莊的人自是不比外面那些人,早被山莊的莊主□得對任何帥哥美女都有了抗體。自家莊主少爺小姐,可都是非一般的美。況且這山莊中,誰都不會對莊主帶回來的人失禮。所以也只是看了一眼。
  此時木子已經是目瞪口呆了。雖然早猜到冷清寒定是很有錢的,卻也想不到那麼有錢。
  “管家。”冷清寒叫了一聲,一個老者馬上上來請安。
  管家雖然覺得冷清寒這次去這麼快就回來很奇怪,卻不敢多問。又見冷清寒帶了個小公子回來,更是覺得奇怪。
  “把冷天翎的屋子收拾了,給這位李公子住下吧。”
  “是。”冷天翎的屋子在他走後多年是一直空著的,冷清寒也不讓人去看,十多年來一直是以前照顧著冷天翎的王媽在打掃著。管家越來越覺得奇怪了,可也不多問,他當然知道,冷清寒不要多嘴的人。
  “天翔少爺前天回來了。”
  “知道了,你帶李公子下去吧。”
  “是,李公子,這邊請。”
  “哦。”
  木子跟了管家去。
  “管家,這個山莊好大啊。”
  “那是,而且天翎少爺住在山莊最偏僻的地方。”
  “為什麼住在最偏僻的地方?他不是少爺嗎?他是冷大哥什麼人呢?”
  “天翎少爺是莊主的兒子。”
  兒子?冷清寒看起來似乎也不大,就有兒子了?
  “那他現在在哪里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天翎少爺離家的時候只有三歲。”管家看了看木子,接著道:“不過天翎少爺和公子是一般大小。”
  冷清寒有個兒子和自己一樣大?那自己還叫他大哥?都可以叫叔叔了。不過他跟自己的爹真的差好多。自己的爹已經是滿頭白髮了,黝黑的皮膚都皺成一團了。還真是不能比的。
  “哦,是天翔少爺。”管家的話讓木子抬頭望去,又是好俊俏的一個人,眉清目秀的惹人喜歡。
  “天翎?你回來了,你肯回來了?”冷天翔跑過去拉住木子的手。
  木子被拉得不知所措。管家忙道:“天翔少爺,你弄錯了,這不是天翎少爺,這是李公子。天翎少爺都走了十多年了,還不知道長什麼樣了呢。”
  “不,他就是天翎,上次武林大會的時候我還見過。”
  “您見過天翎少爺了?”
  “就是他,你認為這個世界上還會有長得如此像的人嗎?”
  “這……”
  “我不是你們說的冷天翎,我叫李木子,是從山谷裏出來的。”木子解釋到。
  “不,不可能的。你上次也是裝做不認識我的,但是我知道就是你。”
  這也許就是冷清寒帶自己回來的原因吧,因為自己長得像他的兒子。
  “我根本沒見過你啊,我一直生活在山谷裏的。”木子說著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說:“對了,我來這裏不是當少爺的,我欠了冷大哥很多東西,來這裏做小廝,還了就走。”
  
  “那你就給他做些差事,這種事不要來煩我。”
  “是。”管家趕緊退了出來。他剛才將木子說的話告訴冷清寒,本來想他是冷清寒帶回來的客人,便來請示冷清寒,哪知被冷清寒喝了出來。
  “莊主是會為了這點小事生氣的人嗎?”管家回想起冷清寒的表情,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好險,惹惱了冷清寒可不是好玩的。人稱絕心山莊莊主冷清寒為玉面閻羅,不是沒有根據的,他可絕對當得起閻羅這個稱號。
  




第二十章 決定

  轉眼已經是開春了,木子來這裏也已經三個月了。還真是在絕心山莊當個小廝。自從進了絕心山莊後,就很少看見冷清寒了。
  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麼?木子常這麼想著,只是怎麼都思索不出一個答案。還是問一問他好了。
  “冷大哥。”木子忙叫住從自己眼前走過的冷清寒,想著要說什麼。
  “什麼事。”冷清寒毫無起伏的語氣硬是把一個問句說成了陳述句。
  “那個,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了?”木子小心的問著。他其實覺得冷清寒真的是個好人,雖然有時候很冷漠(其實不是有時候,是所有時候~)。但是他對自己真的很好。
  冷清寒看著木子,精緻的小臉上寫滿憂慮。“沒有。”
  “但是,為什麼……”木子正還要問,卻被一個叫聲打斷了。
  “落!”
  木子尚未回過神,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環抱。木子錯愕的退開,眼前是一個穿著玄色衣服的漂亮少年,滿眼掩飾不住的興奮。
  “你是誰?”
  簡單的幾個字,如晴天霹靂,風無痕愣在那裏。“落,我是無痕啊。”
  “我不是落,我是李木子。”
  “不,你不是李木子,你是落玉,落玉啊。”
  木子大腦一片混亂了。為什麼有人說他是冷天翎,有人說他是落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憑什麼擅闖絕心山莊。”冷清寒儘是陰霾的語氣傳來。
  風無痕並不回答冷清寒的話,雙手握住木子的手臂說:“我找了你好久,為什麼不回來?”
  “我真的不是你找的人。”木字慌道。
  風無痕睜大眼睛。眼前這個人和落玉長得一模一樣,雖然那個眼神,還有周圍流動的氣息顯然與落玉有很大的差別。但是風無痕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就是落玉。他記得落玉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就像是一片樹林裏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即使神情氣質與落玉完全不同,他也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落玉。
  風無痕彎了嘴角輕輕一笑,落玉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每一天都在一起,就算冷清寒會認錯,他也不會認錯。
  “冷莊主,貿然闖入絕心山莊是我不對,還請莊主不要介意。”
  冷清寒轉過身去,算是不追究了。
  “那麼我可不可以把木子帶走。”風無痕拉著木子的手問道。
  冷清寒背對著他們,讓木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看到他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心裏叫聲不好,想要說些什麼,卻聽冷清寒說:“隨便。”
  冷清寒說完那句話就走了,他不想再看見木子和風無痕站在一起。其實他不是沒有懷疑李木子就是冷天翎,但是有時候沒有勇氣去追究真相。他或許是失憶了,然而如果有一天,他的記憶恢復了,一定會離開。所以不如讓他永遠當李木子,至少這樣自己還可以知道他就在自己身邊。再或許,他真的不是冷天翎,那麼把他留在身邊,就讓自己把他當作是冷天翎就好了。這次,他會跟著風無痕走了吧。算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冷天翎。但是,在想到他會跟風無痕走的那一刻,為什麼自己的心會痛?就像十二年前,冷天翎跟著黑衣人走的時候一樣,不,比那個時候,更痛。
  冷清寒,這樣的你不是冷清寒。
  
  “公子,我真的不是你說的落玉。”木子不停的跟風無痕解釋。
  “我絕對不允許,你忘記任何人都好,就是不能忘記我。”風無痕強勢地說到。
  “我……”木子看著風無痕堅決裏透著傷心的眼神,卻說不出話。
  “那好,我問你,你是在什麼地方長大的,和誰在一起的。”
  “我是在山谷裏長大的,從小到大就和我父親在一起生活。”
  “你父親?”風無痕說著,抓住木子的手腕,而後說:“那你是什麼生活的?”
  “就是我每天打柴,父親會到山上打獵,然後帶回來給母親做飯。”
  “那你母親呢?”
  “在幾年前去世了。”
  “你可還記得你母親是什麼樣子?”
  母親是什麼樣子?似乎從未想過,母親會是什麼樣子的呢?應該也很老了,和父親一樣老。不,母親很年輕很漂亮,長長的睫毛,還有一頭捲髮。不,不是,沒有母親,我從小就沒有母親。木子混亂的想著,越想覺得頭越疼。
  “不,不要問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木子抱著頭似在逃避著什麼,說出的話已經有一點哭腔。
  風無痕歎了口氣,他的疑問已經有了答案,不需要再問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問了。”風無痕溫柔地拿開木子抱著頭的手,漂亮的眼睛已經蒙上一層霧。從前的落玉,不會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他的脆弱,即使是跟他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自己也不曾看過他如此脆弱的表情,他只是會在偶爾無人的時候,在平靜的眼底出現一閃而過的滄桑。
  風無痕輕輕碰捧著木子的臉,問道:“你願意跟我走嗎?”
  木子聽著這句話,良久才反應過來。“不,我要留在這裏。”
  “是嗎?”風無痕真的想把他帶走,也許有一天,他會想起來。
  從前的落玉,不會在別人面前提起母親這個詞,現在也依然不會。風無痕看著木子,思緒回到了那一天。他記得落玉說過,他不喜歡被束縛,雖然他自己不喜歡到處跑,但是也絕對不要受到束縛。那天,他是自己要離開的,風無痕知道,他要離開自己,不願意受自己的束縛。
  風無痕的心緊了一下,他是真的要離開自己。真的不能再把他鎖在自己的身邊了啊。
  風無痕放開木子,拿出一柄劍遞給木子。“這把劍給你,防身用吧。”
  木子接過劍,感覺從劍柄上傳來了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一般。
  “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不能要。”木子再怎麼不懂也知道這把劍的名貴,這是把很有靈氣的劍。
  “一把劍的價值在於它的主人,他早就已經認定了你是他的主人了,所以拿去吧。”風無痕說完轉身走了。“我決定了,放你自由。”風無痕在心中對自己說,刻意忽視掉那股心痛。那時候,你也許就是想這麼說的吧,讓我放開你,所以你把卻邪給了我,然後讓他們抓住你。傻瓜,這樣做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木子抱著劍呆呆的站著,他沒有忽略掉,風無痕轉身走的時候,眼中的落寞。那張臉應該是適合笑的,即使是在殺人的時候,也可以笑著。
  木子看了看懷中的劍,果然是好劍。拔劍出鞘,劍身閃著白色的寒光,所到之處,連空氣都產生了異樣,竟是削鐵如泥。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把劍收好吧。
  
  冷清寒走著,竟不覺到了冷天翎的院落,現在是木子住著。
  冷清寒轉身要走,卻又轉了回去。他現在也許已經跟風無痕走了吧。冷清寒進到木子的臥室,裏面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床頭的櫃子上放著木子來時帶著的包袱。冷清寒感覺到包袱裏有一股寒氣竄出來,再一看,有一塊玉的一角露在外面,冷清寒看了感覺好面熟。
  冷清寒拿出那塊玉,是上好的寒玉,□晶瑩如雪,觸指冰涼。這好象是當初冷天翔生日的時候自己送給冷天翔的,在玉的右下角,刻了一個很小的“冷”字。他記得那時冷天翔把這玉轉送給了冷天翎。
  冷清寒用力握著寒玉,骨節因用力而發白。想要留住他。冷清寒不是不知道,冷天翎在絕心山莊沒有一天是真正開心的。但是即使如此還是想要留住他。
  “冷大哥,你怎麼在這裏。”
  冷清寒循著聲音望過去,木子抱著一把劍疑惑地站在門口。
  “你不是隨風無痕走了嗎?”冷清寒冷冰冰的說,估計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姓冷了。
  “冷大哥希望我和他走嗎?”木子看著冷清寒,眼裏閃爍著什麼東西。
  冷清寒急忙伸出手想拉住他,卻又馬上收回來。
  木子這才看到冷清寒手上拿著他爹留給他的寒玉。
  “這寒玉是你爹給你的?”冷清寒看著木子問。
  “恩,是我爹給我的。”
  “你確定是你爹給你的?”
  “我,我確定……”不,似乎不是,這似乎是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是後來覺得麻煩才取下來的。那麼到底是誰給的呢?
  頭好痛,要炸開了一樣。為什麼會想不起來是誰給的呢?為什麼感覺有好多好多的記憶都不見了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木子抱著頭,痛苦地說到。
  “不要想了,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冷清寒抱著木子,像害怕他消失一樣緊緊抱著。這一次,一定會好好對你。
  
  




第二十一章

  木子躺在床上安靜的睡著。在冷清寒的懷抱中他突然就不感覺痛了,然後就這樣睡著了。
  “莊主,這位公子的身體沒有什麼故障,只是頭部曾經受到過很大的衝擊,出現了暫時失憶的狀況,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智力。屬下開一副藥,可以調理一下公子的腦部,希望可以儘快恢復。”
  “恩。”
  那大夫出了房門,才揮了一下汗。剛才莊主很急著要找他來,他還以為是莊主出了什麼事,到了莊主房間才知道,原來不是莊主出事了。不過說來奇怪,莊主那樣的人,怎麼會讓別人躺在自己床上。
  冷清寒看著木子的睡臉,很是安詳。剛才冷清寒看木子睡著了,就把他從那裏抱到自己房間的床上放著。(汗~哪里的床不是床,一定那麼麻煩的把人抱到自己床上,真不知道這個“老傢伙”在想什麼。)
  “冷大哥,”木子一醒來就看見冷清寒坐在床邊看著他,再往周圍一看,這裏好象不是自己住著的那個房間,便問:“冷大哥,這裏是哪里啊?”
  “這裏是我的房間。”
  “為什麼我會在你的房間?”
  “因為我想你在這裏。”冷清寒笑道。
  木子看著冷清寒笑,呆在那裏一時竟沒了反應。古人雲:北方有佳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真的是專門用來說冷清寒的啊,好漂亮。
  “美人,咱們去喝咖啡吧。”木子伸出手摸上冷清寒的臉,冷清寒只是笑著問:“好啊,不過咖啡是什麼?”
  咦?咖啡是什麼?怎麼自己突然就冒出那麼一句話,那麼一個詞?
  冷清寒見木子的也是一臉疑惑,便不再問。拿了醫生給熬的藥要喂木子。
  木子皺著眉頭把臉轉過去。“吃藥。”冷清寒溫柔說到。“我不吃中藥,苦。”木子皺了眉看向冷清寒。
  “藥當然是苦的,喝吧。”冷清寒仍是溫柔的把藥遞到木子嘴邊。
  “不,我從來不吃中藥的。”
  冷清寒看著木子,見他一臉的抗拒。便將藥碗放到自己嘴邊喝了一大口。木子目瞪口呆的看著冷清寒,那麼苦的藥,他也可以喝那麼大一口。頓時心中升起了對冷清寒的敬畏。只可以還沒敬畏完呢,那些被冷清寒喝下去的藥又如數到了木子嘴裏。
  “咳、咳。”木子著實被嚇了一下。冷清寒幫他撫著背順氣。那個,剛才他做了什麼?木子想著,那個是不是叫做吻啊?木子驚訝的看著冷清寒,見冷清寒笑彎了那雙漂亮的鳳眼。木子舔了舔嘴唇,好像這藥沒有想像中那麼苦,有一點淡淡的清甜。
  “呃,那個,我還是自己喝吧。”木子臉紅了說著。冷清寒依舊沒有說話,把藥端給了木子。
  
  經過冷清寒的調理,木子本來就沒什麼病的身體更是強壯了。不過由於冷清寒說要看著木子,免得木子突然頭痛的時候沒有人在身邊,那樣會很危險,於是木子順理成章的住進了冷清寒的院子。
  木子最近一直感覺很奇怪,冷清寒好象突然換了個人似的。從前的冷清寒可是不會對人笑的,現在不僅會笑,還很溫柔。真的是很奇怪啊。
  木子坐在花園中,最近因為冷清寒說他身體不好,所以讓他不要幹活。其實他沒有什麼身體不好的,頭痛也是經常發生的事情了。木子倒是惦記著,在絕心山莊幹了三個月的活,欠冷清寒的錢不知道還清了沒有。
  “你在這裏做什麼?”冷天翔路過花園,看見木子一個人坐在那裏,於是走過去問。
  “哦,沒什麼,我在想一些事情。”
  “我聽說你現在在我父親的院子裏住著,是嗎?”冷天翔在木子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恩,冷大哥說這樣比較好照顧我。”木子如實回答。
  “這樣啊,”冷天翔淡笑道:“還真不像他會做的事情呢。”
  “咦?”
  “沒什麼。你坐在這裏小心著涼,雖然現在已經是春天了,但是還是很冷。小孩子身體容易生病,你多注意一點。”
  “喂,小鬼,誰是小孩子啊,自己都還是小孩子,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比你年齡大的人說話。”木子馬上回道,說完就感覺這句話有問題。
  “你確定你比我大嗎?”冷天翔笑問。
  “那當然,我可是活了……”木子說著馬上打住,自己剛才想說什麼了呢?活了多久了呢?對啊,父親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年齡,那麼自己到底有多大了呢?
  “你怎麼了?”冷天翔見木子一下子就沉默了,關心地問。
  木子搖搖頭,道:“沒什麼,我總是感覺我遺失了什麼東西,但是又想不起來了。”
  冷天翔見木子想得很難受,便馬上轉移了話題:“你為什麼要叫‘木子’呢?”
  “我也不知道,我爹給我起的名字。”
  “但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李木子,就是把李字給拆開了,這樣很奇怪啊。”
  “我不知道啊,我沒讀過書。”
  這是個讓冷天翔驚訝的回答,木子沒有讀過書?可是他的言行舉止都不像沒有讀過書的人啊。這的確是個很奇怪的事情。且不說這個世界上會有長得如此相似的人,無論如何都很難相信這兩個人沒有關係,難道是父親還有一個兒子?這個似乎也沒有聽說過啊。還有,這個木子有時候說出來的話太奇怪了。
  “你有沒有生過什麼大病?”冷天翔試探著問。
  “有的,還是去年秋的時候,我生了一場大病,躺在床上好久。如果不是我爹一直照顧著我,我現在可能已經是堆骨頭了。”
  “什麼病會那麼嚴重?”冷天翔追問著。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個病好了以後,我還會經常頭痛。而且把我小時候的事情都忘記了。”木子看到冷天翔呆楞的表情,笑著說:“現在已經沒有事情了啊,而且我小時候的事情父親都已經告訴我了。父親說,過去什麼的都不重要,現在還活著就好了啊。我想我爹也許就是因為那時候照顧我太累了,所以才那麼快就離開了吧。”
  “你失去了記憶?”冷天翔像在強調著什麼似的。
  “恩。”
  “呃,我突然想起有見事情要處理,我先走了,你也快進屋吧,免的著涼了。”冷天翔起身,笑著說完這句話就匆匆離開了。
  木子看著冷天翔離開的背影,似乎在想著什麼,但是到底在想什麼,當自己想要去確認的時候又忘記了自己剛才到底想的是什麼。
  “真是,好笑啊。”木子底頭自嘲地笑了笑,然後進屋了。
  




第二十二章 出走

  “誰?”木子感覺到後面有人,可是轉過身去又不見了人影。木子在轉過身去看自己的床,似乎有人躺在自己的床上。
  木子走過去看時吃了一驚:“爹?”
  “孩子,爹怕是不行了啊。”床上的老翁虛弱地說。
  “爹,不要丟下木子。”木子忙沖過去,想要拉住老翁的手,卻怎麼也拉不住。
  “孩子,離開這個山谷吧,你不應該是屬於這裏的。是爹太自私了,想要把你留在身邊。”
  “不,不是的,爹。”木子已經是淚流滿面。
  “孩子,爹給你的包袱你要收好,出去這個山谷了,就把你自己找回來。”老翁說完緩緩閉上了雙眼。
  
  “爹!”木子驚得坐起來,已經是滿身的冷汗,眼角還有淚痕。那是父親離開時候的話,已經好久沒有夢到這些了,怎麼又會突然出現在夢境中呢?
  房們突然被打開,清冷的月光撒了一地。
  冷清寒走進來,滿臉焦急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夢到我爹了。”木子對冷清寒扯動了一下嘴角。
  冷清寒走後,木子就坐在床上,開始想著父親臨走時說的那些話。
  
  “扣,扣”
  “進來吧。”
  冷清寒坐起身,見木子抱著個枕頭站在門外。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木子臉上浮起紅雲,不過光線太暗了,冷清寒看不見。
  冷清寒笑道:“當然。”
  木子在冷清寒旁邊睡下,冷清寒身上清冷的味道傳來,很令人安心的香味。“我剛才吵到你睡覺了嗎?”
  “沒有。”冷清寒溫柔的撫著木字柔順的頭髮。
  “我在這裏做了三個月,欠你的錢還清了嗎?”
  冷清寒奇怪地看著木子,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一點什麼,可是昏暗的燭光只在木子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冷清寒什麼也看不出來。木子突然的這句話莫名的讓冷清寒感到不安。
  “冷大哥?”木子見冷清寒不說話,試探的叫了一聲。冷清寒仍是沒有回答。也許是睡著了。木子也不再問,安心睡去。
  你這麼問到底是什麼意思?想要離開了嗎?我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的心,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怎麼可能讓你就這樣離開?
  
  早上醒來的時候,木子已經不見了冷清寒。木子回到自己的房間,把父親給自己的包袱打開來看。自己一直沒有好好的看過父親給自己留下的東西。
  裏面有一塊白色寒玉,晶瑩剔透,觸指光滑。又有一塊墨綠色的玉環,刻著麒麟,十分精緻漂亮。又有一本書,已經老久泛黃,想來是年代久遠的,上面寫著“聖典”二字,木子心裏奇怪,爹明明說過自己沒有念過書,怎麼又怎麼會認識字呢。再看,還有一個精緻的盒子,木子打開來看,裏面有三個不同顏色的瓶子,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
  木子將瓶子拿出來看,怎麼都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上面什麼也沒有寫。也不敢打開來看。木子才發現瓶子底下還壓著一張紙。木子抽出來看,裏面這樣寫著:
  
  吾兒:
  請允許老夫再叫一次。你並非吾兒,真的木子已死於十年前。你是老夫在湖裏撿到的。當時你已氣息奄奄,頭部受到重創,醒來後失去了記憶。老夫出於私心,便告知你為老夫之子,又將與吾兒的記憶灌輸於你。如今老夫不久于人世,只想告訴你,去找回自己的記憶,無論過去是否痛苦,都是你活過的證據。那寒玉和玉環都是你帶在身上的,現在給你,也許可以憑此物找到親人。再有“聖典”一部,另幾種珍貴藥物,吾兒善管。李老。
  也許這就是自己的記憶經常混亂的原因吧。
  “爹,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回自己的記憶的。”木子說道。
  在隨後的幾天裏,木子都沒有見到冷清寒。本來想向他道別的,卻一直找不到機會。不能總是這樣下去。木子寫了一封信,放到冷清寒房間的桌上。
  抱歉了,冷大哥,木子沒有辦法跟你告別了,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木子現在要去尋找重要的東西。如果欠冷大哥的還沒有還清,就等木子找到要找的東西後,再回來。
  木子離開冷清寒的房間的時候,掃視了一下。這裏似乎還有冷清寒的味道,很清冷的香味。
  走的時候,因為絕心山莊太大了,木子轉了好久都沒有轉出去。自己真是沒有用,進來的時候一直跟著冷清寒,所以都不知道走過些什麼地方,現在別說走出去了,在這院子裏迷路了,都不知道往哪里走(我們家木子不僅是傻子,還是路癡)。
  算了,還是先不要走了吧,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而且身無分文,出去了也沒有用啊。木子正準備回去,卻發現自己連到冷清寒的院子的路都不記得了。
  “你在這裏做什麼?”冷清寒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木子嚇了一跳,忙轉過身,解釋道:“我迷路了。”
  冷清寒看到木子手上拿著的包袱,眼裏的寒氣頓時擴散開來。冷清寒一步步走進,木子只感覺自己後背的寒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
  “你要走?”冷清寒眯了眼睛問道。
  “不,不是的。”木子直感覺自己連說真話的勇氣都沒有了,這麼危險的冷清寒,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冷清寒帶著木子回了房間。
  瞟了一眼放在自己桌子上的信,拿起來看。木子感覺整個房間都迅速降溫,幾乎已經到了他所不能承受的溫度了。
  “你騙我?”冷清寒又是避進問到。木子從冷清寒的眼裏看到一種憤怒,似乎帶著猩紅的嗜血。
  “我……”木子已經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我最恨別人騙我。”冷清寒仍是逼進,木子連抬頭看的勇氣都沒有了。
  




第二十三章

  “我最恨別人騙我。”冷清寒仍是逼進,木子連抬頭看的勇氣都沒有了。
  木子想要說寫什麼,可是在看見冷清寒噴出火的目光後就大腦一片空白了。
  “十二年前,我放開過你一次,這一次絕對不會再放開。”
  十二年前?他說的是我?或者只是另一個長得像的人,所以他看著我的時候,我卻感覺他看的是另一個人,那麼他的溫柔也不是給我的,而是給他所透過我而看到的另一個人。
  木子感覺自己的心口好痛,像要炸開了,窒息了。
  木子直到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才發現冷清寒放大的臉離自己好近,他長長的睫毛掃著自己的臉,他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臉上,他淡色的薄唇正在撕咬著自己。強勢到不容拒絕的吻。木子整個的呆掉了。回過神來時已經躺在床上被冷清寒壓住了。
  “不,不要。”木子抗拒著。冷清寒原本已經放柔的動作在聽到木子的抗拒後又馬上變得強硬起來。
  你溫柔的對象不是我,對著我你只是粗暴。那麼為什麼還要這樣做?我不是可以隨便和你玩這種遊戲的人。如果你所看到的不是我的話,如果不是我的話,又何必勉強自己做這種事?兩個人都是男的不是嗎?如果不是真心愛著對方的話,就根本不應該做這樣的事情的。
  “不,不要。”木子劇烈掙扎起來,卻被冷清寒緊緊的制住,無力的淚水就這樣滑過那張漂亮的臉蛋。
  冷清寒看見木子的淚先是一怔,便聽到木子嗚咽的聲音傳來:“如果不是愛著對方的話,如果你看到的不是我的話,就請你停下來,我不是可以隨便玩的人。”
  冷清寒牽動嘴角的溫柔一笑,又輕輕吻掉木子臉上的淚。“誰說我看到的人不是你?”
  “不是我,在你眼裏有一個人很重要,你總是透過我看著他,從你見到我的第一眼開始,那種感覺一直都沒有變過。”
  冷清寒細細的吻落到木子唇角,對於木子的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也許木子就是冷天翎,但是木子又不是冷天翎。他已經脫離的冷天翎的軌道,也許會回去,也許從此偏離。
  沉默,還是沉默。冷清寒始終沒有回答那個問題。木子任淚水流著。如果你眼裏看到的人不是我的話,那麼就放我離開,我從此消失在你的生命裏,再不會出現。
  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他在意自己嗎?所以才會介意自己眼裏看著的到底是不是他。
  冷清寒垂下頭,吻著木子白皙的臉,一直到下巴,脖子,胸膛……
  木子緊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顫抖著,上面還掛著淚珠。好可愛。冷清寒笑著,吻過木子的眼睛。
  木子微微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脫得差不多了,身體上還有一個一個的紅點,頓時羞得馬上把自己的臉轉過去。
  “看著我。”冷清寒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比平時更有磁性,木子聽得失去了一半的理智,看著冷清寒。不看還好,這一看,連剩下的一半理智都失去了。冷清寒美得不似凡人的臉染上了□,那雙眼眸直勾勾地望進木子眼中。木子已經什麼都忘記了,只看著冷清寒那雙滿是□的眼
  木子只感覺下身一涼,然後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啊!”木子忍不住叫了一聲,又馬上咬住自己的唇,不讓痛叫溢出來。
  冷清寒看著木子已經被咬得發白的嘴唇,不忍的吻過。“忍一下,很快就好。”
  冷清寒沙啞的聲音傳來,木子不自覺的放鬆了身體。冷清寒一用力,木子忍不住的叫了一聲
  已經是入夜了,周圍都昏暗得好象所有的光都在回避這一幕。漫長的夜,漫長的相思,漫長的痛,漫長的快樂。
  木子已經痛得累得昏睡了過去。冷清寒看著木子沉靜的睡臉,想起了木子說的那句話。“如果不是愛著對方的話,如果你看到的不是我的話,就請你停下來,我不是可以隨便玩的人。”自己當時看到的到底是誰呢?木子和冷天翎是同一個人,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性格,為什麼一個人會變成這樣呢?自己看到的人不是他,而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李木子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隨意動一下就牽動了全身的痛,李木子又不得不倒回去躺著。那一身的疼痛提醒著他發生的事情。昨天晚上,在他昏過去之前,似乎聽到冷清寒在他耳邊說了句“我愛你”。
  李木子牽動嘴角一笑。愛?
  “李公子。”門毫無預兆的響起,然後打開。一個侍女端著盤子走了進來。“李公子,莊主讓奴婢給您端了粥來。”
  “他還說了什麼?”李木子問道。
  “莊主還說了,他晚上再回來看您。”侍女如實回答。
  “粥放下,你出去吧。”李木子說道。
  見侍女出去並關上了門,李木子才試著開始活動自己的身體。真的很痛。他晚上才回來,看來還有時間。
  李木子在床上坐起來,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這一次,絕對不會留書出走了。
  似乎在床上坐了很久,李木子看了看天色,冷清寒應該也快回來了。李木子緩緩走到自己的房間,本來只有幾步的距離,硬是走了好久才走到。每走一步都會牽動傷口。好在冷清寒已經清理過也幫換了衣服,才免了這一道程式。
  李木子回自己的房間,點上蠟燭,又整理了一下房間裏的東西。只是隨意的收拾了一下就已經滿頭大汗了。李木子咬緊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在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了,把蠟燭的燭芯剪掉一長截,只留下很段的一截燭芯在燃燒。這是李木子的習慣,這樣才不會讓房間裏太亮,睡覺才不會被光線刺醒。本來李木子是不習慣睡覺的時候有光的,但是因為晚上太過昏暗,如果半夜突然醒來想要喝水就會找不到茶壺。
  




第二十四章 殺手

  李木子拿了來時候的包裹並風無痕給他的那把劍,離開了冷清寒的院子。
  自己在這個絕心山莊的時間不長,也很少四處走動,所以幾乎不知道怎麼才能走出去。冷清寒說他會在晚上的時候回來,中午的時候也沒有出現過,那麼很有可能就不在山莊內。如果等他回來了再走就麻煩了,所以必須現在馬上離開。只是現在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每走一步路都好像走在刀口上,簡直就是煎熬。如果不馬上走出去,那麼以後也許就很難出去了吧。李木子露出一絲嘲諷的笑。
  李木子腳步虛浮,搖晃著走。可惡,這個速度,什麼時候才可以走出去。他抬頭看看天色,天已經完全黑了,現在也許冷清寒已經回到了房裏。如果他回去後發現自己不在了會怎麼樣?
  可惡,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吧。李木子心中暗罵了自己一句。再向前一看,高牆?這個好象是絕心山莊週邊的牆,那麼說翻過這座牆就可以出去了。李木子想著,可是按照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可能跳過去,如果是以前還好說。
  考慮了下,李木子猛的一提氣,忍著劇痛向上一躍,可是腿腳發軟,完全使不上力。李木子用力咬著自己的下唇,今天必須出去。稍稍休息了一下,李木子調整了姿勢,又是猛力向上一躍,正好翻過高牆。只是著地的時候因為腿腳使不上力,而摔了下去。
  這下比以前更痛了。李木子緊緊咬著牙,朝絕心山莊的反方向跑去。
  終於跑到了鎮上。絕心山莊是個大莊,占地面積也是相當大的,所以處於距離市鎮比較遠的地方。李木子跑了好久才跑到市鎮上。可是全身的疼痛因為劇烈的運動更加洶湧。
  這個時候街上幾乎見不到人了,一切都安靜的沉睡著。只是偶爾有幾家人還點著燈,這才不至於讓街上完全昏暗下來,有隱約的燭光可以照著路。
  李木子找了個角落輕輕坐下來,想著今後該怎麼辦,要到哪里去。
  “現在的我是誰呢?”他自嘲地問著自己:“離兒?冷天翎?落玉?李木子?”
  落玉已經完全恢復了記憶,就在今天中午醒來的時候,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痛苦嗎?不,或許已經麻木了。這樣的記憶背負了好多年,多到快忘了自己到底活了幾歲了。
  母親,如果你恨我的話,為什麼當初不直接把我殺了呢?或許就是因為恨我,所以才讓我活著,即使死過一次了又讓我活過來。其實我也,恨你。“如果你會恨我,為什麼又要生下我?既然生下了就不要做出那樣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一個人對不起你,為什麼還要讓愛你的人背負著你的恨繼續活下去?”落玉狠聲說著,漸漸變成了叫喊:“恨你,我恨你。”
  撕喊的聲音穿透寂寥的夜,在空寂的街道上更顯得淒涼。他停止了叫喊,突然而來的靜讓人感覺害怕。
  落玉繼續在那裏坐著,在他感覺快要睡著的時候,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越來越近。當聲音近到就在眼前的時候,他才看清楚,一個黑衣蒙面人和一個紅衫人在打鬥。
  那黑衣人招式淩厲,直攻要害,想是要奪對方性命。而紅衫人招式明顯表示他是名門正派的人,卻又防中帶攻,動作快且穩。
  那兩個人一直在他面前打,金屬的聲音尖銳得讓人耳鳴。他不悅的皺了眉頭,兩個人顯然是平手,再這麼打下去,定是難分勝負。難道要吵到天亮不成?落玉隨手撿起一顆石子朝正在打鬥的兩個人擲了過去。
  “噔”,紅衫人應聲倒下,蒙面人舉刀砍下,向所有人展現了什麼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落玉勉強撐著身子站起來,搖晃了兩下,卻因為過於疲勞而暈倒。
  落玉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黑暗。
  “你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落玉問道。
  “你昨天幫了我。”
  “你是殺手?”落玉疑惑到。
  “是。”
  “為什麼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
  “你已經睡了一天了。”
  落玉嘴角露出一摸笑意:“一覺醒來天都黑了。點燈吧,別那麼省。”
  “這裏沒有燈。”那人歉意道。
  “不是那麼窮吧,我也沒有錢的。”落玉繼續道:“這是哪里?”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幫我?”
  “我是誰?”落玉重複著哪個問題:“我就是我,只是我。至於我為什麼要幫你,只怪他穿的是紅色的衣服,我最討厭的紅色。”那個女人最喜歡的顏色。
  “那麼是因為我運氣好?”
  “可以這麼說。不過,你顛覆了所有殺手在我心中的印象。”見對方不解,落玉繼續說道:“殺手應該是很冷血的。”
  等了很久,都不見對方有回應,落玉問道:“你叫什麼?”
  “七。”
  “那算什麼名字?”
  “你很囉嗦耶,別人的事情管那麼多幹什麼?”
  我很囉嗦?這個世界上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我果然是變了,也許是那個時候李老漢將李木子的記憶灌輸給我的時候,也讓他的性格潛移默化到我的身上了吧。
  “七,主人有請。”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打斷了落玉的思緒。
  “知道了。”
  
  七走後,落玉躺著,感受了下周圍的環境。很靜,根據說話時候的回音可知是間石室,四周一點亮也沒有,沒有聽到雨聲,最近的天氣很好,就算是晚上也應該有月光或者是星光。可是什麼光也沒有,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就是連自己自己還有沒有手指都不知道。未知的恐懼會讓人的精神變得脆弱,只可惜對落玉沒有實際效果。
  落玉突然感覺到一陣腳步聲,切漸漸接近。不,應該說在落玉發現的時候,就已經距離很近了。不是七,這個人的功力明顯比七高很多。那麼高的功力,定然已經發現自己的存在了,那麼便不需要躲了。
  “我是在什麼地方?”落玉氣定神閑道。
  那人一陣輕笑,然後說:“你還真是大方,好,我喜歡。”
  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落玉聽到一點風聲,然後周圍亮了起來。落玉猜得不錯,的確是間石室,空蕩蕩的,出了自己睡著的勉強可以稱之為床的東西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落玉看向來人,帶著面具。
  “七的房間還是那麼簡單啊。”
  “你應該知道你讓他去殺的人的實力。”落玉不理他的感歎,自己說道。
  “是的,我知道。但是如果他想要去殺他,絕對可以做到。七那個孩子就是那麼容易心軟,竟然還帶了個來歷不明的人來。他不知道這是不允許的嗎?”
  “那麼你現在就可以讓我離開,我不介意。”落玉繼續說。
  “你真是讓我產生了很大的興趣。”那人走近到落玉躺著的地方。
  “那並非我本意。”
  “加入我們吧。”
  “做一個殺手?”落玉笑問到。
  “不,正確來說是為民除害。”
  “你憑什麼認為我就會幫你?”
  “只因為你幫了七,我認定你了。”
  落玉冷笑道:“真是好笑,我為什麼要為你賣命?”
  那人的聲音無起落的傳來,“只因為我知道你體內有一種嗜血的瘋狂,是我所需要的,你也有那個能力,我還知道,你也同樣需要我。”
  “不,你錯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但是,我接受你的提議。”落玉冷聲說道。
  “那麼很好。你叫什麼?”
  “你會遵循我叫什麼嗎?就像七一樣,那是個編號吧,接下去為我編一個吧。”
  “好,你是第十個,那麼就叫十吧。”
  “敢問您怎麼稱呼?總不至於我也要叫你主人吧。”
  那人想了想,然後道:“零。這麼叫我的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你是個特例。”
  落玉嘴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特例嗎?




第二十五章 血煞

  “你聽說了嗎,最近江湖上出現了一個殺手。”坐在酒館裏的一個漢子對另一個男人說。
  “江湖上的殺手那麼多,我怎麼知道出現了幾個?”男人無聊道。
  “不,這個殺手殺了很多名門人士,天逸山莊莊主,陰玄門門主,江南白家全家都被滅了,還有魔教寒水宮遠香堂堂主。”漢子神秘道。
  “那麼說他是無論正邪了?”
  “對啊,就是這樣才可怕,可以到目前為止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一點他的資訊都不清楚。”
  男人被引起了興趣:“怎麼說?”
  漢子喝了口茶,小聲道:“目前見過他面的人都死了,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果真如此厲害?”男人自語道:“看來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是的,如今江湖上稱他為血煞。因為聽說有幾次在他殺人的地方有人見到一個穿著血紅色衣服的人,不會有那麼巧的事吧,所以那個人很有可能是兇手。”
  
  臨桌的一個少年將他們的話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血煞?”少年笑了笑,付了帳就走了。
  少年走進一家藥店,名曰“天堂”。
  一進去,就有一個杯子朝他擲過來,少年伸手接住,喝了口裏面的茶,然後對那個不禮貌的傢伙道:“七,你來幹什麼?”
  “真是的,晚上跑去殺人,白天又來救人。”七望向眼前那個長相普通的少年。
  “與你何干?”
  “算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七將一張紙條扔給少年,然後道:“這次的任務,十。”
  “知道了。”被稱作十的少年接過紙條,看了一眼,然後放在手心一捏,再張開的時候,已經連灰燼都不剩了。
  七鼓掌說道:“我們的十武功越來越厲害了。”
  “拾大夫在嗎?”一個老人走了進來。
  “你有病人了,我先走了。”七說著就離開了天堂。
  十走向前來看病的老人,摸了脈象,然後說道:“老伯的身體看來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再服幾貼藥就可以痊癒了。”
  “真是太感謝了拾大夫,我這是老病根子了,看了好多的大夫都不見好,偏你那麼年輕,竟然就把我給治好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老人笑著對十說道。
  “不用感謝。”十寫下藥方交給老人:“老伯,到前堂抓藥吧。”
  “哎,好。”
  老人走到前堂去後,十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稱呼真是越來越多了呢,現在又是多了十,拾,還有血煞。原來七叫的十,老人叫的拾大夫,都是落玉,只是落玉為了不至於那麼引人注目而易了容。
  “真是麻煩,那麼多的名字。”落玉自言自語道。
  自己的性格也變了很多,之前一直以為是因為李老漢將李木子的記憶灌輸給自己的結果,後來才知道,並不是這樣。
  今天晚上的任務是揚州江家家主,江雲。
  “在揚州啊,看來又要去‘采藥’幾天了。”落玉笑著對自己道。
  即刻起身,騎著馬連夜趕路,落玉到達揚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看來還要等到晚上了。落玉便在揚州遊玩了一天。
  揚州不愧是個繁華的地方,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景色也很有特色。落玉玩累了就在一家酒家裏坐下,點了幾個菜便吃了起來。
  “聽說最近絕心山莊莊主很奇怪啊。”落玉才坐下就聽見有人說起冷清寒。
  “你小聲點,不想要命了,也不看看你說的是什麼人,那冷莊主可不能隨便說。”
  “怕什麼,他又不在揚州。哼,那個冰山美人我倒真想會會,難道你不想看他意亂情迷的樣子嗎?肯定誘人。”噁心得讓人作嘔的語氣讓落玉聽著極為不爽。
  “嘿嘿,那也是,不准碰難道還不准想嗎?”
  落玉拋下一錠銀子就要走,經過那兩個人桌子的時候,只感覺有一道光閃過,然後落玉出了酒家。
  落玉聽到背後兩聲慘叫,然後是人群驚恐的聲音。“他,他們的舌頭,沒有了!”
  落玉冷笑著走開,真是讓人搗足了胃口,本來的好興致也被破壞了。冷清寒?哼,真是個禍害,距離這麼遠還有人為你掉舌頭。落玉看了看天色,似乎已經很晚了,看來可以考慮一下任務了。
  江雲,揚州江家家主,表面上道貌岸然,實際上是個偽君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種人還真是讓人討厭。不知道被他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竟還被那麼多人尊為江大俠。
  零還真是道德啊,讓他殺的都非善類,除了寒水宮的那個真小人,其他都是偽君子。什麼時候也開始為民除害了呢?
  入夜,落玉換了身全紅的衣服,撕下人皮面具潛入江家。隨便捉了個家丁問了江雲的住處,便將家丁打暈了。
  江雲有好幾個臥房,時常更換,連家丁都不清楚他到底在哪個地方。看來是壞事做多了怕被人尋仇啊。
  落玉在江雲的幾個住處的屋頂都轉了一下,似乎都有人的氣息,也就是說每個房間都有人,只有一個是真的,而如果走錯了房間,那麼很容易被發現,一旦被發現了那將宣告任務失敗。總之無論如何都要殺了江雲。
  江雲本身就是個武功高強的人,那麼刺殺他的人武功定要比他高。江雲不可能傻到要留刺殺他的人一個活口再威脅到他的性命,所以假扮他的人武功定比他高出許多,那麼殺手如果進了錯誤的房間,必然會被殺掉,就算不被殺也會因為打鬥而耗費很多體力,並引來眾人;如果殺手幸運的走對了房間,他也定不會任人宰割,那麼他房裏應該還有一個高手保護他。真是個麻煩的人,光是請那麼多高手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錢了,少做些虧心事不是也少了那麼多的擔心嗎。
  落玉又在幾個房間轉了一圈,終於確定了江雲所在。的確是有個高手在暗中保護,從呼吸的均勻綿長上來看確實是個高手,而且由於氣息感覺很微弱,所以根本就無法判斷那名高手的具體位置。
  看來只有硬拼了。
  落玉破屋頂而入,旋轉而下。鮮紅色的長袍在空中飛舞,就像是宣告一場華美死亡盛宴的開端。
  彼時江雲正和他的小妾在床上翻雲覆雨,被人突然攪了興致自是大不高興,於是喝道:“好大的膽,沒見大爺正高興啊,竟敢破壞大爺的好事。”
  落玉轉過身,面對著江雲,昏暗的燭光下,絕美的容顏讓妖豔的紅色渲染得冶豔。江雲看得一呆,竟是忘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落玉淡淡一笑,抬手就是一根銀針飛向江雲。江雲急忙用右手一擋,左手隨即做了個手勢,便有一個人跳了出來。
  真是的,這個人有被偷窺癖嗎?和小妾纏綿還要帶個保鏢,也不怕暴露。
  江雲見保鏢出來了,便對落玉道:“美人,你把兵器放下,我就放了你。怎麼樣,跟了我吧。”
  “哼。”落玉從喉嚨裏發出一個不削的聲音,又要像江雲發動攻擊,卻被那個討厭的保鏢擋住。
  “小心點,別傷了我的美人。”江雲喊道。
  落玉被江雲那聲喊弄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只是被纏住根本就殺不過去。落玉虛晃一招,被那人擋住,又是虛晃一招,那人卻沒有想到,只是全力阻擋,哪知落玉身形一晃到了他的後方。那人還來不及轉身就被落玉的匕首刺穿了心臟。鮮血頓時碰了出來,濺到落玉穿著的紅袍上,更增加了那衣袍的豔麗。
  江雲的小妾終於叫了出來。可惡,這樣會被發現的。於是落玉提劍向江雲刺去。江雲卻將他小妾擋在自己前面,落玉的劍毫無差錯的刺進了江雲小妾的心臟。江雲一躍而起,想要逃出去,卻掉在床邊。
  “沒用的,你中了我的藥。”落玉不說那是毒,因為那藥沒有毒,只是會讓人暫時失去力氣。
  “是剛才的銀針。你是誰?為什麼要殺我?”江雲企圖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他。
  “不知道。”
  “那麼你是為了錢,我給你錢,別殺我。”江雲祈求道。
  “你這樣的敗類活著也是浪費糧食,竟然用女人做擋箭牌。”
  “我,我錯了,您饒了我吧。”
  落玉不理會他的請求,提劍便向他刺去。誰知江雲從床上抽出一把匕首朝落玉刺了過去,落玉向旁邊一閃,江雲即追上,趁落玉錯愕之季匕首劃到了落玉的胸膛。落玉的血馬上流了出來。
  “你沒中我的藥?”落玉疑惑道,胸口的傷好痛,這麼久還從來沒有受過傷。
  “哼,因為看你長得不錯我才想要留下你,誰知你竟不知好歹。告訴你,老子百毒不侵。
  落玉又是一笑:“我有說過那是毒嗎?只是普通的藥而已,我說藥效這麼發揮得那麼快,原來是裝的。不過我還真上當了。”
  “你說什麼?”江雲一驚,竟就這樣癱在地上。
  落玉不想再耽擱了,真是麻煩。落玉一劍將江雲心臟刺穿,又在他胸口劃上一道口子。然後也不看江雲扭曲的臉,又從跳下來的地方又跳了回去。這就叫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落玉回到屋頂上,看見江家的院子裏已經是燈火通明。看來還是被發現了,得趕快走。落玉忙沿著屋頂朝外跑,只是傷口痛得厲害。
  “你看,紅色的衣服。”有人喊道。
  “血煞,是血煞。”有人忙道。
  




第二十六章 刺殺

  落玉出了江家後,隨便給自己上了藥,將衣服換掉又易了容,就趕了回去。到天堂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這一來一去就花了三天的時間。
  “回來了。”落玉一進門就聽到有人問候,本來還以為是七,卻原來是零。
  “恩。”落玉輕輕應了一聲。
  “我拿了酒要和你一起喝。”零發現落玉的臉色不太對,便關心道“怎麼了,臉色那麼白?”
  落玉只輕笑,然後道:“真想不到你也會關心人。”
  零道:“你就調侃吧。”零這才看到落玉雪白的衣服在胸口出有一道血痕,他當然知道十是不會穿著白衣服去執行任務的,那麼這血肯定是他自己的。
  “我已經上了藥了。”落玉淡淡道。
  “你受傷了還這樣騎馬趕回來?你不知道傷口會裂開嗎?”零問道。
  落玉笑道:“我自己就是個大夫,我為什麼不知道。只是城中每天來看病的很多,我已經耽擱了三天了。”
  “真是好心呢,不知道你那麼好的心是怎麼殺了那麼多人的。”
  “你認為我是好心的人嗎?不是說拿了酒來麼,喝酒吧。”
  “你的傷……”
  “沒事。”
  零拿出酒和落玉對飲。
  零喝著酒,對落玉道:“十,在揚州有沒有遇見什麼好玩的?”
  “揚州不錯,是個旅遊勝地。”落玉道。
  “旅遊勝地?”零重複了遍落玉吐出來的那個新詞,笑了兩聲,然後道:“我聽說那天揚州有兩個人的舌頭被一個不明人砍掉了,可有此事?”
  落玉笑道:“你那是明知故問,你難道猜不出那個人是誰。”
  “哈哈,來,喝酒。”零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昨天的事情,距離揚州有約一天的路程,零竟然就已經知道了,看來他的勢力很大。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零究竟是做什麼的,只是剛好要殺的那些人本就不是什麼善類罷了。零是要利用他,而他對零卻是一無所知。
  零走後,落玉一個人在房間裏上藥,傷口裂開了,血一直在流,真的很痛。可惡,自己竟然被那個人渣給刺傷了。
  
  第二天早,天堂來了個受傷的武林人,只是被追魂爪弄傷的。
  落玉給他把了脈,似乎沒有中毒,那麼只要上了藥就沒什麼大礙了。
  “這位大夫好年輕啊,”那武林人笑道,看了落玉放在他脈門的手,白潤纖細,有如上好的白玉,便道:“聽聞一年前武林大會的時候出了個玉手神醫,莫非就是這位?”
  玉手神醫?好遙遠的稱呼,遙遠到幾乎忘記了有過這個稱號。那時候還有風無痕,現在卻是一個人。
  “不是,你認錯了吧。”落玉答道。
  那武林人笑道:“我也只是猜測,聽說玉手神醫身邊有個風影,輕功了得,人稱黑羅刹。”
  “黑羅刹?我這麼沒聽說過?”
  “是那時在武林大會上比武的時候,他跟畢詠劍比武,就想是羅刹一樣,所以後來人稱黑羅刹。”
  這個稱號落玉倒是沒有聽過,但是黑羅刹,絕對適合風無痕。
  “所以說玉手神醫都是和黑羅刹在一起,一黑一白。”那個武林人繼續興奮道。
  “一黑一白?那吧是黑白無常嗎?”落於笑道。
  那武林人看落於笑卻是一呆,面錢前這個人長得平常,眼睛卻是異常明亮,笑起來也是異常魅惑人。
  落玉送走了武林人,便走進內室,從一個匣子你拿出一把劍。那是四年前風無痕送給他的卻邪。落玉微微一笑,眼裏竟是有一點溫柔。風無痕為了從林使者手你搶到著把劍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呢。
  落玉殺人的時候從來不用卻邪,或許是想保存那麼一點記憶吧,雙手沒有鮮血的記憶。
  “又在想什麼呢?”七走進來,看了眼落玉手中的劍便道:“那把劍是很貴重的吧,都沒有見你用過。”
  “多管閒事。”落玉這樣回了一句。
  “真是冷淡呢。罷了,呐這次的任務。”七扔了張紙條給落玉,又問道:“聽說你受傷了,怎麼樣?”
  “還死不了。”
  “我可不是關心你,這次是集體任務,我只是不想你拖了後腿。”
  落玉笑道:“是,我知道。”
  這次的任務是絕心山莊莊主冷清寒。“冷清寒?”落玉冷笑,零這是在試探自己。
  晚上落玉拿了卻邪和七一起去了絕心山莊。
  “為什麼今天又拿這把劍了,這不是很珍貴的嗎?”七小聲問道。
  “你還真是八卦,冷清寒不是小角色,沒有那麼容易對付,這把卻邪可不是普通劍。”還有一個原因,好久沒有用卻邪了,今天就用一下吧。況且零不是真的要殺了冷清寒,因為零肯定知道就算自己武功再高也不是冷清寒的對手,加上一個七也是一樣。
  一紅一黑兩個影子落在絕心山莊外。
  七看了看落玉又看了看自己,真是很大的差別。自己一身全黑,還戴了面巾,而落玉卻是一身鮮紅的衣袍,也不戴面巾。好奇道:“為什麼你殺人都不戴面巾?”
  “人都死了,讓他看看是誰殺的自己,來世也好找人報仇。”落玉笑道。
  “真冷,一點也不好笑。”七白了眼落玉道:“這絕心山莊那麼大,這麼才冷找到冷清寒呢?”
  落玉皺了下眉頭,道:“我這麼知道呢?”
  他確實不知道,雖然記憶恢復了,但是他對絕心山莊還是不太瞭解,而且上輩子,這輩子都沒有擺脫路癡的命運,絕心山莊有不是一般的大。
  落玉和七進了絕心山莊,卻半天沒有找到冷清寒所在的地方。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而且絕心山莊裏侍衛很多,很容易被發現。
  落玉經過一個院子,很熟悉的感覺,便走了進去。那是冷清寒的院子,房間裏還有燭光透出來,卻不是冷清寒房間裏的光,而是落玉房間裏的光。
  落玉伸手便把門推開。七阻止不及,只得幹幹看著,心裏暗罵道:十這傢伙這麼搞的,我們是來行刺的,他以為是來喝茶的啊,這麼大方的從門進去,真不是個稱職的殺手。
  冷清寒坐在凳子上,環視著四周,似乎在懷念。聽見有人推門才回過神來看向門口。是那個人,自己一直想念著的那個人,一身鮮紅的衣服站在那裏。
  冷清寒淡淡笑著,似乎等待已久地道:“你回來了。”
  他……瘦了。落玉驚覺自己首先關心的竟然是這個問題。“我來殺你。”落玉冷冷說到。然後提劍向冷清寒刺去。
  七站在外面,看著這詭異的一幕,一時驚得忘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他們好像早已認識。
  那邊落玉毫不留情的朝冷清寒發動攻擊,而冷清寒只是躲避,並不還擊。“你真的就那麼恨我,非殺了我?”冷清寒一邊躲過落玉的攻擊,一邊道:“就算你恨我,對於那天我所做的事情我也絕對不會後悔。”
  落玉一驚,那日的事他未恨過冷清寒,因為那是李木子自願的,然而是落玉自願的嗎?不是,但是那時候他只是李木子。
  就算落玉武功再高也不是冷清寒的對手。冷清寒輕易就抓住了落玉的兩個手腕。
  “你已經想起來了,是嗎,天翎?”
  “我不是冷天翎。”落玉道,然後轉向七,狠狠瞪了他一眼。
  七被瞪得發毛,才發現落玉已經被制住了。
  冷清寒這才發現原來冷天翎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目光犀利的瞪了七一眼。
  “你放開我。”落玉道。
  “不放。”冷清寒堅決的看著面前這個人。一直在想他,希望有一天他會回來,他回來了,卻是要殺自己。
  七提劍向冷清寒刺去,冷清寒卻是一腳踢到他胸口處,將七踢到牆邊。
  “冷清寒!”落玉吼了聲。
  “不放就是不放,我不要放你走。”冷清寒同樣吼了一聲,然後抱住落玉,緊緊的緊緊的抱住,像要揉進身體一般不肯放鬆。
  落玉輕輕說了聲:“喂,冷清寒,你抱得我好痛。”
  落玉剛剛說完就被冷清寒吻住了嘴唇。強烈到瘋狂的吻,似乎在宣告這段日子的思念。落玉用力咬下伸進自己口你的舌頭,冷清寒吃痛卻依然吻著。落玉運功一掌擊向冷清寒的胸口。他沒有想到冷清寒竟然不躲不閃,硬是挨了他分量不小的一掌。
  冷清寒望著落玉,眼裏儘是悲傷:“你真的,就那麼恨我?我以為至少有那麼一點,你是喜歡我的。”
  “別說笑了。”落玉說完又是全力的一掌擊向冷清寒,冷清寒也不躲,只是緊緊的望著面前那個思念已久的人。落玉著一掌,打得冷清寒吐了血,冷清寒也不管,仍是看著落玉。落玉提劍朝冷清寒的胸膛劃去,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
  然後落玉也不看冷清寒,只是走到七身邊,將七扶起,和他一起離開。
  冷清寒看著他離開,一直在心裏祈禱,回過頭來,看我一眼,只要一眼就好,無論是用什麼眼神,求你回過頭來啊。
  只是落玉聽不到他心裏的聲音,一直到背影消失也沒有回過頭來看冷清寒。
  落玉和七一直走出了絕心山莊,才往後看了一眼。他竟然變得那麼憔悴。落玉嘴角掛了一絲笑。
  回到天堂,落玉給七檢查看有沒有傷到內臟,還好當時冷清寒的注意集中到了落與身上,不然七這傷肯定不會這麼輕。
  落玉給七檢查的時候,七問道:“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落玉看了七一眼,然後道:“你說呢?”
  “他叫你天翎,冷天翎?與他同姓,長得又那麼像,不是父子就是兄弟。”七猜測道:“可是他看你的眼神還有對你說的話卻完全超出了父子和兄弟。”
  “原來是這樣。”落玉笑道。
  “胸前那個口子,你是故意劃的,你可以殺他卻沒有,為什麼?”
  “不為什麼。”落玉淡淡道。
  七生氣的說:“你這樣,那任務怎麼辦?”
  落玉道:“你認為以你我的功力可以殺冷清寒嗎?”
  七想了想道:“可以一腳就化解我的攻擊,他的武功高出我們太多,平心而論,我們殺不了他。”
  落玉又道:“明知殺不了而讓我們去殺你認為是什麼意思?”
  七道:“那麼主人不是想讓我們殺了他,如果不是想讓他殺了我們,就是想試探我們。”見落玉點了點頭,七又問道:“試探我們什麼呢?”
  “不是試探我們,而是試探我,試探的內容就是你剛才問的問題。”落玉將頭轉向屋內一個黑暗的地方道:“是不是,零?”
  




第二十七章 又見

  零從陰影處走了出來,笑著對落玉道:“十,你猜到了的,我只是對你的身份很好奇而已。”
  “也對,”落玉對著零說:“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對你來說很可能是威脅,何況那天我又做了那麼引人注目的事,你自然要調查清楚。”
  “十,不要生氣嘛,”零依然笑著對落玉道:“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就是冷清寒失蹤多年的兒子。”
  “冷清寒的兒子?”七驚訝道,還真讓他給猜中了。
  這個零果然厲害,這個世界上知道有冷天翎存在的人是少之又少,但是他竟然可以知道。如果要做敵人,那麼將是個很難對付的對手。
  “那麼你呢?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又讓人如何死心塌地的跟著你為你賣命?”落玉冷笑一聲道。
  零思慮了一會,道:“好,作為我懷疑你的賠償。”零說著便將頭上的面具摘了下來。面具下面,是一張堅毅的俊臉,三四十歲的樣子卻是經歷了很多風霜,左邊劍眉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看來已經很多年了。
  落玉聳聳肩,而後說:“明明跟冷清寒差不多的年齡,看起來卻是比他老上很多。”他當然沒有錯過當他提道冷清寒的時候,零眼裏一閃而過的不自然。看來還是個有故事的人,而且那個故事正好跟冷清寒有關。
  零一笑,轉移了話題:“不過似乎他對自己的兒子去刺殺他沒有什麼反應啊,竟然沒有傷你。”
  落玉冷冷一笑,道:“我不認為他有資格對我做什麼,對於一個自己從未負過責的兒子,他憑什麼以父親自居?”真是,如果按實際年齡來算,自己還比冷清寒大上三歲呢,竟然還要叫他父親,不過自己從來沒有叫過就是了。
  
  此後的一段時間,落玉都沒有接到殺人的任務。只是在天堂裏看看病,然後研究李老爹給他的聖典。那的確是一部罕見的藥典,裏面的很多藥方都是他所沒有見過的,就是在清月教那麼多神醫都沒有傳授過的藥方,而且所治之症,所解之毒皆為世間罕見。
  落玉正在想著一個藥方,就聽前堂有人道:“拾大夫,有病人。”
  落玉才出來看,竟是風無痕。“公子請。”落玉示意風無痕坐下,然後給他把脈。
  “怎麼樣?”風無痕焦急道。
  落玉一笑,道:“公子身體無礙,只是心裏鬱結。”
  “果然還是你瞭解我。”風無痕笑道。
  “這話從何說起?我與公子素未……”
  “不要說你與我素未謀面,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認得你。”風無痕緊盯著落玉,不肯錯過他的一絲表情。
  落玉淡淡一笑,而後道:“看來公子不僅是有心病,那眼睛也是有病了吧。”
  風無痕皺了眉頭,道:“落,你幹嘛咒我?”
  “啊呀,你是我的病人,既然來了我就要給你看病,我開副藥給你,一會讓人煎了給你喝。”
  “你知道我不喜歡喝藥的。”風無痕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這麼會知道?反正你是病人我是大夫,你得聽我的。”落玉說完不等風無痕回答就逕自寫了個藥方交給前堂抓藥,還吩咐了要煎好。
  當落玉回去的時候,風無痕正緊緊盯著他。
  “怎麼了?”落玉奇怪道。
  “我敢肯定你就是你。”風無痕認真的說。
  “廢話,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我,難道我還是你不成?”落玉又笑道。
  “不是的,我敢肯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風無痕解釋道。
  “對啊,你要找的不是大夫嗎?所以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啊。”落玉繼續笑道。
  風無痕頓時被氣得頭頂冒煙。落玉看著風無痕那個樣子心裏笑翻了,以前總是被風無痕氣,現在總有翻本的機會了吧。
  “拾大夫,藥煎好了。”有人端了風無痕的藥上來。
  落玉點點頭,示意他將藥端給風無痕。風無痕接過藥,聞了一下,臉都白了,狠狠瞪了落玉一眼,然後皺著眉閉著眼一口氣把那碗藥給喝了下去。
  落玉實在是受不了了,大笑起來。
  風無痕恨聲道:“笑什麼,不准笑,我就知道你在整我。”
  “無痕,我不知道你真喝啊,好喝嗎?”落玉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給風無痕喝的是專門為女性調理經期的藥,不知道風無痕真的喝啊。
  “你!”風無痕想氣又不能氣,也跟著笑了起來:“原來你還沒有忘記我,落。”
  “傻瓜。”落玉笑著看風無痕。
  “唷,有客人啊,我都不知道呢。”七調笑著走了過來,一隻手毫不突兀的搭上落玉的肩膀,看著風無痕道:“十,不給介紹一下嗎?”
  風無痕看著七搭在落玉肩上的手已經是老大的不高興了,又見落玉並不排斥,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風無痕走過去,拍掉搭在落玉肩上的手,沒好氣道:“不用介紹,我叫風無痕。”
  “唷,傳說中的黑羅刹啊,”七笑著看風無痕,然後又轉向落玉道:“真想不到十你還認識這種人呢。”
  “這種人怎麼了?”風無痕見七對自己還妄加評論,更是對眼前這個傢伙不滿。
  “我可什麼都沒說,你這麼想就是自己的事了。”七繼續笑著看眼前這個穿著黑色衣袍的漂亮少年。
  “怎麼了七,是不是有什麼事?”落玉可不能讓他們就這麼吵下去。
  七無辜道:“難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呃……”落玉話還沒說出來,風無痕就接道:“就是不能來,你有那麼無聊嗎?”
  落玉真是覺得自己什麼時候成了看小孩的保姆了,那個七也是十七八歲的年齡,雖然可以算得上是資深的殺手了,但也會偶爾露出一點孩子氣,就和風無痕一樣。
  “你們兩個要爭就出去爭,爭完了再回來告訴我結果,省得我看了心煩。”落玉不由吼道。這一下風無痕喝七倒是安靜了。
  “我還是改天再來找你吧,反正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比較多。”七這麼故意說了一句,然後拍了拍衣袖就走出了天堂。
  “走吧,無痕,我們好久沒有出去走走了。”落玉笑著對風無痕道,本來風無痕還在生氣的,聽了落玉那麼一說馬上高興了起來。
  
  “為什麼我也要貼著這個人皮面具?”走在大街上,風無痕奇怪的對落玉道。
  這回,一黑一白兩個長相普通的少年走在街上,也不這麼引人注目了。落玉只是笑著也不回答,他當然不相信風無痕會傻到連這個原因都想不出。
  “落,為什麼這次再見到你,感覺差了好多。”風無痕問著這個問題卻並不看落玉。
  落玉抬起頭看了看天,道:“這個世界是運動著的,人也總是會變的。你是不是想問我上次在絕心山莊時候的事情。”
  風無痕點了點頭,他的確是很想知道,在他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了。
  “那我們坐下來談吧,前面有家酒館。”落玉說著便進了酒館,風無痕也只得跟了進去。
  




第二十八章 任務

  “上次就這麼離開了,對不起,無痕。”落玉品著杯中的酒對風無痕道。
  “你是說魔教的事情嗎?”風無痕也喝了口酒,道:“我知道你是自己要被他們抓去的,不過似乎過了好久了,久到我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了。”
  落玉一笑,而後道:“他們是讓我去治病的,其實也沒把我怎麼樣。”
  “那為什麼上次我見到你的時候你會不認識我?”風無痕急道。
  “因為後來我落崖,然後失憶了,再然後就被冷清寒撿了回去。”
  “那你為什麼不被我撿回去?”風無痕不滿道:“然後竟然還要跟著他。”
  落玉歎了口氣,無奈道:“誰讓你不去撿?”
  風無痕立馬變了臉色,道:“你是故意讓他撿的,那不行,這回得讓我撿。”
  落玉微微一笑道:“你還想讓我再落崖一次,再失憶一次?”
  風無痕氣道:“那我不管。”
  落玉只得喝酒,心想這小孩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鴿子“撲、撲”的飛來了,然後風無痕也得走了。
  “真是的,你幹嘛這個時候來啊。”彼時,風無痕正在和落玉說話,見鴿子來了,還帶來了一封信,風無痕竟對那只鴿子發脾氣。於是,鴿子可憐巴巴的被風無痕拔掉了好幾根毛。
  “你幹嘛跟它生氣啊。”落玉笑著從風無痕手中救下那只可憐的鴿子。
  風無痕生氣道:“誰讓它這個時候來了的。”
  落玉笑道:“你可是人稱黑羅刹的清月教教主,跟只鴿子計較也太小心眼了吧。”
  風無痕一臉認真道:“無論我的身份變成了什麼,在你面前都只是風無痕。”
  落玉笑著看風無痕離開時無奈的樣子,風無痕真的還只是個孩子。
  
  “零,你來找我?”落玉進到屋裏,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是,有新任務。”零背對著落玉道:“今天來找你的那個少年是清月教教主?”
  “如果你是想讓我殺他的話,我拒絕。”
  “不,對於他我只是好奇的問問而已。”零轉過來面對著落玉道:“你可知道朱雀門?”
  “朱雀門?似乎聽過。”落玉想著,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聽過的卻忘記了。
  零揮了揮手,然後道:“不知道也沒關係,你會知道的。朱雀門門主的長子朱珣和長女朱瑛,是你這次要殺的人。”零又拿出了一張圖紙,對落玉道:“這上面有到朱雀門的路線還有進去的方法,你要殺的人也在上面標了記號。”
  落玉點點頭,然後對零道:“如果我這次回不來了,就把這天堂關了吧。”落玉知道,朱雀門絕對不會是好惹的角色,單憑所在位置還有裏面的佈局就知道,是能進不能出的,就算是事先知道不能回來,落玉也想去試試。畢竟這十六年也是多出來的,只是想看看這古代到底有什麼神秘的地方。他只是怕如果他回不來,風無痕來找他的時候,難保不會知道這件事,如果他去找朱雀門不是變得麻煩了嗎?所以他關了天堂,寧願讓風無痕以為他又走了。
  落玉收拾好東西馬上就啟程了。根據地圖指示,到了朱雀門的地界。朱雀門沒有清月教的清幽,也沒有寒水宮的靜謐,完全是由巨石組成。一堆一堆的巨石,卻排列得毫不雜亂,似乎是五行陣法。落玉對五行並不瞭解,只能跟著零給的圖紙上的指示走。
  落玉踩著地上的石板,先向正東走三步,再向東南走一步,又向西北走一步,再向正北走一步。最後一步剛走完,巨石堆就開始移動了,然後眼前出現了一座橋。落玉向前走,過了橋,又看見了一個竹林,下面是用木板鋪的路。可是零給落玉的圖紙上卻沒有這一段路程。
  落玉冷冷一笑,果然零這次是想要他死的,至於目的,也許是因為冷清寒吧。看來這次只有碰運氣了。剛才走的石陣是屬土的,現在的竹陣應該是屬木。土是主北方,木是主南方,把剛才走的方向順時針旋轉一百八十度試試,大不了走錯了也是萬箭穿心。
  只是落玉運氣好,竟被他就這樣猜對了。竹林移動了方向,落玉便看到許多大大小小的院落。如果圖是正確的,那麼便可以找到那兩個人的所在,但是前提是圖是正確的。落玉沒有必要為了一個要他死的人賣命,所以也並不打算真的去殺了這兩個人,而且要殺也許也未必殺得了吧。但是既然進來了就沒那麼容易出去。落玉收好圖紙,自己便在朱雀門的院落你隨便亂逛。現在是白天,落玉穿著鮮紅的衣服轉來轉去的很容易被發現,只有找了個沒人的屋子躲了進去。
  屋子裏一股香粉味,看來是女人的房間,不過剛好女主人不在。落玉東翻翻,西看看,倒也覺得有趣。落玉突然聽到了外面有動靜,便躲到衣櫃裏。門被推開,一個一襲紅衣的女子走了進來。果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美豔驚人。
  “小姐,公子叫您過去。”一個丫頭站在門外對那紅衣女子道。小姐?難道她就是朱瑛?不是吧,那麼幸運?
  “什麼事麼?”朱瑛道。聽聲音應該接近三十歲了,從臉上看還真看不出呢。落玉心裏笑道。
  “好像是有冷闖入。”丫頭回答道。然後朱瑛跟著出去了。
  進入時用的是五行陣法,想不被人發現都難,看來這回朱雀門定會加強警備。落玉仍是呆在衣櫃裏,這樣不知道要躲到什麼時候呢。
  朱瑛再走進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然而朱瑛並不點燈,提起劍直直的朝衣櫃刺了過來。
  看來已經被發現了。落玉想著,便也提起卻邪擋住了朱瑛的一擊。
  朱瑛退了兩步,道:“你是何人,為何私自進入我朱雀門?”
  “阿姨,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走進來的,我進來的時候可還是大白天哦。”落玉冷笑道,他對這個女人還真沒什麼好感,長得再漂亮也沒有用。
  朱瑛一聽有人叫她阿姨,氣得對準落玉猛砍。
  落玉正在和朱瑛打著,就發現屋裏越來越亮,原來是外面聚集了很多火把。不能戀戰,得馬上脫生。看來這次是零的圈套。自從零知道他和冷清寒的關係後就有一個月沒有給他任務,而平時都是讓七交代任務的這次卻是零親自來,看來是信錯人了。因為如果落玉不是相信他,就不會隻身前往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還是去賣命的。
  落玉自嘲的笑了笑,原來自己還是太傻。
  落玉一個縱身,躍出了朱瑛的房間。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朱雀門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好幾百吧。以為他是東方不敗啊,可以一個人打那麼多個?落玉緊握著卻邪,和那些殺掉了又上來,無窮無盡的朱雀門弟子纏鬥。這樣不是辦法,就算不被殺死也會被累死,而且現在他的身上已經掛了彩,流出的血與衣服的紅色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來。
  落玉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正在一點一點的被抽走,漸漸的感覺到力不從心。這並不是因為體力消耗而產生的,落玉想著,這似乎是因為某種藥力的影響。對了,是來之前喝的茶,一定是被零放了藥。而且連藥發的時間都計算得你那麼清楚,還把他走錯路,被五行陣困住的時間都算了進來。
  落玉從衣袖裏拿出一種藥,向四方撒去,然後用力向被人群包圍的外面躍去。落玉回頭見還有一些人沒有被藥倒,便拼命的跑。只是力氣消耗得越來越快,到後來連跑都做不到了。後面的人仍然緊追不捨。落玉見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只有一個山洞,便走了進去。
  “喂,快出來,那是我朱雀門的禁地,擅自闖入者將會被朱雀神懲罰。”那些追趕落玉的人止步在洞外。
  以為我傻嗎?出去還不是送死?再說了,對一個死過的人說什麼生死神魔,有意義嗎?落玉冷哼一聲,繼續朝洞的更深處走。
  落玉進去了以後會怎麼樣呢?朱雀門的人又會對他做什麼呢?欲知詳情,請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章 朱雀

  話說落玉進了朱雀門的禁地,裏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此刻落□內的藥已經完全發作,內力喪失殆盡。落玉扯動嘴角笑了笑,不明所以的笑。
  落玉想起李老漢留給自己的三瓶藥,聖典上都有記載。一個粉紅色的瓶子,名曰還魂丹,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一個淡黃色的瓶子,名曰凝香丸,可回復提升練功者的內力;一個墨綠色的瓶子,名曰滅魂,世間奇毒,無解藥。
  落玉還好帶了那三瓶藥。便打開了淡黃色的瓶子,服了粒凝香丸,然後盤膝而坐,開始運功。落玉漸漸感覺自己意識模糊,似乎在空中漂浮。落玉睜開眼睛來看,自己浮在空中,下面有個紅衣少年在練功。等等,鏡頭向下拉,那個紅衣少年,好像就是自己。那麼說是自己魂魄離體了?
  “汝為何人?膽敢闖我朱雀禁地。”一個晃悠的聲音似乎是從四面傳來。
  “告訴你聽你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要說?”落玉反駁道。
  “為何汝魂魄離體,竟還未死?”那聲音又道。
  “我這麼知道?”落玉道。不知道聲音是從哪里傳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對著哪個方向說話,這種感覺真是不爽。
  “吾乃朱雀神。”落玉面前慢慢出現一個影子,然後是一隻大鳥站在他面前。
  “朱雀?原來你就是這洞的主人。”落玉對著那只鳥道。
  朱雀神看了看落玉的身體,又看了看落玉的魂魄,道:“此非汝真身,是以魂魄離體而肉身獨活。”
  “小朱,想不到你還挺厲害的。”落玉笑道。
  朱雀怒道:“自上古以來便有吾,汝豈可對吾不敬!”
  落玉笑道:“沒有啊,這樣稱呼更加親密,何況你張得這麼可愛。”
  朱雀大怒道:“臭小子,不准這麼叫我,我已經活了很大年紀了,你爸沒告訴你要尊老嗎?”
  落玉哈哈大笑兩聲,然後道:“看吧,露出真面目了,活了再長還是個孩子嘛,是孩子就不要出來嚇人,這樣不好。你爸沒教你嗎?”
  那朱雀哭道:“我一直在這洞裏,很無聊很寂寞,卻都沒有人來陪我。”
  落玉伸出手去,想要摸下朱雀的頭,去摸空了,不知道因為自己不是實體還是因為朱雀不是實體,或者兩個都不是實體。落玉收回摸空的手道:“我不是來了嗎,乖。”
  朱雀立即變臉道:“汝竟敢對吾不敬,吾以朱雀之名,賜汝懲罰。”朱雀說著便對落玉攻了過來。落玉躲閃不及,被重重的拍到了石壁上。
  好大的力。奇怪,現在他怎麼又可以碰到自己了?落玉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還在那裏坐著。朱雀不等落玉反應過來,又重重的將他拍到石壁上。那翅膀,還真不一般的大力。落玉馬上爬起來,想運氣,卻完全沒有用。算了,自己現在只是一個魂魄,這麼還可以用內力呢。
  落玉開始回憶自己學過的跆拳道,只勉強可以躲過朱雀的攻擊。幾十個回合下來,落玉沒有攻到朱雀一點,卻被朱雀拍得和周圍所有的牆都有過了親密接觸。
  “停!”落玉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也不管朱雀能不能看懂,就說:“我們暫停,先讓我休息一下。”
  落玉話音剛落,朱雀便又攻了過來,不給落玉一點喘息的機會。
  落玉邊防禦邊道:“我說小朱啊,你還讓我讓我活啦。”
  朱雀不理,依舊往落玉身上拍。落玉也只有盡全力防守。
  總不能一直這麼打下去,這靈魂和身體分開久了不是會很危險嗎?落玉開始認真和朱雀打。
  這一場是打得昏天黑地,氣絕山河。然後以落玉從朱雀翅膀上拔出一根毛作為這場戰鬥的終結。
  “果是英雄出少年,吾放過汝也。”朱雀停下來道。
  “小朱不要老是用這種腔調說話嘛,一點也不可愛。”落玉道。
  朱雀笑道:“我剛才是試試你,現在你的武功很厲害了哦。”
  落玉走上前去摸了摸朱雀的腦袋,道:“我一直很厲害的。”
  朱雀看著落玉手中的羽毛道:“這根毛,送給你了。”
  “我要這根毛幹什麼?”落玉奇怪道。
  朱雀聽了落玉的話卻不高興了,道:“給你就是給你,不要算了。”
  落玉笑著說:“要,當然要,這可是我的勝利果實。”落玉說著,進了自己的身體,動了動四肢,還好,似乎內力也回來了。
  落玉回頭對朱雀道:“小朱,謝謝了,我會記得你的,我走了。”落玉給了朱雀一個飛吻,然後向洞口走去。
  朱雀看著落玉越走越遠,漸漸隱去了身形。這今後的幾百年幾千年中,又會有幾個人活著進到這個洞中,又會有幾個人會和自己說話?看來孤寂才是主題。
  落玉走出山洞,還以為洞外會有很多人圍著,闖出去要費很大的勁,誰知一個人也沒有。也許以為自己進了朱雀禁地,翹了。所以都不在外面等候了。
  落玉出山洞的時候是白天,看來魂魄離體有一夜了,怪不得哪麼餓。落玉在朱雀門轉了幾圈,好容易找到了廚房,在裏面大大的偷吃了一頓。然後找了個伙夫想要問路,誰知那伙夫醉緊得撬也撬不開。落玉只好將伙夫打暈,和他換了件衣服,拿出零給自己的地圖。
  零給的地圖雖然不全,但是多少可以指點一下。只是落玉天生的什麼都好,就是方向感不好,走了好久才找著方向。到了朱雀門的門口,卻不知道這麼出去。
  原來朱雀門因為已經有外人進入,便換了五行陣法。落玉只得在這裏等著,看什麼時候有人要出去,也好跟著走。這樣,落玉才終於平安的出了朱雀門。
  落玉走在街上,偶爾聽到有人閒言碎語。三個月前,血煞闖入朱雀門要殺朱大小姐,卻因寡不敵眾,被殺,而朱家大小姐也受了重傷。
  什麼?被殺?就算以為我死了也不是被殺的啊。算了,讓他們逞能好了。至於朱大小姐有沒有受重傷,那天人多太混亂了,落玉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朱瑛。等等,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三個月前?有那麼久嗎?從這裏來回到朱雀門,在朱雀門逗留的日子加起來應該也不過十天啊。難道是在朱雀禁地裏,過了快三個月?那個混蛋小朱,竟然讓自己的魂魄和身體離開那麼久,要是有什麼生命危險一定不放過那個小混蛋。
  聽說絕心山莊莊主冷清寒瘋了。這也是落玉在街上聽到的消息,當時心裏重重的震了一下。冷清寒瘋了?他那樣冷漠清高的人,會瘋?為了什麼?
  




第三十章 再回絕心山莊

  落玉到天堂的時候,天堂已經關閉了。“天堂”果然不是自己的歸宿。
  既然天堂已經關閉了,那麼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聽說冷清寒瘋了,去看看他再決定要去什麼地方吧。
  落玉一襲白衣,進了絕心山莊。上次和七進去過,所以現在也還大概知道一點方向。
  那時已經夜深人靜了,落玉走進冷清寒的院子裏,死寂得連呼吸都聽得清楚。到處都是黑的,只除了落玉曾經住過的屋子你還閃著搖曳的燈光。
  落玉走了進去,只見冷清寒抱著他的枕頭縮在床角,一會哭一會笑,嘴裏還不聽說著什麼。當真是瘋了?
  落玉慢慢向冷清寒靠近,冷清寒才台起頭,渙散的眼神終於集中到一點。
  落玉冷笑一聲,道:“你當真是瘋了?”
  冷清寒不清不楚道:“你來了,你是來接我的嗎?不,不是的,他要殺我的話會穿紅色的衣服來,因為他是血煞。不,血煞死了,我的天翎死了,他不會來帶我走了。他恨我,他不要帶我走,他死也不要我,他是來看我笑話的。對,他是來看我笑話的,他是來看沒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
  落玉試探的問了聲:“冷清寒?”
  “不,你不是他,他恨我的。”
  落玉看著這樣的冷清寒感覺心痛,那個冷漠的冷清寒,那個會對他微笑的冷清寒,瘋了。落玉轉過頭,不想看這樣的冷清寒。
  我從來沒有欠過你什麼。落玉在心底這樣對自己說。
  “不,不要走,”冷清寒見落玉要走,馬上丟下懷中的枕頭,跑過去拉著落玉的衣袖道:“你告訴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他?他是誰?”落玉看著冷清寒問。
  “對啊,他是誰呢?”冷清寒抱著頭,試圖想起來自己要找的他是誰:“他應該叫天翎的,但是他說他不叫天翎,他說他叫落玉,但是後來他又說他不是落玉,是李木子,可是再之後,又有人叫他血煞。他到底是誰呢?”
  落玉舉起手,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冷清寒臉上,問:“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冷清寒被打得一愣,呆呆地看著落玉,道:“不,你不是他,他死了,他死了。”
  落玉被冷清寒的回答氣得握緊了拳頭,對著冷清寒用力打了幾拳。就算冷清寒拼命躲,也還是被打了好及拳。如果是冷清寒,如果是平時的冷清寒,這麼會這樣任人宰割?他現在只是個連基本自保能力都缺乏的瘋子。
  落玉見著冷清寒這樣,心裏堵得慌,一把將冷清寒推到床上,粗魯的扯掉他的衣服。邊扯邊說:“冷清寒,你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誰。”
  落玉狂亂的吻落到冷清寒的臉上,脖子上,冷清寒拼命搖頭掙扎,卻仍是被死死桎梏著。
  即使是這樣也無力反抗了嗎?想要你死的人太多了,多到連你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憑現在的你要如何保護自己?那麼還不如讓我殺了你,也不要讓你落在別人手中。
  落玉停止了動作,睥見冷清寒胸前的一道長長的疤痕。是上次落玉來刺殺的時候留下來的,傷痕清晰的顯示了卻邪經過的地方。落玉輕輕撫摸了一下那道疤痕,暗紅的顏色在冷清寒雪白的肌膚上顯得異常刺眼。
  落玉輕輕吻了下冷清寒胸前的疤痕,雙手卻攀上了冷清寒的脖子。當落玉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中已經是充滿了殺氣,放在冷清寒脖子上的雙手用力收緊。
  “這樣的你,讓我殺了這樣的你。”落玉狠狠地說。
  冷清寒拼命掙扎,臉頰已經是通紅。冷清寒胡亂揮舞的手扒開了落玉的衣服。雖然已經是秋季,但是天並不冷,所以落玉穿的衣服很少,以至於被冷清寒隨意就拔開了。落玉胸口一道玉冷清寒幾乎一樣的疤痕露了出來。那是落玉刺殺江雲的時候被江雲傷到的。其實落玉的醫術完全可以醫治得不見一點痕跡,只是他想要留下一個疤痕,也算是訓誡。
  冷清寒看見落玉胸前的疤痕,便停止了掙扎。他的目光變得柔和,伸出手輕輕撫過落玉的傷痕,而正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卻被他忘了。
  落玉見冷清寒的臉已經開始發紫,卻細細撫摸著自己的傷痕,不覺松了手上的力道。
  落玉看著冷清寒因為疲憊而沉睡的臉,竟落下淚來。冷清寒脖子上有幾個紅紅的血痕,到了明天應該會變成暗紫色。冷清寒睡得像個嬰兒,一雙手要緊緊抓著一樣東西,才能有安全感。而不巧的是,冷清寒抓的東西偏偏是落玉的衣服。落玉本想離開,卻被冷清寒緊緊抓住。
  就那麼沒有安全感嗎?落玉看著冷清寒的睡臉,也漸漸陷入沉睡。
  早上,落玉醒來看到的第一樣東西就是冷清寒瞪得大大的漂亮眼睛。落玉嚇了一跳,才想起昨晚的事。
  冷清寒好奇的看著落玉,然後傻傻的笑了笑,然後問:“你是誰?”
  “我是你爹。”落玉說。
  “你爹,你爹。”冷清寒興奮的叫著。
  “我不叫你爹,我是你的爹。”落玉重複道。
  “哦,我知道了,你的爹,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落玉歎了口氣,這樣的冷清寒,到底要拿他這麼辦?
  落玉起來,打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替冷清寒打理好一切,就帶他出去。可是冷清寒說什麼都不肯離開那間屋子。
  “不,我不要出去,我要等他回來的。”
  “你知道他不會回來的。”落玉吼道。
  “不,他會回來的。”冷清寒倔強道。
  “清寒,清寒要聽話哦,不聽話是不會有人喜歡的,清寒不聽話他一定不會回來的。”落玉放柔了聲音說到。
  “真的嗎?那清寒聽話他就會回來了嗎?”冷清寒問道。
  落玉點點頭,還覺得不夠,又用力點點頭。然後冷清寒跟著落玉走了出去。
  落玉見一個丫頭端了早餐要到他房間裏去,便對她道:“端到廳堂去吧。”
  丫頭抬頭奇怪的看了落玉一眼,驚訝道:“李公子?”
  落玉點了點頭。丫頭看了冷清寒一眼,就端著東西轉身走了。
  落玉拉著冷清寒到廳堂的時候,只有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在用餐,不見冷天翔。落玉轉過身問一個立在旁邊的侍女:“天翔呢?”
  “天翔少爺半年前就出去了。”侍女回答。
  落玉坐到飯桌前,也拉著冷清寒一起坐下。
  那正在用餐的小姑娘抬頭看見冷清寒,恭敬的叫了聲“父親”,然後又看向落玉,“你是誰?”還不等落玉回答,就轉頭問侍女:“他是誰?”
  “小姐,他就是李公子?”侍女答到。
  “李公子?李木子?哼,不過是個打雜的下人,也配坐在這裏?”
  落玉見那小姑娘叫冷清寒父親,侍女又叫她小姐,那她應該是冷天雪。落玉冷冷道:“小姐,人生來平等,你管我是不是下人,我都有資格按我的意願做事。”
  “真是欠教訓的奴才。”冷天雪說著,舉起拳頭就像落玉攻了過來。
  落玉冷哼一聲,冷天雪還來不及接近落玉就被他周身的氣彈了出去。冷天雪還不死心的又打了過來,結果也還是一樣。
  落玉就這樣不安寧的吃完了早餐,見冷清寒還在與他面前的一碗粥戰鬥,粥漂亮的在外面圍著碗轉了好幾圈,冷清寒臉上也沾滿了粥。落玉用手帕仔細的擦乾淨冷清寒臉上的粥。冷天雪又要過來,冷清寒突的抬起頭,看著冷天雪。冷天雪呆站在那裏一下,然後馬上跑了出去。
  冷清寒還真是厲害啊,就那樣一看都能把人嚇跑,看來他平時對人風嚴格。落玉心裏想著。然後端了碗,開始喂冷清寒。
  落玉拉著冷清寒到了書房,那是冷清寒平時處理山莊事物的地方。落玉叫來管家,吩咐他召集了絕心山莊各堂堂主。
  各堂主聽說傳喚到冷清寒的書房,便都以為冷清寒已經好了。到了書房紛紛向冷清寒下拜。
  落玉道:“都起來吧,以後大家不用再拜了。”
  各堂主看了落玉一眼,並不理他,仍是單膝跪著。只是陸堂主道:“我們都只聽莊主的,你無權指揮我們做任何事。”
  落玉記得這個陸堂主他曾經見過,就在冷清寒的書房。落玉道:“你們莊主是不會對你們做的事有反應的,現在絕心山莊的事物全權交由我來負責。”
  “我們憑什麼要聽你的?你不過是一小孩,能懂什麼。”陸堂主不滿道。
  “憑什麼?就憑現在冷清寒瘋了,就憑我是冷天翎。”落玉冷冷道。
  “冷天翎?他三歲離莊,誰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你突然冒出來說是冷天翎,讓誰信?”另一個堂主道。
  “沒錯,我三歲離莊,說出來你們也不一定信。”落玉拿出冷天翔給他的白色寒玉,對著各堂主道:“我想這個你們應該認得吧,這可是世間少有的寒玉。”
  “這是天翔少主三歲生日的時候,莊主送給他的。怎麼會在你手上?”
  “冷天翔在收到這塊寒玉沒幾天的時候,就轉送給了我,後來他還因此被冷清寒責罰,這件事管家是可以作證的。”落玉轉向管家。
  眾堂主見管家證明的點頭,基本上可以接受,但是要完全接受一個已經失蹤了十幾年的人做自己少主,還是很難。
  “好吧,就算你是真的冷天翎,我們又憑什麼聽命於你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你有什麼能力讓我們聽令於你?”
  “如果各位不服氣的話,盡可以與我比試比試。”落玉說到。
  眾堂主也都同意,反正這麼一個少年,武功修為怎麼也比不上這些年齡都超過他父親的人。
  落玉拉著冷清寒,到絕心山莊裏一個比較空的地方。
  第一個上來的是陸堂主,可是冷清寒卻拉著落玉的手不肯放。落玉給了他一顆糖,道:“等你吃完這顆糖我就回來了。”
  陸堂主聽一個少年這麼說,更是氣憤,對落玉吼道:“不要口出狂言。”
  冷清寒吃著糖看落玉和陸堂主的比試,漸漸的眼光變得異樣。
  陸堂主的武功的確不錯,可是跟落玉比起來,似乎就差了一點,尤其是落玉進了朱雀禁地以後,功力大增,很輕易就打過了陸堂主。
  只是陸堂主剛被落玉打得飛了過去,落玉就感覺後面有殺氣,他下意識的一閃,只見是冷清寒朝他打來。這時的冷清寒與之前傻傻的不同,他的眼裏儘是瘋狂,周身都有一股殺氣。冷清寒強勢的攻擊朝落玉襲來,落玉只躲不攻。只聽冷清寒吼道:“說,他在哪里,你把他藏在哪里了。”落玉清楚這時候的冷清寒就是一枚不定時炸彈。他好的時候會很平靜,你甚至會忽略他身上的絕世武功,可一旦爆炸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好在冷清寒是瘋了,功力只發揮到平時的五成,落玉可以保證自己能夠拿下他,但若是正常的冷清寒,落玉就不敢保證了。
  眾堂主只在旁邊看著,沒有插手的意思。落玉自然也不需要他們插手。
  落玉瞧准了時機,在冷清寒的昏睡穴上一點,冷清寒就安靜的昏了過去。落玉抱著昏睡的冷清寒,準備把他送回屋子裏去。
  “等等,”陸堂主道:“我決定聽從你的安排,在莊主恢復以前,我認定你就是我的主人。”各堂主也紛紛附和,畢竟能如此輕易就拿下冷清寒的人世界上幾乎沒有。
  “主人就免了,頂多算臨時上司。”冷天翎道:“好,從今天開始由我冷天翎暫管絕心山莊內外事物。管家,你在旁邊也聽見了,告訴山莊裏其他的人吧。”
  




第三十一章

  絕心山莊絕對算不上是小莊,裏面大大小小的事務還真讓冷天翎忙得焦頭爛額。不過他是受過當代高等教育的,所以很快就適應了這樣忙碌的生活。
  “翎少爺,莊主又在房裏鬧脾氣了,您去看看吧。”
  冷天翎到了冷清寒的房間,冷清寒已經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了。
  “冷清寒,你到底要幹什麼?”冷天翎進了房間便大聲喝道。
  “你又騙我,天翎根本就沒有回來。”冷清寒生氣道。
  “那你叫我什麼?”天翎問道。
  “翎,翎。”
  “你也知道叫我翎,那你說誰是冷天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忘記了,我忘記他什麼樣子的了。”冷清寒急道:“我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如果我見到他認不出來怎麼辦?”
  “那也沒關係啊,他會認出你來的。”
  “真的?”
  “真的。”冷天翎見冷清寒安定了,就說:“走,我們去書房,這裏給她們打掃一下,看你弄得那麼亂。”
  
  “少主,你回來了。”陸堂主在書房等著,一見冷天翎來了就馬上迎上去。他對這個少年本來是充滿了不信任,這麼一個少年如何承擔得起整個絕心山莊,只是他當初比武輸給了冷天翎,他不得不承認他比自己強。可是這些不信任在幾天之內已經完全消解。除了第一天冷天翎還不太習慣這種處理事務的模式,之後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都稱得上是完美的。所以現在陸堂主從心底裏開始佩服這個少年。他跟少年時代的冷清寒還真是有那麼一點像呢。
  “冷清寒,你在這裏坐著,不准動。”冷天翎吩咐著冷清寒,然後轉頭對陸堂主道:“陸堂主,剛才我們說到哪了?”
  “哦,是新任的武林盟主想要請莊主去參加他的賞兵會。”
  冷天翎看了在一邊坐得端正的冷清寒一眼,說:“那你們怎麼看?”
  “外面都在傳莊主已瘋,只怕賞兵是假,探虛實為真。”
  冷天翎點點頭,又看了冷清寒一眼。冷清寒坐得端正,如果不說,幾乎沒人知道他已經睡著了。有的人,無論做什麼,行為姿勢看起來都很優雅,冷清寒就是這種人,而且他的優雅在瘋了之後也絲毫未減。
  “各位堂主有什麼看法嗎?”
  “少主可以代莊主去,莊主就留在莊裏吧。”
  “不,”冷天翎笑了笑,說:“我倒認為得給這個新任武林盟主一點面子,得去,而且還是我和他一起去。”
  “少主是有什麼想法嗎?”
  “這樣,一來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二來也可以斷絕外面的那些傳言;這三來,還可以看看新盟主有什麼企圖。再說了,賞兵大會裏面一定有很多好玩的兵器,也可以去見識見識。”
  “但是莊主現在的狀態,不太好吧。”
  “不是啊,很好。而且他到時候一定會表現得很好的。”冷天翎自信地說。
  
  眾堂主算是勉強同意了冷天翎的決定,但還是擔心冷清寒到時候會發作。冷天翎再三保證後,才終於同意讓他們兩個人去不帶隨從。
  “翎,我們要出去嗎?去哪里?”冷清寒見冷天翎一回去就開始收拾東西,便奇怪的問。
  “去玩,順便去找你最想見的人。”冷天翎說。
  “真的嗎?我們真的去找他?”冷清寒興奮道。
  “對啊,你去不去?”
  “去的,我要去的。”
  冷清寒也開始收拾東西。冷天翎還以為他會收拾什麼東西呢,原來是他以前用過的枕頭,衣服。
  “你帶這些去做什麼?”
  “拿去給他啊。以前用過的,他見到了說不定就跟我們回來了啊。”
  “真搞不懂你是瘋子還是傻子。”冷天翎小聲嘀咕了一下。
  冷天翎好說歹說,才讓冷清寒放下那些累贅的“行李”。
  
  出遊的第一天
  路過集市。回頭率百分之百。他們進的酒館都擠滿了人,而且是女性居多。不停的朝冷清寒拋眉眼。冷天翎看得一肚子的火,飯也不吃就去客棧休息了。冷清寒也什麼都沒吃跟著去休息了。
  以前和風無痕出去的時候,風無痕都會和他一起帶紗笠的。不過沒有紗笠的話,視野開闊多了。不對,都是冷清寒,是冷清寒招惹來那麼多人圍觀的。明明就是一瘋子,幹嘛動作還那麼優美,把那些花癡迷得神魂跌倒的。
  於是冷天翎決定第二天將冷清寒換個裝扮,也好不讓那些花癡再犯傻。
  出遊的第二天
  又路過集市。回頭率百分之兩百。而且這次男性和女性五五開。所有人都知道來了個絕世美女和絕世帥哥,所謂的萬人空巷估計就是這個場面了。幾乎整條街爆滿。
  這個冷清寒,幹什麼給他化妝成女人也那麼高興,竟然不僅迷了全城的女人,還把全城的男人都給引了過來。
  於是冷天翎又是一肚子的火,連夜出了城。他決定再給冷清寒換個裝扮。
  出遊的第三天
  再次路過集市。回頭率高達百分之三百。所有路過的人都為之側目。不僅是因為冷天翎長得實在是有如天仙下凡,不食人間煙火,更是因為他身邊站著的冷清寒,實在是太太太太太……太醜了。
  基於前兩次的教訓,冷天翎聰明的把冷清寒化妝成一個醜得不像是靈長類動物的東西。這麼說是絲毫不過分的,因為除了那個漂亮的身形看起來還知道那是個人之外,從臉部來看,基本上是脫離了人的概念了。
  本來冷天翎覺得應該滿意了的,但是那些好奇的,怪異的目光,就像閃光燈一樣閃個不停,閃得冷天翎渾身不爽。不過還好,馬上就到武林盟了。
  
  現在的武林盟主張允山住在武林盟裏。武林盟本來是歷代武林盟主的居所。只是當初程應連不喜歡再住在那裏,才搬去了千雲山。
  這些天,冷天翎的日子是過得超不爽的,只好拼命敢路,本來決定遊山玩水十天的路程,硬是用三天走完了。還教了冷清寒不少東西。比如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目不斜視,坐得端正。不過這些本來是不用教的,冷清寒本來就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目光也從來不斜視,坐得端正那是沒話說。只不過發瘋的時候不知道他是怎麼個瘋法。有時候就是追著問天翎在哪里,一直念著,有時候就是突然發飆,砸東西摔碗,或者隨便用一下內力,把房子都拆了。
  其實冷天翎也給冷清寒把過脈,但是找不到病因,也只有隨便開幾幅藥讓他安定一些。
  
  “翎,翎,我們今天不化妝了嗎?”冷清寒坐在客棧的床上,好奇的看著冷天翎。
  “恩,不化妝了,今天要去見張允山,就這樣去好了。”
  “為什麼要去見他?我不去,我要找他。”
  冷天翎一直聽著冷清寒說要找他。如果他要找的人是自己,那為什麼自己就在他面前他還是不知道呢,一直說要找他,他是誰。“不准去,你今天給我老老實實的,不准發病,否則我要你好看。”冷天翎忍不住吼了一句。
  冷清寒被他那一吼,愣了一下,便更大聲的嚷:“為什麼不要我去找他?我要去找他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不讓?你是我的誰啊?”
  對啊,我又是他的誰?如果說是他兒子,自己也算不上是。唯一的聯繫就是自己目前的身體還算和他有一點關係。我又是他的誰,我幹嘛管他?我什麼時候那麼好心管起別人的閒事來了。
  冷天翎不再說什麼,安靜的坐著喝茶。
  冷清寒也不再說什麼,只是蜷縮在床的角落裏,抱著枕頭,死死地咬著下唇,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就這樣他們像是兩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一直坐了一天,不吃不喝。
  天快黑的時候,冷天翎才終於動了一下,然後搖了下頭。
  他走到床邊,對著一直坐在裏面的冷清寒說:“走,去吃飯。”
  冷清寒抬頭,聽著冷天翎陌生的語調,又垂下頭,繼續咬他的嘴唇。
  冷天翎一把拉住冷清寒的手,把他給拽下了床。冷清寒一個站不穩就向前倒去,冷天翎卻一閃,讓他生生摔到地上。冷清寒也不吭聲,爬起來又摔下去。
  “蜷久了,腿發麻很正常,你等下再下去吧。”冷天翎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第三十二章

  奇怪了,我生氣個什麼勁啊,我的確不是他的誰。冷天翎恨恨的想。
  不能就這麼去武林盟,外面的人都知道血煞已經死了,但是他們都不知道血煞是誰,可是零知道。自己現在連零的身份都不清楚,就這麼貿然的出現一定會被發現。可惡,之前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那麼很可能會被發現。之前那麼風風火火的走過大街小巷,看來不被發現也很難了。
  冷天翎想定了辦法之後就開始吃東西。不對,怎麼冷清寒還沒有來?
  冷天翎又走上樓去看,冷清寒已經不在房間裏了。他到哪里去了?以他目前的狀況,根本不能亂跑。真是的,剛才被氣糊塗了。
  冷天翎馬上出去找,卻又不知道去哪找。本來這裏就不太熟悉,加上冷天翎前世今生都有點路癡的成分,就更難找了。估計再找下去,冷天翎把自己都丟了。到武林盟的路線都是陸堂主畫好的,住的客棧也都有安排過,現在這突然出現的狀況,還真的麻煩。
  “落玉?”很有磁性的聲音突然響起,下了冷天翎一跳。冷天翎看過去,面前那個美得邪媚的男人,一頭柔順的長髮庸懶的披下來,墨綠的華服在晚上很難分辨出它的真實顏色/
  “玄非?”冷天翎試探的叫了一聲。從上次落崖到現在也有一年多了,想不到還會再見到這個人。
  “真的是你,你還記得我。”玄非沖上來,緊緊抱住了冷天翎。
  “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是個那麼熱情的人。”冷天翎暗自翻了白眼。冷天翎突然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朝他射過來,他看過去,原來是原真。這傢伙,還真是討厭。
  “你是來參加賞兵大會的嗎?”玄非邊說邊往冷清寒身上摸。
  “喂,你在亂摸什麼啊!”冷天翎馬上喝道。
  “還在。”玄非從冷天翎身上拿出一塊墨綠色的玉環,好象很高興的樣子。
  “原來你是在找這個東西啊,還在,還給你好了。”
  玄非突然就變了臉色,道:“送出去的東西我是不會收回來的,哼。”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留冷天翎一個人站在那裏想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對了,我都快忘記我出來是幹什麼的了。”冷天翎轉身想要繼續找冷清寒,卻看見冷清寒一襲白衣站在他面前。
  冷天翎一見冷清寒就氣不打一處來,沖上去對冷清寒吼道:“你到哪里去了?幹什麼亂跑?”
  “你都不要我了還管我亂跑?”
  “誰說我不要你了?”
  “你。我摔了你也不扶我,你不關心我。”
  明明是你自己說不要我管的,我不管你還來勁了。冷天翎只說:“我又不是你的誰,我為什麼要管你。”
  “你……”冷清寒說了轉身就走。
  冷天翎也不去追,只是喊了聲:“早發現你在那裏了,還不出來,跟我玩捉迷藏?”
  “落,你到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天堂也關了。”風無痕慢慢走出來,笑著對冷天翎說道。
  “呃,最近有點事,呵呵。”冷天翎笑著對風無痕說。
  “你來參加賞兵會?”風無痕問道,見冷天翎點了點頭,便繼續說:“自己來的?”
  冷天翎笑道:“不是,還有一個人。”
  風無痕一臉危險的靠近,道:“那,剛才抱著你的人是誰,幹嘛和你那麼親密?”
  冷天翎繼續溫柔的笑著說:“難道你會猜不出來?”
  “原真是寒水宮的人,而且地位不低,會讓他緊跟其後的,我看除了寒水宮宮主就沒有其他人了吧。”
  “聰明,不愧是我看著長大的。”冷天翎笑了笑。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冷天翎突然被冷清寒拉住,然後被拖著走。
  “喂,你幹什麼,冷清寒!”冷天翎不悅地道。
  “回客棧去,我餓了。”
  “我不餓,你自己回去。”
  “我累了,你和我一起回去休息。”
  風無痕看著兩個人拉拉扯扯的,就過去把冷天翎拉到自己身後,說:“冷清寒,他不想跟你走你幹嘛非拉著他?”
  天啊,一片混亂了。冷天翎看著風無痕和冷清寒對視的眼睛裏都噴出火來了。只有無奈的搖頭。
  “行了,你們兩個給我安分一點。”冷天翎大吼一聲,很奏效的兩個人都停止了對視。冷天翎歎了口氣,對風無痕說道:“無痕,他瘋了你也跟著一起瘋嗎?”
  “他真的瘋了?”起初在外面聽到這個傳言他還真的一點都不信,但是現在他信了,因為這句話是落玉說出來的。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瘋了,那樣你也許就不會離開我了。風無痕悲哀的想。
  一路回去冷天翎和冷清寒幾乎沒有說什麼話。冷清寒一直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冷天翎四處看著,糟糕了,忘記哪一條路的回客棧的了,又不能問冷清寒,問了他也不知道。難道就要這樣露宿街頭?主要的問題是,所有的東西都放在客棧裏,又不能現在另找地方,沒有錢啊。冷天翎此時無比痛恨自己活了三十多年還是個路癡。在不認識路的情況下,只有硬著頭皮走,看看哪里長得像住的那個客棧。
  他們走啊走,走啊走……幾乎繞城一圈了還是找不到客棧。
  冷清寒突然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冷天翎道:“你迷路了?”
  “誰說的,沒有。”怎麼可能把這一點透露出去,真是丟盡了兩輩子的臉。
  冷清寒興奮的說:“那麼你是在和我散步嗎?”
  “散,散步?”冷天翎瞪大眼睛,這瘋子哪里來的那麼奇怪的想法?
  “如果不是在散步為什麼一直在走,走個不停?”冷清寒靠近冷天翎道。
  “有嗎?只不過是路程比較遠而已。”
  “但是這個地方已經走過一次了。”
  “喂,你很囉嗦耶。”冷天翎實在是受不了冷清寒的逼問,決定不再理他。
  糟糕,已經丑時了,還沒找到,難道這個城有那麼大?不對,這個地方,好象來過,難道真的已經走過一次了?
  冷天翎望瞭望冷清寒,冷清寒一臉無所謂的回看他。這回怎麼辦?真找不著客棧了。
  看了好久,大概是冷清寒覺得不舒服的時候,他終於開口道:“怎麼了,翎,不進去嗎?”
  ???冷天翎朝冷清寒看的地方望去,“望天客棧”,原來是住的那家客棧。等等,如果說這裏已經來過的話,那麼早就到了客棧,只是自己還在往前走。問題就出在明明經過了幾次了也還是不知道,因為看錯了方向。冷天翎不得不佩服自己對路的認知。冷清寒早就知道了也不說,氣憤。算了,他是瘋子又不是傻子,知道也很正常。等等,那不就等於說自己是傻子了嗎?冷天翎糾結中。
  
  




第三十三章

  冷天翎看著冷清寒對著自己的臉猛瞧的樣子,實在是很無語。其實自己也不想打扮成這個樣子的,如果是冷清寒的小廝,對方不一定讓進去,而且這個身份其實做很多事情都不會讓人懷疑。
  
  冷天翎朝鏡子看了看,自己怎麼長了個這樣的臉,還不是拜冷清寒所賜。想自己曾經再怎麼說也是個超級帥哥,完全和女人沾不上一點關係的臉到了這個世界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冷清寒,不要看了,去武林盟了。”冷天翎不耐煩的說了句,想起來又囑咐道:“記得我對你說的話,你要是做得有一點不好,就不帶你去找他了,聽到嗎?”
  
  冷清寒點了點頭,不發一言。
  
  冷天翎和冷清寒到了武林盟,出示了邀請函就進去了。
  
  領路的家丁走在前面不停回頭看。冷清寒冷著一張臉一直走,不說話也不向旁邊看。冷天翎在一旁擔心著冷清寒會不會出什麼狀況。
  
  到了會客大堂,家丁恭敬地對武林盟主道:“盟主,絕心山莊莊主到了。”
  
  新武林盟主名東方成,是個大概六十歲的人。長長的鬍子,鷹一般的眼睛顯得特別深邃,很難看出他在想什麼。就是這樣一個人當了武林盟主,以後可真是麻煩啊。冷天翎看到東方成的時候這樣想著。
  
  “冷莊主,”東方成馬上對上笑迎出來道:“想不到冷莊主那麼快就到了。”
  
  冷清寒不說話,只是往大堂裏走,然後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東方成也不介意,估計他是早已習慣了冷清寒這樣的漠視,全然沒有不高興的意思。
  
  東方成發現冷清寒很稀罕的帶了個人一同前來,便看著冷天翎問:“不知這位是……”
  
  冷清寒不答話,只是冷天翎對東方成道:“我叫冷天雪。”
  
  東方成驚訝道:“冷天雪?莫非就是傳言中的絕心山莊大小姐冷天雪?果然是美貌非凡。”
  
  冷天翎微微一笑,在冷清寒的旁邊坐下,十足的一個千金小姐。其實冷天翎心裏早就已經翻臉了。可是沒有辦法,零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他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和冷清寒有過什麼事情,他還曾想讓自己死,他絕對不會留下一個對他不利的人。零也許在武林中是個很有名頭的人物,但是自己對於武林中的人都不是很熟,根本不知道零的真實身份。或許連零這個名字都不是真的。他曾經說這樣叫他的人都已經死了,這意味著什麼?
  
  冷天翎不敢掉以輕心,這個零,會是個勁敵,如果他真要跟自己過不去的話。所以現在冷天雪的身份是最好的掩飾。世人知道有冷天雪這個人,但是真正見過她的絕對沒有幾個,絕心山莊平時是很少有人造訪的,去了也不一定就能見到冷天雪,用這個身份才不至於引起零的懷疑。
  
  這時有人來報說朱雀門少主朱珣已到。東方成看了冷清寒一眼,冷清寒還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東方成道:“我馬上就去。”然後對著冷清寒說了聲暫退就出去了。
  
  冷天翎卻揣測著這個朱雀門少主。那是當初零要他殺的人,也是零要借來殺他的人。那麼這個朱珣和零是什麼關係,和冷清寒又是什麼關係?零做這件事肯定不止一個原因。只是當初冷天翎去朱雀門的時候只見過朱瑛沒見過朱珣。
  
  冷天翎再看向冷清寒,冷清寒還是端正的坐在那裏。冷天翎不禁輕笑了一下。這樣的冷清寒還真有他的可愛之處。
  
  晚上的時候東方成把冷清寒留了下來,說有事要商議,卻讓人把冷天翎送到了別院裏。
  
  冷天翎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冷清寒是一句話都不會說的,同時他也知道即使他一句話不說別人也不會怎麼樣。這樣反而更好,他還可以趁機去打探一下這個東方成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冷天翎換上夜行衣帶上卻邪越過牆到處去打探。整個武林盟是很大的,雖然不若絕心山莊大,但也絕對可以讓冷天翎迷路了。
  
  冷天翎看了下時間,這個時候估計冷清寒已經到別院休息了。得快點回去,不然不知道冷清寒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冷天翎路過一個房間,燈是點著的,裏面卻沒有人。但是裏面的擺設又不是他之前的那間。冷天翎這下覺得麻煩了,看來又迷路了。
  
  不遠處傳來了打鬥聲,內息很強,看來是高手在打。冷天翎馬上循著聲音跑過去,晚上很黑看不出是誰。但是從身形動作招式來判斷其中有一個是冷清寒。難道是冷清寒又發飆了?這下不好,如果在武林盟惹出什麼亂子來,就什麼都白費了。
  
  冷天翎馬上沖過去,想要制止冷清寒,卻沒有想到會被冷清寒一掌擊中,使冷天翎飛出去好遠。冷天翎撫住胸前被冷清寒擊中的位置,吐了一口血。才想起來自己穿著夜行衣,冷清寒根本不知道是他,再或者冷清寒又發病了,連他都不認識了。其實冷清寒一直都沒有想起他是誰不是嗎?
  
  冷天翎又想站起來阻止冷清寒,卻因為冷清寒的一句話愣住了。
  
  “說,你們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冷清寒冷聲道,裏面蘊含著怒氣,完全不想之前那樣的語調,而是低沉的好像一個威嚴的王者。
  
  這是瘋掉的冷清寒會說出來的話嗎?冷清寒他真的瘋了嗎?這個當初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他怎麼會瘋?為什麼要裝瘋?這些問題完全沒有解答,而且冷天翎有給他把過脈,似乎走火入魔,但又還有別的原因,說到底還是不知道他的瘋是因何而起。而現在才知道,他的瘋只是自己無中生有,他從來沒說過自己瘋了,真是可笑。(我們的小冷被氣昏頭了,瘋子會說自己是瘋子嗎?會說自己是瘋子的絕對不是真的瘋子。)
  
  “我根本不清楚你說的是誰,我根本沒有藏任何人。”另一個人道。這個聲音因為剛才激烈的打鬥變得有點沙啞。不是東方成的聲音,難道是朱珣?這個背影有點熟悉,但又不記得是誰了。冷天翎直覺的認為這個人他應該認識。
  
  “那你到那裏幹什麼?我告訴你,不要以為我不會殺你,如果你敢對他怎麼樣,我會讓你死得很慘。”冷清寒冰冷的話凍結了周圍的空氣,他慢慢走近那個人,然後說:“這一次我饒過你,以後你給我離得遠點。”冷清寒說完就轉身走掉。
  
  冷天翎看了那個人一眼,朝冷清寒走的方向去了。他想冷清寒應該是回別院去了,那麼朝那個方向走應該可以找到。冷清寒沒有看他一眼,估計他以為自己是和那個人一起來的吧。
  
  這樣走著,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從冷天翎心裏慢慢升起。即使是當初被零騙去殺朱珣也沒有這樣被背叛的感覺。因為對方是冷清寒,因為他曾經以為冷清寒對他是有一點不同的,但是冷清寒在騙他。冷天翎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那麼巴巴的跑去幫冷清寒,卻被他耍得團團轉,自己還真是悲哀。他什麼時候需要幫了,他那樣的人是不會需要任何人的,不會需要任何人幫助的。
  
  冷天翎邊走邊笑,那笑扯動了內傷,讓他更加感覺到疼痛,也更加感覺到可悲。自己一直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前世如此,今生也如此。
  
  冷天翎終於回到了房間。他以最快的速度脫了夜行衣藏起來。後面的門被猛力撞開,不用看就知道冷清寒站在外面。冷天翎抬手拭掉嘴角殘留的血際,轉過身看冷清寒。冷清寒的眼神似乎是終於放心了。
  
  冷天翎笑道:“怎麼還不睡?我累了,要睡了。”
  
  “我不想睡。你剛才去哪里了。”
  
  如果是一個時辰以前冷天翎會以為冷清寒是在撒嬌,而現在卻越發覺得自己可悲。冷清寒不過是隨便說了幾句話,自己就把他當瘋子,自己還真是個傻子。
  
  冷天翎道:“沒什麼,不過是睡不著出去走走,現在累了。”
  
  冷清寒皺了皺眉頭,向前走了一步,冷天翎馬上喊道:“不要過來,快點回去睡覺。”
  
  冷清寒愣了下,眼裏閃過擔心,但還是出門去了。
  
  真可笑,這是在命令他嗎?自己有什麼資格命令他?自己又不是他的誰。對啊,我又不是他的誰。冷天翎這麼想著。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清晨,異常的感覺風輕雲淡,冷天翎化好妝後出門用力吸了一口氣。沒有被污染的大氣呼吸起來,是甜的,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呼吸起來卻是苦的。這樣的感覺簡直讓人窒息。
  
  “冷姑娘,該用早膳了,這邊請。”家丁見冷天翎已起,走過去對他道。
  
  冷姑娘?對啊,自己現在是女的,自己竟然為了冷清寒把自己化妝成女人,真的是個白癡。冷天翎心裏自嘲道。
  
  路過冷清寒的房間,他也正好出來。冷天翎看也不看一眼,只是跟著家丁走。
  
  飯廳很大,有張大大的八仙桌。東方成已經坐在上座等候。見了冷清寒來馬上請他坐下。這時有家丁上來說朱珣朱公子有感不適,便不上來用早膳了。
  
  東方成點點頭,示意冷清寒和冷天翎用膳。早膳是饅頭豆漿還有一些菜。冷天翎要來小刀,把饅頭切成幾層,把菜夾在中間。很久沒有吃漢堡三明治了,冷天翎邊吃邊想。
  
  東方成在一旁看著笑道:“小姑娘吃東西真是有趣。”
  
  冷天翎馬上覺得自己要吐出來了,心裏白了東方成一眼,說自己飽了,先告退。
  
  其實在以前,這樣自己吃飽了就離開是不禮貌的,一概慢慢再吃一點,等到大家都吃飽了在一起離席。真是無聊,古代的章法。冷天翎越來越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冷天翎一個人走著,武林盟裏有個竹林,很是幽靜。冷天翎一直走到竹林深處。有座小茅屋,裏面間歇傳出咳嗽聲。冷天翎走進去,有個很瘦弱的青年,白色做底的衣服上面是水墨色的竹林,與這個竹林很相襯。
  
  青年感覺有人,微抬起頭,眼前一亮,遂是一種驚豔。
  
  冷天翎不說話,站在外面也不進去,而是走到一個石凳旁坐下,閉上眼睛,聽竹林裏的鳥鳴。
  
  那個年青年走過來,距離冷天翎還有三尺的時候停下,問道:“姑娘怎會到此處?”
  
  “與你無關。”冷天翎冷冷道。
  
  青年想不到得到的是如此答案,也沒有想到面前這個貌若天仙的姑娘會如此冷冰冰的。他輕柔道:“姑娘有心事?可否說來聽聽?”青年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冷天翎皺了眉,上去給他把脈,青年往一旁躲。他道:“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不親。”
  
  冷天翎冷笑,卻讓青年看呆了。冷天翎把了脈又看了看那青年的臉色,也沒什麼大病。冷天翎看了看周圍的竹子,遂相竹林深處走去。
  
  “姑娘,不可再往裏面去了,那裏沒有路,會走失的。”青年忙阻止冷天翎深入。冷天翎卻不理會,拔出劍,走過的地方竹子都被劍劃了一道痕跡。
  
  青年馬上跟著冷天翎。
  
  “你不用跟著我,我不會走失的。”
  
  “你一個姑娘,這樣很危險的。”
  
  “有你在不是更危險嗎?”冷天翎道。
  
  青年停住一下,又馬上跟上,道:“姑娘放心,我不會對姑娘怎麼樣的。”
  
  “名字。”冷天翎道。
  
  “啊?東方元。”
  
  姓東方,和東方成是什麼關係?
  
  冷天翎在一株很大的竹子旁停下,那株竹子需要兩個人環抱。東方元驚訝的看著。從沒見過有那麼大的竹子。
  
  那不是普通的竹子,是世間少見的東明竹,長成這樣需要上百年的時間。
  
  冷天翎輕輕一蹬,躍到東明竹的最頂端,上面有一朵透明的花,有巴掌那麼大。冷天翎摘下來,又用劍在竹子七寸出劃了一道痕跡,裏面竟流出紅色的液體。冷天翎將流出來的液體用東明竹花接住,花立即變得鮮紅欲滴。
  
  “吃了它。”冷天翎對東方元道。
  
  “啊?”
  
  “吃了它,治你的病。”冷天翎說話的時候完全不帶一絲感情。
  
  雖然東方元不知道冷天翎在做什麼,但是直覺的告訴他,這個不像凡人的女子不會害他。於是很聽話的將那朵花吃了下去。隨即感覺自己的胸口舒服很多。
  
  “姑娘怎麼知道這裏有一株這樣的竹子?”東方元好奇的問。
  
  冷天翎不說話,只是撿起石頭朝天上一打,聞聲落下一隻鮮紅的鳥。東方元更是奇怪,從未見過這種鮮紅的鳥,但是它的啼聲卻是常聽。
  
  冷天翎取了鳥的心臟,又讓東方元吃了。東方元皺了眉頭,這樣吃生食,還是鳥的心臟,從來沒有過。但是冷天翎堅持,他也只好吞下鳥心。
  
  冷天翎見他吃了下去,就開始沿著之前劃下的痕跡往回走。東方元後面跟著,越走覺得身體越輕,走得越來越輕鬆,然後胸口一直悶著的地方感覺好了。東方元驚訝的看著冷天翎,才知道原來冷天翎讓他吃的東西是為了治好他的病。他曾經以為自己的病是永遠治不好的,看過了所有的名醫都沒有用。聽說有個“玉手神醫”能治好,卻又總是不知行蹤,見過他的人很少。前段時間聽說有個叫“天堂”的藥店是玉手神醫開的,派人去找時他卻走了。東方元邊走邊笑,也許這就是緣分,是緣分讓自己遇見這個姑娘,讓她治好了自己的病。
  
  走到一半的時候,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在前面晃動。冷天翎不動聲色地走過去。
  
  冷清寒看見冷天翎,馬上走過來道:“翎,我迷路了。”
  
  東方元看見冷清寒的瞬間眼裏閃過一絲黯然,卻又馬上被遮掩住。
  
  在嘲笑自己嗎?冷天翎冷笑,他暗自咬了牙,又馬上放開,對冷清寒溫柔的笑道:“怎麼辦,我們也迷路了。”
  
  冷天翎在說“我們”?冷清寒這才發現冷天翎後面還跟了一個人。冷清寒眼裏閃過殺意,很快,卻還是被冷天翎捕捉住了。冷天翎道:“不過我現在知道怎麼走了,跟我走吧,爹。”
  
  冷天翎在叫“爹”的時候,東方元是高興的,冷清寒卻是震撼的。冷清寒跟在後面,看著東方元,眼裏的殺機越來越重。冷天翎卻在前面冷笑,就這樣露出殺機還真不像你哦,冷清寒。
  




第三十五章

  下午的時候,賞兵會開始。人很多,冷天翎並不意外在這裏見到東方元。
  
  東方元看見那個早上救過自己的人,正想過去打招呼,就見一個人走過去和她講話了。那個人不是她爹,而是一個黑衣少年。
  
  “落,你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風無痕看見冷天翎一身女兒妝,氣不打一處來。
  
  冷天翎卻是冷笑道:“我不過是一時發傻想要去幫一條鯊魚脫離溺水的狀況而已,誰知道自己不會游泳。”
  
  “落?”風無痕擔心的看著冷天翎,這個人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年,他卻從來沒有看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落,如果你累了,就回清月教,知道嗎?”
  
  冷天翎微笑道:“是的,我知道,有你這個弟弟在,那裏就是我的家。”
  
  弟弟?風無痕怒道:“你胡說什麼啊,至少也應該你是弟弟啊。”
  
  冷天翎踢了他一腳,臉上的笑容擴得更大了。自己真的是把風無痕當朋友當弟弟,當親人的。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風無痕還是真的對自己好的吧。想到這裏冷天翎又感覺到胸口傳來的疼痛,其實他也只是吃了一點藥然後強忍著,冷清寒那一掌絕對不是好受的。
  
  “怎麼了,落?你的臉色不太好。”風無痕擔心道。
  
  “沒事的,你知道我是玉手神醫的嘛,什麼病我還醫不好?”
  
  “天翎?”很遲疑的叫喚,冷天翎和風無痕望過去,竟然是冷天翔。沒有想到冷天翔也到了。
  
  冷天翎慢慢走到冷天翔面前,微微一笑,道:“你認錯人了哦,哥哥。”
  
  冷天翔當場石化在那裏。他是聽說冷天翎回絕心山莊,他是聽說冷天翎已經認父親了,他才趕回來的。又聽說冷天翎和冷清寒一起去了武林盟,他又馬上趕到了這裏,誰知換來的卻是冷天翎冰冷疏遠的一聲“哥哥”。
  
  風無痕也走到冷天翔旁邊,對他說,你看錯了吧,這是你妹妹冷天雪。
  
  冷天翔隨即反應過來,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便去找冷清寒了。
  
  風無痕很怪異的看著冷天翎,他一直覺得冷天翎今天很奇怪,尤其像是會叫另一個人哥哥這樣的事情。冷天翎從來不叫別人哥哥,他喜歡叫比他大三歲的自己弟弟或者小孩,就好象他很大一樣。但是他絕對不會叫別人哥哥。
  
  冷天翎感覺到風無痕的眼神,輕輕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會有什麼事呢?不過是被騙了而已,反正是在演戲,那麼就演得徹底一點。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只是演戲的。自己又是誰?自己誰都不是,誰都不是。
  
  東方成讓人將門窗關上,兵器一件一件被抬出來。的確都是極品兵器,眾人不得不感歎。這其中屬劍最多也最精。
  
  “下面這一件才是真的絕世珍品。”東方成笑著親自拿出一個盒子,眾人的目光也都轉向那個盒子,都在猜測是什麼寶貝。“這是天下第一劍,勝邪。”東方成一邊興奮的說一邊打開盒子。
  
  眾人都驚訝的望著那個盒子,因為裏面只有一塊爛鐵。
  
  勝邪,傳說中的湛瀘劍,通體黑色,為歐治子所鑄,為天下第一劍,難道只是一塊爛鐵?冷天翎冷笑。
  
  東方成覺得奇怪,往盒子裏一看,原來的勝邪竟然變成了爛鐵。東方成一個站不穩就坐了下去。“怎,怎麼會?”
  
  “哈哈……”門外傳來狂笑聲,眾人開門去看,只見一個穿著墨綠色華服的男子,頭髮庸懶的披下,卻是美得動人心弦,很多人都看得呆了。
  
  “你是魔教教主。”
  
  玄非淡淡一笑,回道:“正是。”
  
  “是你偷了我的寶劍?”東方成顫抖著道。
  
  “不,是拿,拿回本來就屬於我寒水宮的東西。”玄非臉上的笑消失了,給人一種很強大的壓迫感。
  
  “還我劍來。”東方成說著沖了上去,與玄非打了起來。眾人都旁觀著,以為武林盟主必勝。誰知東方成漸漸敗下陣來,最後是玄非一掌打到東方成的胸口處,把東方成打出九尺之外。東方成一落地就吐了一口血出來。
  
  武林盟主竟然打不過這個魔頭,這下怎麼辦?眾人都望向冷清寒,也許只有冷清寒才能打敗他了。
  
  “你們想活著從這裏出去也可以,不過要留下一人。”玄非看向眾人,又是庸懶的一笑。
  
  不要說留下我。冷天翎心中暗道。
  
  “我要她。”玄非抬起手指向一個人,眾人望過去,竟是個出塵美人,漂亮得閃了眼。
  
  真是說不要什麼就來什麼。冷天翎心中歎道。
  
  冷天翎剛踏出一步,東方元就沖了出去。“你憑什麼,我們這些武林人士你以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嗎?”東方元喊道。
  
  真不幸,被你說對了。冷天翎搖搖頭,走了過去。眾人雖然很想阻止,畢竟這麼一個美人拱手讓給一個魔頭,真是不忍,但又都怕玄非會找上自己,所以沒有一個人出來。
  
  冷清寒站在那裏沒有動,風無痕也沒有動,冷天翔看他們都沒有動也沒有動。東方元看著冷天翎距離那魔頭越來越遠,心中著急,但是自己的武功根本就不可能打得過,東方元終於不忍心羊入虎口,沖過去想要阻止冷天翎前進,卻被冷天翎一甩袖帶起的風送去很遠。
  
  冷天翎提起卻邪朝玄非走去,玄非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擴大。冷天翎終於拔劍刺向玄非,玄非輕鬆的往旁邊一躲。玄非的武功果然是增進不少,不過這還是冷天翎的功勞。
  
  “你存心看我笑話不是?”冷天翎在靠近玄非的時候說道。
  
  “我不過是想幫你而已。”
  
  “幫我?”
  
  “因為我看你好象很痛苦。”
  
  “真是謝謝你還那麼關心我。”
  
  玄非依然笑著,與冷天翎那玩耍一樣的打,可是眾人去是看得捏著一把汗。
  
  冷天翎本來就被冷清寒打成了內傷,這樣的打鬥使冷天翎的內傷加劇,突然感覺到胸口疼痛。冷天翎突然倒下。
  
  玄非一驚,想要去看一下,卻被三個人擠了上來。玄非的武功再高,也高不了冷清寒,更何況還有風無痕和冷天翔在。東方元馬上沖過去扶起冷天翎。冷天翎見玄非和那三個人打得吃力卻還要過來看他的傷勢,就對他使眼神讓他馬上走。玄非看了冷天翎一眼,確定他真的沒什麼事了之後,就輕輕一躍,跳出一丈之外,然後就飛走了。(汗,為什麼要飛走?)
  




第三十六章

  風無痕剛和玄非打完,一回頭就看見東方元半抱著冷天翎,馬上把東方元推開。拉著冷天翎的手問:“你受傷了?”
  
  “沒有,他不會傷我的。”冷天翎扯動嘴角道。
  
  風無痕一聽就起了醋意:“是,他不會傷你,那你為什麼摔倒,現在內息還那麼亂?”
  
  冷天翎低下頭,咬著下唇。為什麼?因為冷清寒。
  
  冷天翔在旁邊看著,想上去說句話,卻又退了回來。可惡的自製能力,冷天翔在心裏罵著自己。
  
  冷清寒一個箭步走上來,把還在低頭不知道說什麼的冷天翎拉走了,留下了所有的旁人。
  
  “你可以放開我了。”冷天翎冰冷的說道。冷清寒一愣,轉身過去,冷天翎卻是閉了眼睛。不再看,不想再看,不要再看那個欺騙了自己的人。“冷清寒,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裝瘋為什麼要騙我,但是我已經不想再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了。”冷天翎感覺握著自己的手一緊,冷天翎緩緩睜開眼睛,裏面全是冰冷。
  
  “我記得你說過你最討厭別人騙你了,”冷天翎道:“那麼現在你又何苦來騙我?是想要報復我?”
  
  冷清寒沒有說話,只是咬著下唇。冷天翎自嘲的一笑,道:“好,你成功了,我被你騙了,那麼現在你可以讓我走了吧?”
  
  冷清寒握住冷天翎的手一緊,冷天翎只感覺到自己一個不穩就向前倒去。冷清寒的懷抱,好暖。但是這是否又是一個謊言?冷天翎真的很想沉淪在那個溫暖的懷抱,因為那裏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但是,不能。
  
  “那麼現在我們兩清了,相互欺騙了一次。”
  
  “不,不要。”冷清寒低沉的聲音響起,抱著冷天翎的雙臂收緊了些。好安心,好想就這樣睡下去。原來一直不是自己在照顧冷清寒,而是自己在依賴他,依賴他只會對自己展現的笑容,依賴他不經意的溫柔,依賴他現在溫暖的懷抱。
  
  “我們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冷天翎一笑,掙脫了冷清寒的手臂。就這樣轉身,然後回頭,SAY GOODBYE。
  
  冷清寒不知道冷天翎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直覺的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這個人要離開自己了,也許永遠也見不到了。不,絕對不放他走,即使把他傷痕累累的留下。
  
  冷天翎感覺到身後強大的氣流,不禁心中一驚。體內開始翻滾,胸口的疼痛就這樣加劇。他根本就沒有對自己怎樣,只是氣流就已經傷到了自己,看來是傷勢完全沒有好轉呵。冷天翎暈倒之前如此想。
  
  好痛!這裏是哪里?好像是冷清寒的房間。冷清寒的房間?冷天翎一急就坐了起來,自己怎麼會在這裏?可是剛一坐起來就又被壓了下去。冷天翎看清是冷清寒在自己上方,冷著一張臉,分不清喜怒哀樂。
  
  “過來。”冷清寒吩咐道。大夫馬上給冷天翎把脈。
  
  “莊主,天翎少爺既然醒了,就沒什麼大問題了。”大夫有一點打顫的說道。
  
  “下去。”很冷的一聲吩咐。
  
  沉默,冷清寒看著冷天翎,冷天翎看著牆。
  
  “冷清寒,這才是你,冷漠孤傲,惟我獨尊。”冷天翎終於打破沉默,用看似褒獎的話語嘲諷的說出。對,這才是冷清寒,那個只會對自己一個人笑,會變得很單純,很溫柔的冷清寒,只是一個夢境,現在夢醒了。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冷清寒低沉的吼出這一句話,眉頭深鎖著,眼睛深邃得看不見底。
  
  “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放我離開。”冷天翎直視這冷清寒的雙眼,仿佛在宣告自己的決心。
  
  “如果我說不呢?”
  
  “你以為你要憑什麼留住我?”
  
  沒有防備的,一個吻霸佔了所有的呼吸,強勢且霸道的吻,沒有給冷天翎一點喘息的機會。肺裏的空氣像要掏幹了,胸口隱隱作痛。當冷清寒的唇離開的時候,冷天翎的臉已經是煞白的一張,額頭還隱隱冒出了冷汗。
  
  冷天翎大口喘息著,剛一緩過來,就譏諷道:“真沒想到冷大莊主會用這種辦法留住人呢。本來你就沒當我是個存在的人,現在這又是做什麼?十四年前你可以當沒有我這個人,那麼現在也一樣……”
  
  “不,不是的。”冷清寒抓緊冷天翎的雙臂,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
  
  “我和你,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冷天翎說完下了床,只是剛站起來就暈了下去。
  
  “莊主,天翎少爺這傷是被您打的,傷到內腑,好在他有吃藥控制,基本上沒什麼大問題了,但是情緒還是要穩定啊。”大夫說這些的時候是顫抖的,尤其說道冷天翎的傷是被冷清寒打的時候。
  
  “為什麼會這樣?”冷清寒不理會大夫的顫抖,看著冷天翎道。
  
  冷天翎剛轉醒,聽到這些話,虛弱道:“你以為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可以傷我?”
  
  “但是我……你是那天的黑衣人?”
  
  冷天翎一笑,然後轉過頭,不再看冷清寒。
  
  然後大夫走了,然後屋子裏靜了,只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我不認為這個世界上缺了誰我會活不下去,”冷清寒終於說話:“但是你。十四年前你出現了,又離開了,我以為只要一下就可以過去。然後是,你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再後來,你失憶了,你來殺我,你回來待在我身邊。每一次你出現,我都會感到高興,然而你走的時候,就會在我心上留下疤,你知道嗎?”
  
  冷天翎聽這冷清寒的話,似乎語調沒有什麼起伏,還是那麼冷靜,這是真話?
  
  “我寧可你回來,再在我身上留傷,也不要你頭也不回的離開。”冷清寒道。
  
  “所以你就裝瘋,你欺騙我,你想這樣留下我?難道你還準備騙我一輩子?”
  
  “不,在你回來之前,我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冷清寒靠近了冷天翎道:“你知道的,不是嗎?”
  
  “是,你的脈象確實是這樣,但以你的武功修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走火入魔?”
  
  “因為你去了朱雀,因為朱雀說你死在了朱雀。”
  
  “……”冷天翎無言,但是這樣,他就會走火入魔?他是那樣的男人?喜怒哀樂都不表現在臉上的人,會這麼容易走火入魔?
  
  “你不相信我嗎,翎?”冷清寒放低了聲音,唇就這樣靠了過來,正好在冷天翎的嘴角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第三十七章

  “你不相信我嗎,翎?”冷清寒放低了聲音,唇就這樣靠了過來,正好在冷天翎的嘴角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冷天翎笑道:“你想說後來你看見我活著,所以好了。那你為什麼要騙我?難道你還想說是想把我留在身邊?”
  
  “……”冷清寒沒有說話,只是眼睛定定的看著冷天翎。
  
  “夠了。”冷天翎慢慢下了床,避免再次暈倒,他站定後才開始移動。“我說我要走,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你留不住我。”
  
  冷天翎緩慢走到門邊,他感覺到了身後淩亂的氣流,然後是一支簪子飛過來,正好擦過冷天翎的脖子,深深陷進了牆上。冷天翎定住,感覺溫熱的液體從脖子上流下來,他微微一笑,走出了門外。
  
  終於解脫了。冷天翎深吸一口氣,外面的空氣果然還是清新一點。但是為什麼心裏是空的?大概是因為剛才冷清寒說的那些話吧,騙人的,才不相信;或者是因為內傷還沒有好。冷天翎撫上自己的胸口,那裏有一道傷痕,冷清寒也有一道,冷清寒的那道傷是自己給的。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自己傷過冷清寒吧。不,不要想他了。自己和他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只不過是在一個錯亂的時空,發生了錯亂的事情。
  
  冷天翎走著,一直沒有回頭,不知道冷清寒現在在做什麼。冷天翎覺得腳步越來越重,喘息也越來越厲害。自己變了,變得不像自己了,曾經那個自己,什麼時候不見了呢?
  
  “牛大夫,你幹嘛啊?”侍女小心的問著大夫。
  
  “沒,沒事……藥,藥熬好了嗎?”牛大夫顫抖的說著。
  
  “怎麼會沒事?你看你顫抖得那麼厲害,臉色那麼蒼白,一定有事。”
  
  “我是大夫我不知道嗎?你什麼時候看莊主那樣過?他要殺人都是一句話不說的,今天那表情比要殺人還恐怖。”牛大夫一急,就說了句完整的話出來。
  
  “莊主怎麼了?”侍女小心翼翼的問。
  
  “還不是因為天翎少爺?”
  
  “說起來,莊主對天翎少爺夠好的了,從沒見過莊主對誰那樣。”
  
  “你快點熬藥啊,要是天翎少爺有什麼事,我就不是丟小命那麼簡單了。”
  
  “哦,好。”
  
  他對我好?他什麼時候對我好了?我都不知道,他們又知道什麼?冷天翎笑著聽完那些話,又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還是躺在冷清寒的床上,只是冷清寒不在旁邊。
  
  “天翎少爺,把藥喝了吧。”牛大夫端了藥到冷天翎面前。
  
  “我不喝藥。”冷天翎皺了皺眉,然後道:“冷清寒呢?”
  
  “莊主在書房。”牛大夫道。還有誰敢直呼絕心山莊莊主的名諱,也就只有這個天翎少爺了吧。不,或許還有天翎少爺的母親。“莊主說,天翎少爺的身體還沒有好,先住下修養一段時間再走。”
  
  自己現在的狀況的確不太適合去哪里,暫時留下來也好。不過這個牛大夫,盡開些那麼苦的藥,自己可受不了。
  
  冷天翎下床,寫了個方子給牛大夫,說:“你去幫我熬下這付藥吧。”
  
  那牛大夫看見冷天翎寫的方子,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還是底著頭出去了。
  
  冷天翎端起牛大夫的藥聞了聞,微笑了一下,這牛大夫的醫術還不錯。
  
  留在絕心山莊修養的幾天,冷天翎一直住在冷清寒的屋子裏,但是一直沒有見過冷清寒。身體恢復得很快,脖子上的傷口冷天翎也處理了,現在幾乎看不見疤痕。冷天翎一直在猶豫要不要也把胸口的那道疤去掉,最後還是留下了。男人就是要有道疤才好。
  
  身體恢復得很快,基本上沒事了。冷天翎站了起來,到冷清寒的院子裏逛了一下。看見一個侍女端了飯菜。現在明明還不到吃飯的時間啊。
  
  “姐姐,你這個時候端了飯菜是要去哪里?”另一個侍女正好來了,問了冷天翎想知道的問題。
  
  “到莊主的書房。”
  
  “莊主又沒吃飯?”
  
  “這幾天莊主的飯都是熱了冷掉,冷了再熱,可是莊主不吃啊。”侍女皺眉道。
  
  “對哦,莊主這幾天一直呆在書房,哪也沒去。”
  
  “哎呀,我不跟你說了,我去送飯了。這幾天莊主心情不好,我可不敢再惹了莊主。”侍女說完急忙端了飯走了。
  
  又沒吃飯?冷天翎微皺了眉,轉而又想,我管他那麼多幹什麼?於是回了房間。
  
  冷天翎收拾好了東西。東西也不多,都能放在身上,加上一把劍。冷天翎叫來管家,讓管家幫忙帶出絕心山莊去。
  
  “天翎少爺真的要走嗎?”管家前面帶路道。
  
  “恩。”
  
  “可是莊主……”
  
  “不管他。”
  
  管家忙道:“可是最近絕心山莊的事物還堆著沒人處理啊。”
  
  “我又不是專門替你們管理事務的,再說冷天翎不是一直在書房嗎。”
  
  “這,莊主那裏沒人敢去啊。”管家小心道:“莊主最近一直在書房裏,什麼也不做,屬下也不敢去打擾。”
  
  不敢打擾他倒來找我?
  
  “到了,我看見大門了。你走吧。”
  
  “天翎少爺……”
  
  “走!”冷天翎低吼一聲,管家縮了下脖子,退了下去。
  
  “每一次你出現,我都會感到高興,然而你走的時候,就會在我心上留下疤,你知道嗎?”切,你留疤關我什麼事?
  
  “我寧可你回來,再在我身上留傷,也不要你頭也不回的離開。”你以為我是誰?血煞殺人要錢的。
  
  “說起來,莊主對天翎少爺夠好的了,從沒見過莊主對誰那樣。”他哪里有對我好了?一直一直在騙我,這也叫對我好?
  
  “這幾天莊主的飯都是熱了冷掉,冷了再熱,可是莊主不吃啊。”他喜歡自虐不吃飯,跟我沒有關係。
  
  冷天翎終於走出了絕心山莊。深吸一口氣,自由了,真好。
  
  媽的,我真像一隻在籠子裏關久的鳥,一直想要出去,真的出去了又想進去。我他媽有病啊。
  
  冷天翎邊摸索著路邊走。不由為自己小小的驚訝了一下。自己原來也會這樣罵人的。天都快黑了,怎麼還沒找到?
  
  周圍冷清清的,一個人都沒有,問路都找不到人。天都黑了。肚子餓了。再找不到怎麼辦,那就隨便找個地方住吧。
  
  真是的,絕心山莊幹嘛那麼大,冷清寒那個笨蛋。

第三十八章

  真是的,絕心山莊幹嘛那麼大,冷清寒那個笨蛋。
  
  還好,終於找到了,冷清寒的書房。冷天翎沖了進去,裏面卻是淩亂的沒有一個人。冷清寒的書房向來都是很整潔的,從來不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為什麼?還有絕心山莊裏異常的冷清,幾乎都看不到人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冷天翎摸索著回冷清寒院子的路線,天已經全黑了,沒有人點燈,月亮也被遮了起來,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冷天翎越走越急,找不到,找不到路。
  
  冷清寒,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冷天翎終於找到了去冷清寒院子的路。院子裏也是被黑暗籠罩,沒有任何光。冷天翎憑感覺走了進去。還在門外就感覺到冷清寒房間裏透出來的森冷氣息。冷天翎不由彎了嘴角。對了,這才是冷清寒的感覺,森冷的,在很遠的地方都可以感覺得到。這種寒意,可以讓周圍的人都不敢接近。
  
  冷天翎剛一推開門,就有一把劍伴隨著冷清寒的一聲“滾”飛了出來。冷天翎躲了過去。然後笑著說:“這可是你要我滾的。”
  
  裏面突然靜音了,然後是淩亂的東西摔落的聲音。冷清寒從裏面跑出來緊緊抱住了冷天翎,像是要揉進身體裏一般。
  
  “好緊,你抱得我喘不過氣了。”冷天翎說道。
  
  冷清寒搖搖頭,手上的力道更增加了些。
  
  “傻瓜。”冷天翎笑道,抬手抱住了冷清寒。
  
  過了很久,冷天翎見冷清寒一點放手的意思都沒有,才終於忍不住道:“喂,冷清寒,我餓了。”
  
  冷清寒才松了一點手,然後用沙啞的聲音道:“你答應我不走了?”
  
  “我又沒說我不走了。山莊裏的人呢?”
  
  “你認為他們還敢留在這?”
  
  冷天翎微笑一下,然後道:“那我的晚飯怎麼辦?”
  
  “那你還走不走?”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冷清寒。”回來又不是專門受氣的,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回來,自己到底是哪根經出了問題啊。
  
  “我也沒吃晚飯。”冷清寒的語氣聽起來特無辜。
  
  冷天翎歎一口氣,進了冷清寒的房間,點上燈。冷清寒頭髮淩亂的披著,憔悴但眼睛卻是發著光的,手上還有未幹的血跡。
  
  冷天翎走過去,拉過冷清寒的手,打開來看,手掌上是指甲陷進肉裏的痕跡。冷天翎撫著冷清寒的臉頰,真的瘦了很多。
  
  冷天翎歎口氣,道:“我,決定不走了。”
  
  “嗯。”冷清寒微笑著,眼裏有從未出現過的溫柔的光。這一次是真的,真的很溫柔。
  
  冷天翎知道,當他出現的時候,冷清寒周圍的寒氣都隨之散去,只留下數不盡的溫柔。這樣就可以了,至少我證明了你在乎我。
  
  一個吻,溫柔而綿長。他們都在汲取對方的溫度,就好像再也分不開一樣。當長吻結束的時候,冷天翎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了,冷清寒正壓著自己。
  
  “我餓了。”冷天翎試圖阻止事態的發展。
  
  “我知道。”冷清寒笑著在冷天翎的嘴角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冷天翎繼續努力。
  
  “我也是。”冷清寒仍是笑著在冷天翎的嘴角落下一個吻。
  
  冷天翎歎一口氣,自己還真是賠了,餓著肚子回來了不但沒東西吃,還要被吃。算了,以後再吃回來好了,反正現在也沒力氣去吃了。
  
  冷天翎輕抱著冷清寒,感覺到一種安心和溫暖。這或許就是安全感吧。冷天翎微微一笑,卻被冷清寒咬了一口。
  
  “很痛哦。”
  
  “以後這種笑容不准隨便露出來。”冷清寒霸道的說。
  
  “我笑又怎麼了?”
  
  “你不知道你笑起來會讓你很想吃了你嗎?”
  
  冷天翎加深了笑容,湊上去吻了冷清寒一下,道:“那這樣呢?”
  
  “等下你就會連這樣的事都做不了了。”冷清寒聲音沙啞道。一遍遍吻過瑩白的肌膚,留下一個個淡紅的印子,更是顯得曖昧至極。(我已無力繼續,汗~)
  
  進入的時候還是很痛,冷天翎用力搖著頭,希望可以減輕一點痛,卻是徒勞。“痛……”
  
  冷清寒停下來,讓冷天翎有一個緩衝的時間,湊上去,輕吻冷天翎的臉頰。“忍一忍,很快就好。”冷清寒聲音沙啞道。
  
  什麼很快就好,你下來試試。冷天翎翻了個白眼。“下次我要在上面。”
  
  聽著冷天翎氣憤的語氣,冷清寒的呼吸更急促了,身下一個用力。
  
  “啊……”冷天翎慘叫了一聲,雙手緊緊抓著冷清寒的手臂,冷汗直流。混蛋……(這次是真的無力繼續了,汗~)
  
  冷天翎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身體已經清理過了,衣服也換好了。冷清寒抱著自己,眼睛也一直在看著自己。
  
  “醒了?”
  
  “恩。”
  
  冷清寒吻了吻冷天翎的唇。
  
  “我餓了。”都快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這個冷清寒真沒節制。
  
  “我讓人做了粥。”冷清寒笑道。
  
  看樣子那些下人是回來了,還好有東西可以吃,不然真懷疑自己的選擇。
  
  “其實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吃吧。”冷清寒曖昧的笑著,又在冷天翎唇邊落下個吻。
  
  冷天翎臉一紅,沉聲道:“冷清寒!”
  
  冷清寒定定地看著冷天翎,看得冷天翎心裏發毛。難道就敗給了這個人不成?冷天翎歎了口氣。
  
  穿好衣服,冷清寒讓人端了東西上來。冷清寒是什麼時候去讓人弄東西的?冷天翎奇怪到。算了,不要想了,還是吃東西最重要,不然還真餓出胃病了。
  




第三十九章

  冷天翎在絕心山莊裏,有時間就練練武,冷清寒也會在旁邊看著。只見少年長劍一揮,就將樹上的冰削斷了截在劍上。
  
  冷天翎才一停下來,就見冷清寒走過來笑著道:“翎兒的武功真是精進不少。”
  
  冷天翎也笑了笑,已經是冬天了啊。至上次決定要留下來有五個月了。自己向來很少在意季節的變化,只是不知道竟是變得這麼快的。在這絕心山莊呆了那麼久,還真是想念外面的世界了。
  
  “翎兒怎麼了?想出去玩嗎?”冷清寒見冷天翎沉默了,便問道。
  
  冷天翎笑了笑說:“不及,現在還是冬季,出行多有麻煩,還是等開春的時候在出去玩吧。”
  
  冷清寒一挑眉,道:“翎兒還沒問我要不要帶你去呢。”
  
  冷天翎微微一笑,雙手環住冷清寒道:“你會和我去的,對嗎?”
  
  冷清寒在冷天翎唇邊吻了一下,不再言語。
  
  冷天翎知道冷清寒對他很好。比如有一次,冷天翎在一本醫書上看見一種名為“驚若”的藥,很是少見,隨便跟冷清寒提了提,第二天冷清寒就失蹤了,三天后回來就帶回了“驚若”。不過代價是冷天翎幾天沒有起床。
  
  冷天翎沒事在絕心山莊裏閒逛,也基本摸熟了地形。
  
  冬天的太陽顯得異常明媚,冷天翎趁著冷清寒處理山莊的事物,就到處閒逛。只見前面有一縷煙升起,便朝那裏走去。原來是兩個家奴在生火取暖。
  
  “咱莊主對天翎少爺還真是好,也不見他老人家對天翔少爺有那麼好過。”
  
  “大概是天翎少爺在外面受了苦,莊主也想對他好些。”
  
  “我還以為莊主是什麼都不會在意的人呢。”
  
  “聽說當初天翎少爺的母親是三夫人。你知道三夫人當初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美人。”
  
  “這麼說來我好像聽說過,那我們莊主對三夫人應該很好的,所以三夫人死了會對天翎少爺好也是常事。”
  
  “誰說三夫人死了?當初三夫人不滿莊主有幾位夫人,所以才一生了天翎少爺就離開了,三夫人沒有死。”
  
  冷天翎聽到這裏就走開了。這話是什麼意思?三夫人沒有死,就是說那個不在意自己孩子的冷漠女人沒有死,而她還是出了名的美人,那樣冷清寒會不會對她特別一點呢。雖然冷清寒自己也是大美人沒錯,但不妨礙他喜歡一個美人啊。
  
  冷天翎直覺自己什麼時候有了小女兒心態,明明一個大男人嘛。冷天翎歎了口氣就回了冷清寒的院子。
  
  “翎兒,今天去哪玩了?”冷清寒笑道。
  
  “哪也沒去呢。”冷天翎也笑道。冷天翎覺得冷清寒越來越愛笑了,而且笑起來越來越好看,簡直就可以把人整個吸進去。
  
  “三夫人,也就是我娘,是個怎樣的人?”冷天翎當然不會願意叫那個女人“娘”,不過她的確是這個身體的娘。
  
  冷清寒愣了下,顯然沒想到冷天翎會突然問這個。他閉了眼睛,緩緩道:“翎兒,為什麼突然想起問這些。”
  
  “沒有,只是突然想知道。”冷天翎平靜道。
  
  “翎兒,我們不說這個好嗎?”冷清寒望向冷天翎道。
  
  冷天翎覺得冷清寒神色怪異,卻也不說,只是點了點頭。他冷清寒是誰,又有誰會讓他變了神色
  
  冷天翎在山莊裏打聽,卻都沒有人說三夫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不過冷天翎也猜出,至少那個三夫人很有個性,還有點女權。像在古代這種時候,哪個女人會自己跑回家?這種女子在古代,算是異類了。
  
  想到三夫人,冷天翎有想起自己的母親,那個女人,也曾是個好母親吧,為什麼這一切會變成這樣,自己曾以為她是真心愛父親的,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不要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寧願一死也不要活在沒有那個男人的世界。那個女人自己是該恨的吧,是她奪走了自己所有的幸福,她奪走了所有人的幸福。
  
  冷天翎不禁黯然,不恨,她早已經死了,再恨也是不值得。只是母愛的滋味,自己早已忘記,在這個時空也沒有得到過母愛,所以自己大概是不需要的,習慣了,也習慣了背負著兩個人的恨,母親和父親的恨。
  
  “翎兒,怎麼了?”冷清寒見冷天翎眼裏的變化,便問道。
  
  “沒什麼,想到一些事情。”
  
  冷清寒眼色微暗了些,道:“聽說你最近在打聽你的母親,可是真的?”
  
  冷天翎知道山莊裏的事定瞞不過冷清寒,讓他知道也是難免,只是不問山莊裏的人又問誰?冷清寒又不肯告訴自己。
  
  冷天翎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想要知道她?”
  
  “只是突然想知道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冷清寒轉過頭去,不再看冷天翎,只是過了一會兒才道:“你真的很想知道嗎?”
  
  “我只是好奇而已。”冷天翎道。確實是好奇。
  
  冷清寒不說話,只是轉過來,輕輕吻住冷天翎,越吻越深。然而冷天翎卻覺得這個吻很冷。
  
  “三夫人要回來了。”冷天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睡覺,聽到後卻是再也睡不著了。那個走了十八年的人,就這麼說回來就回來了。而且為什麼每次提起她,冷清寒的表情都那麼怪異?
  
  




番外 冷清寒(一)

  我以為我會是一輩子都沒有感情的人。那時候建立絕心山莊只是因為對於武學的執著。然後身邊的每一個女人,都只是為了滿足需要。她們也許很美麗,但於我來說,只是一副皮囊。而孩子,不過只是繼承絕心山莊的必要。
  
  然後在那一年,我看見了他。他也是我的兒子,然而我卻從未留意,甚至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他那時候只有三歲,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通體籠上了一道金色的光,很可愛。聽見他用清脆的聲音說話,語言裏沒有對我的敬也沒有對我的畏,似乎就當我完全不存在。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孩子,竟然可以忽視我。
  
  我讓他跟著冷天翔一起讀書習武。
  
  那天我碰巧路過他們的書房,看見他回頭對著冷天翔燦爛的微笑,我的心竟然抽搐了幾下,真想把冷天翔給掐死。當我發現這個想法的時候,我驚呆了,這麼明顯的嫉妒,竟然會是從我心中發出來的。他從來沒有對我笑過,一次也沒有,他看我的眼神是冰冷的,看冷天翔卻全然沒有那種感覺。有時候我覺得我看著他冰冷的眼神,胸口都要炸開了。
  
  我到底是怎麼了?
  
  那天夜裏山莊闖進一個黑衣人。真是膽子不小,連我絕心山莊都敢闖。我且看他要做什麼,便不動聲色。他竟然進了冷天翎的院子。天啊,我要瘋了。怎麼辦?他不會對冷天翎怎麼樣吧?
  
  他進去了有一段時間,我正想沖進去的時候他抱著冷天翎出來了。他竟然以天翎做要脅。不,冷天翎是自願的,雖然冷天翎沒有表露出來,但從那黑衣人的眼神我卻看出了端倪。
  
  你就真的那麼想離開這裏,離開我?好,我放你,自由。只要你想離開,我就讓你走。從你一出現,我整個人都變得不像我,情緒幾乎要不受我控制了。只要你走了,就一切會恢復原樣。
  
  我知道我的目光森冷得可怕,我說:“讓路。”所有人都讓開了,我看見他離開,他終於是離開了,心似乎沉入了湖底,再驚不起波瀾,這樣就好,這樣就不會隨便為一個人弄得心神不寧了。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他了,可是十二年後,我又遇見了他。我還以為我已經不會在為他的出現而擾亂心緒了,可是我錯了。
  
  前面一個白衣少年,戴著紗笠,身上有一種清冷的氣質。“擋路”,我隨手一揮,想將他逼遠。卻被他擋住了。“我本來就是站在那裏的,你見了不知道繞道走,幹嘛來惹我?”他竟然理直氣壯的對我說,可以就這樣忽視我的人,這個世界上恐怕就只有他了吧。難道是他?
  
  我用幾把柳葉刀試他的武功,他卻和我較上勁了。只是後來踩到了香蕉皮,摔了一跤。還好我及時收住了攻勢,我想去扶他,卻沒有,紗笠掉下來也不知道。他的紗笠也掉了,我看見他的臉,竟是一愣。他和我已有七分相似,長大了好多,十二年沒有見到了,再見時,心跳慢了一拍。
  
  他撿起紗笠,遞給我。他好像把他的遞給我了,我接過來,他說“不打不相識嘛,在下落玉,敢問公子尊名”。落玉?他什麼時候改名叫落玉了?公子?他叫我公子?雖然從未聽過他叫我“父親”,但是這麼陌生的稱呼,他是忘記我了還是假裝不認識我?我準備要走,他卻是追問我的名字。心中升起一陣酸澀。“…冷清寒…”我告訴他,終究還是希望他記得我的。
  武林大會上,我看見了他。他旁邊站這一個黑衣少年,他跟少年在一起的時候,身上的冰冷氣息全都沒有了。我心中一窒。
  
  黑衣少年上臺挑戰,打敗了畢詠劍。我忍不住上去和他比試。那少年自然不是我對手,可是想到他竟然可以如此讓天翎卸下防備我就想殺了他。“不要!”是天翎喊的,他讓我不要傷他。我住了手,卻被內力反噬,受了內傷。你真的那麼在乎他?好,我離開。
  
  晚上的時候他來看我,我心裏是高興的,那麼是不是就證明他是關心我的?他只是很平淡的問候,然後轉身要走。就那麼迫不及待的要離開我嗎?
  
  “為什麼?”很多個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要裝做不認識我?為什麼那麼在乎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只問了一個為什麼。他也只回答了我一個為什麼。他說:“因為他是我朋友。”
  
  心裏是痛的,為什麼?為什麼每次見到他都會變得不受自己控制?我到底是怎麼了?回山莊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個糾結了我十二年的問題。但是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然而那個答案讓我如何說得出口。我們即使不曾相認,也還是父子。父子。
  




四十

  “三夫人要回來了。”冷天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睡覺,聽到後卻是再也睡不著了。那個走了十八年的人,就這麼說回來就回來了。
  
  冷天翎記得當初聽說她走了,以為她是死了,畢竟自己從未見過她。冷天翎到山莊走的時候,聽到有人說,當初莊主最喜歡的就是三夫人,可是三夫人走了,所以後來莊主才會對天翎少爺特別好。三夫人似乎就是聽到了這個消息,才會回來的。這樣以後山莊是不是就會像個家了呢,如果天翔少爺回來就更好了。
  
  冷天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竟然抽痛了一下。原來還是自己錯了,真是可笑,自己不過是個替代品,所以那時,在自己還是李木子的時候,才會感覺他看自己卻像看別人,是不是記憶恢復了智力更降低了呢?冷天翎慘笑。
  
  “翎,你怎麼了?”冷清寒一進房就看見冷天翎坐在那裏笑,笑得淒涼,好像就要消失一樣。
  
  “沒什麼,我聽說她,回來了。”冷天翎對冷清寒道。
  
  “她?”冷清寒愣了一下,然後眼神閃爍了一下,不再看冷天翎,只道:“這件事你不要管了。”
  
  他讓我不要管?
  
  “好,那我就不管了。”
  
  “如果……她來了,你會怎麼樣?”冷清寒試探著問。
  
  “你想讓我怎樣呢?”冷天翎笑著看冷清寒。
  
  冷清寒不說話,只是抱著冷天翎。緊緊抱著。
  
  不知道為什麼,冷天翎覺得冷清寒的這個擁抱很冷。
  
  “天翎少爺,莊主一大早就出去了,讓您自己用午飯。”侍女進門對冷天翎道。
  
  “恩。”冷天翎道:“他去幹什麼了?”
  
  “這,奴婢不知。”侍女低頭道。
  
  “好,你下去吧,還有,今天你就不要來了。”冷天翎道。
  
  侍女退下去後,冷天翎一個人坐在房間裏。他,是去接三夫人了吧。冷天翎自嘲的想,不是沒有發現最近冷清寒的變化,他變得很奇怪,就好像是刻意的疏遠,尤其是說起他的三夫人的時候,他都會閃爍其辭。這些都不是錯覺吧。
  
  “如果……她來了,你會怎麼樣?”冷天翎想起冷清寒的問話,我會怎麼樣呢?
  
  冷天翎走著,突然發現自己走到了絕心山莊的大門口。怎麼走到這裏來了?似乎真的很久沒有出去了。出去一下就回來吧。
  
  到了小鎮上,冷天翎才發現自己餓了,不過好像沒有帶錢啊。還是回絕心山莊好了,不然冷清寒發現自己又跑出來了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呢。
  
  冷天翎轉過身往回走,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喲,這不是玉手神醫嗎?”
  
  冷天翎尋聲望去,卻見原真坐在酒家裏面前擺著一桌子菜對著自己笑。
  
  “落公子這是去哪兒呢?”原真繼續笑道。
  
  “與你無關。”
  
  “相逢便是緣,落公子不在這裏坐下與原某敍舊嗎?”
  
  “無舊可敘。”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玉手神醫也會有怕的時候。”
  
  “激將法對我有用嗎?”
  
  “總得試試啊。”
  
  冷天翎走了進去,這原真怎麼會在這裏?
  
  “你是在奇怪我怎麼會在這裏?”原真問道:“我只是剛巧路過,聞到香味就進來坐了,誰知看見了故人。”
  
  鬼才是你故人。冷天翎端起茶來端詳了一下顏色,又聞了聞味道,似乎是迷魂香。
  
  “怎麼,怕我下藥?”
  
  下不下藥你自己心裏清楚。冷天翎冷哼一聲。但是以這個分量,還迷不倒我。冷天翎小酌了一口,開始吃菜。也許是天漸漸晚了,眼前越來越黑。
  
  “這家店怎麼不點燈?”
  
  “什麼?”
  
  “我說我吃飽了,要走了。”冷天翎剛站起來,感覺有一點頭暈,卻穩住了。看來是那迷魂香,不過還好分量不大,不至於昏迷。只是奇怪原真為什麼要下那麼少的迷魂香。
  
  冷天翎轉身要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什麼都看不見。冷天翎往前走卻撞到了一個人,忙道:“對不起。”
  
  對方沒有回答,卻是原真說了一句:“你是……朱雀門少主朱珣?”
  
  朱雀門少主?看來這次是遇到冤家了。但是現在這麼黑,自己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原真竟然還能分辨出是誰。
  
  “我要處理一件私事,希望你不要插手,不然朱雀門,你知道不是好惹的。”朱珣冷冷道。
  
  冷天翎一直覺得朱珣的聲音很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什麼時候聽過。
  
  “真不巧,原某還真是喜歡多管閒事,尤其事管這個少年的時候。”原真仍是笑道。
  
  “哦?那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朱珣說著就展開了攻勢,與原真發出了打鬥的聲音。
  
  奇怪,明明學過武功,不應該什麼都看不見的啊,習武之人的視神經也是很發達的。
  
  “落公子,我看你還是先走吧。”原真邊打邊對冷天翎道。
  
  “你以為一個什麼都看不見的人還能走得了多遠呢?”住珣冷笑道。
  
  什麼都看不見的人?冷天翎聽到這句話幾乎發狂。怪不得自己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了,還以為是天黑了。看不見真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冷天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街上還有一點人聲,集市已經散去,但還是會有人在街上走動。但是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還以為是原真下的藥,原來是朱珣。那不是迷魂香,而是朱雀門秘制的雀明散。其色與味都極其淡,但是為了避免讓自己發現,卻在裏面加了迷魂香,用很淡的迷魂香的味道遮住雀明散。真是高明,像自己那麼自負的藥理,卻還是沒有看穿,看來朱雀門為了抓自己還真費了一番功夫呢。
  




四十一

  街上的東西撞到了,跌倒了。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不知道要去哪里。
  
  冷清寒,混蛋,你在哪里?街上已經安靜下來,什麼聲音都沒有,只還有蟲子的鳴叫聲。冷天翎蜷縮在一個牆角,晚風吹得有些發抖。
  
  自己的方向感本來就很差,回絕心山莊幾乎不可能。出來得匆忙,身上沒帶錢。看來自己只能加入丐幫了,呵呵,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好運,見到丐幫幫主呢?
  
  真是的,現在都這樣了,還可以想這些無聊的東西。冷天翎微翹起嘴角。
  
  早上是被人聲吵醒的。“哐當”,好想是金屬落地的聲音。冷天翎抬起埋在手臂的頭,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伸手摸去,發現是個銅板,冷天翎冷笑,自己還真成了乞丐了。
  
  “這年頭,連乞丐都那麼漂亮。”輕浮的語調弄得冷天翎的表情一滯,隨即又笑了。他可以聽到周圍一陣倒抽氣的聲音。
  
  “哼,這麼一張好臉,做乞丐豈不可惜?”聲音漸近,一個人在冷天翎前面站定。“不如來跟了我?”
  
  冷天翎感覺到一把扇子托起自己的臉,不由笑容更加放大了,他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量道:“不知公子可聽說過玉煞?”
  
  對方一愣,又輕浮道:“你想要找他幫你殺人嗎?我就可以幫你啊,只要你乖乖跟了我。”
  
  “好啊,只要你不怕死。”
  
  “哈哈哈哈,老子從來不怕死。”那人放大了聲量道:“來人,給我把他帶回去,哦,要小心點,別弄壞了那麼精緻的美人。”
  
  冷天翎站起身來,一個優美的旋轉,就將要上來抓他的人擊倒,然後根據記憶中那個人的方位一掌打過去,只聽“啊”的一聲,那人倒下。冷天翎聽到周圍的尖叫聲,緩緩沿著牆離開。像那樣的人渣,活著也是殘害社會,不如死了乾淨。
  
  冷天翎冷笑著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只是很累很餓。一不小心拌住石頭摔了一跤,前面卻是泥塘。冷天翎試著用滿是泥的衣袖擦拭滿是泥的臉,明知是越擦越髒卻還是不停擦。冷天翎哈哈大笑起來,這樣好,反正這張臉也是礙事,這樣誰都不知道自己張什麼樣子了,誰都不知道了。
  
  不知怎麼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只是一直呆坐著。自己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突然好希望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娃,我出去了哦,你在家要好好聽娘的話,知道了嗎?”
  
  “恩,娃一定聽娘的話,等爹回來給娃帶好玩的東西。”
  
  “他爹,快去吧,地裏的活多,別太累著。”
  
  “好勒!”
  
  冷天翎聽著這樣的話笑了笑,這才像個家。曾經,母親恨自己,父親不要自己的時候,多渴望有個這樣的家,平淡簡單而幸福,只是再不可能了。現在,自己跟冷清寒,又算是怎麼回事?真是可笑,自己是屬於黑色的,黑色的天空,還有黑色的血。
  
  “娘,這裏有個瞎子哥哥。”是剛才那個孩子的聲音。
  
  “娃,快回來。”
  
  然後是小孩跑遠的聲音,還有關門聲。冷天翎又是冷笑,自己不需要施捨,無論是食物還是感情。
  
  仍是不停走,不知道時間不知道方向。摔倒了爬起來繼續走,奇怪的不感覺餓了,也許是餓到了極點反而不餓了。身上的刮傷摔傷漸漸麻痹,也不感覺痛,甚至不知道身上有多少傷痕。朱雀門少主,你夠恨。冷天翎笑著說出這句話,仿佛不怨不恨。然而嘴唇已經裂開了,每吐出一個字都感覺到嘴唇被撕裂開來,聲音也因為長期沒有進水而沙啞。
  
  自己現在的這樣樣子一定很狼狽吧,冷清寒看見了肯定不認得了。他會看見嗎?他最愛的夫人回來了,他又怎麼還會出來找自己?還真是自不量力,原來自己才是最傻的。他不愛自己,而現在自己卻把心搭了進去,什麼時候發現自己需要他的,不記得了,但是有他在身邊就好。以前這樣想著,原來也不過是南柯一夢,現在夢醒了,還能把心搭救出來嗎?
  
  “不愛不愛不愛不愛……”冷天翎拼命搖頭,為什麼會覺得他愛自己?他不愛自己,所以自己也不愛他。是的,不愛。冷天翎像是催眠般的告訴自己。
  
  深吸一口氣,想要繼續往前走,腳卻是軟的,邁出一步就摔了下去。左手摸到了個什麼東西,好像是沙包,小孩子玩的東西。好像自己從來沒有玩過呢。
  
  “喂,把我的沙包還給我。”
  
  冷天翎仿若未聞。以前和風無痕在一起,他喜歡練劍,自己研究藥理,從來沒有玩過這種東西呢。無痕?好久沒有見到他了,自己或許再也見不到了吧。
  
  “臭瞎子,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冷天翎感覺身上什麼地方好像是被踢了一下,卻感覺不到疼,好像沒聽說過雀明散有讓人失去痛覺的功效吧。
  
  手被用力的踩了下,手中的東西被奪走了。好像還聽到手骨斷裂的聲音,脆脆的,就好像是踩易開罐的聲音。這還真是個形象的比喻,冷天翎自嘲地笑著。
  
  “死瞎子,臭瞎子,打他。”無數小石子打在冷天翎身上。冷天翎握緊沒有受傷的右手,聚集了內力,雖然現在的體力損傷了很多,內力也不剩下多少,但是殺了這幾個小鬼仍是綽綽有餘。冷天翎舉起手,眼前卻出現了自己騎在父親肩上,母親站在旁邊看著微笑的畫面。自己明明已經瞎了怎麼還會看見東西?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上個世界的上個世紀,在自己還是幸福的時候。竟然出現幻覺了。冷天翎輕哼一聲,手卻又漸漸放下,內力漸漸散去,那些父母失去了孩子,又該怎麼辦?怎麼辦?
  
  用手臂護住自己的頭,慢慢向前爬行。即使血是黑色的,即使自己是屬於黑色的,即使自己的父母是不要自己的,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但是終是不忍心,殺了那些孩子。自己的不幸屬於自己,孩子的幸福卻是不能剝奪,他們可以好好活下去,根自己的父母在一起,然後再與另一個人組成一個家庭,成為別人的父母。他們終究不是自己不幸的根源。自己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不知道啊!
  
  冷天翎一直爬著,知道那些孩子罵厭了打倦了自己去玩了才終於停下來,找了一個角落休息。
  
  在幾乎什麼聲音也聽不到的時候,應該就是晚上。風吹得樹沙沙作響,冷天翎蜷縮在角落裏。身上無數的傷口仿佛突然復蘇了般在風的協助下開始疼痛,饑餓感又捲土重來,胃翻湧著似乎要將胃消化掉,那種饑餓的噁心感讓人想要作嘔,然而肚子空空如也,竟是連胃酸也吐不出來了。
  
  冷天翎卻是在笑,微微牽動的嘴角又使唇裂開了。如果就這麼死了……這樣的死發還真是沒有建設性,我雖然不至於為國捐軀那麼英雄,但也不至於餓死痛死吧,犯了死罪臨刑前也還有餐美味,我卻是要做餓死鬼,這要說出去,還不是讓人笑掉大牙。真是想大哭一場,卻總是在笑,身體一直違背著精神。
  
  “我為什麼還要笑呢?”冷天翎笑著問自己,答案無從得知。只是沒說一個字,嗓子都被振動得發疼,聲音已經沙啞得完全聽不出自己在說什麼了,然而冷天翎仍是在笑。
  
  沒有必要淚竭而亡吧,那不是比餓死還要沒建設性?所以還是笑著比較好。突然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自己小時候聽這個故事的時候一直在好笑,死就死了,還看到那麼多幻想那麼多。現在卻覺得,如果自己也可以看見那麼多幻想那麼多就好了。只是自己現實得很,估計就是死了也看不到什麼東西,而且瞎子就是瞎子,就連在這麼清淨的夜空下看流星都不可能。
  




四十二

  冷天翎不知道自己時候時候又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感覺很多人圍著自己看。真是的,一輩子沒見過屍體嗎?屍體?真是很好的比喻,不過好像自己目前還沒有變成屍體。
  
  冷天翎緩緩扶著牆壁站起來,卻只能扶著牆壁站起來,沒有再多的力氣支撐自己,所以只是靠著牆喘息。
  
  眼前好想看見了冷清寒一身白衣騎著馬的樣子。竟然又出現幻覺了,看來自己要變成賣火柴的小女孩姐妹篇了。冷天翎在心中自嘲,連彎起嘴角的力氣都用完了啊。
  
  右手快撐不住了,冷天翎忙用左手去撐牆,卻忘記自己的左手骨已經斷了,剛扶住牆,一股強烈的錐心感傳來,冷天翎忙放開左手,身體卻是再也撐不住的向後倒下,意識一片模糊。自己似乎倒進了誰的懷抱裏,很安心,就好像是冷清寒的懷抱。
  
  冷天翎再次醒來的時候用力睜開眼睛,卻還是什麼都看不見。早已經習慣睜開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了,然而還是無法釋懷。身上的傷口都被處理過了,消解了不少疼痛。右手被人很小心的握著。冷天翎用力抽回右手卻是沒有效果,完全分不開。
  
  “放……開……”好不容易從沙啞到疼痛的喉嚨裏擠出兩個字,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連話都不能說了嗎?那大手卻是沒有放開,反而握得更緊了。
  
  冷天翎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冰冰冷冷的味道,心下一沉,更用力的掙開桎梏。不要,冷清寒,我不要你見到我這個樣子。
  
  冷清寒一把抱住冷天翎,將他沒有力氣卻還胡亂揮舞的手禁錮在自己的懷抱裏。“翎,翎。”
  
  很冰冷的聲音,很溫柔的動作,溫柔到讓冷天翎覺得害怕。不要你同情我,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自己的自負,與你無關,我不需要同情帶來的溫柔。冷天翎驚覺,現在的自己為什麼完全不信任自己了?難道是因為冷清寒夫人的出現嗎?可笑,怎麼可能。
  
  冷天翎更加用力的掙扎,突然感覺胸口一窒,又失去了知覺。隱約聽得有人說:“莊主,天翎少爺情緒不能再激動了……”然後說了什麼便沒聽見了,自己有那麼虛弱嗎?很想笑,但是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了,就好像溺水一般。
  
  冷天翎很奇怪自己醒來的時候會在絕心山莊,難道是冷清寒去找自己了?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冷清寒不在身邊,是去見那個三夫人了嗎?思及此,冷天翎心中一陣煩悶。
  
  左手骨折仍不能動,只能用右手小心的整理衣物,頭髮散亂的披著,沒有辦法整理,反正即使頭髮擋住了臉也沒什麼,更不會有視覺障礙。冷天翎緩緩扶著牆一步一步向外走。冷天翎知道後面有人一直跟著他,很陌生的氣息。冷清寒,你是怕我再次跑掉嗎?我走了你到底會怎麼想?不敢再繼續往下想,感情?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對冷清寒有了感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越長越高,高到砍下就會有心痛的感覺。
  
  冷天翎小心的走,怕會摔跤,因為現在已經沒人會扶著自己了。
  
  冷天翎突然停下來,他聽見前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怎麼還沒來?”是個女人,很好聽的聲音,好像在哪聽過。
  
  “回三夫人,莊主還在書房。”
  
  “書房?我明明說了要到這裏賞花的……”
  
  後面說了什麼冷天翎沒有注意聽,只是很快的想要離開。冷天翎剛轉身跑了兩步,就聽後面風聲起。隨著一句“我最恨在我後面偷偷摸摸的人”,冷天翎感覺後面一陣涼意,便回頭用手一擋,向後退了兩步。現在體力還很虛,根本沒辦法跟她打,身上的傷口隨意動一下就會引發疼痛。冷天翎只能想辦法避開她的攻擊,然而明明大腦下達了指示,身體卻遲遲未做出反應,所以只能避開重要部位。胸前又受了一掌,這次整個人被打了出去,然後很平穩的被人接住了。冷天翎終是扯動嘴角一笑,胸口翻湧,一口血嘔了出來,整個人再次陷入黑暗,意識的黑暗。
  
  “翎?翎,快醒來啊。”冷清寒微帶疲憊的聲音,冷天翎微皺了皺眉。
  
  “翎,你醒了?”冷清寒很高興地看見冷天翎動了一下,但是冷天翎仍然沒有醒來。
  
  “他就是冷天翎?我兒子?”三夫人很好聽的聲音響起,帶著疑惑與驚奇,卻唯唯沒有親情。
  
  冷清寒不理她,仍是死死盯著冷天翎看,好像這一看冷天翎就會馬上起來一樣。突然又想起大夫說,冷天翎的身子很弱,精神上也受了刺激,現在又被那麼用力一掌打到胸口,吐了好大一口血,好在他本身內力很強,不然生命就會有危險。
  
  “你出去!”冷清寒冰冷的語調讓三夫人美麗的臉染上不愉,卻是隱忍著不發,也沒有動。
  
  “我叫你出去,你該知道我向來不喜歡說同樣的話。?冷清寒的語調有降了幾度。
  
  “你……哼!”三夫人走了出去。
  
  “翎,為什麼要走,為什麼又要走?”冷清寒話裏隱含著憤怒,在看著冷天翎的時候又有著一層悲傷。“我以為你這次回來就不會再離開了,為什麼又走了?”冷清寒看著冷天翎不安慰的睡臉,手漸漸撫上,畫過那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五官,一路向下,遊走到了脖子。“我說過我不會再放你走的。”手慢慢加上了力道,越收越緊。看著冷天翎微感不適而皺得更深的眉,冷清寒輕輕吻了上去,手上的力道卻是越來越緊。我既然說過絕不放開你,就一定不會再放開,即使你已成為一具屍體。
  
  冷天翎因為難受而不得不從昏迷中醒來,張開無神的眼睛,感覺到脖子上的手在緩緩收緊,雖然很難受,嘴角卻還是向上彎起一個弧度。
  
  突然感覺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大量氣流湧入,冷天翎感覺喉嚨被氣流堵塞了,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喘息,只有拼命的咳嗽。冷清寒用力緊緊抱著冷天翎,終還是不捨得,原來自己“玉面閻羅”的稱號也不過如此,竟然會捨不得殺掉一個人。
  
  冷天翎感覺自己的肩處有一點濕潤,微推開冷清寒,伸手撫上冷清寒的臉,涼涼的,還有濕濕的。沾上一滴放到口裏嘗了一下,酸酸澀澀的苦。冷清寒,你這樣的人,也會哭嗎?冷天翎的心抽痛了一下,卻不願意去整理,伸出手環住了冷清寒的脖子。
  
  “冷清寒,這次不是我要走的。”冷天翎一邊平淡的說著,一邊在心裏揣測冷清寒的表情。“眼睛會瞎是我自找的。”說到這裏,冷天翎自嘲的笑了下。
  
  冷清寒沒有回答,而冷天翎看不見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會怎樣,心裏一陣驚慌,卻又馬上冷靜了下來。“那個時候,我好像看見你了,如果我死了,最後一個看見的人就是你。”笑著說這句話,卻被冷清寒冷冷的回答:“一點也不好笑。”
  
  “其實死對我來說並不可怕。我本來就是個死過的人。”
  
  冷天翎感覺到冷清寒抱著自己的手收緊了些,勒得自己有點疼,卻是很實在的感覺。
  
  “告訴我,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四十三

  “告訴我,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冷天翎問到。他可以感覺到冷清寒的身體明顯一僵。隨即更緊的抱住了冷天翎。
  
  “我竟然在害怕,我怕你會離開我。”
  
  會說出這種話的冷清寒,有誰見過?那個冷漠傲然,殺人不見血的冷清寒,此刻又去了哪里?
  
  “你不是有個很愛的三夫人嗎?”
  
  “愛?你竟然跟我說愛?我愛過誰?我這輩子除了你再沒愛過任何人你知道嗎?”冷清寒面臨失控的邊緣,聽到翎說他愛他的三夫人,他愛。他覺得很好笑,自己從未愛過任何人,在遇見翎以前。想笑卻笑不出來,牽動了心,笑痛了心。
  
  冷天翎有點詫異,雖然看不見,但是卻可以感覺到冷清寒身上發出來的怒意。這個人,生氣了。
  
  冷天翎擴大了笑容,輕輕咬了一下冷清寒的耳朵。冷清寒全身一震,喚道:“翎?”
  
  “那麼你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為什麼每次我問你有關她的事,你都是躲躲閃閃?難道不是心裏有鬼?”
  
  “翎?”冷清寒疑惑的看著冷天翎道:“如果你知道你還有個娘在人世,你還會和你爹在一起嗎?”雖然冷清寒完全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說,但他卻不能不在乎冷天翎怎麼看怎麼做。如果冷天翎在意,如果冷天翎會因此而離開他,他又怎麼敢告訴他關於他母親的事?當初冷清寒就有想過,如果冷天翎會介意,那麼就殺了那個女人。可是冷天翎就這麼走了,失蹤了。如果不是自己拼命尋找,如果不是碰巧看見他,下次見到的是屍體?還是再見不到?冷清寒不敢再想,當時見到冷天翎的時候,他渾身是傷,雪白的衣服被血紅和淤泥染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那種情景,現在想起來都還後怕。心越是疼,手就抱得越緊,一直到冷天翎喊痛。
  
  “冷清寒,你抱得我…好痛…”冷天翎斷續道。
  
  冷清寒聞言馬上放鬆了手上的力道,卻仍是緊緊箍著冷天翎。
  
  冷天翎推開冷清寒,自己往床角縮了縮,深吸一口氣,道:“你現在別過來,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不,翎,你不要說。”冷清寒害怕聽到冷天翎說再見,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女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就被那個女人毀滅。
  
  “你聽我說好嗎?冷清寒?”
  
  “翎——”冷清寒閉上了眼睛,他害怕看見冷天翎的表情,冷天翎現在的表情就好像要豁出去一樣,不管不顧。
  
  “我不是冷天翎。”
  
  “翎?”冷清寒詫異的睜開眼睛,想用這種方式離開自己嗎?未免太可笑了吧。冷清寒笑不出來,他不知道冷天翎接下來要說什麼。
  
  “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離開我了,我的父親根本不要我,我的生死他根本就不在乎。”
  
  “翎,我……”冷清寒不知道該說什麼,當初自己的確不在乎,但是現在不同,在看見他第一眼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冷天翎才想起來,兩個自己,前世與今生的遭遇又是何其相似。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說著自己的前塵往事。
  
  冷天翎說得平淡,可他看不見冷清寒臉上的表情,一直在不停的起變化。如果他看到了應該會笑吧,畢竟要從冷清寒臉上看天氣的變化,簡直比登天還難。
  
  終於講完,冷天翎長噓一口氣,那些故事,自己差點以為只是自己的夢境,已經遠到遙不可及。現在說出來,似乎自己終於可以是自己了,只是自己。
  
  將冷清寒半天沒有說話,冷天翎的心跳莫名加速,試探的喊了聲:“冷清寒?”
  
  “這麼說,你其實不是我兒子?”冷天翎問道。
  
  冷天翎深吸一口氣,點頭肯定道:“我不是。”
  
  冷清寒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抱起冷天翎。冷天翎不知道怎麼一回事,被冷清寒抱得一愣,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反應。
  
  “冷清寒?”冷天翎疑惑地問到。
  
  “我真傻,一直擔心的原來什麼都不是。”冷清寒放開冷天翎,握著冷天翎的雙肩,道:“我一直在擔心,如果你見到了她會不會想起我們之間的關係,會不會不要我了,然後很理所當然的叫我父親。”
  
  自己從未叫過他父親,畢竟如果按活過的年齡來算,自己應該還比他大上兩歲。叫一個比自己年齡小的男人為父親,還真的是很吃虧。
  
  “原來是這樣,”冷天翎笑道:“你怕我知道她以後突然親情起來,所以你才會在提到他的時候都那麼閃爍其辭?”其實自己又何嘗不傻,以為他愛著那個女人,輕易信了下人的片面之詞,其實他們又何嘗不是在猜測。冷天翎環上冷清寒的脖子,道:“你記住了,我的名字,我只說一次,我叫卿離。”說著吻了上去,只是由於看不見,吻到了冷清寒的鼻子。冷天翎一陣窘迫,卻被冷清寒狠狠的吻住。唇齒交纏,仿若今生今世再不分開。
  




四十四

  冷清寒拉著冷天翎的右手,在四處逛園子。小心的慢慢的走著,深怕冷天翎會看不見,然後摔一跤。
  
  “你說我娘叫什麼名字。”冷天翎突然蹦了這麼一句出來。
  
  “她不是你娘。”冷清寒微怒道。
  
  冷天翎卻是一笑,道:“我又不知道她叫什麼,總不可能一直叫她三夫人吧,那麼生分,再怎麼說她也是你三夫人呢。”
  
  “離兒!”冷清寒低吼一聲。生氣了啊,冷天翎笑著,原來他那麼容易生氣啊。冷清寒歎口氣,而後道:“雪,她叫雪。”
  
  冷天翎一愣,然後繼續笑:“叫得真親熱。”
  
  “離兒!”冷清寒又叫了一聲,卻突然頓住了,她怎麼會在這?
  
  “冷莊主,你可算來了。”雪冰冷的聲音在前面響起:“怎麼,你不會忘了我約你來這裏了吧?”
  
  “原來是有約會了,怪不得突然那麼好心要帶我出來。”冷天翎亦冷冷道。
  
  “這是我兒子,冷天翎?”雪問道。
  
  “我都不認識你,你不要冒充我娘,我娘早死了。”冷天翎冷冷道。
  
  “是娘對不起你,娘沒有死,你看,娘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
  
  冷天翎閉上眼,看什麼啊,都瞎了。
  
  雪走上來,拉起冷天翎的左手。冷天翎突然感覺左手上傳來的尖銳的疼痛,皺了皺眉。冷清寒馬上打掉雪拉著冷天翎的手,冰冷道:“別碰他。”
  
  “你!”雪氣結,卻突然道:“你的左手斷了?”
  
  冷天翎把頭轉過一邊去,不說話。
  
  “我聽說江湖上出了個玉手神醫,以他高明的醫術,或許可以救你。”
  
  “這世上也不只一個玉手神醫會治病。”冷天翎冷冷道。
  
  “你在怨娘這些年沒有照顧好你?”雪道。
  
  “不敢,我怎麼敢怨娘?”冷天翎笑道,右手卻是一緊,冷清寒拉著自己飛快的走。這麼快就生氣了?
  
  “冷清寒?”
  
  “不許叫她娘。”
  
  冷天翎環上冷清寒的脖子,狡黠的一笑,然後道:“爹!”
  
  冷清寒推開冷天翎,冷天翎一個沒站穩,向後倒去,卻又馬上被冷清寒拉進懷裏。這樣就生氣了。冷天翎暗笑,怎麼冷清寒那麼容易生氣,跟傳說中的玉面閻羅一點也不像嘛。
  
  “你到底想幹什麼?”冷清寒問。
  
  “那要看她想幹什麼了。”那個女人的目的又是什麼。難道就因為這麼簡單的理由就回絕心山莊?她似乎是真的喜歡冷清寒,但她絕對不是那種只因為喜歡就去做的人。雪?真是個很白的名字,只是裏面隱藏的黑到底有多濃。
  
  “冷清寒,絕心山莊的大夫可以治好我的左手嗎?”
  
  “治你的左手是沒有問題,只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不是那麼容易治的。”
  
  “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冷清寒擁著冷天翎道。
  
  “大夫沒有告訴你我的眼睛為什麼會瞎嗎?”
  
  冷清寒擁著冷天翎的手緊了緊。冷天翎歎口氣,還真是不稱職的大夫。
  
  “冷清寒,我的眼睛我有辦法治。”冷天翎伸出右手撫摸著冷清寒的臉,觸指溫滑,就像是上等的暖玉。冷清寒捉住冷天翎冰涼的手指放到唇邊輕吻了一下,真的是想好好愛這個人的,可是為什麼老是讓他受傷。
  
  華佗山,山上有許多珍貴藥材,能治百病。但是藥多,毒亦多,凡上山者,皆易染劇毒。許多人為了采藥而上山,卻是很少有人活著回來,最近的是五十年前一個姓李的藥師。冷天翎突然感覺這個姓李的藥師很有可能就是當初自己落崖的時候救自己的那個人。他留給自己的聖典裏面記載了很多罕見的藥方,還有三瓶藥。當初自己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現在是知道了,那些藥都是只有華佗山才有,只可惜還差了一味九葉蘭做藥引,不然應該就可以配好雀明散的解藥了。
  




四十五

  本來冷清寒不準備讓冷天翎去華佗山的,那裏那麼危險,卻是拗不過冷天翎。冷天翎始終不肯說是誰讓他雙目失明的,但是冷清寒卻是猜到了,既然冷天翎不願說,他也當什麼都不知道,反正他一定會保護冷天翎的。即使要去華佗山,那就一起去。只是臨行了冷天翎突然說要雪一起去。冷清寒當然知道自己那時的臉變得有多快,只是——
  
  “她一個人生活了那麼久,一定很寂寞。而且雖然她看起來很冷漠,但她是真的喜歡你的啊。再說了,我從小沒有母親,這麼難得的享受母愛的機會你都不給我嗎?”
  
  冷清寒當然知道冷天翎對雪沒有什麼好感,他這麼說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是自己竟然心軟地同意了,現在後悔當然也來不及了。
  
  冷清寒騎上自己的馬,再牽著冷天翎的馬,看著坐在雪馬背上的人,一陣無奈。但是他似乎很開心。也只是似乎而已。
  
  “爹,我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好不好?”冷天翎突然回過頭來,笑著對冷清寒說了一句。冷清寒沒有說話,只是拉了馬韁,逕自下了馬。冷天翎吐吐舌頭,也和雪一起下了馬。
  
  三個人走進客棧,店小二一個愣住半天沒反應,直到冷天翎咳了一聲才回過神來。
  
  “三位是住店還是吃飯?”小二忙上來賠笑道,一邊說還一邊偷偷瞄著三個人。
  
  “喝茶。”冷天翎說了兩個字自己坐下來。冷清寒也跟著坐下,雪皺了皺眉,也還是坐了下來。
  
  “娘,你就當做是踏青吧,反正我們一家人也沒有一起出來走動過。”冷天翎道。
  
  送茶上來的店小二聽見這個美麗少年叫那個漂亮的年輕女人“娘”,又是一個震驚,不過這次他很小心的馬上就回過神來。而冷清寒卻是一臉的不愉。
  
  “爹,怎麼了?你不高興嗎?”冷天翎感覺冷清寒的方向的寒氣漸漸加重,不怕死的叫了句“爹”。
  
  “啪”,店小二又是一驚,店裏唯二的桌子已經慘遭人手。“走!”冷清寒冷冷發出一個音節,起身走了出去。
  
  “爹,我的茶還沒喝呢!”冷天翎又加了一句。
  
  又是“啪”的一聲,當店小二出去看的時候,客棧的柱子斷掉一根,現在整個客棧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
  
  冷天翎暗暗吐了下舌頭,什麼時候自己竟然開始喜歡捉弄冷清寒了呢,看來自己真的是舒服日子過太多了。隨意丟下一塊銀子當做是賠償,冷天翎摸索著走了出去。
  
  店小二這才看清,原來那個漂亮的少年竟然是個瞎子,可惜了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小二小小惋惜了一下,便開始對著自己那寫可憐的東西發愁了。
  
  “想不到那麼時間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雪冷冷的吐出一句話,變看也不看冷清寒的騎了馬走到前面去了。
  
  “時間什麼都可以改變,你又何必苛求什麼都不變?”冷天翎輕輕說著:“你當初離開不正是希望他變嗎?別說你不愛他,你離開也不過是想讓他注意到你而已。”
  
  “哼,不要以為你是我兒子就什麼話都可以在我面前說。”雪冷冷道。
  
  “你又什麼時候把我當過兒子?”冷天翎冷笑道。這個女人當真絕情,只是不知道她對冷清寒的感情裏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因為單純的想得到的。
  
  “我這不是把你當成是兒子了嗎?”雪笑了笑,即使知道坐在自己前面的冷天翎看不到,她伸手上前抱了抱冷天翎。冷天翎幾乎可以想像後面的冷清寒看到這一幕時冰冷的表情下掩藏的是什麼氣憤了,想到這裏冷天翎微微笑了下。雪見冷天翎笑了便當他前面的話是孩子氣話。
  
  ……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冷天翎問。
  
  “快天黑了。”雪答到。
  
  “已經走了很久了,附近有客棧嗎?”冷天翎道。今天肯定是到不了華佗山了的,況且九葉蘭開在黃昏,得上山尋找,看來還要兩天了。
  
  “前面有。”
  
  “我們留下來休息一晚吧。”冷天翎道。
  
  “小二,三間上房。”進了客棧雪就對小二說道。
  
  “兩間就夠了。”冷清寒隨後道,我和翎兒住一間。
  
  “為什麼?”
  
  冷清寒沒有回答,拉著冷天翎就跟著小二往客棧樓上走。
  
  雪盯著冷清寒,沒有動,冰冷的眼睛裏不帶一絲感情。
  
  “翎兒需要人照顧。”
  
  “我也可以照顧他。”
  
  “你知道要怎麼照顧他嗎?”冷清寒冷笑著不再理會雪。
  
  ……
  
  “你原來就是這樣對你夫人的啊。”冷天翎坐在床上道。
  
  “她已經不是我夫人了,你不知道嗎?”冷清寒靠近冷天翎道:“從她離開絕心山莊的那天開始。”
  
  冷清寒輕輕吻了吻冷天翎的嘴唇,帶上一股邪媚的笑。冷天翎渾身一哆嗦,感覺周圍的氣流不對,忙說:“你,你想幹什麼?”
  
  “你以為呢?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到華佗山做什麼呢。”冷清寒撫摸著冷天翎的眉眼。
  
  這個很明顯啊,到華佗山當然是采藥啦。冷天翎微一聳肩,然後道:“你知道華佗山上有很多藥的,有種名叫九葉蘭的藥可以治我的眼睛。”
  
  “恩。”冷清寒嘴上應著,手裏的動作卻沒有停。
  
  冷天翎怕冷清寒勾起火,忙推開他。“我都已經告訴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這不是很明顯嗎,離兒?”
  
  聽到“離兒”這個稱呼,冷天翎頓時沒力氣反抗了。冷清寒果然不是什麼善良的小貓,是自己看走了眼,縷了老虎須。誰知道冷清寒那麼小氣,不就是叫他兩聲“爹”嗎,也值得這樣?
  
  “我們明天還要去華佗山呢。”冷天翎試圖拒絕。
  
  “放心,我會很溫柔的。”
  
  冷天翎聽著冷清寒帶了點邪媚的溫柔語調,頓時沒了抵抗力。而事實證明,堅持到底才是正確的,中國革命黨當初之所以能勝利就是因為頑強的抵抗精神。冷天翎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冷清寒竟然讓他躺在馬車內。搖搖晃晃的,雖然墊了很多東西在下面,但還是有點酸痛。冷清寒你還真是好樣的,是很溫柔沒錯,但是那麼多次,想讓人疲勞到死啊。
  




四十六

  雖然馬車慢慢的晃,終究是只用一天的時間就到了華佗山腳下。
  
  華佗山上有天然毒障,凡是進去的人都會中毒,而且山上的藥材大多都有毒,一個不小心就是劇毒染身,也不那麼容易清理。
  
  冷天翎本來以為冷清寒會勸他不要上去,但是一直到了晚上睡覺都沒有聽到冷清寒說有關第二天到華佗山的問題,冷天翎不禁有些納悶。不過轉念一想,他不說不是更好嗎,於是就蹭到冷清寒懷抱裏很安然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照到了肌膚上,感覺到了一陣溫暖,身邊卻是已經一片冰涼。
  
  冷天翎下意識的向身邊摸去,卻是意料中的空空如也。這個時候估計已經是正午了,怎麼冷清寒都沒有叫自己?冷天翎這才知道是冷清寒故意的,自己一般不會賴床,早上起來應該還早,但是竟然會睡到這麼晚,看來是冷清寒晚上點了自己的睡穴所以才讓自己一直昏睡到現在。
  
  冷天翎摸索著穿了衣服,聽見有人推門進來,應該是雪。
  
  冷天翎馬上換上一副好孩子的笑容,迷死人不償命。
  
  “他去華佗山了。”
  
  “我已經猜到了。”
  
  “你不擔心?”
  
  “你不相信他嗎?”
  
  “果真是一對好父子啊。”雪的聲音依舊是冷冷的,像極了冷天翎第一次聽到的感覺。那時候她說,那個人的孩子,我不要看。
  
  一般的夫妻會說這樣的話嗎?當初還猜想過他們是不是沒有感情呢。雖然冷清寒對雪確實是沒有感情,但是雪對冷清寒,雖然也是一副冷冰冰的臉孔,至少可以看見她是有情的。
  
  冷天翎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會突然想到朱雀門。那天給自己下毒的應該是朱雀門少主沒錯,自己和朱雀門少主是完全沒有交集的。那時接了零的任務去殺朱雀門殺人,但是後來朱雀門明明已經說血煞死了。其實知道血煞死了不過是他們的說辭,反正他們認為血煞遲早會死的吧。其實自己一直在猜測朱雀門少主和冷清寒有過什麼恩怨,而把自己拖上了,現在看來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就在剛才,雪進來和冷天翎說話的時候,冷天翎就已經瞭解到,只要自己還在,就不可避免加入絕心山莊和朱雀門的紛爭,只是冷天翎還不知道紛爭的起源到底是什麼。
  
  冷天翎皺起眉頭,又伸了手去撫平。突然又覺得奇怪,為什麼要把雪帶在身邊呢,安一個定時炸彈難道就那麼好玩?或許還真是想做一場戲吧,做一場有父母的戲。想一想又覺得可笑,算起來都三十好幾的人了,為什麼還會那麼容易想那些。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當冷天翎再抬頭的時候,睜開了眼睛,雖然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雪有些不明所以,怎麼冷天翎身上突然就生出了那麼多寒氣。
  
  “怎麼了?”冷天翎看似關心,語氣裏卻全是冰冷。雪始終無法把面前這個人和之前看到的冷天翎合在一起。這樣的冷天翎周身有一股和冷清寒很相似的氣息,讓人望而生畏。
  
  竟然連殺氣都露出來了。冷天翎在心裏冷笑。一個真正的母親會在自己的孩子面前隨便的露出殺氣嗎?不會,所以她不是一個母親,即使她生下了冷天翎。思念間冷天翎主意已定。
  
  “沒什麼。”
  
  “那你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順便把門帶上。”
  
  ……
  
  在房裏等了一天,冷清寒還是沒有回來。冷天翎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沒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圍上來。冷天翎突然覺得冷,從裏到外的冷。
  
  一直到深夜,冷天翎才睡著。半夢半醒中似乎有人輕輕推了門進來,在床邊坐了一下,又離開了。冷天翎弄不清到底是夢是醒,早上醒來,床邊仍是空空如也,似乎一直沒有人睡過。
  
  “翎兒,醒了就出來吃飯吧。”冷天翎聽見冷清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掩飾不住的疲憊。不過還好,他回來了。
  
  冷天翎摸索著穿了衣,摸索著出了門,摸索著下了樓。最後一個階梯的時候一個踩空向前踉蹌了一步,又馬上站穩了,繼續摸索著找到一張桌子坐下。
  
  “吃一點就上路吧,可以回去了。”冷清寒的聲音從正對面傳來,卻是隔了至少三張桌子。
  
  冷天翎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放了筷子。
  
  回絕心山莊的時候,冷天翎仍是坐馬車,在裏面鼓搗著九葉蘭。將九葉蘭磨成細細的粉。再加上無根水,放在檀木盒子裏。
  
  回去用了來時的三倍時間,和冷清寒說話卻連來時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四十七

  冷天翎發現最近冷清寒總是在躲著自己,能遠則遠。想來想去還是從華佗山回來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又說不上來,眼睛什麼也看不見做很多事會很麻煩。所以現在也不能急著。
  
  回到絕心山莊後,冷天翎就把九葉草的粉末混合了之前的那幾味藥,製成藥水,滴到眼睛上,又開了副方子來配合內服。
  
  冷天翎不知道那藥的效果如何,只知道那部藥典上有這麼寫著,如果上面的雀明散的配方沒錯的話,那麼這副藥也是有用的,只是怕那麼多年了,朱雀門也會換一換方子,到時候就難辦了。說不定自己還真的能做一個古代版的海倫?凱勒。
  
  回到絕心山莊很多天了,還一直沒有出去走動過。冷天翎突然很想念自然空氣的味道,於是慢慢摸索著走了出去。
  
  很香的味道,是園子裏面的桃花開了,一陣陣的香氣襲來。冷天翎微微一笑,想起了一句詩“花氣襲人知晝暖”,原來自己來到這個異時空還可以有那麼詩興大發的一天。
  
  冷天翎沿著花香的味道走著,以前從未注意過這園子裏的一花一木,現在什麼都不能看了反而更能瞭解一下這個園子。
  
  本來就是路癡,眼睛看不見了就愈發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在原地亂轉。早春的風還是很寒,吹散了樹上的桃花,一瓣一瓣的劃過冷天翎的臉,手,或是衣襟,落到了地上,或者是停留在冷天翎的身上,一點一點裝飾著那個雪白的人。冷天翎被著寒風吹得已是全身發涼。
  
  地上還有飄落的桃花花瓣,踩上去軟綿綿的沙沙作響。今年的桃花肯定很漂亮。冷天翎這麼想著,嘴角微微向上翹了起來。
  
  仍是向前走著,只是上天沒有給他繼續浪漫的條件。冷天翎向前一步走就撞上了一顆小樹,樹被撞得不停搖曳,冷天翎也沒有站穩,晃了兩晃就像後倒。好在迎接他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個溫暖的環抱。
  
  冷天翎輕輕嗅了嗅來人的味道,微微笑著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在剛才。”
  
  冷天翎站起身子,轉向那人,道:“不知道你回來了,沒有去迎接。”
  
  “比起這個是不是我更應該問,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冷天翔見冷天翎一身冰冷,又一把將他攬回懷裏,完全不像是分別了那麼久,反而像是天天在眼前的人。
  
  “恩,說起來,我也忘記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了,有很久了吧,那時候你剛走。”冷天翎也不推開,任冷天翔抱著,反正他也真的是冷得可以。
  
  “你的眼睛怎麼了?”冷天翔溫暖的手指觸上那張凍得有點發白的臉,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了,總是想著念著,卻從來沒有想過再見到他的時候會是這種情景。
  
  “瞎了。”冷天翎說得雲淡風輕,似乎瞎的不是自己的眼睛。冷天翎感覺那雙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頓了一下,便說:“只不過是吃了朱雀門的雀明散,也沒什麼,怎麼說還是有藥可醫的,你也不必擔心。”
  
  “雀明散?”冷天翔愣了那麼一下,才繼續說:“怎麼會呢?你明明是……”
  
  “翎兒,原來你在這裏啊。”雪的腳步緩緩靠近,對著冷天翔仔細打量了一番,也不對他說話,只是對著冷天翎說:“去吃飯了。”
  
  冷天翔也打量著面前這個美人,明豔而不庸俗,鮮紅的長袍卻沒有一點脂粉氣,走路輕盈,定是個武林高手。只是自己從未見過這個女人,她應該不會是天翎的……
  
  “你沒有見過吧,這是雪,”冷天翎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我娘。”
  
  “雪?你娘?”冷天翔不得不說他的驚訝:“你娘不是……”
  
  “走吧,在這裏不冷嗎?”雪面無表情的說著,就逕自在前面走。
  
  冷天翔扶著冷天翎,小心翼翼跟著雪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問冷天翎,剛才怎麼知道是他回來了。
  
  冷天翎想了想便道:“是味道。在這個園子裏,會靠近我的人本就不多,雪是不可能扶我的,而冷清寒身上的味道不是這樣的。我算了算你離家那麼久,也該回來了,所以就知道是你了。”
  
  這個冷天翎。無論是叫自己的父母或是叫哥哥,都是一律叫名字,只是那個叫雪的女人,的確很奇怪。記得當初聽說她在天翎一出生的時候就走了,原來不是死了,可是她的名字是怎麼回事,自己明明記得她的名字不是叫雪的,到底叫什麼自己也不記得了,當時畢竟還太小。但是父親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夫人一般人應該不會弄錯的吧。
  
  冷天翔兀自思慮了一番,便和冷天翎一起去吃飯了。看見了許久不見的小妹冷天雪,便上去和她交流感情。
  
  冷天雪一邊笑著一邊看向冷天翎和雪。在絕心山莊的這幾天,大家都不是在一起吃的飯,冷天翎一直在房間裏幾乎不出門,雪也懶得到這飯堂吃飯,冷清寒更是不見蹤影,冷天雪每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飯堂裏吃飯。有什麼怨言也不敢和冷清寒說,所有的不滿都堆在了冷天翎身上,現在又多出一個三娘,自是老大的不高興了。
  
  冷天雪見冷天翎從她身邊走過去,伸了一隻腳出來,想著冷天翎現在怎麼說也瞎了,絆他一下也算是出了口惡氣。誰知冷天翎踩了上去,只疼得她直冒眼淚。只是這本來就是她理虧,也不敢抱怨,只得忍了疼坐到自己座位上。
  
  “怎麼了?”冷天翔不問冷天雪,反而去問冷天翎。
  
  “沒什麼,估計剛才不小心踩到了一隻老鼠,你知道我看不見,也不知道那只老鼠有沒有被我踩扁。”冷天翎微微皺著眉,仿佛踩到的真是一隻老鼠。
  
  “你,你別欺人太甚。”冷天雪剛想平復自己的不愉,卻是聽得冷天翎這句話,馬上火氣,拍了桌子站起來對著冷天翎大喊。
  
  “啪、啪”。兩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冷天雪臉上馬上腫起了紅印,自己卻還沒有看見是誰出的手,但是冷天翔不可能打自己,冷天翎看不見,那就只有……
  
  “三娘,小妹還小,不懂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三娘原諒。”
  
  “哼,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竟然在這裏亂吼亂叫,真是沒有規矩,也不看看自己的輩分。”雪冷冷說完一句話,便開始動筷子吃飯。
  
  冷天雪被說得面紅耳赤卻有不敢反駁,見三娘不等爹爹自己吃飯想說又不敢說,只得死死盯著。
  
  “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掉。”雪依舊是冰冷的說著。
  
  冷天雪已被嚇得面色慘白,卻聽冷天翎說:“他不會來了,你們先吃了吧。”又見冷天翔也動了筷,才拿起筷子扒著自己碗裏的飯。
  
  抬頭竟然看見冷清寒站在門口,冷天雪馬上興奮的叫了聲“爹爹”。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冷清寒站著的方向望去,只除了冷天翎依舊坐在那天,面對著前方。
  
  冷清寒目光掃過冷天翔落在冷天翎身上,定了定,複又移開了去。
  
  冷天雪見冷清寒轉身就走,馬上急急叫了聲,也跟著跑了出去。
  
  冷天翔看了看冷天雪,也只得歎息。再看冷天翎,根本沒有動筷子,就問他為什麼,剛問出口就想給自己一巴掌,這不是明擺著的答案嗎?
  
  冷天翎沒有惱,只是笑著說:“我暫時還不想用鼻子吃飯。”
  
  冷天翔愣愣看著冷天翎的笑容,半天才說:“天翎,你變了。”
  
  冷天翎的笑很快就隱匿下去,是什麼時候自己變了呢?似乎是從那次失憶之後,或許這才是真的自己,只不過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讓自己改變了,而現在也只不過是變回來了而已。或許有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
  
  “啊——”冷天翎聽到冷天翔這樣讓他張口的方式很想笑。這是在哄小孩子嗎?到底誰才比較小一點啊。好像以前自己去看牙醫,醫生怎麼哄自己都不開口,還是父親在旁邊說,離兒乖,啊——
  
  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是總是有一些事情,怎麼也忘不掉。於是很不由自主的張開口,等著冷天翔喂。現在的自己都成了一隻標準米蟲了。
  
  ……
  
  初春的晚上,還是有沁心的涼意,冷天翎堅持到外面走走,冷天翔也只得陪著。
  
  其實什麼都看不見也很好啊,感覺會變得很真實,聽覺也會變得很敏銳。冷天翎說。
  
  冷天翔看著冷天翎月色下依然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只是覺得他變了好多,沒有從前那麼冷,也不是那麼不易接近,但是卻感覺離他更加遙遠。
  
  又是一陣晚風吹來,冷天翎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往溫暖的地方接近,冷天翔發現冷天翎竟然在微微發抖。
  
  “你先等一下,我去給你拿件厚的衣服來,很快的。”冷天翔說完馬上飛奔了出去。冷天翎剛想喊住他,卻已經被風吹走了氣息。冷天翎裹緊了衣服,只聽見不遠傳來很細小的嚶嚶聲。
  
  冷天翎詢著聲源慢慢走過去,發現是有人在哭。竟是冷天雪的聲音。
  
  冷天翎想起晚飯時發生的事,便猜到了冷天雪追出去,但是冷清寒絕對不會理她,她理所當然會覺得很委屈。冷天翎歎了口氣,畢竟也還是個孩子,這麼多年受到父親冷落肯定也很不好受,感覺會很孤獨吧。就好像自己被母親憎恨,被父親遺忘的那幾年,好像是突然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覺一樣,渾身被寂寞包圍著,自己的世界就只剩下一個人,還有一個淒冷的影子。
  




四十八

  冷天翎移過去,感覺冷天雪是蹲著的,因為聲音是從身體下方傳來的。
  
  冷天翎背靠著牆挨著冷天雪蹲下身,感覺身邊的孩子已經被凍僵了,連嗚咽聲都夾著顫抖。怕是已經在這裏哭了很久了吧,肯定是又冷又餓。
  想當年中國□十年的時候慘多了,這還真是個沒吃過苦的小孩。不過,怎麼說都算是一個小花朵吧,雖然不是在溫室長大的(就冷清寒那冰山樣,怎麼可能有溫室供她長大?)。
  
  呵了口氣,然後用毫不憐香惜玉的語氣道:“這天還真是冷,好在冷天翔已經幫我回去拿衣服了。”
  
  冷天雪聞言馬上停止哭泣,抬起頭狠狠瞪著冷天翎。只是冷天翎的臉並不朝向冷天雪這邊,而是對著前方,讓冷天雪覺得自己被無視了,那種感覺真的很不爽。所以不哭,不可以哭,絕對不能在這個人面前哭。
  
  “哼,你很得意嗎?搶了爹爹的全部寵愛,現在又來和我搶哥哥。天翔哥哥從小就最疼我,你一出現他就不理我了。天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冷天翎。我告訴你,就算所有的人都被你迷惑了,我也不會站在你這邊的,我偏要和你對著幹,你能奈我何?”冷天雪氣憤地說著。
  
  覺得還不夠,繼續道:“憑什麼所有人都對你好?你有什麼好?為什麼你什麼都沒做還會得到那麼多人的寵愛?憑什麼明明有那麼多人喜歡了還裝做一副沒人愛的樣子?你以為裝可憐就可以博得更多的同情了嗎?我告訴你,你這一套,我不屑使用。哼!”
  
  冷天雪說完霍的站起來,只是蹲久了一下子站不穩,眼前又一黑,就向前摔了過去。重重的摔了一下,很痛,寒冷將所有的痛覺都激發了出來,冷天雪突然很想哭,可是一看到冷天翎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就拼命忍著眼淚,爬了起來,踉蹌兩步就走了。(我們的冷天雪忘記冷天翎已經瞎掉了,原諒她吧。)
  
  冷天翎依然蹲在那裏,臉朝著冷天雪摔倒的方向,剛才好像她摔了一跤,不知道哭了沒有。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在自嘲,自己都管不過來了,怎麼又去多管閒事。不過如果這個女孩是冷清寒的女兒,冷天翔的妹妹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吧。雖然現在自己年齡有點大了,但是至少也還沒有大到更年期吧,想教小孩的事情自己還是做不來的。
  
  只是她剛才說了什麼?原來自己給別人的感覺是這樣的啊。雖然自己並沒有裝可憐去博同情,總的來說被一個小孩子怎麼說都感覺很奇怪。不過那既然是別人的看法,就沒有必要去理會,不是嗎?冷天翎冷笑著。
  
  今夜不知道有沒有星星,這麼冷的天,星星會不會冷到不出來了呢,如果星星不出來,那麼今夜一定很暗吧,黑暗的暗。冷天翎將臉面向天空想。
  
  又是一陣寒風卷來,毫不吝嗇地打在冷天翎臉上,冷天翎背靠著牆,感覺從牆壁上傳過來的涼意,有點瑟瑟發抖。身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練武之人有內功護體,應該不會那麼容易感覺到冷的啊,現在自己幾乎一天比一天怕冷了,為什麼呢?明明天氣在轉暖啊。
  
  冷天翎提了下氣,內力還在,但是變得比以前薄弱了不知多少,這是怎麼回事?如果說是有人在自己的飲食裏下藥,可能性應該不大,畢竟可以聞得出味道,所謂的無色無味並非真的無色無味,只是色味很淡,淡到一般人都察覺不到而已,而這些應該瞞不過自己。難道是上次的雀明散?
  
  冷天翎一想到雀明散就萬分後悔後悔萬分,真是不小心加自己太自負,竟然惹了這麼大的麻煩。畢竟自己當初看到的有關雀明散的資訊是在很多年以前,現在難保不會有變化。冷天翎皺了下眉,或許是九葉蘭的原因。九葉蘭自己沒有見過,只有在藥典上看過,根據它的性狀和味道判斷是否是真的九葉蘭。其實當初冷清寒把九葉蘭給自己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去注意。
  
  風中傳來了冷天翔的呼聲,打斷了冷天翎的思緒,冷天翎緩緩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塵,朝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應了一聲。
  
  隨後,還帶著溫度的長袍披在自己身上,感覺很是溫暖。
  
  冷天翎道:“走,回去吧。”
  
  “咦?你不是想多走走的嗎?”所以冷天翔才拿了長袍來。
  
  只是冷天翎說他突然改變主意了,想要早點休息。
  
  冷天翔低頭仔細看了看冷天翎已經凍得發紫的嘴唇,拉著他就往自己住著的院子走。
  
  冷天翎本來就是路癡,更何況還看不見東西。跟著冷天翔一直走,只是覺得回去的時候要走的路太遠了。難道冷天翔也忘記了路?他應該沒有路癡的吧。冷天翎覺得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很可笑,就不自覺的笑了一下。卻感覺冷天翔突然停下了。
  
  “父親。”冷天翔低低地叫了聲,拉著冷天翎的手緊了緊。
  
  笑容僵住,仔細聽著,沒有什麼回答聲,或者對方根本就沒有回答,再或者早春的晚風吹散了他的回答,只是聽到很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已經感覺不到了,以前只要他出現在十米以內的地方,冷天翎都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可是現在為什麼感覺不到了呢?
  
  冷天翎還在兀自沉思,就已經被冷天翔拉著走了。
  
  進了屋子,感覺裏面很奇怪,雖然很暖,卻沒有冷清寒的味道,大概是冷清寒真的太久沒有出現在這裏了吧。
  
  冷天翎低下頭,讓冷天翔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呃,我是在想我們那麼久都沒見了,而且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又不肯認我,所以我就自作主張把你請到我這裏來,我們敍舊。”冷天翔說的時候語氣特不自然,像是在掩蓋什麼。
  
  冷天翎抬起頭一笑,道:“原來……是想我了啊,早說嘛。”原來這裏不是自己的房間,那麼沒有冷清寒的氣息也是很正常的。
  
  “呵呵,自從你走後,我們就沒有好好聊過了。”冷天翔乾笑了兩聲糊弄過去,立刻轉移話題。
  
  “我沒走的時候不是也沒有好好聊過嗎?”冷天翎馬上給回過去,自己跟落林走的時候才四歲不到吧,那時候遇到了風無痕。說起來,落林已經不知道又到哪里逍遙快活了,都好幾年沒有看見他了,至於無痕,也很久了吧,不知道現在他怎麼樣了。
  
  “天翎……天翎?”
  
  冷天翎發現自己竟然走神了,真是夠對不起冷天翔的。“啊??你說什麼?”
  
  “呃,我說,你是怎麼逃出去的。我那時候聽說你被黑衣人綁架了,我後來一直到處找你都找不到,再看見你的時候你是和清月教教主在一起,這是怎麼回事?”
  
  “哦,這個啊,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冷天翎喝了一口茶,慢慢道:“說起來,那過程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我是經歷了千辛萬苦,九九八十一難才得以逃出升天,而又幸得貴人救助,才得以過上好日子的啊!”
  
  冷天翎特意加強了語氣,還附上表情,說完一段話,其實什麼內容也沒有,然後再加上一句:“然後就是你見到我的樣子了。”
  
  冷天翔聽得一愣一愣,不知道到底懂沒懂,只是悲哀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
  
  我當時是在這裏受苦,經歷那麼多才遇見了落林把我救出去的好不好,其實也沒有騙你,不過是故意讓你誤解了。冷天翎邊想著變笑。
  
  “嗨,我不該讓你回想到過去不高興的事情的,你也累了,睡吧。”
  
  “呃?睡哪?”
  
  “哦,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和我擠一張床吧,或者你睡床上,我睡地上也行。”
  
  “算了,我吃虧一點和你睡一張床吧。”這麼冷的天要是睡地上還不生病?難道到時候還要我個瞎子給你看病不成?後面這句話冷天翎當然沒有說出來。
  
  冷天翔在心裏偷笑。很喜歡冷天翎,什麼時候已經喜歡到不是兄弟的喜歡了呢?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當自己發現的時候,已經無可抑制的喜歡了。只是上次見到他,他卻裝做不認識自己,害自己傷心了很久。不過沒有關係了,現在他會對自己笑,這樣就已經很滿足了。而且……他今天晚上還會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
  
  冷天翔沒有發現,自己內心的想法已經完全表現在了臉上,全是塗了一層蜜的幸福表情,只是冷天翎看不見而已。
  
  ……
  
  早晨,冷天翎是被射進來的陽光刺了眼睛才醒來的。微微睜開眼睛,對周圍的事物完全不熟悉。對了,昨天晚上是跟冷天翔回的房間,那麼現在自己應該還是在冷天翔的房間,所以才會那麼陌生吧。
  
  冷天翔正坐在窗下看書,晨曦下那優美的輪廓顯得很柔和。轉過頭見弟弟已經醒來,忙放下書走過來,給冷天翎穿好衣鞋,又端了水給他洗漱。待一切都做好後,冷天翔才站到冷天翎面前問:“餓了嗎?去吃早飯吧。”
  
  冷天翎不回答,只是細細的打量著冷天翔,隨後問:“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四十九

  “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冷天翔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道淡淡的疤痕,這是這些年在外磨礪的證據。笑了笑,然後道:“我還以為已經不怎麼清晰了呢,原來還是被你給發現了。”
  
  冷天翔突然愣住,驚訝的看著冷天翎,結結巴巴道:“你……你可以,看……看見了?”
  
  冷天翔仔細看著冷天翎的眼睛,與昨天初見時的暗淡無光完全不同的,漂亮的眼睛裏閃射出的光芒,他真的可以看見了。
  
  瞬間驚訝轉化為驚喜,充溢著內心,竟是興奮得心隱隱作痛,連眼睛都開始有一點發澀。冷天翔一把抱住冷天翎,緊緊的,好像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不是做夢,懷裏的身體是暖的,這是真的。
  
  “怪不得早上起來的時候感覺陽光那麼刺眼,原來是可以看見了。”淡漠得出奇的腔調,好像可以看見的並不是他的眼睛。
  
  “怎麼了?不高興嗎?”冷天翔放開冷天翎,問道。
  
  歎口氣,可以看見了就表示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了,不可以像之前那樣什麼都不做了。冷天翎推開冷天翔,給他一個放心的微笑。然後走開。
  
  冷天翔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了,想要追出去,卻發現他已經走遠。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但願那是錯覺。
  
  ……
  
  冷天翎一路用輕功跳過,本來只需要一盞茶的功夫就可以到冷清寒的院子裏,卻是用了三倍時間。原因無他,正是冷天翎的路癡細胞發作,帶領他走了一條又一條的非正確路段。
  
  到了冷清寒書房的窗外,冷天翎感覺有點喘,只怪自己內力下降得太多。窗戶半開半掩,可以看見冷清寒在裏面看書,眉頭微鎖。冷天翎不知道走進去要跟他說什麼,只好在外面想臺詞。不知想了多久,再看冷清寒,還沒有翻頁。
  
  他到底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不然以他的警覺度,不會不知道有個人站在窗外已經很久了。
  
  一陣風吹過來,像是要換氣般往東邊的窗子進,西邊的窗子出,吹到冷天翎臉上,感覺有陣清香。像是檀木混合了桃花的香味,很輕很淡。
  
  冷天翎突然睜大了眼睛,這應該是七星夜蘭的味道。七星夜蘭應該是用雀明散的解藥混合了夜蓮,幽蘭,外加七中毒草煉製而成,可以作為一些劇毒的解藥,卻本身就是劇毒。一般人碰到了估計不會死,只是全身潰爛,而內力高強的人碰了估計也會內力全失吧。而且其中的幽蘭與九葉蘭性質相沖,稍一靠近便會產生反應,所以即使有人沒有碰到七星野蘭,只要身上有九葉蘭,只要兩者接近就馬上會流失內力。
  
  冷天翎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冷清寒總是離自己那麼遠,是怕自己聞出那味道,知道他中了毒,這樣自己一定會想辦法為他解毒,而解毒的過程必定會有較近的接觸,那便不可避免的流失了內力。那麼也就是說冷清寒早就已經知道他中毒了,卻不讓自己知道,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只還有一個人能解七星野蘭的毒,那就是冷天翎。
  
  這樣自己內力流失就可以知道了,因為是冷清寒碰過九葉蘭,產生了反應。
  
  冷天翎退後數步,叫了一聲“冷清寒”。
  
  “離兒?”裏面馬上傳來急速走動的聲音,只是聲音到了門邊就停了下來,換上了冷冰冰的語調:“你來這裏幹什麼,怎麼不去陪你的大哥?”
  
  冷天翎聽著這有點孩子氣的話卻是笑不出來,心裏憋得難受,便也用冷冰冰的語調道:“來看看爹還有沒有活著,現在看來是我太無聊了。”
  
  冷天翎說完轉身就走,卻聽見後面的開門聲,馬上轉回來沖了上去,卻見冷清寒退了兩步,便也得硬生生停下來。
  
  冷清寒看著面前人那雙眼睛,可以看見了,裏面折射出自己的輪廓,那雙眼睛是閃著光的。只是靜靜看著,不需要確認,不需要觸碰就可以肯定,那雙眼睛可以看見自己。
  
  “讓我給你把脈。”冷天翎回望著冷清寒道。
  
  “比起這個你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冷清寒道。
  
  “什麼?”
  
  “你應該知道了吧,我的離兒那麼聰明。”冷清寒道,在說到“我的離兒”的時候連眼神也柔和了。
  
  “那我是不是應該怪自己剛開始那麼任性呢,我那時候哪知道你的那麼多舊賬啊,而且我現在也只是在猜測階段,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所以你別想找藉口支開我。”冷天翎小笑道。
  
  “我只是在想,有一件事只有你可以做到吧,你現在不去的話,就不怕晚了嗎?”
  
  “真想不到你冷清寒也會有向別人求助的時候啊。”冷天翎這句話表面上是嘲笑,實際上卻是在暗暗心疼,冷清寒也只是為了自己變成這樣吧。
  
  冷天翎暗自思索了一陣,找了瓶藥扔給冷清寒,然後道:“這是李老爹留下來的藥,雖然不一定可以完全去除你身上的毒,但至少可以延緩發作期。”
  
  冷清寒接了藥,抬頭只是對冷天翎淡笑。
  
  “我很快就回來了。”冷天翎撂下這句話後就躍出了一丈以外。
  
  現在才算想起來,為什麼那個朱雀門少主明明是第一次見,卻覺得他的聲音那麼熟悉,而且至今還沒有看到過他的臉。
  
  冷天翎向外走著,卻見一抹紅色從眼角一閃而過,待去看時又是空空如也。難道是眼花了?有可能,畢竟自己的眼睛才剛剛恢復。
  
  很快就出了絕心山莊,估計也是誤打誤撞出去的。
  
  冷天翎找了快馬,憑著記憶一路飛奔而去。
  
  初春的夜幕總是降臨得很快,白天被冷得大大的縮水。冷天翎還沒有找到想要去的路就已近黃昏。夕陽偏下,染得天空粉嫩嫩的紅。
  
  廝殺與吼叫毫無預兆的貫穿耳膜,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冷天翎下了馬,將馬停在一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緩緩走去。只見一頂白色的轎子安靜地停在那裏,被夕陽照得泛出血紅。而它的主人似乎只是安靜的坐在裏面,冷眼看著外面上演的血腥一幕。另有兩個人一前一後站在轎子旁,也只是在觀戰。
  
  而那邊殺得熱火朝天的,只有一個少年和幾個大漢。少年刀法淩厲,起落間帶起一片猩紅。一個個壯漢相繼倒下,目光含恨的瞪著面無表情不停殺戮的少年。
  
  又是一陣風吹來,夾帶著濃重的血腥味。血色的夕陽已經下到了海平線上,渲染得四周都有嗜血的紅。彼時,少年已經持刀而立,面向著那頂轎子,眼神裏儘是得意。
  
  只是轎子裏傳來帶有磁性的慵懶聲音,幽幽道:“還有一個。”
  
  少年立即警惕起來,朝冷天翎這邊攻了過來。冷天翎沒有想到還會有這一著,馬上躲閃。一邊細細大量著少年。本是很白淨漂亮的一個孩子,大約只有十六歲的年紀,臉上還沾著星星血跡,顯得有些冶豔。
  
  少年使的刀法淩厲快捷,讓冷天翎很想讚歎一聲“好”。只是內力流失的比自己想像的要多得多,已經無暇再多廢話。
  
  幾百招下來,冷天翎的體力已經支撐不住。本來就是大病初愈,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何況內力下降,再加上剛剛旅途勞累,奔走了一天。
  
  眼看快招架不住,冷天翎只得叫了一聲:“玄非。”
  
  少年馬上愣住。
  
  只見轎子裏立刻飛出一個墨綠色華服的絕美男子,一把抱住冷天翎,調笑道:“想不到你危急的時候叫的竟然是我的名字啊。”
  
  冷天翎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剛才聽見那慵懶的聲音就知道是誰了。
  
  冷天翎推開玄非,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裏是寒水宮的範圍啊,你會來找我,我很高興啊。對了上次你的傷怎麼樣了?”玄非馬上想起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似乎受了傷。
  
  “什麼?這裏是寒水宮?”冷天翎不回答他的話,卻是驚訝於他在寒水宮,他明明是要去清月教的啊。
  
  玄非驚訝道:“你不知道嗎?還以為你是來找我的呢。”
  
  走錯路了,可惡。冷天翎突然想起了什麼,馬上跑過去跳上馬往回趕。
  
  “怎麼走得這麼急?”玄非笑著看冷天翎離開的方向。“我們也去看看吧,澈。”後面這句話是對剛才的少年說的,而少年只是將頭扭過一邊,沒有回答。
  
  玄非也不理少年鬧彆扭,讓另兩個人將轎子抬回去,吹了口哨,將自己的馬喚出來,騎上馬便去追冷天翎。
  
  見玄非已經離開,名叫澈的少年咬了咬那薄唇,也只得叫了馬跟著玄非一起去了。
  
  ……
  
  雖然一直覺得哪里不對,但是當時沒有仔細想,現在終於知道了。為什麼自己的眼睛剛剛可以看見冷清寒就迫不及待的讓自己出來,為什麼明明知道自己是個路癡他還要讓自己一個人出絕心山莊。還有出門時的那抹紅影,絕對不是錯覺。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冷清寒卻忙著支開自己又是為什麼?自己就那麼不值得信任嗎?
  
  無論如何,一定要快點回去,希望還可以趕得及。
  




五十

  無論如何,一定要快點回去,希望還可以趕得及。
  
  冷天翎騎著馬一路飛奔,竟沒有弄錯路,而是直接到了絕心山莊。
  
  回到絕心山莊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了,夜異常深沉,仿佛要吞噬這個世界般的黑暗。
  
  冷天翎走進去,一個人都沒有發現,夜靜到只聽見風吹樹葉的沙沙作響。周圍感覺一片寒冷,似乎已經冷到了呵出的氣體都可以凝結成冰。冷天翎已經聽到了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越是寧靜,越是讓人不安。冷天翎從腰間拿了一瓶藥出來,服了幾粒,提下氣,似乎內力回復了不少。略微安心,朝著自己熟悉的地方走。
  
  一點點聲音傳進耳朵,越是進去,聲音越大。一片的慘叫聲與喊殺聲。再一路走過去,地上稀稀拉拉橫七豎八幾個屍體,從衣服上看不出是什麼門派,裏面還夾了幾個絕心山莊的人。
  
  越是往裏面走越是觸目驚心,不同的血液在地上交匯成河,踩上去黏黏的,血腥味強烈的充斥著鼻子。漆黑的夜,什麼都看不見,偶爾還會踩上屍體。
  
  冷天翎在踩到第八具屍體的時候,飛快地向冷清寒的院子奔去。外面仍是有屍體,裏面昏暗的燭光忽隱忽現。冷天翎強壓住顫抖,推門進去。沒有人,連一絲氣息都沒有。不在房裏,那他去哪里了?
  
  冷天翎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便朝雪的房間走去。
  
  因為雪是後來突然回來的,所以一直沒有自己的院子,而是住在客房裏。
  
  走了兩步又轉回來,到房間裏拿了那把卻邪。許久未用,上面已經蒙上一層細細的塵埃,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看起來那麼鋒利的劍鋒。來不及擦拭,便向雪的房間奔去。
  
  所謂的寶劍,即便是塵封依舊也應依然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沒走多遠,便是震耳欲聾的慘叫,鮮血若盛開的曼陀羅,盡情綻放它的妖冶,使一片黑暗的天被渲染成血的暗紅。而那些殺紅了眼的人,全然不管不顧的砍殺,讓雙手沾滿了別人的血液,仿佛那是一次朝聖的祭奠,只有殺戮才是最真實的。
  
  冷天翎一路走過去,總是有迎面而來的人揮刀相向。雪白的衣衫在黑夜顯得異常耀眼,讓人有想要摧毀的欲望。
  
  幾乎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又幾乎是同時的把滴血的刀指向他。冷天翎冷漠的一笑,宛如來自地獄的鬼刹要進入那嗜血的瘋狂,殺戮才是他最原始的狀態。
  
  當最後一劍從最後一個活著的人身上拔出來的時候,卻邪正發著邪魅的血色光芒,在清冷的月光下熠熠生輝。
  
  冷天翎那雪白的衣衫已經被浸滿了污濁的液體,曼陀羅一樣的顏色,嬌美依然。祭典現在才正式開始。
  
  夜依然黑,像是黎明前的黑暗,只是這黑是否能進入光明,還是個未知數。
  
  冷天翎走到雪門外,冷風吹來,吹幹了他身上的血跡,仿佛是天然的紅色華服,豔美。血煞,如果有人看見,那麼一定不會懷疑,那是血煞的復活。
  
  房內燭光明亮,隱約有兩個人影倒影在窗戶紙上。冷天翎冷笑,原來還活得好好的嘛。
  
  雪瘋狂的聲音從裏面傳來:“你為什麼不愛我?既然不愛為什麼對冷天翎那麼好?你對他好不是因為對我的歉疚嗎?”
  
  “你以為我會對你歉疚什麼?”冷清寒坐在椅子上,把玩著手中的一塊白色寒玉,冰冷的聲音從那漂亮的嘴唇傳出來,有些虛弱,有些疲憊,但是一字一句說得清晰。“你有什麼資格說翎兒?當初你懷他的時候不是要把他打掉的嗎?”
  
  “但他現在還活……”
  
  “但是你做了,你喝了墮胎藥。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不過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麼。”
  
  “所以你一直不理會他,你以為他不是你的孩子,而是我隨便撿來的?”
  
  “……”
  
  “但是後來你看見了他,他跟你長得那麼像,怎麼可能不是你的孩子?那時候你才把他當成是你的孩子,所以你不該為你誤會了我那麼久而歉疚嗎?”
  
  “我為什麼要對一個幾乎殺了他的人歉疚,我沒有殺你已經仁慈了。”
  
  “哈哈哈哈……”雪瘋狂的笑著,笑得眼角都出了眼淚。
  
  又是一陣風吹來,帶進來門外的血腥味。
  
  雪看著冷清寒有點蒼白的臉,笑:“你以為現在的你還能殺了我嗎?冷天翎瞎了,你為了去救他自己也中了毒,你的武功怕是流失得不剩一層了吧,你以為你還能打得過我?”
  
  “哼,真是煞費苦心。”
  
  “嘖嘖,可惜今晚也許臉我的寶貝兒子天翎也要遭受惡魔的侵襲了。還真是可惜,那麼漂亮的兒子。”
  
  聽到冷天翎的名字,冷清寒眼神閃了閃,隨即又回復平靜。這還真是一個母親說出來的話。
  
  “我可以不殺你,只要你答應留在我身邊,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對了,我們還可以生很多像天翎一樣漂亮的孩子,即使他不在也沒關係,你很喜歡孩子吧?”
  
  “真不敢相信你是那個平日裏冷血的雪。”
  
  雪平復了情緒,依舊用冰冷的聲音道:“冷天雪在我手上。”
  
  “那又如何?似乎你不知道我是誰。”冷清寒提醒著。
  
  是了,玉面閻羅,這才是真實的他,為什麼會忘了?
  
  “當然,玉面閻羅。只是那時候年少輕狂,十多年來你難道就沒有改變?不然你怎麼會為了救冷天翎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你錯了,別人也許會變,只是我冷清寒不會變,我做的那些只是為了翎兒,如果盲的是你,你以為我會去救嗎?”
  
  “不,不可能。如果是從前的冷清寒,根本不會在這裏和我說那麼多廢話。”雪不相信的凝望著冷清寒,微啟朱唇,緩緩道:“你是在拖延時間,難道冷天翎已經不在這裏了?”
  
  冷清寒笑,只要他離開了就好,這場仗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勝,那就絕對不會讓他涉險。
  
  “為什麼?為什麼?”雪提起劍指著冷清寒,不甘心,自己明明如此深愛著冷清寒,即使離開了也還在看著他,希望他有一會來找自己,可是沒有,在知道他對自己的孩子那麼好的時候,她不顧家裏反對來找他,可是他依然對她冷漠,但是他為什麼唯獨對那個孩子那麼好?
  
  雪看著冷清寒的眼睛,似乎曾經在裏面看見過溫柔,可是那雙眼眸裏從來沒有倒影出自己的影子。愛已經深到了恨人骨髓,既然無法擁有,那就毀滅。頃刻間,心念已定,雪的臉上浮起笑容,不用去想他為誰柔情似水,只要殺了他就可以毀滅這個男人。
  
  “為什麼?很簡單,因為那個人是我,只是我。所以你輸了,雪,不,應該是朱雀門大小姐朱瑛。”冷天翎推開門,一股血腥味混合了原本在屋子裏漂浮的檀木與桃花的香氣,使得屋子裏的空氣變得渾濁。
  
  雪,不,朱瑛驚訝得望著面前熟悉而陌生的人,殷紅的衣衫襯著那漂亮的臉頰,更是美得不似凡人,想是來自地獄的修羅。
  
  冷天翎並不看著雪,而是看著靜靜坐在那裏的冷清寒。冷清寒眼裏有一閃而過的欣喜,隨即馬上轉入平靜,亦是回望著冷天翎。
  
  朱瑛的聲音尖銳的插入兩人之間:“冷天翎,你可以看見了?不,你是……血煞,怎麼會?”
  
  “怎麼不會?冷清寒可以為我做的事,一件也不會為你做。”冷天翎轉過頭,淡淡望著朱瑛。“還有,你知道當初是誰讓我去殺你嗎?”
  
  “不是冷清寒?”
  
  “你認為是他嗎?冷清寒早就把你忘記了,以至於當初我問他你的名字的時候,他也只能給出你的小名,不要以為那是親切,不過是他想不起來你的全名了而已。如若不然,我也不會過了那麼久才猜測出你的真實身份。不過要我去殺你的人,卻不是他,而是你的好哥哥,朱珣,他讓我叫他——零。”是的,就是這個。當初自己一直奇怪朱雀門少主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那麼熟悉,原來他就是零。
  
  “不,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讓你殺我?”朱瑛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隨即又轉而一笑道:“你不要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話說回來,你到底又是誰,你不是真的冷天翎吧,雖然我和他相處不多,但是他絕對不會有你這樣的氣流。”
  
  冷天翎一笑,當初雖然看不見這個女人,但是也知道她是個冰一樣的人,可是今天晚上竟然反常地不停變換臉色,真是有趣。“我就是冷天翎啊,哦,剛才你還叫了我血煞,當然我還有個名字叫落玉,人稱玉手神醫,曾經有一段時間叫過李木子,你哥哥叫我——十。”冷天翎將在這個世界上用過的名字大概都數了一遍,才發現自己的名字還真是多得可以。“不過我叫什麼並不重要不是嗎?我就是我,這樣就行了。”
  
  覺得很混亂嗎?那麼就得有人來解答,只是這個人未必就是我。冷天翎用餘光瞟了一眼門外,又是淡淡笑了一下,然後徑直走到冷清寒旁邊。
  
  “離兒,你殺人的時候笑得特別多。”冷清寒笑著看那個朝自己走來的人,想要站起身。
  
  “沒有關係,你現在影響不了我。”冷天翎阻止冷清寒的動作,只是走過去看著。想要伸出手去,去發現手上儘是別人的血。“你在和我說話的時候也笑得特別多。”
  
  “果真是父子情深啊。”
  
  




五十一

  “果真是父子情深啊。”朱珣慢慢踱步進來,看著冷天翎父子,悠悠笑道。
  
  冷天翎細細打量了一下朱珣,道:“那也及不你們兄妹情深啊。”
  
  冷清寒聽到冷天翎說他們兄妹情比他們父子情更深,一絲不高興閃過眼底。
  
  “本來我有好多事情不明白,但是在我看見你的時候,總算是清楚了。”冷天翎隨手拿了一塊布來擦卻邪上面的血跡,只是血已幹,擦不掉了。既然擦不掉了,那就用更多的人血將它滋潤了,那樣自然就可以擦乾淨了。
  
  “哦?你明白?”朱珣驚訝地看著冷天翎。
  
  “是,我明白。她一直是個冷冰冰的人,但是今天晚上顯得很異常。”冷天翎看了朱瑛一眼,將目光轉向朱珣:“但是令她如此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冷清寒,而另一個——就是你。”冷天翎盯著朱珣的眼睛,沒有放過一點點蛛絲馬跡。果不其然看到他眼裏閃過的不自然。
  
  朱珣仍是沒有看向朱瑛,隨即笑道:“那又如何?我們兄妹想來感情好。”
  
  “她是注重親情的人嗎?她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不要,就肯定不是注重親情的人。”冷天翎嘲笑般看著朱珣,已經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了。
  
  “哦?那麼不如說說你們父子到底是什麼感情。”朱珣的目光在冷清寒與冷天翎之間來回交替著。
  
  冷天翎捂嘴笑了笑,對準冷清寒的唇就印了上去,站起來然後道:“就是這樣的關係。”
  
  朱珣冷靜地看著,他早就已經知道了。而朱瑛卻是呆在那裏。
  
  久久,只聽見屋外冷風的呼嘯聲。然後是一聲尖銳的慘笑,朱瑛笑得眼角都出了眼淚,伸出玉蔥似的手指,顫抖地指著冷清寒道:“就是因為這個?就是因為這個?”
  
  “雪,不要這樣。”朱珣心痛地看著朱瑛,伸手過去一把將她抱住,溫柔地安慰道:“我跟你說過,不要愛他,不能愛他,他根本就不是人,為什麼你不聽?”
  
  朱瑛拼命掙扎著,撕他的袍,捶打著他的背,然後一口咬到朱珣肩上。隨即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抬起頭,對冷天翎道:“他是你的父親,你也敢跟他在一起?”
  
  “別笑死人了,他是誰都一樣,在我眼裏他只是冷清寒。”冷天翎冷冷看著朱瑛,嘲笑她的無知。
  
  “啊哈哈哈哈,你別忘了你是男人,你憑什麼要和他在一起?他又憑什麼會愛你?”朱瑛越說越激動。
  
  “愛需要理由嗎?那你又憑什麼會愛他?他又憑什麼會愛你?不為什麼,他就是愛我了。愛一個人,又何必在意他是誰?”冷天翎只是冷靜的反駁。
  
  冷清寒一邊靜靜聽著冷天翎的話,一邊在心裏偷笑。眼睛眯成了縫,卻只是看著冷天翎。
  
  “你……”
  
  朱瑛剛想說什麼卻又被冷天翎堵了回去:“如果你愛了,卻挨于對方的身份,那只能說明你的愛不夠真。”冷天翎說這話的時候瞟了朱珣一眼,又繼續道:“你說你愛冷清寒,卻愛得那麼自私,如果是真的愛,不是應該讓他幸福的嗎?”
  
  冷天翎說完這兩句話就自覺有矛盾,前一句又讓人勇敢去愛,後一句又讓人手放開。不過抬頭看那兩人,似乎都沒有發現這話有問題,還好。
  
  冷天翎轉頭去看冷清寒,面色深沉,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你以為,就憑你那句讓他幸福,我就會放開他讓你們在一起嗎?”朱瑛說著複又提起劍。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既是他夫人,他又不要你,那你就不算他夫人了,那你算不算他的岳母呢?”冷天翎見朱瑛提劍,不但不備戰,反而說著無厘頭的花,倒讓冷清寒面色一沉。
  
  冷天翎見冷清寒的臉變色,便馬上說:“那當然我也不要她了,哈哈。”乾笑的同時側身躲過了朱瑛的攻擊。
  
  兩人同時展開戰勢,冷天翎先跳出了窗戶,朱瑛馬上追了出去,只余冷清寒和朱珣兩人在屋裏。
  
  “你不擔心你的寶貝兒子受傷嗎?”
  
  “你不覺得你更應該擔心一下你的寶貝妹妹嗎?”冷清寒冷冷道。
  
  “哼,現在這樣,你還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也不過是趁口舌之快罷了。”朱珣笑著朝冷清寒道。
  
  “我冷清寒也不是趁口舌之快的人。”說著便站起身來,想要向外走。
  
  “你以為你還可以走得掉嗎?今天不僅冷天翎要死,你也要死。”朱珣抽出腰間的軟劍便朝冷清寒刺去。
  
  冷清寒不停躲閃,朱珣一直微笑著攻擊。
  
  “你不讓我出去是怕朱瑛阻止你殺我,你在利用她拖延時間。”冷清寒亦一邊躲閃一邊說著。
  
  “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冷天翎說得對,愛的不管是誰,只要愛就去尋找。我從來沒有不敢表達過,只是她先愛上了你,所以我輸了。”
  
  “你以為我死了她就會愛你?”
  
  “不會,但至少她不用為你痛苦。”
  
  冷清寒又擋了朱珣一記,馬上躍開一段距離。“我只怕到時候痛苦的是你。”
  
  “你以為我有幾次機會可以打敗你?”朱珣仍不為所動。
  
  冷清寒冷笑著開始反攻。“你一輩子也沒有機會打敗我。”
  
  朱珣擋了冷清寒幾招,驚訝道:“怎麼,怎麼會?”
  
  冷清寒已經懶得解釋了,他只是吃了冷天翎給的藥,推遲了發作時間,但是已經流失的內力也無法恢復。剛才冷天翎低頭吻他的時候,順便喂他吃了一粒藥,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藥,但是,吃了藥之後,內力就開始一點一點的恢復。
  
  朱珣卻是越打越心情煩躁。
  
  “你不知道翎兒還有一個稱號叫玉手神醫嗎?”冷清寒提醒道。
  
  朱珣卻是一頓,他差點忘記,冷天翎當初還開了一個天堂,專門幫人治病的。於是不顧冷清寒迎面而來的絕心掌,轉身向屋外奔去,卻被冷清寒硬生生打了一掌。
  
  朱珣被打得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噴了一大口血。
  
  彼時朱瑛已經在下風,只能勉強抵抗冷天翎的攻擊,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冷天翎的功力竟然還在,明明應該流失了的,雖然最經冷清寒儘量在更他保持距離,但是之前的時候多少有些影響。又見朱珣被冷清寒打得吐血,立刻亂了方陣,便被冷天翎一劍刺過去。
  
  冷天翎抽出劍,立在一旁,現在是第幾個了?今天這把劍到底染了幾個人的血?
  
  “十,放了主人吧。”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冷天翎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竟是七。
  
  此刻冷清寒已經走了出來,看著剛走過來的少年,問:“離兒,他是誰?”
  
  “七,朱珣的殺手,當初和我一起去殺你的人。”
  
  冷清寒很想問,當初冷天翎去殺自己的時候還有另一個人在場嗎?似乎是自己沒有注意到。
  
  “十……”
  
  “七,我並沒有想過要殺他,但是他卻要殺我。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我今天比他強我放了他,如果明天他比我強了,他卻不會放過我。”
  
  “十……”
  
  “但是我自信他沒有機會比我強。”冷天翎看著七,這個少年,曾經幫助過他,所以,就當還他一個人情吧。
  
  “謝謝你,十。”七朝朱珣走過去,又停了一下,對冷天翎道:“你妹妹已經安全了。”
  
  冷天翎聽到“妹妹”那個詞的時候愣了一下,才了然他說的是冷天雪。
  
  冷天翎轉身朝站在那裏的冷清寒走去,突然聽見七在後面喊“主人,主人!”
  
  冷天翎回頭去看,才發現朱珣一邊吐著血一邊朝朱瑛的地方爬著。朱瑛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了暫時的昏迷。
  
  “你打他的時候用了幾層功力?”冷天翎問道。
  
  “六層而已。”
  
  冷天翎朝著朱珣走過去。
  
  天已經開始朦朦發亮,太陽的折射光芒已經到達陸地,卻是沒有照亮這片天。
  
  冷天翎的確沒有想到這件事情這麼快就結束了,比想像的簡單得多,卻是血腥得多。
  
  冷天翎突然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發昏,眼睛有一點模糊了。閉了眼睛,複又睜開,仍是清明一片。
  
  糟糕,是藥的時間快到了,得快一點才行。
  
  冷天翎在朱珣旁邊蹲下,有什麼地方的傷口正在隱隱作痛。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受了傷,但是衣服上全都是血,一點也看不出來。而且吃的那藥又有一點麻痹的作用,再加上天氣冷,完全感覺不到。
  
  冷天翎點了朱珣周身幾個大穴,喂他吃了顆藥,便轉到後面給他運功療傷,現在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了。
  
  那邊朱瑛也慢慢醒來,一開始竟然弄不清是什麼狀況,只見冷天翎坐在地上幫朱珣療傷。他會那麼好心?
  
  朱瑛馬上站起來,踉踉蹌蹌走過去,卻被冷清寒攔住。“你現在去打擾,他就只能死。”
  
  朱瑛沒有再動,而是用手按住依然在流血的傷口,死死盯著朱珣。
  
  冷天翎開始覺得吃力,自己的內力注入朱珣體內,仿佛進了無底洞般沒有任何回應。頭一陣眩暈,看來真的不行了,可是如果不堅持一下,朱珣就真的沒命了。到時候七一定會傷心的吧,畢竟他跟了朱珣那麼久。只是頭漸漸感覺沉重,受傷了的地方也開始出來叫囂,疼痛爬滿全身。
  




五十二

  “他沒事吧?”朱瑛一直看著冷天翎,似乎想要看出什麼結果。她怕她撐不了多久了,眼睛開始模糊,因為失血過多而一陣陣眩暈,身體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可是哥哥,一直在身邊照顧自己疼愛自己,即使自己嫁人後鬧脾氣跑回家遭家族人反對也依然容納自己的哥哥,如果他就這麼離開自己了,自己該怎麼辦?雖然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卻還是那麼任性,總是給哥哥找麻煩。
  
  可是冷天翎在搖頭。朱瑛看得心痛,被冷清寒的絕心掌打傷的人還有得活命嗎?自己當初不正是愛上了他的強嗎?他是強者,她愛強者,有什麼不對?
  
  朱瑛看向冷清寒,那張上天雕刻的臉只是在注視著冷天翎。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很可笑,只是愛上了一個人而已,難道自己愛的方式真的錯了嗎?
  
  天已經開始朦朦發亮,朱瑛看著琉璃色的天空,眼前一片模糊,絕望漸漸爬上心頭。
  
  依稀想起,小時候,他們在一起練劍,他總是讓著自己。即使自己一不小心劃傷了他的眉間,使他留下一輩子的傷痕他也沒有怪過自己。後來自己執意要嫁給冷清寒,堅決反對,還宿醉到不醒人事,那天自己似乎看見這個從不脆弱的哥哥哭了。可是後來還是嫁給了冷清寒,一年後自己跑回家,哥哥卻毫無嫌隙的容納了自己,還是像以前一樣照顧自己。
  
  朱瑛回想著,似乎她從來沒有為哥哥做過什麼,還一直對他提任性的要求。可是哥哥,如果沒有了他,她就真的是一個人了,永遠都是一個人了。
  
  朱瑛看著冷清寒,眼神複雜。有殺自己哥哥的恨,還有經年積累的愛,也有數不盡的哀傷和落寞。只是想不到,竟然輸給了一個小孩子,還輸掉了所有,連哥哥也成了這場賭博的犧牲者。
  
  鮮血翻滾而出,怎麼也止不住,朱瑛看了眼依舊沉睡不醒的朱珣,再最後看了眼冷清寒,終是仰著頭落下淚倒下去。
  
  冷清寒看了朱瑛一眼,又將目光轉到了冷天翎身上。
  
  冷天翎一直在搖頭,不停搖晃著腦袋,像是要甩開什麼,卻又甩不掉。
  
  剛才似乎聽見誰說了句話,可是聽不清,頭已經變得沉重,周圍的事物也都開始扭曲,所以只得拼命搖頭,想要仔細辨別那句話是什麼,卻終是什麼也聽不見。
  
  內力還在一點一點的流失,知道最後一絲也沉寂在朱珣黑洞般的身體裏。
  
  冷天翎像冷清寒的方向看了一眼,朱瑛已經倒在他腳下,是什麼時候倒的,真的不知道?冷天翎只是感覺自己好累,全身的力氣似乎都用盡了一般。再抬頭看了七一眼,七盯著朱珣,落下了無聲的淚。
  
  “冷清寒……”冷天翎這才開口,連說話都感覺很吃力。看來藥的副作用已經開始起效了,只是還得撐著,不能讓冷清寒看出什麼不對勁。
  
  冷天翎吸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呼吸,然後對冷清寒道:“扶我去看看她吧。”
  
  冷清寒皺了皺眉,朱瑛已經死了,就算他冷天翎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只是他沒有說,走過去扶起冷天翎,卻發現冷天翎全身都冰冷的,身體也是軟得似乎都直不起來了。沒有說什麼,依言把他扶到朱瑛旁邊。
  
  “主人,你醒了?”
  
  聽到七的聲音,冷天翎忙轉頭去看朱珣,似乎已經醒來,卻因為天空太過黑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朱珣醒來的第一見事就是尋找朱瑛,視線由模糊到清晰,終於看到了那個身影。可是她卻是躺在那裏,一懂不動。朱珣突然覺得害怕,如果那個一直照顧著疼愛著比生命還重要的人已經不在了,那自己還有什麼勇氣活在這個世界上?
  
  “雪……雪……”努力張開嘴,卻只能吐出這麼一個字。
  
  “她已經死了。”冷清寒冷冷道,一切都與他無關。
  
  朱珣的眼神由悲傷轉為憤怒又轉入死寂。那個妹妹是那麼愛著這個冰一樣的男人,可是這個男人害死了她,所以這個男人也該死。
  
  “我要你為她陪葬!”朱珣恨恨地說著。一個亮哨響徹沉寂的天空,暫態,幾個黑影從天而降,團團將冷清寒與冷天翎圍住。
  
  冷天翎幾乎已經站不起來,只能坐在地上。冷清寒纏鬥著那一群人轉移戰鬥地點。對方共有八個人,雖然一個人纏著那麼多訓練有素的殺手有點吃力,但是好在能讓他們不傷害離兒。
  
  “他們……”七看著那些人,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從招數上來看就可以知道,應該也是朱珣的殺手,從一到六,再加八和九,正正好。
  
  朱珣只是看著朱瑛倒下去的身體,沉浸在回憶之中。
  
  “哥哥,我最喜歡哥哥了,哥哥好厲害啊。”
  
  “嗯,只要你喜歡,我就會變得最厲害。”
  
  “哥哥,哥哥,我以後要嫁給最強的男人。”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強者,只有最強的人才能讓我愛。”
  
  那時候的朱珣還是個天真的少年,不懂得什麼是愛。只是想要變得更強,然後把妹妹永遠留在身邊。
  
  那時的少年一直以為自己是最強的,那樣就沒有人會跟自己搶妹妹了。可是後來那個男人出現了,漂亮得不可思議,強得不可琢磨的男人就這樣毫無預兆的介入了他們的生活,於是從此,幸福二字再與他無關。他才知道,原來他是愛著這個妹妹的,是愛,不是兄妹之愛。可是他們是兄妹,那麼愛就是禁忌。
  
  在她離開的時候心涼掉死掉,一年後她又回來了,帶著悲傷與憤恨。她變得冷漠,甚至對自己都是那麼冷漠。
  
  即使被搶走了最愛的人也沒有過的恨升上心頭,那個男人,奪走了妹妹的快樂,不可饒恕。
  
  可是啊,妹妹回來了,十幾年來一直看著她,雖然在身邊卻觸碰不到她的內心,朱珣要瘋了,只有冷清寒被毀了,她才會變回從前那個笑得燦爛的朱瑛吧。
  
  朱珣看著靜靜躺在那裏的朱瑛的屍體,又將視線轉向冷清寒。
  
  冷清寒的周圍已經倒下了好幾個人。
  
  還是不行嗎?他真的有那麼強,即使是自己辛苦訓練了那麼多年的頂級殺手也奈何不了他嗎?
  
  朱珣拿起袖箭,向冷天翎射過去。只有他才是你冷清寒的致命弱點吧。朱珣笑,有報仇了的快感,也有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淒慘。
  
  冷清寒仍在與那幾個人顫抖,卻見有什麼反光的東西射向冷天翎。冷清寒不顧一切沖過去,卻被迎面而來的刀劍硬生生砍了幾刀。還沒有感覺到疼痛就到了冷天翎面前,三把袖箭直直插了進來。
  
  冷清寒還來不及喊痛,那幾個黑影就又跟了上來。
  
  冷清寒撿起冷天翎的卻邪擋住所有的攻擊。血還在背後流著,袖箭上淬了劇毒,冷清寒卻仍是面無表情的擋住所有人攻擊。
  
  “天翎~”冷天翔跑過來,全身都是血污,見那邊好幾個人對付冷清寒,忙跑過去支援。只是本來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再上去也幫不了多少忙。
  
  “嘖,這樣打真是不公平。”玄非帶著那個名叫澈的少年出現在冷天翎身邊,悠然地說著風涼話。
  
  “玄非,快去幫忙。”冷天翎對著玄非喊。這傢伙,怎麼不等所有人都死光了再出現。
  
  “他好像是我情敵。”玄非慵懶地回答。
  
  “玄非!”
  
  “哎呀,我真是善良,澈,去幫忙。”玄非嘴角帶著笑,似乎錯過了精彩部分呢,不過來看個結果似乎也不錯。
  
  少年咬了咬下唇,還是不情願地沖了過去。
  
  混亂地戰鬥場面,冷天翎看得模糊,眼前的東西越來越不清晰了,身體越來越軟,近乎軟體動物,四肢已經不受大腦支配了,眼皮也沉重得可以。冷清寒,你一定不可以有事。冷天翎暈倒之前,祈禱著。
  
  “哈哈,哈哈哈……”朱珣慘笑著咳出一灘血,看著冷天翎倒在那裏,似乎看見了冷清寒痛苦的模樣。“冷清寒,你也有今天,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痛苦,我也要你親身嘗一嘗。”
  
  朱珣又看向了朱瑛,目光隨即變得溫柔。他慢慢爬過去,距離不長,卻爬了很久,以至於久到朱珣的頭髮全白了。
  
  朱珣抱起雪的身體,輕柔撫平她淩亂的頭髮,口中呢喃:“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愛你,愛到沒有你就不能活。可是你走了,你讓我怎麼活下去?不,你沒有死對不對?你只是睡著了。沒有關係,我可以等,等到你醒了我們就永遠在一起。我可以不顧世俗的眼光,或者我們找個地方隱居,春天的時候可以一起坐在花海之間,講我們小時候的故事;夏天,我們可以……”聲音越來越小,小到他自己都聽不見,但是他知道,她可以聽見。朱珣抱起朱瑛的屍體,踉蹌了幾步,才慢慢走,他說:“雪,我們回家,以後再也不出來了。”
  
  晚風襲過,拂起朱珣依然雪白的發,淩亂飛舞著。他只是小心抱著懷裏的人,一路呢喃。
  
  七拽緊拳頭,看著朱珣離開時的背影。很想追過去,可是他不是朱雀門的人,進不了朱雀門。那麼主人,既然你已經不需要七,七也已沒有了存活的意義。
  
  七站直了身體,看了眼暈倒的冷天翎。“十,如果你幸福就好。”說完七笑了,似有若無,像是透明的笑容。長劍穿心而過,又擊起一朵血花,在黎明的天空下,開得妖嬈。
  




五十三

  冷天翎昏迷了兩天終於醒過來。
  
  醒來的第一眼,看見冷清寒坐在床頭緊握著他的手,面色灰白的看著他。玄飛站在床尾也看著他。
  
  “我沒事了,冷清寒。”冷天翎笑,說話的聲音還是很小。
  
  “離兒,離兒。”
  
  “我都說了你沒事,他還要坐在那裏。”玄非依舊笑得慵懶。
  
  冷天翎目光聽在冷清寒身上,才想起冷清寒也受了重傷。
  
  “離兒,離兒,沒事就好……”冷清寒聲音越來越小,仿佛風一吹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冷天翎見冷清寒一副疲憊的樣子,似乎馬上就要睡著了。
  
  “他中了因緣劫,應該不是那麼好解的。”玄非道。
  
  “因緣劫?”冷天翎驚訝道,又見冷清寒幾乎要暈倒了。
  
  “冷清寒你不能睡,你給我站起來。”
  
  “我沒睡,只是有點累,你讓我再看你一下。”冷清寒淡笑著,卻是笑得牽強。
  
  冷天翎害怕冷清寒真的睡了,這一睡又怕他再也起不來了。只是這幾天,冷清寒是怎麼挨過因緣劫的侵蝕,始終沒有倒下?
  
  冷清寒突然閉上了眼睛。冷天翎一急,忙讓玄非將冷清寒移到床上,而自己卻坐在床頭,與剛才完全換了一個位置。
  
  冷天翎是真的害怕了,不停叫著冷清寒的名字,真的害怕他醒不過來。
  
  只是叫了幾聲,冷清寒又突然睜開眼睛,問:“離兒,那天你說,如果是真愛就要讓對方幸福,是嗎?”
  
  冷天翎點頭。
  
  “那如果是你,你會不會就這樣放開我?”
  
  “你什麼時候變得傻了呢?如果我放開了你,你還有幸福嗎?笨蛋。”冷天翎罵道。
  
  “我死了你會怎樣?”
  
  “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冷清寒看著冷天翎笑,笑得幸福,只要這樣就夠了。他不停說著話,怕自己就這麼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到後來不知道說什麼了,也只是反反復複喚著“離兒,離兒……”只是後來聲音漸小,然後沉澱成一灘死水。
  
  “冷清寒,我說了,只要我還活著,你就不能死。”冷天翎笑著,暈了過去。
  
  冷天翎醒來的時候,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天灰朦朦的,好像要下雨了。冷天翎起身向冷清寒的房間走過去,周圍也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轟隆”,天空開始不安分的作響,冷天翎愣了一愣,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風魚貫而入,吹起床帳泛起層層波浪,而床上,那個本該躺在那裏的人卻不在。
  
  冷天翎四周看了看,沒有人,還是沒有人,一絲氣息都沒有。到底自己昏迷了多久,不知道。
  
  慢慢走出去,閃電劃破長空,直擊地面,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冷天翎還是在面無表情地慢慢走,大腦一片空白。突如而來的雨瓢潑而出,嘩啦啦地傾瀉一地。從冷天翎的頭頂延著柔順的發滑下,濕了那單薄的衣衫。冷天翎只是走著,漫無目的,任雨水流過臉頰,掩埋了從眼眶裏流出的晶瑩淚滴。
  
  “我哭了?”冷天翎很想笑,卻是做不出任何表情。“為什麼好不容易認定了卻又這樣離開,你讓我連見你最後一面都不允許嗎?”
  
  春天下的雨讓天氣變得異常冰冷,呵出的氣都凍結成冰。冷天翎本來就蒼白的臉被雨水沖刷得慘白。
  
  “天翎?”聲音被雨水打去一半,但冷天翎還是聽到了這個聲音,像是抓朱救命稻草一樣的猛然抬頭。
  
  雨簾中,看見的是一個身著水墨色衣衫的俊美男子,旁邊是個穿著鵝黃色長衫的女孩。
  
  “天翎!”冷天翔想沖過去,卻發現自己撐著的傘下還有一個人。冷天翔忙把傘給冷天雪撐著,自己淋雨走到冷天翎前面攬住他的身體,卻發現冷天翎已經被淋得濕透了,身體也是一片冰冷。
  
  “你怎麼?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裏淋雨?你身體還沒有好,我剛去接天雪回來,他們呢?”冷天翔低頭看冷天翎,卻發現他的眼神空洞得什麼也容不下。
  
  冷天翎緩緩抬頭,好不容易才看清面前的人是冷天翔。
  
  “他死了?”只這一句話,卻似乎用盡了冷天翎所有的力氣了。
  
  “誰?誰死了?”冷天翔還要文,冷天翎卻又暈了過去。
  
  ……
  
  “你想把他帶去哪里?”
  
  “朱雀門。”
  
  “天翎知道嗎?”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
  
  “為什麼?”
  
  “他現在都自顧不暇了。”
  
  冷天翎剛醒來就聽到這麼一席對話,還不瞭解是什麼回事,想支起身體,卻是沉重得不像自己的。
  
  “哎,你醒了,還覺得冷嗎?”玄非馬上湊過一張俊臉,滿是擔憂地看著冷天翎。
  
  “冷清寒呢?”冷天翎一開口,就覺得喉嚨要燒掉似的發痛,連聲音都變得沙啞。
  
  “呃,他……”
  
  見玄非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冷天翎的心馬上揪了起來。
  
  “他想把爹送到朱雀門。”冷天翔見冷天翎馬上變蒼白的臉色,忙替玄非回答道。
  
  “為什麼要送去朱雀門?”
  
  “因為只有朱雀門有辦法救因緣劫。”
  
  “我可以試的,你知道朱珣那麼恨他,怎麼可能救他?送他去朱雀門難道要他去送死嗎?”冷天翎說完一長串的話,近乎窒息般地喘氣,呼出的氣體都感覺溫度高得異常。
  
  玄非忙端了杯熱茶給冷天翎,然後道:“你高燒不退,自己都忙不過來,還管他幹什麼。”
  
  冷天翎喝了口茶,又聽玄非的這句話,馬上被嗆道,不停咳,咳到肺都要出來一樣。
  
  冷天翔一臉心疼地把玄非推開,安慰冷天翎道:“你別急,爹還沒有被送走。”
  
  “帶我……去……看他。”冷天翎剛說完這句話又開始猛咳。
  
  冷天翔還在猶豫,玄非就一把將冷天翎連同被子一起抱起來,朝冷清寒的房間走過去。
  
  澈不耐煩地站在門口守著,裏面的冷天雪坐在冷清寒床邊哭得一雙眼睛腫得好像是桃子。
  
  玄非把冷天翎抱到冷清寒旁邊放下。冷天翎知道碰到了冷清寒的臉,感覺那肌膚還是溫的,才終於放下心來。
  
  “你也知道的,中了因緣劫的人不會那麼容易死掉,只是會永遠沉睡,你是不是擔心過頭了?”玄非在冷天翎耳邊歎氣道。
  
  冷天雪卻是沖上去想要打冷天翎一個耳光,卻被玄非緊緊抓住手腕。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爹也不會昏迷不醒!”冷天雪狠狠道,又看向安然躺在那裏的冷清寒,眼淚就此滑過臉頰,不受任何阻攔:“平時爹就算再冷漠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不理我,你一出現什麼都變得不一樣了。你是個掃把星,怪不得爹當初會讓你離開,如果你一直沒有回來,爹現在也還是像從前一樣,怎麼會弄得如此昏迷不醒?”
  
  冷天翎深吸一口氣,然後道:“你又知道如果我不出現你爹會變得什麼樣?現在就算他死掉也不會有怨恨的吧!你和冷清寒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你又瞭解他多少?既然什麼都不知道你又有什麼資格這樣說?你在和他生活的這些年裏有沒有試著去瞭解真實的他?”
  
  冷天翎一下子說了太多的話,弄得一口氣上不來,只得拼命咳嗽。
  
  “竟然說這樣的話。那你告訴我你又瞭解父親多少?你不是只會拖累他嗎?父親一直那麼強,他不需要被瞭解。”
  
  “你怎麼……可以說……這麼任性的話…咳咳…你以為冷清寒……是神嗎?咳……什麼不需要被瞭解……越是強悍……咳咳……越是需要有人……咳咳……陪著他。”
  
  “那……那你呢,你又能瞭解他多少,你又能為父親做什麼?什麼都不能做,你憑什麼在這裏說我?”
  
  “呵呵,”冷天翎在一邊笑:“有這樣的女兒,不知道冷清寒……是怎麼教導……孩子的。”冷天翎將目光轉向恬靜睡著的冷清寒,溫柔道:“我是什麼都……不能做,但我可以……一直在他身邊,如果他真的……永遠都醒不來,那我也可以……陪著他……永遠睡下去。”
  
  “你有什麼資格陪父親永遠睡下去?”冷天雪狠狠瞪著冷天翎,卻被玄非一巴掌扇了過去。
  
  “那麼你有資格嗎?”玄非緊緊抱著冷天翎,在他耳邊道:“是我不夠瞭解,既然如此,我不會再多做什麼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折磨自己,我會心痛。”
  
  “玄非,對不起,謝謝你。”冷天翎看著冷清寒,對玄非道。
  
  站在一旁的冷天翔卻是愣愣的一動不動,真的什麼都不瞭解的人,是他才對吧。
  
  “天翔,”冷天翎看了冷清寒良久,才終於將視線轉向冷天翎:“準備好東西,帶冷清寒去朱雀門吧。”
  
  冷清寒會中因緣劫,應該是那時候為自己擋朱珣的那三隻袖箭的事。因緣劫,傳說中的劇毒,卻不會致人於死地,只會讓那人永遠沉睡,而那個愛著他的人,只能永遠看著活死人,直至陽壽盡時。那樣,兩個人會同時死亡,所謂因緣,便這樣永遠結在一起。書上都說因緣劫無藥可解,可是既然朱珣有藥,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或者找到解毒方法,或者找到毒方,無論如何,都可以去嘗試一下。
  
  “你也要一起去嗎?但是你的身體還沒有好,而且你吃過什麼藥?為什麼會這麼奇怪,內息如此絮亂?”玄非一下問了幾個問題,想要等冷天翎解答。
  
  “我只是吃了蝶禁。”
  
  “什麼?蝶禁?傳說中可以暫態提升內力的藥?”玄非想要確定的看著冷天翎,見他點頭才終於瞭解為什麼冷天翎會一直昏迷,體質也變得那麼差,內息又絮亂至此。
  
  “那是什麼藥?”冷天翔不明所以。
  
  “顧名思義,像毛毛蟲化蝶一樣,可以瞬間提升內力,但是時辰到了就會產生副作用,會損害服藥人的內息,甚至縮短壽命,這是作繭自縛。只是為什麼,你的功力明明可以不服那種藥的。”
  
  “我功力散失得太快了,連冷清寒的內力也在迅速流失,我如果不先自保,冷清寒怎麼辦?他的內力已經降到只剩一層了。”
  
  “不對,那時候冷清寒的功力明明很高,不可能只剩一層。難道他也吃了藥?”
  
  “嗯,不過不是蝶禁,是鳳靈。”
  
  “你傻啊,為什麼鳳靈給他?”
  
  “這個世界上的鳳靈只剩一顆,他因為我內力流失,如果不恢復的話,我們兩個都難逃一劫。”
  
  “他對你而言真的就這麼重要嗎?”玄非問。
  
  冷天翎看著玄非,並不回答,只是莞爾一笑,卻是勝過了最有力的答案。
  
  所以冷清寒,在我死之前,你絕對不可以先離開,否則我就算是追到閻羅殿也不會放過你。
  




五十四

  所以冷清寒,在我死之前,你絕對不可以先離開,否則我就算是追到閻羅殿也不會放過你。
  
  冷天翎想著便將這句話說了出來,神情卻是少見的溫和。
  
  玄非聽得冷天翎的話,全身都是一愣,只得苦笑。一切還未開始便已結束,是什麼原因已不想再追究。拉著冷天翎回房間收拾東西,輕輕瞟了一眼站在那裏一言不發的澈,沒有說話。
  
  “你知道因緣劫的來歷嗎?”冷天翎倚坐在那裏,看著玄非為他收拾東西。
  
  “恩。”玄非抬頭看了冷天翎一眼,繼續低下頭收拾東西:“傳說朱雀門的始祖愛上了個有夫之婦,而那個女人卻很愛她的丈夫,為了搶奪那個女人,他殺了那女人的丈夫,而那女人卻是剛烈得要殉情,朱雀門主救了她,想要和她一起生活。只是那個女人恨著朱雀門主,有機會就想要自殺,以此來報復,朱雀門主為了把她永遠留在身邊就親自研發了這種藥物。他讓那個女人吃了這種藥,直到自己死掉,才讓他們兩個人解脫。”
  
  “所以因緣劫是沒有解藥的,但是又是劇毒,卻怎麼也毒不死人,只會令人長眠,像個活死人。到頭來痛苦的還是那個愛她的人,這又是何苦?既然一生痛苦,還不如放開了。”
  
  “他放不開,不想自己死後看不見她,也不想殺了她讓自己只擁有一座墳墓,寧願選擇讓自己痛苦一輩子。”
  
  “人都是很傻的對不對?為什麼要有愛?為什麼要為愛犧牲?到頭來什麼都不能擁有,是不是很傻?”冷天翎抬頭看著純淨的天,什麼答案也找不到?
  
  想了好久,突然感覺一隻溫暖的手撫上自己冰冷的臉。冷天翎收回視線,看著玄非擔心的眼神,淡笑了下,道:“別弄得我快死了似的,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別咒我啊。”
  
  “真冷,你以前都不會說笑話的。”
  
  “現在說也行啊,什麼沒有第一次呢?”冷天翎歎了口氣,道:“我們什麼時候去朱雀門?”
  
  “明天一早就出發。”
  
  冷冽的寒風刮著未關上的窗戶,窗戶來回晃動著,打在窗櫺上“吧嗒吧嗒”的響,溜進來的風吹起床帳輕輕拂過冷天翎的臉。冷天翎半眯著眼,看窗外黑色的天空。似乎什麼都沒想,似乎什麼都想過了。
  
  “玄非~這個人,雖然很慵懶,但是至少很能讓人安心啊。他,其實也很孤獨的吧。”冷天翎用力吸了一口冷空氣,低聲道。
  
  “我可以把這話當成是喃喃自語嗎?”
  
  “你認為我是在喃喃自語嗎?”冷天翎睜開眼,看著眼前突然推門而入的瘦弱少年。雖然自己目前的功力已經退到只剩一成,但是對於澈那毫不掩飾的嫉妒的目光還是不得不感覺到了。
  
  “那麼你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澈將臉轉開,讓冷天翎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可沒說,你幹嘛自己蹦出來了?”冷天翎站起身,忘著眼前的少年,好笑道:“原來你喜歡玄非啊!”
  
  少年身子一僵,隨即道:“誰……誰喜歡他了。”說完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冷天翎看了看窗戶,又看了看澈進來時撞開的門,淡笑著搖搖頭,畢竟還是個孩子,自己這般不是找罪受嗎?
  
  冷天翎緩慢向門的方向移動,卻只能走到茶桌的地方,再走不動了。歎口氣,算了,就這樣打開好了。冷天翎在凳子上坐下,手腳都有些止不住的發抖,爬再桌上將就一晚吧。
  
  大開的門正對著冷天翎坐著的地方,冷風吹進來首先光顧冷天翎。冷天翎趴再桌子上,頭沉重得抬不起來,就這樣睡了過去。
  
  “喂,起來了,要上路了。”
  
  用力睜開眼,是澈毫無表情的臉……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生……”
  
  聽不清了,用力聽,眼睛也睜不開了,身體好像灌了水銀,沉重得一動不想動……
  
  “快點給我醒來,你不是說要帶冷清寒去朱雀門的嗎?現在睡得和豬一樣什麼意思啊?”
  
  好像是玄非的聲音。冷清寒?那是誰?朱雀門……對了,好像是說過的。但是身體好重,眼睛也睜不開……
  
  “你不會傻到要和他一起當個活死人,永遠沉睡吧?別傻了……”
  
  活死人?我為什麼要當活死人?死不了,活不了……
  
  “你一位你這樣睡著就可以看見冷清寒了嗎?快點醒來啊!”
  
  要我醒來?我怎麼了?對了,我爬在桌子上睡著了。
  
  “落玉,快點醒來,要不然我殺了冷清寒。”
  
  殺了冷清寒?如果我救不了他,到頭來也會殺了他吧,但是總要試過了才知道能不能救他啊。冷清寒睡著,他會做夢嗎?夢裏會有什麼呢?
  
  “咚!!!”一聲巨響,好像是什麼重物掉到了地上。冷天翎感覺自己似乎被人提了起來,可是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想要動卻怎麼也動不了。
  
  “你給我起來,你再不起來,我就要抱你了。”玄非已經是惡狠狠的語氣了,無論他對冷天翎說什麼都還是毫無反應。
  
  我也想起來啊,但是我的身體動不了。
  
  “可惡!”玄非將冷天翎用力摔回床上,整個人壓了上去,低頭吻住那滾燙的唇,真的很燙,燙得好像要融化了般。
  
  玄非轉到冷天翎耳邊,低聲道:“你是寧願被我抱也不想起來嗎?或者我去抱冷清寒,這樣會不會更好呢,反正他那樣的人如果被人抱的話是比死更難受的吧,還是你對他的感情根本就是騙人的呢?”
  
  玄非看著冷天翎的反應,只能看見眼珠在眼皮底下轉動。
  
  玄非起身不再壓著冷天翎,氣憤的走出去,沒多久就把冷清寒抱了進來扔再冷天翎身邊,又壓了上去,語氣邪惡地道:“還是你很想看看?那我滿足你的要求好不好?”
  
  玄非勾下頭去,要吻冷清寒。
  
  “你想……要我……去死嗎?”聲音雖然微弱到近乎無,玄非卻還是聽到了。
  
  玄非忙抱起冷天翎,在他唇上用力吻了一下,一雙狐狸眼都笑彎了:“你知道嗎?你昏迷了三天了,又高燒不退,大夫說盡力了,只能看你的造化了。嚇死我了。”
  
  冷天翎撇臉去看冷清寒,好好的躺著,沒事。
  
  “你別以為我對你爹有興趣啊,如果你再不醒來我還真會殺了他去陪你。”
  
  冷天翎張開嘴用力呼吸道:“你自己……怎麼不……陪我?”
  
  “我倒是想,你要嗎?”玄非再看冷天翎,眼睛閉上了,呼吸雖然微弱卻平穩,身體滾燙沒有退,不過當務之急是先消了自己的火。
  
  玄非翻身下床,讓冷天翔進來看著這兩個人,又叫了澈去找大夫,自己卻不知道晃悠到哪個地方去了。
  
  大夫走後,澈也跟著出去了,就剩下冷天翔在這裏看著昏迷的兩人。
  
  “冷天翔……”
  
  “天翎,你沒事吧?”冷天翔聽見冷天翎再叫他,馬上倒了杯熱水給他,大夫說一定要多喝水。
  
  冷天翎喝了口水,感覺沒有喉嚨那麼乾澀後開口道:“我睡了……多久了?”
  
  “沒多久,幾天而已。”冷天翔露出個難看的笑容,然後自覺的收了笑,笑不出來還是不要笑好了。
  
  “我應該……沒事了,……明天就可以……帶冷清寒去……朱雀門了。”
  
  “天翎,你現在身體還很虛,要多調理。”
  
  “我是大夫……我知道的……”冷天翎看著冷天翔的臉,視線開始漸漸模糊,乾脆閉了眼睛,不再說話。
  
  現在的情況是,要帶冷清寒去朱雀門找解因緣劫的辦法,而這個時候自己卻幾乎不能行動。這恐怕也是蝶禁的副作用之一。
  
  沒辦法,蝶禁會讓人的身體狀況下降到不知什麼程度,所以現在不能拖了,拖得越久,就越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變成什麼樣,那是連自己都預料不到的。所以只有儘快讓冷清寒醒來,這樣自己才能潛心研究調理自己身體的藥方,或者如果找不到藥方的話,至少也要先殺了冷清寒。
  
  “他怎麼樣?”
  
  “已經睡了。”過了一會,冷天翔道:“你似乎也挺關心他的嘛。”
  
  “哼,我才不關心他呢?只不過,再怎麼說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也是有責任的,畢竟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去找他,他就不會病得那麼厲害了。”澈背對著冷天翔道。
  
  “不是因為你去找他,而是因為你去找他後出去沒有關門。”冷天翔道。
  
  澈想反駁卻發現沒有可以反駁的藉口,的確如此,誰知道他已經弱到不能自己去關門了,而且還不是他說那種話,要不然自己怎麼可能忘記從門走反而去翻窗。
  
  冷天翔見澈走了便又將視線轉想床上躺著的兩個人。
  
  他們長得真的很像,為什麼感覺不像父子而是像兄弟呢?冷天翔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搖搖頭。還一位冷天翎不會醒來了,只是那天見玄非走出去將冷清寒抱了出來,沒多久冷天翎就醒了,玄非到底和他說了什麼呢?為什麼曾經自己當做是神邸的父親現在會變成這樣,曾經一位他沒有感情,他沒有對手,可是現在什麼都不一樣了。如果遇到危險的是自己,父親他會不會不顧性命地去救自己?也許不會吧?所以天翎對父親來說是特別的。
  
  冷天翔抬起頭,不讓眼淚流出來。下定決心,等天翎醒來了就走,他沒事了,自己也不用擔心,他一定會救父親的,所以這裏並不需要自己了。

五十五

  冷天翎躺在軟綿綿的車廂裏,車子搖搖晃晃的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將就點吧,總不可能像坐汽車那樣平穩啊,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冷天翎在心裏安慰著自己。
  
  “咯噔”,馬車用力翻了一下,冷天翎差點被摔出去。這個樣子,想自我安慰都不行,偏生又無法自食其力。忍住,一定要忍住。自己醒來的時候冷天翔就已經帶著冷天雪走了,所以趕馬車的不會是冷天翎,玄非當然不可能在趕馬車,所以現在趕馬車的應該是——“澈,走慢點。”
  
  “是你自己說要快點到朱雀門的。”澈不滿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冷天翎頓時感覺這輩子還是不要造什麼孽的好,天知道前世做了什麼惹上澈這個大冤家。沒辦法,現在只好忍氣吞聲了。冷天翎轉頭看著依舊睡得安然的冷清寒,希望這次去朱雀門可以找到解因緣劫的方法,否則自己肯定會殺了冷清寒。與其讓他一輩子睡在這裏當個活死人,還不如早死早超生,說不定可以活得沒這麼累。
  
  不知覺間,馬車已經停了,玄非掀開車帳,看見冷天翎注釋著冷清寒的眼神,卻不知道說什麼。“朱雀門,到了。”
  
  “好啊,現在就去找朱珣,馬車進不了朱雀門,騎馬進去吧。”
  
  玄非騎上馬將冷清寒放在自己前面,看著和澈同騎一匹馬的冷天翎,終於開口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他醒不過來,你就殺了他?”
  
  冷天翎只是回頭看著玄非笑了一下。
  
  “那你會不會……”
  
  “不會。”冷天翎打斷道:“你認為我會嗎?”
  
  玄非低下頭,長長的睫毛當住眼底的神情。
  
  澈突然用力抽了一下馬鞭,那匹馬便飛快地向前奔。一下子就跑不見了影。
  
  “你亂跑的話,會被困在朱雀門的陣法裏出不去的。”冷天翎感覺到身後之人隱忍的怒氣,聳聳肩。
  
  “哼。”
  
  冷天翎向前一看,原來已經進了朱雀門。不禁感慨,不知道是這孩子的能力不錯還是運氣不錯。“玄非不見了,你不等他如果他走錯了困在裏面,怎麼辦?”
  
  “他才不會這麼容易被困呢。”
  
  冷天翎閉嘴,原來朱雀門的機關是那麼容易破的啊,玄非能破到不稀奇,連澈這個小孩都能破就是在沒什麼作用了,虧得當初進來的時候還自以為多聰明呢。
  
  “什麼人,竟敢擅闖朱雀門,活得不耐煩了?”只見一個朱雀侍衛拿著槍直指冷天翎。
  
  “你要是能把他一槍插死了到省了我的事,不過他可是朱瑛的兒子。”澈看都不看那侍衛一眼。
  
  “大膽,竟敢直呼小姐名諱,小姐的兒子?那就是姓冷咯?門主說過,但凡姓冷的,都不得踏入我朱雀門半步。”
  
  “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攔得住我。”澈用力蹬馬鐙,整個人飛了出來,莞爾一笑,那朱雀門侍衛尚未看清澈是如何使刀的,澈便已經收刀入鞘。那侍衛只來得急瞪眼便被除了雙腿倒在那裏,血流如注。
  
  “噔!”信號彈發了出去,澈卻想不到還有這一著。
  
  “你讓我們暴露了。”
  
  “讓,讓他來找我們不是更好?反正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澈微紅了臉,替自己辯解。
  
  “嗯,是不錯,只怕還沒見到他我們就已經GAME OVER了。”
  
  “你說什麼?”
  
  “沒什麼,走吧。”冷天翎看看身後,玄非已經跟了上來。
  
  ……
  
  “你來過你應該知道地方的吧。”澈在後面微埋怨道。
  
  “記不了是很正常的吧,你看這裏這麼大。”而且他又是個超級路癡。
  
  “那現在怎麼辦?你就不能為了救冷清寒認一下路嗎?”
  
  “話是這麼說不錯,但是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啊,我有什麼辦法。”
  
  “你……”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這是……”
  
  ……
  
  “雪,你看看這裏,這是你以前最喜歡來的地方了,以後我就在這裏蓋一間小屋,我們一起住這裏好不好?我們在這裏終老,不再想以前的任何事情了,好不好?”
  
  “你舅舅真是無聊,抱著你娘的骨灰盒也能這麼神情地說話。”澈小聲地對朱珣嗤之以鼻。
  
  “我也覺得他無聊。”
  
  “什麼人,敢來擾我清靜?”朱珣猛然抬頭,道:“你們是什麼人,如何進了朱雀門?”
  
  “看來還失憶了呢。”澈嗤笑道。
  
  “人受了嚴重打擊就會自我封閉,估計他現在就是這樣的了。”冷天翎分析道。
  
  玄非對朱珣抱拳道:“我們來找你是想問你有沒有解姻緣劫的方法。”
  
  “因緣劫?什麼姻緣劫?”朱珣看到冷清寒才道:“冷清寒?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玄非連擋了朱珣的七下攻擊,見朱珣收手才停止。
  
  “哈哈。竟然是他中了因緣劫,告訴你,別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會救他。”
  
  澈冷笑道:“你是在懲罰他還是懲罰你妹妹?你不知道你妹妹很愛他嗎?”
  
  “雪愛他?怎麼可能?雪已經答應在這裏陪我一輩子了,是不是,雪?”朱珣將目光轉向雪的骨灰盒,眼神立刻變得溫柔。“雪你回答我,你怎麼不說話?雪?”
  
  “他已經瘋了。”冷天翎看著朱珣下了結論。
  
  “刺客在這裏!”一個人大聲呼道,便馬上有數百人沖了上來。
  
  “糟糕,還是被找到了,快走。”冷天翎沖著玄非喊了一句。
  
  “不用你說我們也知道要走。”澈不滿的加了一句,揚鞭趕馬。
  
  “哎呀,被追上來了。這些人是殺還是留呢?要不要讓他們殘廢了呢?”冷天翎看著澈和玄非在打得辛苦還要庇護他和冷清寒兩人,開始在澈的而邊絮叨。
  
  “你給我閉嘴!”澈吼道。
  
  冷天翎笑,馬上閉嘴。最近真的變得不像自己了,囉嗦絮叨像個老太太,老是找澈的麻煩。是因為太無聊了吧,自己的思維一停下來就有殺了冷清寒的衝動,如果不讓自己找一些事情做的話,也許真的有一天會忍不住一劍了結了冷清寒。
  
  人數太多,只能後退,而朱珣在那邊看著這裏血光不斷,依然笑著與那骨灰盒談情說愛。
  
  “零,告訴我,因緣劫到底有沒有解藥?”冷天翎將聲音放細問朱珣。
  
  “誰?誰叫我零?因緣劫?哈哈,怎麼可能,因緣劫怎麼可能有解藥?哈哈……”朱珣對天狂笑,“冷清寒,你就永遠沉睡吧!”
  
  “他們往禁地那邊退了,快阻止他們,別讓他們繼續退啊!”有人喊了一聲,卻提醒了冷天翎。
  
  “快,快朝禁地那邊去。”冷天翎道。
  
  “禁地在哪里啊?”澈問道。
  
  “忘記了。”
  
  澈對冷天翎實在是沒什麼話可說的了,只好且戰且退。
  
  “就是那裏,周圍有東西攔住的那個山洞。”
  
  “你們快出來,要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無論洞外的人如何喊,就是沒人理會。
  
  “這裏就是朱雀禁地?是個很普通的山洞。”玄非四處查看,依舊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
  
  “小朱,你在不在?小朱?”冷天翎坐在地上,敲著牆壁喊著。
  
  “小朱是誰?”玄非問。
  
  “一隻可愛的大笨鳥。”
  
  “汝膽敢呼吾為大笨鳥?”朱雀的聲音從牆壁傳來,震動得冷天翎渾身都感覺到麻。
  
  “小朱,我帶了這麼多人來陪你玩哦。”冷天翎笑道。
  
  “吾不見客。”
  
  “小朱!”冷天翎笑。
  
  “他既然是朱雀門的人,何不問問他有沒有辦法。”澈對冷天翎道。
  
  朱雀怒道:“吾非朱雀門之人。”
  
  “那你又為何會在朱雀門的禁地裏?”
  
  冷天翎在一旁笑到抽經,這個澈明顯的弄錯了重點,朱雀的重點是人,而澈一位的重點卻是朱雀門,真是不對題。
  
  “小朱,你可有辦法就這個人。”冷天翎指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依舊安靜躺在那裏的冷清寒。
  
  “他跟汝長得倒像,汝哥?”
  
  “我爹!”冷天翎板著臉回答。
  
  “恩,我救他,有什麼好處?”朱雀的鳥尾巴開始露出來了,完全一副市儈小人的強調。
  
  “汝這強調從何處學來?”冷天翎卻學起朱雀。
  
  “吾問汝答!”恢復原樣。
  
  “好,你想要什麼?”
  
  “汝在次陪吾二十年,且不得見汝父。”朱雀不假思索道。
  
  “你坑人啊?二十年?我還能不能見到外面的太陽啊?”冷天翎正色道。
  
  “二十年的確不行,至少五十年。”澈卻在一旁落井下石。
  
  “汝言之有理,五十年。”
  
  “那我還是直接over算了。”冷天翎一臉悲哀。
  
  “三十年。”“我活不了那麼長。”
  
  “二十年。”“我真不該跟你說著件事的。”
  
  “好吧,十年。”朱雀像是做出了極大的退讓。
  
  “一年。”“八年。”“兩年。”“六年。”“三年。”
  
  “不行,最少五年,不能再少了。”
  
  “成交!”冷天翎笑道。
  
  “還記得上次我給了你以根羽毛嗎?”
  
  “恩,用來掃地了。”冷天翎思考一下道。
  
  “你說什麼?”山洞震動。
  
  “我說笑話。”就你那羽毛怎麼可能掃得乾淨地?
  
  “一點也不好笑。”玄非在一旁冷冷插道。
  
  “你身上不是有一種藥名為滅魂嗎?”“好像是有,不過那是無解劇毒吧。”
  
  “毒和藥有分別嗎?要不然怎麼叫毒藥?汝將那羽毛燒成灰混了滅魂在夜光杯裝的葡萄酒裏讓他喝便可。”
  
  “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難消化?意思是本來我就可以解姻緣劫了,但是你卻坑了我五年的青春年華?”冷天翎質問道。這不是明顯的挖了個陷阱就等自己跳下去嗎?
  
  “你雖然有了,卻不知道怎麼用啊?我告訴了你才能救他嘛。”朱雀笑得像個無賴。
  
  “落玉?”玄非上前,拉住冷天翎的手。
  
  “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能不能活五年還是一回事呢。剛才那笨鳥說的兩樣東西在冷清寒房間床上的暗格裏,你們把冷清寒帶回去吧,順便告訴他我已經死了。”
  
  “你是救他還是害他?”玄非問。
  
  “說不定他醒來就忘記我了呢?”冷天翎道。
  
  “可能嗎?我會告訴他的,信與不信就是他的事了。”
  
  “我的那把卻邪劍,幫我給風無痕,告訴他,該是誰的就歸誰。還有,你們不要來找我。”
  
  “你這是交代後事嗎?”澈冷冷瞥著冷天翎。
  
  “你捨不得嗎?”冷天翎笑得無賴。“帶他走吧,小朱會照顧我的,怎麼說我承諾了就要去實現。”
  
  “你對那個男人的感情是什麼樣的?”玄非幾人走後,朱雀站到冷天翎身後問道。
  
  “現在捨得出來了?剛才怎麼不出來,躲起來扮神秘啊?”冷天翎笑。
  
  “我怎麼可能讓他們看到我的樣子?”朱雀佯裝怒道:“你為什麼答應留在這裏陪我?你知道就算你不留下來,我也會告訴你救他的方法的吧。”
  
  “是啊,我善良啊,看你一隻鳥在這鳥不拉屎的山洞裏,怪可憐的,所以來陪你幾年。”
  
  “說的那是什麼鬼話?你有這麼好心?”
  
  “當然沒有,我只是暫時想和他分開,至少讓我想清楚我為什麼會愛他。”
  
  “原來如此。”朱雀張開翅膀,搭在冷天翎的肩上,卻被冷天翎揮開。
  
  “你的翅膀真重,都吃的是什麼啊,該減肥了。”
  
  “汝膽敢說吾重?吾乃朱雀神!”朱雀對著冷天翎吼,卻在心裏想著,是不是真的該減肥了……
  




五十六

  五年後——
  
  “喂,你的那個又在外面等你了,快出去,免得擾我清靜。”朱雀一翅膀拍到冷天翎身上,一陣風卷起,將冷天翎卷到了洞外。
  
  冷天翎一個漂亮的轉身,穩穩的站在地上。死鳥,虧我在這裏陪你那麼久,浪費了那麼多青春年華,竟然這麼對我。
  
  “比五年前精神多了嘛!”風無痕笑笑走上前去。
  
  “能不精神嗎?每天被那只死胖鳥不停折騰,再不精神點我又該去見閻羅了啊。”冷天翎白了風無痕一眼。
  
  “他沒來看你?”
  
  “他幹嘛要來看我啊?而且我當初有說不能告訴他的,如果他知道了只能是玄非不守信用。”
  
  風無痕點點頭,打趣道:“玄非現在自己都是焦頭爛額的,哪還有空幫你告密啊?”
  
  “我都還沒見你焦頭爛額過呢!”冷天翎走過去,拍著風無痕的肩膀笑道。
  
  “哎呀,我為你焦頭爛額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在為誰焦頭爛額呢!”風無痕生氣道。
  
  “真是小氣啊。”冷天翎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化做淩厲的劍勢朝風無痕進攻。
  
  風無痕一邊躲閃一邊笑道:“那麼多年沒比試,果然提高不少,那只鳥還真是有本事啊。”
  
  “那可是我自己的本事。”
  
  風無痕轉身到冷天翎身後斬下一屢頭髮,道:“我是知道你定然進步不少,所以這些年也沒有放鬆過。”
  
  正得意間,只見冷天翎將一雙黑色的鞋子扔了出去。
  
  “喂,你幹嘛?”風無痕急道。
  
  “幫你脫衣服啊,你看你衣服多髒,都黑了,所以我準備幫你換一套,看我的衣服多乾淨啊。”
  
  風無痕無奈道:“想不到那麼多年你不僅功夫有長進,連說冷笑話的功夫都有在長。”
  
  “人是在不斷成長的,一旦停止了成長就是衰老,你還不想我那麼快衰老吧,大叔?”冷天翎轉著手中的樹枝又朝風無痕攻過去。
  
  兩人打打鬧鬧過了一天,朱雀在洞裏看著,覺得這兩個人實在是無聊透頂,後悔自己當初怎麼會要他來陪自己五年。
  
  “死鳥,看我們給你打來的蟲子,希望你喜歡。”風無痕笑嘻嘻的將一袋子的蟲扔到朱雀面前,一躍便不見了人影。
  
  “啊!!!快拿走,下次他還來,我絕對不會把你放出去見他!”朱雀馬上跑得不見鳥影。
  
  “你也太丟鳥的臉了吧,身為一隻鳥,竟然會怕食物,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怕山雞?”冷天翎一邊暗笑一邊撿起袋子往外走。
  
  “吾非常鳥,吾乃朱雀神。”朱雀的聲音從四方傳來,確定那一袋蟲子已經被清理掉之後才終於現身。
  
  “神就更不應該怕蟲子了不是嗎?連我都不怕。”冷天翎拿出一隻蛐蛐放在手中,道:“他們還會打架的,多好玩啊,你真是丟盡了全體鳥類的臉。”
  
  “啊!蟲,快拿走!”朱雀又慘叫著不見了鳥影。
  
  “我當初真是發神經了才會要你留下來,我想幫你治好你的病啊,誰知道治好了你,差點害我得心臟病。”
  
  “不錯,現代詞語學得挺不錯的。”冷天翎笑道:“我不添加點具有生活氣息的元素,你這五年怎麼會過得那麼有趣呢?”
  
  “過幾天你就可以走了,就這樣了吧,雖然我知道你很捨不得我,但是該走的不該留。”朱雀背對著冷天翎。
  
  “哎呀,你連我自戀的那一點都學了個十成十啊。”冷天翎拍了拍朱雀的肩。
  
  “你真的變了很多啊。”
  
  “變開朗了?”冷天翎拔下一根朱雀毛道:“人都是會變的,鳥也會變,你也有在變啊。”
  
  朱雀見冷天翎又拔了他一根羽毛,馬上跑開,道:“媽的,老子的毛出在老子身上,拔多了會心痛的,你一位我是樹可以隨便掉葉子啊?”
  
  “別那麼小氣嘛,你的毛那麼好,擺在眼前不要可惜了。”冷天翎說著追上去又拔了一根。
  
  冷天翎走在繁鬧的街上,覺得自己與時代脫節了,五年沒有出現在這麼人多的地方了,果然不是一般的不適應啊。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出來嗎?”風無痕走在冷天翎旁邊。
  
  “記得,那時候你逼我戴著紗笠,不讓別人看我的臉,就像現在這樣。”冷天翎笑著,這樣他也看不清別人的臉了。
  
  “如果知道會是現在的狀況,我當初一定不會放你出來。”
  
  “不是放,是你逼我出來的,不要以為我失憶過就什麼都不記得。”冷天翎踹了風無痕一腳。
  
  “還不是你太任性了?”風無痕看著天,很清透的藍色。轉過來對冷天翎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絕心山莊?”
  
  “不知道,他也許一位我死了,那我是不是不該回去了呢?”冷天翎笑著,“你清月教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吧,那麼你就回去忙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哼,想把我支開然後會絕心山莊,你一位我傻子嗎?”風無痕不悅道。
  
  “你知道我是路癡嗎?”
  
  “落,我們已經站在絕心山莊門口了,你還在跟我說這樣的話。”
  
  “哎呀,果然什麼事都逃不了青梅竹馬你的眼睛啊。”冷天翎笑道。
  
  “落,你還記得我剛出來的時候你說過要答應我一件事的,還記得嗎?”
  
  “有嗎?”冷天翎思考著,似乎有那麼一件事。
  
  風無痕將那把卻邪劍遞給冷天翎,道:“這是當初你要玄非交給我的,但是劍也要看主人,所以仍是跟著你吧。”
  
  “就這樣?”
  
  風無痕搖搖頭,道:“你要永遠記得我,記得風無痕,不可以有一刻忘記,就這麼簡單。”
  
  “無痕?”
  
  “做這樣的事情,還真不像我,所以你趕快答應了,不然我後悔了一定把你抓回去關你一輩子。”
  
  “謝謝你,無痕。”
  
  “這是你欠我的,記住了。”風無痕看著那個一起長大的人,走過去輕輕抱了一下,便不見了人影。
  
  “風,對不起,我知道的,但是我對你不是愛。”
  
  再入絕心山莊,裏面一切都沒有變樣,就像從前一樣。雖然冷天翎按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卻還是走了很久。
  
  冷清寒的院子,盛開了桃花,五年後的春天,又一抹淡紅的色彩。依然是風吹散了落紅,飄飄揚揚的美麗,撒遍了整個院子。
  
  “你,終於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
  
  本來以為重逢會多麼的激烈,卻是像每天重複著的事情般,平靜。
  
  一隻等待著,堅信著他還活著,所以從未放棄。似乎只有相信著他還活著才能讓自己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曾經以為這是藉口,但是他真的回來了,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緊緊擁抱上去,很柔很軟很暖,在心裏像融化了的冰。這是真實的,他真的在自己懷裏,那觸感與夢裏見的都不一樣,而是如記憶中般的,心臟猛烈跳動。只要這樣就夠了,只要有他在身邊,就夠了。
  
  (這個,為了補償大家,我這裏補上一個久別重逢的*,我很盡力了的,如果還是很RP的話,請原諒^_^)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天空的顏色變得曖昧,而房間裏的味道更加曖昧。
  
  “離兒,離兒,離兒……”冷清寒吻著冷天翎白 皙的肌膚,口中不停呢喃。
  
  冷天翎伸出手,與冷清寒十字相扣。
  
  “嗯~”坦裎相對,冷清寒的身體依然漂亮。
  
  “有沒有想我?”冷清寒撫摸著冷天翎白得似乎透明的腿,手指調皮地在大 腿 內 側打轉。
  
  “嗯~”冷天翎咬緊牙關沒有回答。
  
  “不回答的孩子是要受懲罰的哦~”冷清寒吻上那豔 紅的唇,用舌頭撬開緊咬的牙關,在裏面一陣唇槍舌戰。
  
  冷天翎被吻得一陣眩 暈,還不明所以就被刺痛的感覺激醒。“嗚~”因為疼痛而蜷起了身體,肌肉也跟著緊縮。
  
  “恩~離兒,放鬆點~”冷清寒暫停運動,撫摸著冷天翎的背,一下,一下。
  
  冷天翎漸漸適應了腫脹的感覺,伸直了身體,將雙腿卷住冷清寒的腰,似乎在邀請。
  
  冷天翎全身已經變得非紅。一張臉恨不得壓在枕頭下麵,卻被冷清寒強行扳回來。“看著我!”只這一句話,冷天翎的臉燒得更紅了,看著冷清寒,眼神很模糊,卻照出了他的影子。
  
  “離兒~離兒~”
  
  冷清寒感覺已經完全埋入冷天翎的身子裏的時候,開始規律運動。
  
  “恩~恩~慢~慢點~”冷天翎沙啞的聲音似乎是祈求,卻更像是誘或。
  
  “嗯~嗚~嗯~”
  
  午夜夢回——
  
  冷天翎從昏迷中醒來,卻見冷清寒在壓在他身上一個個親吻他纖細的手指。
  
  “恩~你精力~恩~恩~還真是~旺盛~啊~啊~”
  
  “離兒~我為你禁欲五年,你都不讓我滿足一下嗎?”冷清寒笑得壞,讓冷天翎覺得上了賊船。
  
  當中午溫暖的陽光照到冷天翎身上時,冷天翎才悠悠醒來。
  
  “你醒了?”
  
  冷天翎將臉轉開不看冷清寒。做了一個晚上,自己都快成木頭了,他竟然還那麼有精神,竟然說“看你那麼累,今天就算了明天繼續”之類的話,冷天翎恨不得將他的舌頭咬掉。
  
  “離兒……”冷清寒走上去,抱著冷天翎,緊緊的緊緊的:“我以為我是在做夢。”
  
  “做了一個晚上還在夢,你也太強了吧?”
  
  “你生氣了?”
  
  “……”
  
  “離兒~這五年來,我每想到你都會心痛,我怕,怕再也見不到你。這還是冷清寒嗎?患得患失,這已經不是我了結的冷清寒了。”
  
  “那你可以不愛,不愛了就不會控制不了情緒。”冷天翎賭氣道。
  
  “但是即使心痛我也依然愛你。我愛你!”
  
  冷天翎轉過身,反抱住冷清寒,就這樣,只要有這句話,就可以了。即使變得沒出息也沒關係。
  
  兩個人沉醉在陽光的甜蜜裏,太陽毫不羞澀的看著溫馨的一幕。想要把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的身影定格成永恆。
  




風寒水澈(一)

  我還記得那日的天是明亮的,家裏人都在慶祝,慶祝我的父親又多了一個姨娘。祝賀的人從四面八方而來,認識的不認識的。
  
  “呦,老七,今天收到了什麼禮物啊?”那人笑得倡狂,笑得無賴。
  
  聽到這聲音我就覺得噁心,我頭也不抬的走開,卻聽見那煩人的聲音在後面大喊,“是不是被遺忘了?沒關係,我的也可以送給你的嘛!怎麼說我也是你三哥,兄弟一場……”
  
  似乎每逢這樣的日子,我都得一個人過。習慣了,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我總是見七少爺一個人。”
  
  “這府裏,都沒人和他說話,你看見他就當沒看見好了。”
  
  你們這群人,我不屑與你們為伍。
  
  父親取十八姨娘慶祝了三天,或許因為十八姨娘不是普通人吧。三天,把一個原本冷清的山莊變得喧鬧,真是討厭。
  
  那些無聊的哥哥們又在那裏比試他們低級的劍術,竟然還有那麼多人圍觀叫好,無法理解。轉身正要走,卻被人叫住。
  
  “老七,來比試比試嘛,你從來不和哥哥們比試,我們也不知道你的劍術到底在哪個階段啊。”
  
  繼續走,不回頭。
  
  “哎,今天好像是你生辰吧。你想要什麼禮物呢?”
  
  難得這府上還有人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不過我最想要的禮物就是你們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哼,目中無人!”
  
  我閃身擋過攻擊,繼續向前走。就憑你們,還攔不住我。
  
  “怎麼會那麼快?”
  
  “不知道,老七這傢伙是怎麼練功的,竟然可以這麼快。”
  
  一群無聊的人!我抬頭看著豔紅晚霞,每一朵都開心得滴血。第三天,父親婚禮的第三天,明天就可以清靜了吧。
  
  我最喜歡在傍晚的時候一個人在後山練功。蛇蟲鼠蟻都比與那群無聊奉承的人為伴要好得多。那些所謂的哥哥們,一定又是溫香軟玉的風流著,這是來自父親的遺傳。而父親則會在醉酒之後繼續他的洞房花燭。有時候我或者懷疑我不是父親的兒子,卻沒有找到任何理由告訴我,我不姓易。
  
  夜已沉,明月高升,空山曉星辰,長風不計獨影深。
  
  我緩步而回,對著月光許下十六歲的願望,只願可以永遠離開。
  
  我從來不知道對著月光許願會這麼靈驗,一切的到來都始料未及。回到山莊,那裏已經被血海淹沒,所有的人一夜之間都去向閻王報導。我突然想,這個時候閻王會不會忙昏了頭,將那些人都扔進地獄不得投胎。我絕對不是在說風涼話,而是真的擔心他們不能投胎。
  
  一路走來,都是死屍。沒有理由會在幾個時辰之內一莊的人包括未及離開的客人都斃命。哥哥們房間裏,有的與美女相擁著死在床上,到死才知道自己是爽死的;有的則懷抱著一頓奇珍異寶,也是到死才知道自己是富貴死的;再或者有比較慘的,睜了圓圓的眼睛,握緊手中的劍,卻仍是一招斃命。父親房間只有一個人,不是我那十八姨娘,而是父親本尊,或許父親也是風流死的。
  
  全山莊走過來,沒有一個活口,包括那些禽獸。我不知道是什麼人以什麼方式因為什麼目的導致我全家滅亡,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應該報仇,只是在此刻我發現,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冬季的晚風吹散了長髮,我一個人走在不知伸向何方的路上。多希望此刻有人會跳出來,然後舉劍說要殺了我,可是沒有,沒有一個人出現在深黑的夜晚,更加沒有人說要殺了我。
  
  毫無預兆的打雷,毫無預兆的閃電,又毫無預兆的下起了傾盆大雨。我明明記得今夜有星有月,又為何會在突然間打雷閃電下雨?是上天在憐憫我這個無家可歸的人嗎?哼,我不需要!對著天大喊,卻不小心遺落了手中的劍,又不小心被絆倒在滿是泥濘的路上。閃電在瞬間照亮了整個高空,又在瞬間讓黑暗佔領。
  
  不想醒來卻仍是被周圍的噪雜聲吵醒。睜開眼,被陽光刺到了,自己在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集市角落。對了,我已經不再是易家莊的七少爺了,我離開了那個地方,永遠離開。想不到我的願望還真的視線了,用我意想不到的方式。
  
  想站起身,卻一陣眩暈,睜開眼突然發現以前多了一個人。他在對我笑,卻是我所討厭的皮笑肉不笑。
  
  “我家主人不想看到有乞丐,這錠銀子你拿著,然後快點離開。”他扔了一錠紋銀在我腳邊。
  
  乞丐?我就算淪落到要當乞丐也不用你這種狗的錢。我冷笑。
  
  我在這裏流浪了三天。那個討厭的人還在那裏,沒有離開。抱歉,我從來不是人家叫我往東我就往東的人。
  
  “你三天了可是什麼都沒有吃,不餓嗎?拿著錢,快點走吧。”
  
  你主人看著我心煩關我什麼事?我背對著他,給了他一個□的背影。
  
  “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這是個很好聽的聲音,很慵懶卻是很有磁性,很讓人想去觸摸的聲音。我轉過頭,卻在看見一頂白色的轎子時暈了過去。
  
  “他只是餓暈了,我開副藥調理下就可以了。”
  
  “多謝大夫。”那個討厭的聲音假君子的送走大夫又轉回來說:“醒了就起來吃東西,不要裝睡。”
  
  抱歉,我這個人有個優點,就是可以自動忽略掉不想聽的話。
  
  “宮主。”
  
  公主?我睜開一隻眼睛,卻是看不見門口站著的人的臉。但是從身形來看,怎麼都不可能是公主。我剛睜開第二隻眼,他卻已經離開了。墨綠色的身影,他給我的印象。
  
  “我叫原真,你呢?”那個討厭的蚊子又在那個假惺惺的笑。
  
  我冷笑,不理。見了桌子上放著的點心,的確餓了。但是在這種人面前,我是不會示弱的。所以我盯著點心,不能讓他吃了,但是自己絕對不吃。
  
  他乾咳了兩聲,走出去,順便關上了門。
  
  還算有禮貌。點心是我從來沒有吃過的類型。在易家莊,想要什麼有什麼,原來也會有易家莊沒有的東西。
  
  易家莊在江湖上算小有名氣,而它之所以在江湖上有名,並非有什麼絕世武功或者是神兵利器,只是因為易家莊專攻五行八卦,奇門陣法。
  
  想到易家莊,心裏沒來由的抽了一下。本來以為我對那個地方是沒有感情的,可畢竟是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還有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人。是因為我許的那個願望,家裏的人才會全都死掉的嗎,那麼我就是罪魁禍首。
  
  甩掉那種想法,將盤裏最後一塊點心一掃而光,雖然不飽,但是還可以勉強撐一會兒。想起了在易家莊的事情。我也許並非想我認為的那樣對易家莊一點感情都沒有吧。可是到底有多少感情,我也不懂。
  
  走出房門,才知道這裏是客棧,而且是很高級的客棧。一直往裏走,有一間打開了的房門。有冷風從裏面吹來。我走過去看,看見窗櫺上坐著一個墨綠色的修長身影,濃黑的長髮垂到地上,讓冬日柔和的陽光照在身上,感覺很美。我是第一次發現男人也可以這麼美的,雖然他的臉朝外,讓我不見他的臉。
  
  “沒事了?”慵懶的聲音,說著關心的話,卻全沒有關心的意思。
  
  又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
  
  他站起來,轉過身,我終於看到了他的臉。很美,細長的眼睛,完全看不出裏面隱藏的感情,高挺的鼻樑,單薄的嘴唇,比我見過的所有的女人還要美。
  
  “似乎你一直都沒有說過話,你是啞巴?”
  
  聽到他的話我馬上收回眼神,我竟然看呆了。好像他就是原真說的主人吧,那麼是他看我不順眼要把我趕走吧。這種自高自傲的人,懶得理會。
  
  原真端了盆水進來讓我清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從盆中倒影出來的人真的是我嗎?蓬頭垢面的,頭髮上不僅滿是泥,還插了兩根乾草。正個臉除了眼睛的地方都被黃泥覆蓋,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樣貌。
  
  看我清理完了之後,原真笑道:“想不到你這小乞丐長得還挺清秀的。“
  
  我又一次發揮了我的有點,忽略掉了原真的那句話。
  
  漂亮男人下巴朝桌子上的點心輕輕揚了揚,道:“餓了就吃吧。”瞪了他一眼,看見他桌上的一碟完整的點心,似乎又餓了。
  
  “吃慢點,不夠我再讓人做。”
  
  他在旁邊看著我吃,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見原真在旁邊略有詫異的眼神。等我又幹掉了桌子上的點心,原真已經不在房裏了,只有他依舊坐在窗櫺上,不知道在看著什麼。
  “澈,我的名字。”我對著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男人說。
  
  “澈?”
  
  他始終背對著我,讓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不是啞巴,只是沒有找到說話的必要。
  
  “易珃澈。”我轉身,雖然知道他看不見,卻仍想要留個瀟灑的背影。
  
  “你是易家莊的人?”他見我沒有回頭繼續道:“三日前易家莊已遭滅門,理應不會留下任何活口。”
  
  “那麼你是不是想把這最後的活口也滅了呢?”我冷笑。不等他回答,我便走了出去。
  
  易家莊遭滅門,滅門。為何獨獨留下我一人?我不會真的傻到以為我一個生日願望就可以讓易家莊全莊上下二百多口人葬送了性命。如果神明真的那麼厲害的話,必然早就將我送進了地獄。
  
  




風寒水澈(二)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想起一些古老的詞句,拼湊起來似乎也表達不出我現在的心情。果真是夕陽西下,斷腸人卻仰頭望天。見到了今日的日落,卻害怕見不到明日的日出。
  
  我從來不是這麼容易害怕的人,傷春悲秋於我來說是杞人憂天。只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發現人生真的很無常,就像我那個剛娶了新房就被害的父親,還有那些剛為了收到的禮物而欣喜若狂卻倒在珠寶中的哥哥們。就在前不久才剛剛見了面,心裏的怨恨溢滿於心,想要讓他們永遠消失,卻在後一刻發現他們真的永遠離開的時候竟然發現心中有不舍的情緒。
  
  以前的我活著是因為我沒有死去的理由,而心中的我沒死是因為我有活著的必要。我要報仇。除此之外,我再找不到讓我存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世界中的理由。
  
  “宮主讓你回去吃飯。”那個老是假惺惺的人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也不需知道。
  
  “我有必要回去嗎?”回去?易家莊沒有了,我也再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你剛才在想什麼我不清楚,但是你大概想要報仇吧。”原真看著我道:“但是以你的力量,你以為可以找那個殺了你全莊的人報仇嗎?”
  
  我看著原真,我敢肯定他知道什麼。“我為什麼要為易家莊報仇?有意義嗎?”
  
  “那麼你活著有意義嗎?做一件事就一定要有意義嗎?”原真嗤笑道:“再或者你是沒有勇氣去報仇。”
  
  “勇氣那種東西,誰都有。”我發現我已經陷進了有沒有意義的怪圈,照這樣說來,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可是雖然沒有意義,我依然要活著,所以即使沒有意義,我依然要報仇。
  
  “雖然你說你報仇沒有意義,可是你還是想要報仇的吧。這不是我來的目的,我只想告訴你,宮主讓你回去吃飯了。”
  
  我盯著原真的眼睛,良久,無言。爭論是沒有意義的,尤其是沒有意義的爭論,那是在浪費時間。
  
  以後要做什麼,我確信我沒有計劃。但是原真知道事實的真相,所以我要從他那裏知道答案,原真不說也沒關係,既然是屬下知道的事,那麼主子就沒有理由不知道。
  
  他們沒過幾天就離開了這個小鎮。我跟著他們走。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也不確定我要跟到哪里。
  
  其實我並不清楚我到底要不要報仇。報仇這個概念,常常會突然出現,充斥了我所有的思想,讓我恨不能馬上將那些滅了我滿門的人五馬分屍;但是有時候,這個概念會變得異常單薄,報了仇,他們也回不來,只是徒增了我雙手的鮮血,那麼我的報仇還有意義嗎?
  
  跟著這群來歷不明的人走了那麼久,我依舊不清楚要到哪里去。我對這群人的認識只有,他們很有錢,他們叫主子為宮主,原真是僅次於宮主的存在。
  
  “這裏是座斷崖,崖頂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原真抬頭看環繞在雲霧之中的高處對我道。
  
  斷崖,崖頂?這周圍雖然土地肥沃卻是人煙稀少,這群人不住在土地肥沃的地區卻要到那寒冷的崖頂?
  
  “很奇怪嗎?”原真頗有笑意的看著我。想要我問你嗎?我偏不問,這個世界上的事那麼多說不清的,我多這一問不多,少這一問不少。
  
  原真見我沒有問的意思,走過來勾肩搭背道:“想知道的話就問吧,我會告訴你的。”
  
  打掉他的手,繼續走我的路。
  
  “終於回來了!”原真站在金碧輝煌的大門口,仰頭笑道。
  
  “寒水宮?”第一大魔教。他們難道都是魔教的人?據說新一任的魔教之主在江湖中鮮有人見過。難道就是那個宮主?
  
  “怎麼了,被嚇到了?”原真笑著將臉湊到我面前,似乎想看到我受到驚嚇的表情。我的確很驚,卻沒有被嚇到。驚的是,魔教之主竟然貌若天人,與我索想像的虎背熊腰有很大的差距。雖然驚,但是這麼多年來我早就學會了將驚訝深藏於胸,又如何肯表露出半分。
  
  “原真,走。”宮主依舊坐在轎子懶洋洋吩咐著。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寒水宮宮主,真的是傳言中的殺人魔頭嗎?
  
  洗去一路上的風塵僕僕,坐在窗櫺上看著滿天的星星。那天本來也有很多星星,可是後來起風了,吹散了星辰,吹來了刀光血雨。我幾乎可以想見,那種廝殺的場面。憑什麼可以隨意奪去那麼多人的性命,憑什麼操控別人的生死?
  
  有人影從我面前一掠而過,似乎是原真。
  
  跟著原真走到了一座很大的庭院前,中間是豪華的宮殿,燈火通明。
  
  “宮主。”
  
  “怎麼樣了?”
  
  “他們似乎去了華佗山。”
  
  “恩。”
  
  “宮主既然擔心何不去看看?”
  
  “你這是在教本宮怎麼做嗎?”他笑著,卻給人無形的壓力。
  
  “屬下不敢。”
  
  “這件事你不要管,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原真從裏面走出來,臉色微白。
  
  “本宮最討厭別人躲在背後偷聽。”話音剛落,隨即幾顆玉珠飛出窗外。
  
  “做了虧心事。”
  
  “與你何干?”
  
  我看著慵懶的躺在香榻上的美人,只顧自己玩弄著手中的玉麒麟,完全沒有抬眼看過我。
  
  “自然無關。”我沒好氣的回過去。沉默,突如其來的沉默。我對他是一無所知的,無話可說很正常。他依舊沒有抬眼看過我,那我何必要像個跳樑小丑一樣站在這裏等他趕呢?
  
  正要走,聽見他那充滿磁性的慵懶聲音悠悠傳來:“你想要報仇?”
  
  “與你無關。”
  
  “那麼就是不想了?”
  
  “我可沒說。”
  
  “整個家族一起滅了的仇恨也可以輕易放棄的,不是看破紅塵的和尚就是沒有能力的弱者。”
  
  “你想說什麼?”
  
  “就這麼多。”
  
  “告辭。”我對他作揖辭別。
  
  “整個家族一起滅了的仇恨也可以輕易放棄的,不是看破紅塵的和尚就是沒有能力的弱者。”
  
  他的那句話一隻纏繞在腦中。我並非看破紅塵,但我也不願承認自己是弱者。“我,不是弱者。”
  
  “澈兒。”
  
  “爹?”
  
  “過去的十六年來,爹一直冷落了你,爹心裏過意不去。這次易家滅門,好在你能安全避開,總算為我易家留下一條血脈。”
  
  父親摩挲著我的臉,眼神裏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慈祥。
  
  “老七。”
  
  “三哥?”
  
  “其實從前我們並非存心想作弄你,只是看你總是一個人,從來不和別人多說一句話。你知道嗎?也許是我很膚淺,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我不知道我以前說的那些話會那麼傷害你,你能原諒三哥嗎?”
  
  他們站在我面前,對我笑著,以前,無論是什麼時候,就連做夢也沒有出現過的畫面,為什麼都要等他們走了以後,才會在我眼前出現?
  
  “澈兒,我們要走了,你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的。”
  
  “爹,不要走,哥哥,不要走。”我用力哭喊著,他們卻還是漸漸遠去,然後消失。
  
  我從夢中驚醒,發現眼角真的有淚痕。原來以為我對他們沒有任何感情的,可是直到現在才發現我早已經原諒了他們如此對我,總好過現在孤伶伶一個人獨存與世。
  
  畢竟是一個家族,血濃於水,他們走了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可是,報仇?說得容易,我到現在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報仇?
  
  “整個家族一起滅了的仇恨也可以輕易放棄的,不是看破紅塵的和尚就是沒有能力的弱者。”又是那句話,一直反復纏繞著。
  
  “我告訴你,我不是弱者,所以這個仇我一定會報。”我對著天空大喊,似乎這樣就可以達成我所期待著的事情。
  
  “但是以你的力量,你以為可以找那個殺了你全莊的人報仇嗎?”原真的話不期然出現在我耳邊。
  
  如果說殺了我全莊的真的只是一個人,那麼以我的力量,絕對打敗不了他。以我現在的力量也許打敗不了他,但我不相信,我一輩子也打敗不了他。
  
  我伸出雙手,看著上面蜿蜒盤桓的宿命線,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命運的話,那麼就讓我看看,我的命運到底如何。到時候,到底是他死,還是我亡。
  
  “老天,我現在發誓,我一定會找出那個人並殺了他,替我易家莊二百多條人命報仇,如弱不然,必遭天譴。”握緊了拳頭,朝空中用力一揮。一定!
  




番外 天翔回來了

  難得的好天氣。天空飄著朵朵白雲,幸福的鳥兒在唱歌。
  
  “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你快回來,生命因你而精彩;你快回來,把我的思念帶回來……”
  
  “離兒,我又沒有走,才離開以瞬間就那麼想我了?”冷清寒突然從冷天翎身邊出現,臉上有放大的笑意。
  
  “沒有,我在唱歌呢。”冷天翎急忙解釋道。
  
  “真的沒有嗎?”那張俊顏逼進。
  
  “有就有吧,今天天翔回來,不要鬧了。”
  
  見冷清寒轉過身去冷天翎才終於松了口氣。什麼時候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冷清寒再也不是初見的他,變得好像街變的小混混一樣無賴。但是自己也是變了的吧,連絕心山莊裏的人都說,冷清寒變得容易接近了,冷天翎也變得有人情味了。不用去探討到底是什麼令這兩個原本冰窟一樣的人變得如此,只是知道現在兩個人在一起很開心,似乎這樣就夠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幸福。
  
  “幸福啊——”冷天翎抬頭看著明朗的天空,像是純淨的玻璃沒有一絲污染。這就是古時候的天空了吧,真的是讓人感覺舒服啊。什麼時候忘記了自己根本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大概就是從愛上冷清寒的時候開始的吧。
  
  “愛,活在心上,不是時間可以輕易打斷,就算是交會時短,記憶會穿越歲月邊疆;愛,活在心上,不受誰的決定改變方向……”
  
  “天翎。”熟悉的聲音,冷天翎回頭見冷天翔在對著他微笑,依舊溫文爾雅。
  
  的確是闊別已久了。冷天翎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咳、咳”冷天翎聽見冷清寒的咳嗽聲,忙推開冷天翔,對冷清寒笑。
  
  冷清寒大量著冷天翔,眼神裏似乎沒有什麼善意。
  
  拜託,不要那麼明目張膽的對你的兒子投以嫉妒的目光好不好,這樣也要吃醋嗎?
  
  “吃飯。”
  
  “是。”
  
  怎麼是這麼詭異的父子重逢?不是應該很高興的嗎?當然不指望冷清寒會上去抱著冷天翔問寒問暖,但是也不用這樣什麼都不理吧,簡直就是一對仇人。
  
  冷天翎搖頭,看見後面跟著回來卻被遺忘了的冷天雪。
  
  “不是我想回來的,是大哥要我回來我才回來的。”冷天雪解釋道。
  
  冷天翎不知道說什麼了,只好讓她一起進去吃飯。
  
  “在爹眼裏從來沒有過任何人。”冷天雪站在那裏沒有動,只是低著頭,讓冷天翎看不清她的表情:“你是第一個。所以從前就算爹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我也可以一直追隨著爹,但是後來,爹的眼裏只有你。”
  
  “不用說了,我知道。”冷天翎道。
  
  “你讓我說完,”冷天雪抬起頭,卻已淚流滿面:“這些年我跟著大哥到處闖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不懂事的小孩了,我知道我以前做了什麼,對不起,以前是我無法理解,但是現在,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冷天翎笑著摸了摸冷天雪的頭,道:“傻瓜,說什麼傻話呢,都是一家人,他冷清寒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我不會怪你的。”
  
  冷天翎說完才發現似乎有一句話沒說對,照理說冷天雪應該是他妹妹才對,怎麼變成了女兒了呢?真是糾結啊,可是見冷天雪好像沒注意到這句話。冷天翎打著哈哈道:“現在沒事了,進去吃飯吧。”
  
  冷天翎打著飽嗝。實在是很難受啊,那對父子真是的,尤其是冷清寒。
  
  想到冷清寒就感到忿忿不平。平時每天一起吃飯的都不見他為自己夾菜有那麼積極,這次冷天翔回來,偶爾一起吃餐飯,冷清寒就不爽了。看見冷天翎為自己夾菜他也跑來起哄,什麼東西都往自己碗裏夾,然後兩個人像是比賽看誰夾的菜多似的,不停夾到自己的碗裏,然後就吃撐了。
  
  “喂,大哥說去踏青。”冷天雪那丫頭用力敲著冷天翎的房門。
  
  吃那麼飽還亂動,很容易得盲腸炎的。冷天翎無奈的開了門,被冷天雪拉著走了。
  
  “雖然說我不指望你叫我哥,”事實是以我的實際年齡你可以叫我伯伯了,“但是至少不要叫我‘喂’或者直接省略掉稱呼,OK?”
  
  “說的是什麼啊,那你想要我怎麼叫你?”
  
  “我難道就沒有名字嗎?”
  
  “就你那名字?”
  
  “算了,我也不想勉強你,勉強一個小女孩是很沒有意義的。”
  
  “冷天翎,不要以為爹疼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冷天翎笑:“怎麼說我都比你大吧?而且讓你叫我名字很過分嗎?”
  
  冷天雪被氣紅了臉,甩開冷天翎的手一個人走在前面。
  
  冷天翎搖搖頭,真是個脾氣壞的孩子。想起自己當初脾氣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這個大概和家庭因素有關吧,這孩子畢竟也是缺少愛的。當初冷清寒多少也對冷天翔有那麼一點注視,可是對於冷天雪卻是完全漠視的。
  
  沒有家庭的溫暖,沒有任何人關心,這種感覺冷天翎怎麼會不知道?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所以才會過了17年痛苦的生活吧。
  
  冷天翎走上去,牽起冷天雪的手一起走。冷天雪愣了一下馬上甩開。如果是從前的冷天翎一定會直接走開然後再不理這個人,但是現在,冷天翎又拉起了冷天雪的手。冷天雪看了那牽在一起的兩個手又看了冷天翎再看會那兩個手,終是沒說什麼。
  
  冷天翔騎在馬上等著冷天翎,卻見那兩個向來不和的人牽著手一起走了過來,不免驚訝了一下。
  
  “怎麼了?那嘴都可以塞雞蛋了。”冷天翎微笑著道。
  
  “不是,你們不是一直不怎麼合得來的嗎?”
  
  “是她跟我合不來,我可是沒有計較什麼。”冷天翎又是笑著看冷天雪,只見冷天雪微紅了臉。
  
  “天翎,你現在很喜歡笑了。”
  
  “不好嗎?”
  
  “不是的,很好。”冷天翔笑了笑,繼而道:“走吧。”
  
  天氣晴朗果然連這個人的心情都好了。尤其沒有冷清寒在旁邊。
  
  “天翎,要嘗嘗這個桂花糕嗎?”
  
  冷天翎現在的狀況是一看到吃的就想吐,拼命忍住搖了搖頭。怎麼他還沒吃飽?對了,他夾的菜都到自己肚子裏了。可是冷天翎堅決不相信自己有當豬的潛質,於是一個人到河邊打水漂。
  
  古時候的空氣好,山好水好,人也還算好。
  
  冷天雪看著冷天翎拿一個石頭也可以在水面上跳著,很是興奮的拿了塊巨石,然後挑釁似的道:“不要一位就你會,我也可以。”說完,一顆巨石擊起了千層浪,還擊起了水底的魚翻了肚皮。
  
  冷天翎不得不佩服這個丫頭的準確率,這樣也能砸死一條魚,這是很需要技術含量的。“在下五體投地。”
  
  冷天翔在一旁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冷天雪紅了臉,走到一邊去吃桂花糕了。
  
  冷天翔一個蜻蜓點水,撈起了那條因為天降橫禍而不幸身亡的可憐小魚,為了不至於讓它死得沒有價值,冷天翔決定將它烤來吃。
  
  “你吃點吧,大哥烤的魚可好吃了。”冷天雪拿了被冷天翔烤得香噴噴的魚放在冷天翎嘴邊。
  
  冷天翎怎麼可能吃得下,這才午飯過了多久啊。都還沒有消化呢。冷天翎轉頭向冷天翔求救,卻見冷天翔又抓了幾條魚上來。
  
  不是吧!
  
  “這麼不給面子?”冷天翔微皺了眉頭道。
  
  於是又是數條純天然無污染的魚下了肚。冷天翔笑著問“好吃嗎?”
  
  “好吃,怎麼會不好吃?”冷天翎勉強露了個笑容出來,強忍著吃下去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好不容易勸說他們會了絕心山莊,竟然有聽到管家先生說該吃晚飯了。冷天翎差點背過氣去。這不才吃完午飯呢,怎麼又要吃晚飯了?
  
  “已經這麼晚了,真是玩得不知道時間,如果不是天翎說要回來了,估計玩到天黑也不記得回來了。”冷天翔笑著道。
  
  冷天翎這個時候的感覺真是想哭,吃得太多了也是會死人的。
  
  飯桌上的冷清寒似乎臉色不善啊,冷天翎隱隱感覺到不好的預感。然後又是填鴨似的吃了晚餐。到現在,冷天翎的肚子已經堪比五個月的孕婦了。
  
  “離兒,今天出去玩了?”
  
  “恩。”冷天翎已經撐到不想動也不想說話了,再這樣下去非翹辮子不可。
  
  “開心嗎?”
  
  “恩。”
  
  “你是不是很喜歡冷天翔?”
  
  “恩。”
  
  “那冷天雪呢?”
  
  “恩。”不是敷衍,而是冷天翎現在只能說這個字了。
  
  突然感覺周圍的空氣改變了流動的方向,冷天翎才終於抬眼看冷清寒,明顯的不悅出現在那張臉上,然後是可想而知的一個長吻。
  
  冷天翎渾身都難過,胃都在翻滾了。好不容易推開了冷清寒,終於“嘔!”,連中午吃的那些都一股腦的吐了出來,現在肚子舒坦多了。冷天翎剛鬆口氣,卻發現冷清寒盯著自己的目光怎麼那麼想殺人呢?慘了,這次躲不掉了……
  
  冷天翔早起了在練劍,卻見冷天翎一臉憔悴的走了過來。
  
  “怎麼了?晚上沒睡好嗎?”
  
  不是沒睡好,是根本沒睡。
  冷天翎不想說話,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雖然說昨天吃了很多,但是都吐了出來,所以肚子早就已經是空空如也了。
  
  “吃早餐了嗎?我們去吃東西吧。”
  
  雖然已經很餓了,但是看到那滿桌豐盛的時候還是想吐,這回可好,古人雲“物極必反”不是說假的。所以吃得太多就會餓,但是餓了又吃不下,真是折磨人啊。
  
  “你不吃嗎?”
  
  “我昨天吃太多了。”
  
  “哦,現在不吃沒關係啊,我們今天再去烤魚吃。”
  
  又去?冷天翎被嚇了一跳。腦子好久才能靈活轉動:“其實呢,每天重複一樣的事情是很無聊的。”
  
  “說得也是,那我們今天去打獵,烤野豬怎麼樣?”
  
  “……”
  
  冷天翎看著野豬啊,兔子啊什麼的都沒有要打的欲望,如果還吃會不會死人啊,現在的狀況是已經餓得眼冒金星了,卻仍是沒有一點食欲。所以冷天翎秉著一顆不殺生的心放走了站在自己面前沒有一點要逃跑的意思的傻兔子。
  
  “怎麼這麼久了你一鑄都沒有放出去?”冷天雪看著冷天翎的箭,鄙視的搖了搖頭。
  
  不就是放箭嘛,多簡單啊。
  
  冷天翎朝四周到處亂放箭。要麼就是古時候的動物太多了,隨便都可以射得中,要麼就是太傻了,都往箭上撞。冷天翎就是往天上放的箭都毫不遺留地打下來一隻大雁。
  
  “天翎,挺厲害的嘛。”冷天翔正好見到冷天翎四處放的箭,將獵物都撿了回來:“真是一頓豐盛的大餐啊。”
  
  冷天翎這個時候除了乾笑,什麼也做不出來了。
  
  冷清寒到後來越看冷天翔越覺得不爽。不僅和離兒走得那麼近,還每天都把他的離兒帶出去。冷清寒越來越不舒服,現在冷天翎每天一回來就到頭大睡,完全不多看冷清寒一眼。冷清寒終於去找冷天翔談了談。
  
  冷天翎不知道那天晚上冷清寒和冷天翔那對父子到底談了些什麼,只是冷天翔出來的時候說:“我決定明天出去了。”
  
  “去哪?”
  
  “哦,是父親安排我去辦一點事情,我會把天雪一起帶去。”
  
  “冷清寒讓你去辦什麼事啊?”
  
  冷天翔笑了笑,也沒說什麼,他只是有點遺憾地道:“本來我還想多留幾天再走的,好不容易可以三兄妹相處得那麼愉快。”
  
  “沒關係的,你們又不是不回來了,以後還有很多時間的。”冷天翎在心裏罵著冷清寒,有必要這樣對自己的兒子嗎?
  
  “恩,我可以再抱抱你嗎?”
  
  冷天翎笑著給了冷天翔一個大大的擁抱。
  
  早上看見冷天雪的眼眶有點微紅,冷天翎不忍地抱了抱那個小丫頭。
  
  “好不容易相處得那麼好的。”冷天雪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哽咽。
  
  “這個給你。”冷天翎拿出一架自製的飛機模型,那是他閑來無事用沉香木做的,有淡淡的香氣飄出來。
  
  “這是什麼?”
  
  “恩,某種奇怪的大鳥。”冷天翎笑著道。
  
  目送那兩人離開,冷清寒拉著冷天翎就走。
  
  “做什麼?”
  
  “做一件以前經常做但是最近一直沒有做的事。”
  
  ……
  
  “我喜歡你那樣看我,你眼中我是唯一;我喜歡我那樣愛你,管不住我的心……”
  




風寒水澈(三)

  燭光將室內照得如白晝般明亮,我看著那人慵懶的半躺在床上,一雙媚眼似有似無的看過來。我乾咳了兩聲,見他仍然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我決定起身走人。
  
  “可以。”
  
  我小小的驚訝了一番,本來以為我向他提這樣的要求一定會被拒絕的,想不到他竟然同意了。
  
  “如果你認為以你的能力可以替易家莊報仇的話,那麼你可以留下來,不過我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
  
  “你想要我做什麼?”
  
  “現在還沒想好。”
  
  我決定留下來,因為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而這裏有人知道是誰殺了我易家全家,我也可以在這裏學武功,何況,憑寒水宮的能力,多養我一個人完全不在話下。
  
  他開始讓我殺人,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第一次殺人時候的感覺。
  
  對手是嵩山派的關門大弟子。他跟我說:“想要報仇就要狠得下心殺人,無論那個人是誰。”
  
  我斜眼看他和原真坐在那裏,像是在看一場戲。這場戲有兩個結果,我殺人,我被殺。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是寒水宮宮主了,只是我從來不知道,他還有嗜血的一面。
  
  我握著劍的手在抖。看著前面那個中年男子對我目露凶光。這是場決鬥,淘汰的人只能下地獄。
  
  我已經滿身是傷,卻仍然不想殺那個與我素未平生的人。
  
  他卻是抿了一口茶,悠悠道:“弱肉強食,你做不成強者,只能成為別人的獵物,這點覺悟都沒有,又如何談報仇?我看你還是放棄報仇這個念頭,舉劍自刎來得快些。”
  
  終於我殺了那個人,竟然當時沒有害怕,只有快感,原來殺一個人可以那麼簡單。雖然自己也是滿身傷痕。可是我能怪誰?報仇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他說得對,如果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這就是這個世界永恆的規律。
  
  “想不到你學得挺快的。”那慵懶的特有的磁性聲音從我背後響起。我猛然回頭將劍刺向他。
  
  “如果不做一個冷血的人,是不是只能等待被宰割?”如果我等在那裏被人宰割就太不像我了。
  
  他用右手輕輕彈開我的劍,劍就已經被彈開,我再刺回來的時候,他已經遠遠避開。果然是寒水宮宮主,那麼輕易就可以化解進攻,置身事外。
  
  “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就開始吧,不要讓我看輕了。”他笑著轉身。
  
  “喂……”
  
  “我叫玄非,你記住了。”
  
  他不說我的確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寒水宮,所有人都叫他宮主或者主人,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不過我想問的不是這個,而是,他所謂的“開始”的含義。
  
  第二天我便知道了他所說的含義。此後的每一天,我都在重傷下幾乎用爬的才能回房間。玄非說這是“特別訓練”。每天的內容都不一樣,有時候是我和幾個人打,有時候是和野獸打。如果說特別訓練只是這樣打的話,那麼內功完全不會有長進。
  
  “玄非,你在耍我?如果這樣就可以報仇的話,我又何必來找你。”我對著那個依舊笑得慵懶的傢伙大喊。
  
  “連耳朵都紅了呢,如果你覺得這樣沒有用的話,可以隨時走人,我不攔你。”
  
  看著他無所謂的樣子我就想打人,可是身上新傷加舊傷叫囂地疼,讓我完全沒有力氣再和他打。
  
  “宮主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樣過。”是左護法。
  
  “就像是逮到老鼠的貓,總要先將它玩得快死才吃掉它。”我不削道。
  
  “宮主小時候也是受這樣的訓練的。”
  
  我對於這句話幾乎是驚訝的,想要繼續聽下去,他卻什麼話也沒有說的就走了。
  
  “明天跟我出去。”
  
  “幹什麼?”
  
  “殺人。”
  
  玄非說殺人的時候就像說吃飯。那麼他讓我和他一起殺人是不是說讓我和他一起吃飯?我大腦糾結在一處,害我失眠。
  
  “澈。”
  
  “誰?”
  
  “我。”
  
  我看見那個漂亮的男人逐漸向我靠近。頭髮隨風飄起。
  
  風?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到有風呢?周圍平靜得什麼都沒有,連風都沒有,那他的頭髮為什麼會飄起來呢?
  
  玄非終於到了我面前,我才發現他沒有穿衣服。身材勻稱漂亮,肌膚白得透亮,臉上帶著魅惑的笑。
  
  “你想要幹什麼?”
  
  “你說呢?”他依舊笑著向我靠過來,嘴唇貼上了我的。
  
  “啊!”我是被驚醒的,原來是在做夢。但是感覺有什麼不對,我伸手向下摸去,原來已經濕了。我敢保證我的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同時還感覺到了氣憤,或者還有更多的情緒,但是我已經沒時間多想,因為天已經亮了,我不得不起身跟玄非出去。
  
  見到玄非的時候,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怎麼,害怕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怕,就算是變成惡魔也要留在你身邊。等等,我剛才想的是什麼啊?留在他身邊?我的目的不是要為了報仇嗎?可惡!
  
  




風寒水澈(四)

  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長久到忘記了時間。不懂得用什麼語言來形容,只是知道不停的殺人不停的讓雙手沾滿鮮血。
  
  “澈,今天要下山去哦。”原真堆著滿臉的笑意接近我,卻被我一揮劍逼開。這個人雖是滿臉的笑,卻從來沒有發自真心的笑,對著那樣的人,我怕我會短命。
  
  完全不理會他贊許我武功進步得多快,我只是用後背表示這裏並不歡迎他。等原真走之後我的思緒才終於恢復正常。最近又做那個夢了,如果說我這個年紀的人做這樣的夢有什麼奇怪的話,就是夢裏的那個物件永遠都是玄非。所以我現在必須知道玄非在我心中到底是什麼地位。一個萍水相逢卻收留我的人,一個可以滿足我報仇的願望而讓我武力提高的人,或是一個冷血的寒水宮宮主。可是無論如何,我似乎對他沒有什麼好處,可是他卻一直在幫我,那麼這樣算不算是我的恩人呢?但是我會對一個恩人起了不該有的望想嗎?想不通,所以暫時放下,也許以後就會知道的。
  
  初春的午後,陽光溫和地照射在人的皮膚上,像是在撓癢般的舒服。玄非坐了頂白色的轎子,慵懶的樣子卻看得我心頭猛烈地跳動了好幾下。
  
  沒有問我們下上到底要做什麼,這從來都不是我該關心的問題,我不是寒水宮的人,我現在不過是借寒水宮修煉,等我找到我仇人的時候,我一定會離開,所以寒水宮的事情我完全不想干涉。
  
  下了山還走了一長段路程。果然是魔教的地界,走了好久才隱約看見幾個人。是一些粗魯的漢子,倚靠著大石頭在休息。
  
  將近黃昏,太陽漸漸沉睡,溫和得感覺不到溫度。周圍也開始降溫眼睛所能看得到的東西色澤開始變得暗淡。想著要快些走了,不然也許就得走夜路了,初春的晚上怎麼說都還是有點冷的,我拍拍馬頭,示意它走快點。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想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才剛靠近,那幾個大漢就立馬擺出要打劫的架勢,真是好笑得我都懶得笑了。我繼續走我的陽關道,讓那群討厭的傢伙從獨木橋上摔下去吧。
  
  “站住,你小子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一群蛇蟲鼠蟻,三教九流之輩,我憑什麼要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不削地白了他們一眼,我根本沒準備搭理那些無聊到拿搶劫當過家家酒的“強盜”。
  
  “敢看不起我們?告訴你,我們是天下第一魔教寒水宮的人,站在你面前高大威猛,英明神武,器宇不凡的就是我們的宮主,怎麼樣,怕了吧?”
  
  我順勢看了一下,那個滿臉胡茬的人的確很符合寒水宮宮主本來應該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但那是在我未見到玄非以前。不過估計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所以這些人假扮寒水宮才會那麼順利吧,估計即使是真正的寒水宮宮主去搶劫都沒有他們那麼有威懾性,不,應該說是完全沒有威懾性。沒辦法,誰讓那個寒水宮宮主長著一張連天下第一美女都自歎佛如的臉,美麗到讓人目眩,仿佛是從天上走下來的人一般,就連一個輕微的動作都美到讓人看呆,像這樣的人要如何去打劫呢?
  
  想到他們打劫的竟然就是真正的寒水宮宮主,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但是我笑得似乎不是時候,讓他們誤以為我是不相信他們說的話,於是拿起刀子朝我劈來。這回可好,本來想趕時間,現在卻不得不解決這些傢伙了。
  
  我沒準備殺生,是夕陽的血紅色激發了我體內的瘋狂因數,在我刺下第一劍的時候,就開始停不了了。習慣了殺戮的人,一旦開始就很難停止,除非一方倒下,不是他們就是我。但是我很幸運的,總是遇上比不過我的人,所以那些人不過作為我的練習而已。當我回過神,所有人都已經倒下,而那個假裝玄非的人似乎傷得最重,已經連臉型都模糊了,他娘都未必認得出來。
  
  我轉頭對著轎子裏的玄非,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卻幽幽地說了句“還有一個”。我這才發現,不遠處有個騎在馬上的白色影子,又是個很美的人,幾乎讓人移不開眼光,即使每天都對著玄非也還是會被那略顯蒼白的臉吸引。
  
  不過既然玄非要求,那麼就殺了他好了。雖然如此,但是這個看起來年紀只比我大一兩歲,外貌纖細到柔弱,似乎久病方愈的人卻有著很強的內力,如果不是他現在那麼虛弱的話,我未必贏他。但是現在,我完全可以殺了他。
  
  他在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喊了一聲“玄非”,玄非從轎子裏飛出來,一臉愉快地與他說話。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玄非那樣的表情很刺眼,心裏頓時起了疙瘩。我不知道我看這那個漂亮的少年是什麼表情,但是我知道絕對不是喜歡。
  
  在我不知道要怎麼看那個少年的時候,玄非突然轉過頭對我說:“我們也去看看吧,澈。”我將頭轉過一邊,本不想去管閒事,可是玄非跟我說過話之後,看都不看我一眼地喚出自己的馬,跟著那個漂亮的少年跑了。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是總不能讓玄非一個人跟著個不明不白的人走吧。(人家可是比你認識先呢,誰不明不白了?)
  
  原來那少年是絕心山莊的人,據說絕心山莊莊主長得比天下第一美女美不知千百倍,只可惜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很冷漠的男人,彷佛受上天眷顧般容貌,能力,地位都有,似乎沒有他得不到的,只有他不想要的。雖然我從未去過絕心山莊,可是從人人一提到絕心山莊那眼神就知道絕心山莊不可小覷。
  
  只是到了絕心山莊,那詭異的寧靜卻讓心心裏發毛,發生了什麼事了嗎?整個山莊都充斥著一種混雜的血腥味,讓人作嘔,即使是已經習慣了血腥味也仍然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好不容易找到那個少年,他那閃著銀光的劍透著讓人退卻的寒意,那雙眼眸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這一刻的他並不如第一眼見到的仿若天神,而是像奪魂羅刹。即使我自信我殺人已經是毫不留情,但在看到他以後,我不敢說我能做到比他更無情。可是才不久前就和我比試過,並且打不過我的人,現在卻讓我覺得全身都在顫抖。他,到底是什麼人?
  
  我一直旁觀著,沒有做任何事。玄非也是,任由那白色的身影在那麼多人中不停殺戮,然後染成血紅色。當最後一個人倒在他劍下的時候,他露出邪魅的笑容,像是在黑暗中盛開的曼陀羅,妖冶到侵蝕人心。
  
  我不知道這個晚上在絕心山莊上演的戲碼到底怎麼解釋,終究是一場動人心魄的謝幕。愛,父子之間的,不僅同是男人,還是一對父子,這樣真的可以嗎?
  
  轉頭看見玄非瞬息不離地看著那個名叫冷天翎的少年,心中猛然一抽,難道我對玄非的感覺,也是像這樣的?怎麼…可能…同樣是男人……
  
  可是我又如何解釋我晚上會夢見他時候的情形?
  
  一直不知道如何解答現在的問題,而答案在一切都似乎塵埃落定之後有了結果。我之所以會每天都夢見玄非,在看到冷天翎的時候似乎總是想要跟他作對,看見玄非如此重視冷天翎的時候又如此……嫉妒,也許我對玄非的感情,已經上升到了我很難接受的層面。
  
  雖然已經瞭解,但也不至於就要去追尋,我知道我有家仇,而且仇人是很強的人,我不想也不能為了一個男人放著那個滅我滿門的人不管不顧。也許我對玄非的感情只是因為他是在我失去一切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的一抹陽光,也許等日子久了,陽光的溫度也會降低,那麼我和玄非之間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下了。想到也許會什麼都不剩下,心頭一滯,但是這才是最現實的事情吧。就像是冷天翎那對父子,明明如此深愛著彼此,卻仍然要經歷這麼多事情,而且結果也未必能夠在一起,那又何必要衝破世俗的枷鎖呢。
  
  出現在心裏的一切顧慮都在玄非依舊慵懶卻微帶落寞的神情後消失殆盡,真的很想讓他不要這樣。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雖然很痛恨自己如此的無力,因為到頭來我還是會退縮。無論如何,我們什麼都不可能,放棄了吧,就這樣,等我報仇了,我就離開,遠遠離開。玄非的生命裏,並不缺少我這樣的人,原真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悲哀地想著自己的後果,生平第一次退縮了,他永遠都只是一抹虛假的陽光,即使可以看得到,也永遠觸摸不到。所以,我要和他保持距離,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不能讓自己的心更深地淪陷。
  




番外 風過無痕

  冷風蕭瑟地吹過庭院,卷起一層層落下的枯葉,旋轉著離開。風聲用夾著與之不同的舞劍聲,沒有殺氣,卻是讓人心寒。
  
  風無痕停下來,秋風邀寵般拂過他黑色的衣袍,輕輕抬起又放下。作為武林第一神秘門派的清月教教主,風無痕那張臉也的確是鐘靈琉秀,武林中少有的俊美之才,再從謀略或者武功上看,都屬人上之人。可是他的劍法裏,卻隱藏這一種莫名的落寞。
  
  “教主,屬下參見教主。”跪在風無痕面前的同樣是個俊美男子,然而跟風無痕比起來,還是有段差距。低下的頭讓風無痕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風無痕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男人。
  
  “落林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懂規矩了?”風無痕微皺起的眉頭顯示出他的不滿。
  
  “從前是屬下不懂規矩,請教主責罰。”落林仍是低著頭。
  
  風無痕扔掉手中的劍,走到風無痕面前對他道:“快十年不見,你要對我說的就這些。”
  
  落林抬頭看了風無痕一眼,又迅速低下去,沒有回話。
  
  風無痕歎口氣,講落林拉起來,到小會客廳坐下。這個男人一直沒有什麼變化,三十多歲的人了,看起來還是和很久以前一樣像個孩子,一雙桃花眼依舊靈動卻是始終不願看像風無痕。
  
  “落林,說說這十年來你看到了什麼寶貝?”風無痕拿起茶杯輕輕咂了一口,問道。
  
  落林抬頭看這風無痕,似乎自嘲地到:“我又如何能找到那年那樣讓教主放在心口疼的寶貝?”
  
  “落林!”風無痕知道落林說的是什麼,對於那個人,他不想多說,自己也確是將他放在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過。只是那個人把自己當成了什麼?朋友?兄弟?無論是什麼,都不會是自己想要的。
  
  “對不起,教主。”落林忽又笑道:“上個月我去了秦皇陵,看到了很多寶貝,你要看麼?”
  
  風無痕看這落林,似乎很多年以前的那個人又回來了。在風無痕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只有落林和自己玩,所以總是在欺負他。可是落林一直在縱容著風無痕,每次落林出去,回來都會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落林把那些東西當成是寶貝,可是風無痕對這些完全看不上眼,只是想看落林那痛心疾首的表情罷了,所以每一次,風無痕都會向落林要一份禮物,而且都是落林最喜歡的東西。唯獨那一次,是風無痕最喜歡的。
  
  “落林,看在我們多年不見的份上,一起喝一杯吧。”
  
  那杯酒,從華燈初上一直喝到午夜夢回。
  
  天上掛著的月亮,像個快要生產的孕婦,似乎預示著一個圓滿的結局。風無痕看著那胖嘟嘟的月亮,又是猛地灌下一壺酒。屋頂上的空酒瓶咕嚕嚕地滾下來摔在地上,“嘭”地一聲,碎成了無數片。
  
  被屋頂的吵鬧和瓶子碎裂聲音驚醒的蟲子拼命嘶喊著表示它們的抗議,而同樣被吵醒的清月教眾卻沒那麼幸運地敢來表示不滿,只能翻個身,將腦袋埋在枕頭下面,繼續與周公約會了。
  
  “落林,其實那麼久不見你,說實話還挺想你的。”風無痕醉醺醺地說著,又開始喝酒。
  
  而他沒有看見,他的那句話,引來的落林眸子裏的光,燦若星辰。
  
  “我也很想你。”落林低聲道。
  
  “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想念從前的時光。”能這樣喝醉了真好,就可以事無忌憚地說出自己一直沒有說過的話,落,真的很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時光。
  
  落林嘴角露出一個笑,滿足的笑,似乎有這麼一句話就已經足夠了。
  
  漫長的夜就此過去了,然而這麼一個重逢的夜卻換來又一個落淚的清晨。
  
  落林醒來的時候,是在風無痕的房間,身邊的溫度已經褪去,只留下一片冰冷。昨天晚上的事還歷歷在目,落林苦笑一下,笑自己的癡傻。以前,風無痕只有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才會露出那孩子氣的一面,所以就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在風無痕心中的地位。可是自從他把落玉從絕心山莊帶出來之後,一切都改變了。風無痕一直圍著那個孩子轉,跟圍著自己轉不同,他總是把那個孩子想要的給他,看見那個孩子一點點笑容就很開心。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風無痕,所以落林決定離開。
  
  在離開的十年裏,開始的兩年一直在想這風無痕,想著跟他在一起的時光,想到差點就半夜跑回清月教,可是終於還是忍住了,不能見他,因為在風無痕心裏有了更重要的人,自己已經不算什麼了。
  
  十年的輾轉漂泊,讓落林的那顆心已經不再時時刻刻惦記著風無痕了,他能夠在任意的地方聽到風無痕的名字的時候,都不在心跳加速。以為感情終於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淡。
  
  可是再見風無痕的時候,知道不是感情變淡,而是心變強了,強到聽到了風無痕的名字的時候那種心痛的感覺可以忽略掉。可是當風無痕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才終於知道,原來時間不過是將感情推到了以後繼續疼痛。
  
  風無痕真的喝了很多酒,多到足夠讓風無痕看不清眼前之人的地步。
  
  落林自嘲著看身上青紫交加的斑駁痕跡,忍耐著下半身的疼痛一件件穿起身上的衣服。晚上那簡短的話語讓他的心跳一度暫停。
  
  “落……落……”風無痕的眼睛因為喝醉的關係,半睜著,眼裏一片朦朧。
  
  “恩……痛……”落林強忍著疼痛,儘量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可是仍有隻言片語遺落出來。那時候的感覺真的很幸福,雖然痛到撕心裂肺。
  
  “我愛你……落……”
  
  心裏被什麼慢慢充斥著,暖暖的流向身體各處。落林笑著,真的感覺很幸福。
  
  “我愛你……落…玉…”風無痕說完便沉沉睡了過去。
  
  而落林的笑容卻完全僵在了臉上。是啊,那個孩子叫落玉,還記得那是自己為他起的名字,用的是自己的姓。怎麼會忘記了呢,在風無痕的心中,只有這個人而已。
  
  落林笑著,卻又怕笑得太大聲,驚醒了睡夢中的風無痕,他用手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而那種想要大笑出來的悲傷卻融在淚裏流了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再醒來已經不見了風無痕。
  
  落林不去想風無痕會如何想,只是知道昨天晚上的傷與痛,快樂與幸福,都將是這輩子最珍貴卻最不願意提起的回憶。
  
  ……
  
  風無痕快馬加鞭地跑著,他要去朱雀門,接落玉。他回想起早上的情景,不禁為自己驚訝了一番。心裏著實亂了好一陣,可是很快又平復了下來,他要去找落玉。
  
  這幾年落玉在朱雀禁地一直過得很好,風無痕偶爾會去看他一下,切磋武藝。今天是落玉呆在朱雀禁地的最後一天,也是自己下定決心的時候了。
  
  落玉說還沒有見過風無痕焦頭爛額的時候。風無痕笑著回他。真想一直都這樣,可是知道不可能。因為落玉始終還是要回到那個人身邊的。
  
  一直說笑著送他回了絕心山莊,回到那個人身邊。風無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情聖,能將自己愛著的人送到別人那裏。
  
  風無痕將那把卻邪劍給了落玉,然後將那句早已爛熟於心的臺詞艱難地吐出來,終於要為這份感情選擇一個終點。“你要永遠記得我,記得風無痕,不可以有一刻忘記,就這麼簡單。”我的願望就這麼簡單,要你永遠記得我。
  
  終於得到了一個似乎是滿意的答案,風無痕馬上轉身離去,不敢多一刻逗留。害怕自己會反悔,害怕自己做不到那麼瀟灑。終於下定了決心,以後再也不見這個人,無論心裏有多麼想念。
  
  風無痕嘲笑著自己,是不是只要他感覺幸福自己就可以感覺幸福?不可能的,這麼說的話,他現在應該很幸福,可是為什麼自己的心裏卻那麼痛?痛到想要將這整顆心都剜出來看看到底傷在了哪里。
  
  回到清月教,風無痕直接沖上了小閣樓。那是以前落玉最喜歡去的地方。在哪里,可以看見夕陽倒影在水中的嬌豔。閣樓上有琴,曾經落玉彈過,現在上面堆積了慢慢的灰。風無痕輕輕觸碰著琴弦,可是太久不曾用過的琴,脆弱得輕輕一碰就斷了。斷掉的先彈在風無痕的手指上,割出一條淺淺的血印。
  
  落玉在這小閣樓的角落裏藏了一壺酒,已經十多年了。風無痕好不容易找出來,那壺酒很香很醇。風無痕靠在閣樓的小窗邊,喝了幾口,淚水就開始氾濫,原來酒是催淚的藥。風無痕用力講那壺酒扔出去,一道優美的弧線劃開夕陽豔麗的紅,終於灑落潺潺流動的江水之中。
  
  “教主。”
  
  風無痕用力擦幹眼角的淚,回頭想趕人,卻見落林低著頭站在他旁邊,趕人的話說不出口,只得吞了下去。
  
  見落林好久都沒有說話,風無痕不再看向他,而是看著窗外那似乎就要永遠躺下去的太陽,想起落玉說的話。他說“風,你就是那風,誰也關不住”;“無痕,你為什麼不想想你的身邊人呢?有時候回頭看看,那個人就站在你的面前,只是你一直把他忽略了。”風無痕看著天色漸漸暗淡,水面上的粼粼波光似乎只能來自陽光的偏袒。
  
  “教主,我決定再次出遊,這次不知道會什麼時候回來,也許永遠也不回來了,所以我來向你辭行。”
  
  風無痕繼續看著夕陽的落寞,沒有回答任何話。當他終於消化掉落林那句話的意思的時候,再回頭,落林已經在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風無痕喃喃自語道:“身邊人……”也許落玉說得對,自己就是那風,誰也關不住,也不應該讓誰關住,“可是我偏偏被你困住了……”
  
  春風吹拂著江水柔軟的背,吹散了夕陽最後的光輝。
  
  高樓獨上,
  弦斷相思無人唱。
  醉倚斜陽,
  水過三千酒臨江。
  碾碎紅塵,
  望盡天涯夢不成。
  此間誰曉,
  風過無痕情難了。
  ——《減字木蘭花》




番外 過去的未來

  正是春寒料峭之時,這種時節稍不注意就會引發一些病症。冷天翎本來什麼事情都沒有,卻是被冷清寒一時興起,拉到床上嘿咻嘿咻了一個晚上,無奈受了風寒,只能窩在床上養病。
  
  “離兒,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呢?”冷清寒坐到冷天翎床邊,吻下那微燙的額頭,似乎還沒有退燒。
  
  “沒什麼,就是沒力氣了。”冷天翎刻意病懨懨地道,半垂的眼睛,發紅的臉頰,吐出的熱氣,無一不讓人獸性大發。
  
  “離兒身體怎麼這麼弱呢?如果不是你現在的狀況,我肯定繼續昨天未完成的事情。”冷清寒刻意用唇拂過冷天翎那因為發燒而紅潤的唇瓣。
  
  “你還真好意思說呢,這到底是誰害的?”冷天翎翻個白眼。什麼叫未完成的事情啊,明明做了那麼多次,竟然還不夠,那是鐵人啊?
  
  ……
  
  畢竟身體是年輕人的身體,小小風寒,不過一天就已經好了,身體的溫度完全恢復了正常。
  
  有時候冷天翎真的覺得冷清寒越活越回去了,明明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那麼任性。而且這種任性並不是與生俱來的,是後天培養的,估計這培養環境還是冷天翎製造的。現在的冷清寒,跟以前那座冰雕,相去了十萬八千里。雖然不上熱情,但是已經是明顯的改變。其實冷天翎對於冷清寒那多多少少的改變還是很欣慰的,唯一不夠滿意的就是他一到了晚上就會變得很熱情,這讓冷天翎完全接受不來。
  
  “離兒~”冷清寒抱住冷天翎那似乎還可以繼續發育的身體,雙手漸漸收攏。
  
  “不要,我剛剛病好。”冷天翎打定注意要拒絕到底。
  
  “我沒問你意見。”冷清寒微微笑著開始了自己的行動完全無視冷天翎的抵抗。
  
  這樣的戲碼似乎每天都在上演,只是沒一次,冷天翎都會由一開始的徹底拒絕到後來的欲拒還迎,再到後來的配合工作,幾乎沒有一次是冷天翎勝出的。
  
  畢竟是剛剛病好的身體,弱一些是正常的,所以早上起床的時候照例是沒精打采。身上的溫度明明很熱,卻還是很怕冷。都怪冷清寒那個傢伙,完全不知道什麼叫節制。
  
  冷天翎慢慢穿上衣服。冷清寒早已不在了房中,也許是去處理絕心山莊的事物了。久未出去活動的冷天翎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出去走走。
  
  這邊的桃花開得豔麗,柔和的紅色輕輕脫落又飄起再墜下。如果這樣的天氣裏還悶在屋子裏,估計就是悶出病來的。
  
  風意絲毫沒有減弱,想要吹冷那張又開始漸漸泛紅的臉。冷天翎輕輕坐著,這麼一呆就是好幾個時辰。到這個世界到底多久已經不記得了,似乎很少想到從前的事物,和人。不用去想,那個年代,沒有關心自己的人,所以自己也不需要去想念他們。
  
  冷天翎感覺越來越困,很像睡覺,似乎馬上就可以睡著一樣。如果不是實在受不了外面的寒風,可能還會在外面坐著吧,然後就在外面睡一覺。再回到暖烘烘的房間內,冷清寒依舊沒有回來。“估計我在外面被冷死也不會有人知道。”冷天翎說著似乎沒有氣勢的氣話,嘴角卻是在笑著。
  
  這裏是哪里?好熟悉,高高的樓房,有個人東倒西歪的站在上面。咦?那個人,好面熟。
  
  只是在他完全沒有想到那個人是誰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一腳踩空掉了下去。“咚”地一聲,血花向四周綻開,在濃重的夜裏,異常絢美。
  
  他全身一震,那個人,好像就是他自己。那個幾乎被忘記的自己。
  
  他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抬進救護車,看著那身體還在穿上抽搐著,血液卻漸漸冰涼。明明已經沒有了心跳,卻似乎感覺還是活著的。原來自己死的時候不是一命嗚呼的啊。
  
  他想要走過去看自己的身體,卻一步走到了另一個地方。那是森冷的墓園,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看見了自己的母親和和靜合葬的墓。那時候自己還小,這樣的墓自然不會是自己建的。
  
  再走幾步,就看見了自己的墳墓,上面的照片是三歲的自己,笑得開懷,幸福天真。明明是十七歲的人了,為什麼要貼個小孩子的照片?似乎才想起來,自從母親離開後,自己再也沒有照過相。因為時間就這麼流走,幸福不會回來,而自己也沒有了可以紀念的東西。所以三歲以前的照片,是自己曾經留在那個世界上的唯一證據。
  
  父親穿著黑色的風衣走過來,表情是那樣的淒哀。他先是到母親的墳前放下一束菊花。然後說:“我沒想到那些人會殺他,我已經讓人去阻止了,如果阻止不了即使殺了那些人也可以,但是還是晚了,他們還是殺了他,你會恨我嗎?我也沒有辦法啊,畢竟他是黑幫老大的仇人。”
  
  父親說的是什麼啊?他讓人去阻止?不是他讓人去殺了他的嗎?那天晚上的那些話,我明明記得清晰。他說“是的…對…今晚10點,在新街路口,幫我幹掉那個男人。”難道他說的那個男人不是和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胸口好悶,誰來幫我一下,好悶,喘不過氣來了。
  
  父親摸著墓碑,輕輕撫摸著那個孩子可愛的笑臉。眼角有淚光劃過,父親所說的每一句話,他聽得清楚。“離兒,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你。如果那天爸爸跟你解釋了,是不是你就不會恨爸爸了?可是我怕啊,我有什麼資格跟你解釋?你知道我看見你沾滿了鮮血回來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嗎?可是我還是沒有勇氣去阻止一切的發生。我不敢管你,我沒有資格管你,我憑什麼對你指手畫腳大呼小叫?我不是個稱職的爸爸,從來都不是,我能做的就是給你一個無憂無慮的物質環境,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麼?”
  
  你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你跟我解釋了,我會相信你,我不會恨你,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最喜歡的爸爸啊,如果你肯跟我多說一句話,就一句,我們也許就可以像普通父子一樣,而不是陌生人。感覺臉上有淚光劃過,想要抬手卻完全抬不動。一種無力的感覺充斥著他的心,他用力抬手,周圍的一切卻又開始旋轉。
  
  昏暗的燈光照射下,只有玻璃碰撞的聲音,杯子裏酒的紅色潤澤到刺眼,反射著昏暗的燈光,隨即被一飲而盡,又滿上。
  
  父親反復著相同的動作,然後喃喃自語。
  
  “離兒,你回來啊,我錯了,以後我一定做一個好父親。”父親搖晃著酒杯,一個不穩,酒杯掉落到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響,摔成了碎片。父親呆呆看著那玻璃碎片,傷痛道:“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嗎?”
  
  不,不是的,父親,我原諒你了,原諒你了。無論你如何對我,我都未曾恨過你,未曾。他想要動,想要觸摸父親那花白的雙鬢,卻仍是灌了鉛一般沉重,什麼都做不了。
  
  “離兒,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還你,所以離兒,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下輩子,再見到你,那麼我一定賠你,將你這輩子的孤單都償了去,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就在這裏陪著你,一直陪著你,所以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我哪里都不去,哪里都不去,好不好?爸爸!他感覺到心痛,無力的心痛,真的想要做些什麼,可是為什麼還是不行,無論嘗試了多少次,都還是動不了。
  
  “離兒,離兒,你快醒來啊,不要再睡了好不好?離兒?”誰?是誰的語氣這麼哀傷?就好像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了,那種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力感,可是卻還是在呼喚,“離兒,不要走,我說過再也不放開你了的,所以即使是死,我也不允許。離兒!”
  
  他想要辨別聲音的來源,而這聲音似乎是從自己心裏傳出來的,找不到方向。
  
  “離兒,”他看向父親,他撿起了碎片,慢慢割向自己的手腕:“爸爸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所以爸爸去找你好不好?你說爸爸能不能找到你呢?”
  
  他用力搖頭,可是父親看不見他。“離兒,你快給我醒來啊,快啊!”那個聲音又傳了出來,心裏一陣陣的疼痛,抑制不住。周圍的感覺都變得飄渺,想要反抗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讓人想要抓狂。空間開始旋轉,一切都變得扭曲。
  
  父親拿著玻璃碎片的手卻加深了力道,鮮血慢慢湧了出來,然後越來越多,那血液混合了瓶子裏流出來的紅酒,更是變得肆無忌憚的紅。“離兒,如果真的有來生,你一定要……”
  
  那話語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變得完全聽不真切。
  
  “不要!”冷天翎用力吼了出來,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張放大的面孔。父親最後想要說的是什麼,還沒聽清楚。不行現在父親一定還沒事,一定要去救他。他已經受夠了孤獨了,最愛的女人愛上了別的男人,兒子以為是他殺了她,他不敢跟兒子說話,他以為他的兒子恨他。他那輩子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下輩子再為自己償遍了孤單,自己又如何忍心?對,要去救他,要去救他……
  
  “離兒,你看著我,你看清楚我是誰,離兒你怎麼了?”
  
  冷天翎被用力掰向一個方向,眼神終於慢慢聚焦。“冷…清寒?”他終於看清,從睜眼開始就一直在自己旁邊的人,是冷清寒。
  
  冷清寒聽到那小到微弱的聲音叫的是自己的名字,欣喜若狂地用力抱緊冷天翎。冷天翎就這麼睡了三天,冷清寒一直待在他身邊寸步不敢離,可是冷天翎從醒來就一直不對勁,似乎不認識他般幾乎沒有看他。
  
  冷天翎的意識終於漸漸恢復清明,剛才的那個夢做得好真實,似乎就是真的發生過的事情一樣。那是自己的過去,時間的未來。而現在,這裏才有自己的未來。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喂,冷清寒,”冷天翎聲音沙啞道:“你孤單嗎?”
  
  冷清寒愣了一下,撫摸著冷天翎那張蒼白的面容,然後道:“在遇見你以前,是的;在遇見你以後,不了。”
  
  冷天翎緩緩笑了:“那樣就好。”他想,他應該知道父親最後想要說的那句是什麼了,他想說的是“離兒,如果真的有來生,你一定要——幸福”。
  
  我會幸福的,無論如何,一定!
  




風寒水澈(五)

  在玄非身邊待了四年,武功進步得神速。玄非完全是沒有任何保留的提升我的武功。
  
  我有時候就會想,我這麼努力的練習到底是為什麼。如果真的是要報仇的話,我現在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我或許只是想找個藉口待在他的身邊而已。
  
  那日裏,他慵懶地躺在太師椅上,沐浴著寒水宮裏溫和的陽光,有黃鶯在歌唱,紫色的蝴蝶圍著他轉。那一刻,他完全不像一個殺人無數的魔頭,而是一個仿若被貶下凡間的神,高貴雍容,不可侵犯。一切都是那麼沒有,沒有人想要打碎這麼美麗的畫卷。他微偏了頭,笑著對我說:“這葡萄,你要不要吃?”
  
  我搖搖頭,然後臉不自然的紅了。明明已經是二十歲的人了,竟然還會臉紅。我走開,跑到一個空曠的地方繼續練劍,才不要想那個隨便一笑就將我心魂躲走的人。
  
  那夜裏,他喝醉了,躺在屋頂上看星辰,我在屋簷下看這他。我心裏想著他的時候,他是在想著誰?是那個雪白若玉殷紅若血的人嗎?是啊,那麼一個極端而純粹的人,純粹得像玉一樣白皙,也同樣純粹得像修羅一樣沾滿了鮮血。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想著他的吧。抬頭看見流星,是什麼時候聽那個人說過,對著流星許願可以讓上天聽見。可是我發現流星來的時候,它已然逝去,那麼現在我再許願,上天還能聽見嗎?
  
  我繼續轉頭,看向他,月亮的光輝照射在他身上,柔和而冰冷。玄非將酒壺一扔,正好朝著我的方向,我一揮手,酒瓶碎了,酒灑了,酒香蔓延著。
  
  “可惜了這百年佳釀,喂,你要不要上來一起喝。”玄非朝我招著手,我不及轉念,身體便已飛到了屋頂。玄非又拿起一壺,扔給我。
  
  “喝!男人的話,喝酒不是應該很豪邁的嗎?”
  
  我皺眉道:“我不喝酒。”我確實不想喝酒。
  
  “不喝酒?這麼娘娘腔啊,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女人。”我敢發誓他已經醉到不省人事了,平時的他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似乎要來脫我褲子的舉動。
  
  不喝酒會被當做是女人嗎?我笑,不知道有多少淒冷。我也想喝醉的,醉了,就可以不要再想面前這個人了。我舉起酒瓶就開始灌酒。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壺酒我到底喝了多少,我想應該沒有多少。因為我絕對是一沾酒就倒的人。以前在易家莊,所有人都能用酒缸來喝酒,就只有我滴酒不沾。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自己床上,玄非坐在我旁邊。他對我笑笑,說:“不錯啊,都喝完了。”
  
  喝完了?我確實很驚訝,我難道還能暈倒了喝?我沒有那麼神奇吧!
  
  “我給你那壺酒,都被我喝完了的,就剩下那麼幾滴,你也能喝醉到暈倒,挺不錯的。”
  
  我強抑制住臉紅的感覺,但是還是很沒出息的臉紅了。
  
  “呵呵,臉又紅了呢。”玄非伸出手要摸我的臉,我偏開頭,他的手揮空了,又縮回去撫摸他那烏黑的秀髮。
  
  “我去練劍了。”我起身要下床,卻被玄非按住肩膀。玄非的意思是,我剛宿醉,可以暫時休我的假。
  
  “不用了,我要練劍。”我態度堅決。
  
  “你……就那麼想要報仇嗎?”玄非問我。
  
  我不看他,我怕我的眼神會暴露我,我抓緊被子,不能讓他知道,我的真實想法,不能。仇,我是要報的,但是我現在也想留在他的身邊,就算時間很短也好。因為我不知道,我如果去報仇了,能不能活著回來,我的仇人,到底有如何強大,強大到整個易家莊都對抗不了的地步。我不敢想,所以,我只能在現在,呆在他身邊,就算時間很短也好。
  
  玄非走了,我還是練著劍。只是畢竟昨晚喝醉了,所以手腳都顯得異常沉重。一直練到我滿意,我才終於肯停手。
  
  夜幕降臨,山上的夜風特別沁人,總讓人有股寒意。走在屋頂上,風都是用力的吹著衣袍,嘩嘩地響。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習慣了走在屋頂上,不會見到任何人,我卻可以見到別人。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玄非在和原真講話,是什麼話題,讓玄非的眉竟然皺了起來。我俯下身,風從他們那邊吹向我這裏,我聽得清他們的對話,他們卻未必會發現我。
  
  “宮主,你又要去找那個孩子嗎?”原真急道。那個孩子?難道說的是我?
  
  “與你何干?”玄非冷冷拋出一句話。
  
  “宮主,你忘了那孩子與您有仇啊?”
  
  “那又如何?”玄非挑著眉。
  
  原真斂了眼神,又抬起:“宮主,血煞那件事我知道是我自作主張,可是屬下對宮主絕對沒有二心啊。”
  
  “你給我走開!”玄非推開原真,原真卻還是站在那裏不動。
  
  “宮主,那易莊主殺了您姐姐,您又滅了易家滿門,你和那個孩子是有深仇大恨,他如果知道了又如何肯原諒你?”
  
  “我……不需要原諒,我從來沒有做錯過。”玄飛袖口一轉,將原真打出三丈以外。“我的事,你少管。”
  
  玄非走了,原真留在那裏流淚。我爬在屋頂,繼續消化著剛才聽到的那段對話。
  
  我爹殺了玄非的姐姐,玄非滅了我易家滿門,可是卻留下了我。也許當時是因為我跑出去了,所以他不知道,可是後來他發現了我,不僅沒有殺我,還教我殺人的方法?可是讓人無法接受的是,我竟然愛上了他,愛上了我的仇人。真是可笑。我甚至以為他是從天上走下來的。不,他是惡魔,他才是真正的惡魔,表面上絕對看不出他是多麼冷血無情殺人如麻,可是骨子裏那嗜血的狂念那是真正的惡魔。用百倍的分量讓敵人償還欠他的。
  
  我慘笑著,我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我要殺了他,我如何能殺了他?
  
  我一抬頭,已經站在他門前。我要如何開口?“是你殺了我易家全家”?“你是我的仇人”?“我要殺了你”?什麼樣的話,我要說出來才好?
  
  “咦?你在這裏?我還以為你回房去了,剛想去找你。”
  
  我扯出一個笑容,我不知道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剛才醞釀的話不知如何說出口,一出口竟是:“在這裏練劍多年,未曾與你比試,今日試試如何?”
  
  “好!”他倒是答應得爽快,他不知道我說出這句話,心裏有多沉重。
  
  我每一下瘋狂的攻擊都被他輕鬆閃過。我果然是無法殺了他嗎?我看見他眼裏的我,是面目猙獰地充滿殺氣。我原來是那麼的可惡,跟那個漂亮到想個陶瓷娃娃一樣的人,果然是無法可比。我用力揮,他沒有擋住,在他右手臂上劃出一道傷口,血開始留。
  
  他皺眉看著我,想了一會兒,才說:“你剛才聽見了?”
  
  我不回答,我只是瞪著他,我已經不想和他說任何話。
  
  “是我殺了你易家莊所有人,沒有假手任何人,所以你可以殺了我。”
  
  我可以殺了你?你說得多簡單?且不說我武功完全不及你,就算你不還手,我也未必可以殺了你。報仇?當初說得多簡單,怪不得原真說我殺不了那個人,怪不得原真怎麼都不肯告訴我我的仇人是誰,原來就是他,原來就是我愛上的人。
  
  我將劍鋒旋轉,在自己腹部刺了一劍,這不是夢,是真的,我感覺到了痛,那血流出來,還是溫熱的感覺。我大笑,笑到眼淚都出來了。我用力將劍拔出來,扔在地上。轉身狂奔。那血越流越多,卻怎麼總是流不幹?
  
  好痛,全身都在痛,身體感覺好冷。這種痛,真的想快點結束。
  
  冰冷的水,止住了我向外奔騰的血液,暫時止住了我傷口的疼痛,卻止不了我心口的痛。我想要大笑,淚卻先一步流了出來。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他會是那個殺了我滿門的人。我早應該想到的,那麼高強的武功,正巧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附近,而他的屬下竟然知道誰是兇手又不肯說,怎麼明顯的答案竟然都沒有想到嗎?
  
  我順著冰冷的河流飄著,前方是瀑布,我記得,有十丈高的瀑布,一棵樹橫在那裏,樹上爬著有倒刺的藤,如果那些倒刺無法一下刺死我,那麼我從那麼高的地方掉落,即使下方是深潭,也是沒有命活著了吧。
  
  我裂開嘴笑,就這樣等死,我竟然是這麼懦弱的人麼?就這樣等著去死?他為什麼不殺我?也許死在他手上我會很開心。不,我不能死在一個仇人手上,我自我有自己的死法。可是我為了他死,值不值得……
  




風寒水澈(六)

  玄非翩翩落下,像一隻飛舞的蝴蝶,以極盡華美的姿勢做最後的謝幕。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輕輕抖掉手中長劍上的血跡,收劍入鞘。
  
  原真看得後背發涼,玄非那樣嗜血的笑意已經很久沒有表露出來了,上一次也只是四年前的那天晚上,滅了易家莊整個莊的人口,那時候他笑得冷情,而現在是笑得絕情。雖然寒水宮本來就被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稱為魔教,但是寒水宮向來不會去惹那些沒有意義的麻煩。現在玄非不僅一個人連續殺了三個江湖上有名的山莊,而且還讓各大武林認識知道那是他寒水宮主一個人做的,不知道玄非那樣做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但是自從易珃澈走了之後,他整個人都亂了。
  
  原真突然發現自己麻木了,他知道自己對玄非的感情如何,但是玄非無論如何都不會愛上他,先有一個落玉,現在又有一個易珃澈,而他原真在玄非心裏,根本就什麼都不是。依然記得那時候第一次見到玄非,一個美麗而慵懶的男人,帶了一絲邪魅,讓人看得捨不得轉開目光。那時候原真就決定要一輩子都為這個男人效力,即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玄非轉身,直接從大門走了出去。原真馬上跟上。現在,他已經越來越無法直視這個男人了,只能遠遠跟著。
  
  “宮主,今天就回寒水宮吧。”原真低下頭,懇求道。
  
  “現在輪到你來管我了嗎?”玄非不看原真,只是把弄著手中的墨玉扳指。
  
  “屬下不敢,只是宮中還有事物要處理,而且現在武林上已經結集起來想要攻寒水宮了。”
  
  “那又如何?我殺我的人,他們集他們的會,井水不犯河水。”玄非無聊道。
  
  “宮主,那個人,來了。”
  
  “那個人?”
  
  ……
  
  原真退出門外,只是希望那個人可以勸得了玄非,只是沒有多久,那個人出來了,看了原真一眼,走了。
  
  “宮主……”
  
  “他不贊同我的做法。”玄非看著窗外的天空,道。
  
  “那麼我們回寒水宮吧,我們要想辦法對付武林中人。”原真心裏一喜。那個人說的話,果然還是有分量的。
  
  “但是他說,無論我做了什麼,他都不會對付我。”玄非繼續看著天。
  
  他說:誰的手上沒有沾到過別人的鮮血?誰又可以說自己是乾乾淨淨的?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人士,誰有真的沒有私心?我雖然不贊同你這樣的做法,但是我不會就因為這樣的事情而與你為敵。所以我絕對不會站在你的對面。而你這麼做有你的原因嗎?你不願意說可以不告訴我,我想應該和那個澈沒有關係的吧?
  
  然後那個人走了,玄非一直想他的最後一句話。“我想應該和那個澈沒有關係的吧?”原來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的原因竟然這麼簡單,澈、澈、澈……
  
  “走,我們回寒水宮。”玄非到。
  
  原真本來以為玄非不會那麼快就回寒水宮,現在突然聽到玄非這麼說,有一點轉不過彎來。
  
  “澈,你是什麼時候,到我這裏來的?”玄非指著自己的心,對著夜空問,到底是什麼時候?也許自己一直都沒有發現,對他跟對別人是不一樣的,但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樣,直到那個人說出來才清楚知道。
  
  玄非站在那個地方,地上曾經有兩個人的血,一個是自己的,一個是澈的。那時候,澈為什麼不殺自己?澈明明知道是自己殺了他全家,卻在那個時候,將劍刺偏了。
  
  玄非對著天,溫柔道:“澈,你其實是愛著我麼?不然為什麼你寧願刺傷自己,也不殺了我?”回答他的只有吹拂的寒風,晃動的竹影,和那天空一閃而過的流星。
  
  “你告訴他,讓他回來,他如果想殺了我報仇,可以,但是讓我再見到他,只要一面就好。”
  
  事實證明,對著流星許願是沒有什麼用處的,因為流星離得太遠,它聽不見。也同時證明了,平時沒有做善事,這天,也不會憐憫他。
  
  玄非苦笑,是你的魂魄不願意來見我嗎?你在恨著我麼?有多恨?恨到要自己去死?我已經站在哪里任你宰割了,你還想要怎麼樣?玄非用手遮住臉,不讓陽光透過。
  
  現在你留給我的就只有回憶麼?只能有回憶麼?如果,我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那麼在那幾年裏,我一定會好好看著你,不讓你走出我的視線。我從來不後悔殺了易家莊全莊人,但是我後悔就這樣放你離開。我,就算是死了也見不到你的吧,我殺的人太多,就算是死也是進了阿鼻地獄,而你怕是早已輪回。
  
  玄非揚起臉,讓眼淚流回去。竟然想要哭?真是,可笑。
  
  玄非看見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不,他應該再高一點,所以不是他。那會是誰,竟然在這地方?他難道不知道寒水宮的規矩,竟然敢跑到內庭來?
  
  “你是何人?”
  
  “屬下王冉,是來掃庭院的。”那個人說話聲音粗啞,像是個老頭。
  
  “在我面前竟然敢戴面具?”
  
  “秉宮主, 屬下相貌醜陋,是以戴上面具,以免嚇到他人。”
  
  “我就不信,有誰可以嚇得到我。”玄非說著伸手去摘面具,看到那張臉竟是一驚。那是一張被毀得面目全非的臉,幾乎找不到一處完整的皮膚。那雙手,雖然不像臉那麼恐怖,可是也是佈滿了傷痕。
  
  王冉忙勾下頭,不敢讓玄非看到那張駭人的臉。
  
  原真跪在下面,額上已經開始冒汗。武林人士果然糾集起來,準備在六月的時候攻打寒水宮。雖然以寒水宮的地形是易守難攻,可是畢竟在人數上有極大懸殊,是否能守住,也的確是個問題。
  
  “我不去殺盡那些偽君子,他們倒要先來惹我?”
  
  “可是宮主之前殺的那些人,都是在武林中大有影響的人物啊。況且,也許有人會事先到寒水宮打探情況。”
  
  玄非腦中閃過一個人的名字,便道:“你可知道宮中有個人叫王冉?”
  
  “屬下聽說過,那人其醜無比,但是管事的看他可憐就給了他一分差。”
  
  玄非冷笑:“我寒水宮也有人如此好善,真是難得。這件事你去辦。”
  
  玄非遣退眾人,看了看天,道:“你是怎麼想的呢?希望我死在那些人手中麼?”
  
  夜半無人之時,本該寂靜,卻被一陣陣慘叫聲打破夜的美好。
  
  “誰?”
  
  “回宮主,是那個王冉。已經好多天了,他都是什麼也不說,嘴緊得很。”
  
  “要當硬漢他當去,先讓他給我閉嘴。”
  
  “是。”
  
  再還有一個月,也許那天會是我的死期,你是不是在期待著?
  
  夜空一如往常般沉靜,完全看不出今後不久的那場血光之災,也許這就是被稱為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玄非再躺下,可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即使那慘叫聲已經停止,卻還是在腦海中盤旋。
  
  玄非起身,煩躁地拿起一壺酒,越是喝大腦越是清醒,越是想起那夜裏,他逼澈喝酒,澈竟然只碰了幾滴便醉了,完全像個小孩一樣卻還是逞強。玄非臉上浮起若有若無的笑,眼裏卻是苦澀與痛楚。
  
  真的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麼?如果他當初沒有遇到他,如果他沒有帶回他,如果他不曾知道他們之間的那麼多仇恨,那麼他們又會有這樣的邂逅?可是,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有如果,有的只是結果,他們終於是陰陽兩隔了,他們終於再也見不到了,他們終於什麼都不剩下了。
  
  玄非跳上屋頂,決定等待天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還可以看見幾次日出,也許明日,眾多武林人士進攻寒水宮的時候,他也不能獨留。可是現在,他似乎不想死,不是因為對生命的眷戀,而是不知道如果他死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人可以記得澈,還有多少人可以證明澈曾經存在過。他想要帶著澈的記憶,一直一直活下去,這樣至少證明,他愛過澈,真心愛過……
  
  在澈走的那段時間裏,他一直無法入睡,只能每日上屋頂看日出,晨風吹得他的心發寒,他卻只能用殺戮來填補心中空缺的那塊地方,可是越是殺戮越是空虛,只想要考殺更多的人來彌補。直到那個人告訴他那殺戮因數的源頭,他才終於平靜下來,想要用那餘下的時間來回憶與澈的往昔。他才發現,他與澈共同的回憶真的是,少得可憐。
  
  太陽終於從地平線下歡快地蹦了出來,射出一縷縷耀眼的霞光。如果可以,就讓我和澈,一起看一次初升的太陽,一次就好……
  




風寒水澈(七)

  寒水宮的風吹動窗櫺嘩啦啦地響,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一點悲壯的意味,像是要趕赴刑場般義無反顧。
  
  “宮主,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人士已經彙集在寒水崖下,準備等待武林盟主法令就進攻寒水宮了。”
  
  “武林盟主?是清月教的教主風無痕?”
  
  “不,風無痕因為不同意進攻寒水宮而自動退了下來,現在的代理武林盟主是……是……”
  
  “是誰?”玄非皺了眉。
  
  “據說是易珃澈。”
  
  他?難道他沒有死?原來他還是想要找我報仇。不,如果是要找我報仇那麼那日他便可殺了我。對了,他是要滅了我整個寒水宮。
  
  “哈哈哈哈……”玄非大笑:“就憑他?”對,就憑他一個人便可殺了我,又何必假手他人?
  
  好,你要來,我便等著你,如果你殺不了我,我也會殺了你。玄非已然下定決心,這場仗既然不可避免,就讓它來的轟轟烈烈。
  
  夜風吹來一團團黑雲,擋住了滿滿的月亮。望月,代表著重逢麼,我與你再次重逢,也是最後一次,我讓我們再沒有可以重逢的日子。玄非突然覺得自己很想哭,從記事開始便再沒有哭過,為何現在又是如此想要宣洩?
  
  澈,這一次,無論你多麼恨我,即使是你的屍體,我也不會再放開。
  
  “宮主,那個王冉被人劫走了。”
  
  玄非的心突了一下,不明所以,嘴角露出笑容。這樣便想治我的罪?就憑那樣一個人?我殺的人還不夠麼?“那個王冉如何?”
  
  “如今已算一個活死人,已經割了舌頭,挑斷手筋腳筋,鎖了琵琶骨,料他就是神人也多活不了幾天。”
  
  “哼,那不過是多一具屍體罷了。”既然證人帶走了,而那個證人又無法多活,那麼進攻寒水宮自然是越快越好,看樣子就是明天了。玄非望著天空既滿的圓月,心中不禁有些惆悵,這便是我和你的重逢麼?
  
  只是清晨,風便開始使勁地拉扯著衣袍,玄非依然不變的墨綠色華服,此刻絕美得絢麗。眾人在第一眼看見這個傳說中的大魔頭的時候都大吃一驚,沒有想像中的兇神惡煞虎背熊腰,而是清絕秀麗,天神之姿。
  
  “看樣子大家都沒有見過本尊,卻為何對玄非有如此深仇大恨?”玄非尋找著澈的身影,瞥見一個雪白的轎子裏坐著一個人,那個是澈?
  
  “盟主,這魔頭竟然完全沒有悔改,依老夫看,跟他說什麼都是枉然。”
  
  玄非冷笑:“這個不是幽山掌門青龍道長麼?原來您還準備跟玄非說道理呢,真是讓你枉費心思了。”
  
  青龍道長“哼”地一聲,叫人抬了一個人出來,赫然就是被從寒水宮帶走的王冉。眾武林人士見了一驚,皆在下面私語,語間皆問這個人是否還活著。
  
  玄非看了也是一驚,那已經完全不能算是一個完人了,而他還能支持到現在沒有死果真是有驚人的毅力。
  
  “大家看看,這魔頭簡直不是人,竟然能把人虐待成這個樣子。”青龍道長憤然道。其他人聽聞果然又是一驚,而從那人微微欺負的胸膛知道他還活著。
  
  “這位兄台,你說實話,是不是他玄非將你弄成這樣的?”青龍道長指著玄非,眼神透出對玄非的恨。
  
  王冉看著玄非搖搖頭。青龍道長又問:“那是不是他指使的?”
  
  王冉遲疑了一下,終於點頭。四周譁然。想要讓王冉說寒水宮是如何的殘忍,王冉只是望著玄非,眼神中沒有任何感情。
  
  玄非不理,只是對著那白色轎子道:“易盟主,你果真要滅了我寒水宮?”
  
  轎子裏的人微愣,隨即點頭。
  
  玄非笑,既然如此,那麼倒不如同歸於盡。
  
  青龍道長一直在數著寒水宮的種種罪行,玄非沒有說話,直到青龍說完才緩緩道:“是我寒水宮做的事我自會承認,而那些不是寒水宮做的即使我不承認你們大概也不會信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介意多一項罪名?”
  
  青龍道:“既然如此,盟主請下令,讓我們滅了他寒水宮,讓他們不再危害武林。”
  
  哼,那也要看你們能先過了寒水宮的那麼多機關。玄非一躍而起,退回寒水宮內,任由他們攻打。現在迎戰還太早,至少讓他們消耗一些能量吧,既然在這裏讓你們攻打,我寒水宮就算全滅也不會讓你們那麼好過的。
  
  “宮主,他們快到了。”玄非看看天色,正午,攻打得真是快啊。
  
  “那麼準備迎戰吧,我寒水宮本來都不是怕死之輩。”澈,這是屬於我們的生死一戰。
  
  “魔頭,你知道我們死了多少兄弟麼?這一次,一定要取你的項上人頭。”
  
  “要殺他,也要先問過我!”一襲紅衣翩翩而下,絕美之人降落在眾人面前。
  
  “冷清寒?你竟然幫著這魔頭?”
  
  “不是,他不是冷清寒。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我有很多個名字,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叫我。不過我更喜歡你們叫我——血煞。”
  
  “你來了?”玄非對著那人柔和地笑。
  
  “我能不來麼?我說過的,我絕對不會站在你的對面。”那人也對著玄非笑,讓人看到恍惚。
  
  “血煞,他就是血煞?血煞不是早在好幾年前就死了麼?”
  
  “我是血煞,你們誰都可以是,只要你們殺過人,你們的手上沾過鮮血,你們就不配在這裏討伐寒水宮。”
  
  “我們殺的都是不義之士,他殺的都是江湖中有德望的人。”
  
  “就憑這樣,就憑這樣你們就要殺別人,無論是誰,都是人,殺的人有區別嗎?只要你殺了人,你就不是乾淨的,你們這些迂腐的人,去跟閻王講理去吧。”
  
  這最後一句相當於開戰的宣言,電石火花般擊起了所有人殺戮的欲望。那些所謂的江湖義士,以此為藉口進行殺戮,用一切可以自欺欺人的語言來說服自己和別人那些殺戮是應該的,可是他們到底是否知道,一切殺戮的源頭都是因為他們內心隱藏這的兇殘因數,渴望著鮮血的洗禮。
  
  不知在何時,這場戰鬥中又多了一個人。
  
  “你不是說沒興趣的麼?”冷天翎對那人道。
  
  “愛人有危險,能不來麼?”冷清寒笑。
  
  玄非看著那個雪白的轎子,轎子裏的人一直沒有動靜,只是在靜觀著這一場鬥爭,看著一個個人倒下,又看著一個個倒下了又站起來繼續鬥爭,沒有一點反應。
  
  玄非向那轎子移動,想要掀開那白紗簾子,卻忽略了後面攻來的青龍道長。說時遲那時快,原真擋在了玄非身後,受了青龍道長那一劍,也回了他一劍,兩人同時倒下。
  
  玄非看了原真一眼,仍是只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轎子上。挑開簾,一把劍射了出來。玄非驚訝的看著那人。那把劍上有劇毒,可以很輕易地要一個人的命。玄非驚訝的並非這把致命的劍,而是那轎中之人不是澈,更讓他驚訝的是那把劍插在了拼盡最後真氣擋在他面前的王冉身上。
  
  玄非一劍刺盡那人心臟,狠狠地刺了好幾劍。他抱著那個擋在他面前的人,那個人,手腳完全沒有一絲力氣,他是憑著如何堅強的毅力沖到自己的面前?
  
  “澈,你才是澈,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逼我這麼對你?”玄非想起那個聽見他慘叫的夜晚,如果知道那是澈的叫聲,如果知道,他絕對絕對不會再讓別人這麼對他。如果知道,他寧可自己受這些折磨也不要讓澈變得如此。“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變得我都無法認出你?我、如果我可以認出來,如果我可以……”
  
  澈輕輕搖頭,想要伸手撫摸玄非眼角溢出來的淚水,手卻無論如何不能抬起來。玄非緊緊抓住澈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澈輕輕笑著,那淚水的溫熱濕潤的觸感是那麼真實。他哭了,他為自己哭了,原來他對自己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可是看見原真為他死的時候,他是真的面無表情,可是現在,他哭了,自己在臨死的時候還可以賺住他的眼淚,真好。
  
  澈在笑,很滿足的笑,而玄非卻在哭,很痛苦的哭。這一刻,世界是安靜的,玄非只能看的見那個人,其他的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啊,我一直想要帶你去的。”玄非說著就抱起澈的身體。他沒有想到澈竟然會這麼輕,抱在手中好像稍微用力就會破掉。玄非一直抱著澈狂奔。想要帶澈一起去看那日出,如果上天真的聽到他的那個願望,那麼他至少要和澈一起看一次日出。
  
  澈一直安靜地躺在玄非環裏,享受著最後可以享受到的一絲幸福。他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玄非沒有看向他,只是專心地帶他去某個地方。
  
  玄非終於到了那個可以看到美麗日出的地方,可是還不到日出的時間,只能在那裏等著。玄非抱緊澈。他知道澈本來就沒有多長時間可以活,他也知道澈中了劇毒,可是他還是希望澈可以和他一起,看一次日出也好。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但是他知道他不想讓澈離開,再也不想。
  
  玄非一直在和澈說話,一邊說話一邊流淚,一直不停說著。午夜的時候,澈的身體變得冰涼,玄非還是緊緊抱著,不能讓澈被冷到了。
  
  他說:你為什麼會毀了容,不過你不用擔心,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還是我的澈。
  他說:我一直都沒有後悔過滅了你易家莊全家,可是現在我後悔了,你允許我後悔麼?
  他說:如果我沒有殺你易家全家,我們還會相遇嗎?如果遇不到了怎麼辦?
  他說:澈,那時候我想,我要殺了你,然後我要留著對你的記憶。
  可是他又說:澈,我現在做不到了怎麼辦?我不想要你死了,我不想沒有你活著了。
  他說:澈,你有沒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話?
  
  玄非低下頭看澈,可是澈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澈,你不要睡啊,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玄非更加用力地抱著澈,語氣近乎祈求。
  
  天空剛剛露出一絲亮光,玄非便欣喜地叫著澈。他說:澈,你知道嗎?我曾經許願,讓我至少和你一起看過一次日出。我這樣的想法一點都不像我了,你讓我變得不像我了,澈……
  
  太陽終於完全奔了出來。澈的眼睛已經閉上了好久好久。玄非知道他沒有看到日出,玄非知道他沒有聽到他一個晚上說的那麼多的話,可是玄非不知道,澈最後想要對他說的話是“我愛你”。澈說過了,可是玄非沒有看到。
  
  澈死了,很多事情都成了謎,比如為什麼澈會毀容,為什麼澈會出現在寒水宮,為什麼會有一個假的澈,為什麼澈明明恨他卻還要為他擋住最後一劍。
  
  “澈,我後悔了,我不想帶著對你的回憶過一輩子,我不想做什麼證明你曾經活過,我不想一個人活著,你聽到了麼?聽到了麼?”玄非撫摸澈的臉,他身上有著太多不屬於他的印記,可是根源無從得知。唯一知道的是他腹部那個深刻的劍痕,傷疤一直延伸到後面,只有這個最為深刻的痕跡,玄非知道那是因為他而起的,也會因為他而永遠留著。
  
  那日,寒水宮起了大火,照紅了半邊天;那日,寒水宮消失在武林,從此不再有人提起;那日,寒水宮宮主失蹤了,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和愛人一起隱居了,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有人再見過他。
  
  “離兒,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自己最愛的人死了,自己一個人留下來還有什麼意義麼?如果換做是我,你會這麼做麼?”
  
  “會的。”冷清寒說著用力抱緊冷天翎,這輩子再也不讓他離開。
  




番外 冷清寒的過去

  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照射在床 上緊緊抱著的兩個人身上,分外美好~
  
  “冷清寒,我突然發現有件事很不公平。”冷天翎抬起頭,好看的眼睛看向冷清寒。
  
  冷清寒挑眉,難道他想要反攻?其實如果對方是他的話,冷清寒倒是不介意,他只是怕他的離兒技術不過關,畢竟離兒從來沒有在上面過。這是個很艱難的問題,到底要不要答應呢?
  
  冷天翎看著冷清寒臉上那複雜的表情,完全不懂冷清寒的思想已經脫離了軌道,有些疑惑冷清寒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表情,難道他還有什麼難言之隱?這個想法更加讓冷天翎確信他要問下去了。
  
  “一直都是我在跟你說我的過去,你卻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的曾經,這樣是不是很不公平?”
  
  “恩?”冷清寒完全沒有想到冷天翎說的會是這個問題,愣了一下然後笑道:“原來是這個啊,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啊。”
  
  冷天翎狐疑地看著冷清寒:“你以為還有哪個?”
  
  冷清寒將冷天翎的頭按下到自己胸膛,並不說話,如果告訴他自己是怎麼想的,不就等於告訴他要反攻麼?
  
  “喂,冷清寒,你還沒說過你的過去呢。”冷天翎掙扎著抬起頭,繼續詢問。
  
  “好吧,你想知道什麼?”冷清寒複又將冷天翎的頭壓下去。
  
  這回冷天翎乖乖地躺在那裏,嗡嗡道:“你的全部。”
  
  那個冬天,冷清寒出生,在第一聲啼哭之後就再沒有哭過。所有人都奇怪這個孩子為什麼如此靜默,然而這個孩子雖然靜默,卻不內斂,眉宇間總有一種傲氣凸顯出來,讓人知道這個人將來必定不是平平之輩。
  
  當時的絕心山莊並不是絕心山莊,叫不舍園。冷清寒的母親是當時寒水宮左護法,而寒水宮畢竟是個江湖上人人憎惡的魔教。
  
  “等等,這麼說你和玄非還是有什麼血緣關係的了?”冷天翎打斷道。
  
  冷清寒想了想道:“算起來他應該叫我表哥。”
  
  冷天翎自語道:“怪不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長得像冷清寒。”
  
  “你在說什麼?”
  
  “沒有,你繼續。”
  
  冷清寒的母親在他還是三歲的時候,因為寒水宮受到圍攻,而趕回救援,從此一去不回。冷清寒的父親並沒有去幫她的意思,至於原因冷清寒也只是猜測。一是父親不愛母親,二是父親不想為了一個女人與整個武林為敵,三是他根本就是懦弱。那是寒水宮的一次重創,武林中人並不能完全消滅寒水宮。
  
  後來,冷清寒的父親在他十歲的時候娶了個繼母,是當時武林盟主的女兒,雖是貌美卻心如蛇蠍。因為冷清寒的父親不愛她,她便設計一切與他父親有關的人。她是一個為愛瘋狂的女人。那時候的冷清寒雖然還小,卻由於每日勤於練功,加上驚人的天賦還有母親傳授的秘技,武功進步飛快,早已經超出他繼母的想像。
  
  冷清寒幾乎不記得他父親是怎麼死的了。似乎是被一種苗疆的蠱毒侵蝕,一個人就像是行屍走肉般活動著,沒有意識,完全聽從那女人的一切指示,可是那個女人還是不甘心,她是個瘋子。
  
  本來冷清寒無論那個女人做什麼都不準備與她為敵,可是他漸漸發現那個女人所做的事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範圍。
  
  也許是因為冷清寒長得很像他父親,甚至比他父親更鐘靈琉秀,那女人忍受不了一具空曠的皮囊,竟然有一日,在冷清寒的食物裏下了藥。冷清寒一直是很謹慎的人,如果是平常的藥他必定知道,可是那女人下的竟然是□,冷清寒毫不知覺。
  
  “你,和她做了?”冷天翎不知道冷清寒回憶著那麼遙遠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感覺,他從冷清寒的敍述裏感覺不到感情,痛苦,厭惡,憎恨,什麼都沒有,想是一潭平靜的死水。
  
  “我當時應該是十三歲,對這方面不曾涉獵,只能憑著本能去做。”冷清寒抱著冷天翎道。
  
  “也就是說,那是你的第一次?”冷天翎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心情對待聽到冷清寒的第一次的事情,只是知道自己很矛盾。
  
  “恩。”
  
  “為什麼告訴我?你不怕我生氣,你不怕我知道了以後會走掉?”
  
  “這是你要知道的,生不生氣就是你的事了,如果你要為這件事走掉,我一定先殺了你,這輩子你都別想從我這裏逃開。”
  
  “哼,我才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呢,你如果沒有過那麼多女人,說不定還沒有我呢,我保持沉默,你繼續……”
  
  那個晚上的確是冷清寒的第一次。冷天翎看見站在門口的他的父親,雖然那個父親已經沒有了思想,但是那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吧,就算再怎麼絕情,骨子裏流著的血液是不變的。而冷清寒更討厭的是被當做替代品的感覺。
  
  “你到底想要什麼?”冷清寒推開依舊趴在他身上,眼睛卻不停看著門口站著的那副皮囊的女人。
  
  “我要的,你不是給我了嗎?”那女人嫣然一笑,站起身,毫不介意在冷清寒面前暴露身體。
  
  “他就算是死也不愛你,你再做什麼也是一樣的結果,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
  
  “不,我不是。”她像是被戳住痛處般抓狂:“我跟他是相愛的。”
  
  冷清寒冷眼看著這個一無所有的女人,這一切,與他無關。“他誰都不愛,他只愛他自己。”
  
  “不,不,他愛我,他可以為了我殺了他最愛的兒子。”說著,她不知道念了什麼咒語,冷清寒看著那個皮囊向他走來,舉起手中的刀,用力劈了下來。冷清寒立刻躲閃開來。
  
  “武林盟主的女兒,這麼一個武林中人人稱讚的人竟然養出這樣的女兒,真是悲哀。”冷清寒一邊躲著他父親劃下來的刀,一邊嘲笑著那個女人。
  
  “怎麼?不忍心麼砍了他麼?我告訴你,你不砍下他的頭,他就會一直砍下去,直到你變成肉醬,哈哈哈哈……”女人,一旦發狂,比任何男人都更加恐怖。
  
  “那麼我殺了你又如何?”冷清寒說著朝那女人擊出一掌,卻又被父親攔了下來。
  
  “哈哈,只要他還能動,他就會保護我。讓我看看他是如何殺了他最心愛的兒子吧。”她笑得發狂,一頭黑髮淩亂地飛舞著,像極了要來索命的惡鬼。
  
  冷清寒冷笑,他冷清寒從來不知道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是什麼,所以從來都不怕死,只是就這麼死了,還真是抬不起頭見閻羅。
  
  “你知道我恨你麼?”那女人盯著冷清寒,眼神狠不能在他身上穿千萬個孔:“他不愛你娘,也不愛你,你說得對,他愛自己,但是他更愛你,所以他才讓你娘一個人去赴死。”
  
  “哼,真是荒謬。”冷清寒說著,在他父親身上又切了一道口子。
  
  “你還真的捨得砍啊,你看,他在流血,他還是活著的,你真的忍心將他殺了?”
  
  “不忍心的人是你。”冷清寒說著朝那個發狂的女人攻去,她躲閃不及,生生受了冷清寒一掌。
  
  “我的絕心掌,你是第一個承受的人。”冷清寒冷笑著,繼續對付那個不停進攻不知道疲累的人。
  
  “哈…哈哈…”她邊笑著,邊吐出血來。硬是撐著要看冷清寒被劈成碎片。
  
  冷清寒已經筋疲力盡,畢竟還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體力再好,在經歷了第一場□之後又馬上進行如此激烈的鬥爭,任誰都撐不了多久吧。那把閃著寒光的刀,劈了下來,卻在觸及冷清寒頸項的時候生生停住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砍了,砍下去啊!”她依然不是一個人,瘋狂地叫喊著,吐出濃黑的血。然後倒下:“我,竟然……”最後一句話已經是零碎不堪。
  
  這邊冷清寒依然在躲避著他父親的攻擊,他在停頓了那一瞬間,讓冷清寒有時機躲開的時候又馬上開始了進攻,可是一直不曾觸碰到冷清寒身體。
  
  冷清寒卷起一把刀,砍下了他父親的頭,血光飛濺,冷清寒終於只剩下一個人。他將那不舍園一把火燒掉,那偌大的園子,就這樣在一夜之間化成了灰燼。
  
  不舍,明明不舍,卻忍要舍去,只願今後沒有不舍,不再不舍。於是在同樣一片土地上建立起來的另一個山莊,名曰:絕心。絕心才能絕情,絕情之人,才能無畏無懼,只有絕情之人,才會不害怕失去。
  
  冷天翎聽冷清寒講完,開口道:“怎麼跟我聽到的不一樣啊?”
  
  “之後的事情都是武林中的人誤傳,傳言有幾句是真,有幾句可信?”
  
  冷天翎一笑道:“這麼說你的絕心掌沒有傳說中的厲害啊,一掌都不能把人打死呢。”
  
  “現在的絕心掌已然不同當初,那時候的絕心掌不過是我無意中創出來的,而現在,江湖中誰敢說對絕心掌毫無畏懼?”冷清寒笑著更加抱緊了冷天翎。
  
  “怪不得你們都那麼喜歡放火,畢竟你和玄非是有血緣的。”冷天翎突然想起玄非,那把火,到底還是將一切燒為了灰燼啊。“那,你父親叫什麼?”
  
  “飛羽,冷飛羽。”
  
  冷天翎這才知道,為什麼這一代的人名字當中,男孩都暗含個羽字,女孩暗含個雨字。
  
  “原來你父親,對你的感情這麼特殊啊。”冷天翎突然感覺心情很煩悶。
  
  “但是在我看來,他只是父親,你才是最大的不同。”冷清寒在冷天翎額頭輕吻一記。
  
  “如果哪一天,你遇到了比我更特殊的人,我一定把你殺了。”這個世界上,凡是深愛著的人都是瘋狂的吧。
  
  “我知道。”之後再無任何語言。一個被塵埃掩埋的故事已經將完,天也已經變得黑暗。這個時候,大概什麼也不想去想,只想要緊緊抱著眼前的幸福吧。
  
  這個世界只有你是我的幸福。
  
  又是一日的輪回,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照射在床 上緊緊抱著的兩個人身上。
  
  “冷清寒,我突然發現有件事很不公平。”冷天翎抬起頭,好看的眼睛看向冷清寒。
  
  冷清寒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為什麼一直都是你在上面我在下面?這樣一點都不公平啊?”
  
  冷清寒笑……
  
  “我不管,無論如何,下次我要在上面!”
  
  冷清寒講懷中的冷天翎抱得更緊。依然是笑……
  
  這樣,儼然是,幸福了……
  




歸宿(一)

  “大哥,今日是爹爹生辰,你真的不回去了麼?”騎在馬上的美麗少女對著前面的男子輕吼。
  
  男子回過頭,露出溫和的微笑:“爹有他陪著,我們回去不過是讓爹覺得麻煩而已。”
  
  少女策馬攔在男子前面,生氣道:“說到底,你就是在逃避,你怕見到他。”
  
  男子終於變了臉色,慍道:“天雪!”
  
  “難道不是麼?”冷天雪毫無懼色。她大哥喜歡她二哥,她知道,可是她從來都不認為她所敬愛的大哥是這麼怯懦的人。
  
  “天雪,你不懂。”冷天翔繞開冷天雪,繼續走。
  
  “我不懂?”冷天雪追上冷天翔,氣憤道:“你不要總是把我當成是小女孩,我已經長大了。”
  
  冷天翔看著後面緊緊跟著的少年,笑得頗有深意:“恩,你的確是長大了呢,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了。”
  
  冷天雪微紅了臉,看向後面跟著的俊美少年。突然想到,冷天翔這是在轉移話題,可是抬頭卻見冷天翔已經走遠,不由得心裏憤憤。
  
  話說身後跟著的那個俊美少年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話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一個月前,正是初冬,可是天已經飄下了小雪。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冷天雪感歎道。
  
  “恩,這就是北方了,都是比較寒冷的天氣。”冷天翔伸出手,接住一朵小小的雪花。雪花落在溫暖的掌心,立即融化成水。
  
  “你這小子,吃了我的東西,竟然不給錢?”
  
  “要給什麼錢?我沒有。”
  
  “什麼?沒錢?看你穿著這麼光鮮,竟然吃霸王餐?”
  
  冷天翔和冷天翔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酒店掌櫃拉著一個少年死活不讓走。那少年錦衣玉袍,即使與人爭吵也有天然的貴族氣質,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紈絝子弟。
  
  “這樣吧,我這裏有塊玉佩,暫時給你抵押,等我以後有錢了在拿回來。”
  
  “哼,告訴你,不要以為做工好就可以以假亂真,我一看就知道這是假的,你給我拿錢。”
  
  冷天翔無奈地搖頭,果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掌櫃的,這裏有一錠銀子,夠他飯錢了麼?”
  
  掌櫃瞥了一眼白花花的銀子,怒道:“就這些?根本不夠。”
  
  “這些都還不夠,你黑店啊?”冷天雪沖上去罵道。
  
  “哼,小店是這陌城有名的物美價廉。”
  
  “吹呢吧,這麼一錠銀子,吃什麼都夠了啊!”冷天雪繼續不依不饒。
  
  “你以為他吃的是什麼?”掌櫃指著酒店裏尚未收拾的飯桌,用了十張桌子拼湊成一個長條型。上面擺滿了山珍海味雞鴨魚肉,沒有一百個菜也有七八十,而且那些菜幾乎都沒有動過。
  
  “還真是奢侈啊!哥,我們不要管了,看他也不像什麼窮孩子,吃得起自然給得了錢。”冷天雪說著要拉冷天翔走。
  
  “天雪,既然開口了,就幫到底吧。”說著,冷天翔將一個錢袋扔下,滾出幾粒龍眼大的珍珠,閃著銀白的光。“這些是上等的東海明珠,夠這餐飯錢了吧。”
  
  冷天雪在一旁驚訝,他們這一行本來就沒帶什麼錢,前日好不容易“劫富濟貧”,拿到這麼幾顆珍珠,準備過完這個冬季的,現在就這麼為一個路人,把一個冬季的儲備都用光了,那以後還怎麼活啊?
  
  那掌櫃看了一眼比他眼睛還要大的珍珠,這才甘休。
  
  “多謝兩位路見不平。”
  
  “公子哥,以後出門帶些錢,不是誰都像我們這麼好,會幫你付那麼巨額的飯錢的。”冷天雪翻了個白眼。
  
  “行了,天雪,我們走吧。”冷天翔丟下這一句,已經先行離開。
  
  身上只剩下一些碎銀子,又多了一個拖油瓶,冷天翔只有把兩匹馬賣掉,總不能在這麼冷的天氣裏露宿街頭吧。
  
  拖油瓶和冷天翔住一間房,冷天雪住另一間。
  
  拖油瓶說:“多謝這位義士,在下還為請示高姓大名。”
  
  “冷天翔。”
  
  拖油瓶說:“好名字,在天空飛翔,自由自在,真好啊。”
  
  冷天翔架好長凳,躺上去準備睡覺。
  
  拖油瓶奇怪道:“你怎麼不問我名字啊?”
  
  “隨便。”冷天翔已經閉上了眼睛。
  
  “我叫與禦十六。”少年笑著,臉上有個淺淺的酒窩,很是好看。
  
  清晨,冷天雪去叫冷天翔的時候,發現兩個人都已經起床了,有些驚訝。
  
  禦十六笑道:“我習慣早起了,在家的時候,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了的。”
  
  “原來是個勤奮的書呆子。”冷天雪看這禦十六明晃晃的笑容有些愣,長得漂亮的人她不是沒有見過。父親,哥哥,都是一等一的帥哥,可是像這樣笑得明亮的,她卻是沒有見過。父親很少笑,冷天翔和冷天翎笑起來只能算是溫和,並不算是明亮。所以見到這樣明亮的笑容,竟然呆住了。冷天雪發現自己的失態,立刻臉頰微紅的轉開臉道:“我們該走了。”
  
  “你們要去哪里?”禦十六趕緊問。
  
  “我們行走江湖,四海為家,會到哪里我們也不知道,所以就此別過。”
  
  “等等,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好不好?”少年笑道:“怎麼說,多一個人也多一點照應吧!”
  
  冷天翔只是拉著冷天雪走,這麼一個紈絝子弟帶在身上的確是個麻煩,他現在不想惹麻煩。
  
  於是便出現了這樣的狀況。冷天翔和冷天雪坐在一起吃飯,禦十六坐在另一個桌子上,看著他們,然後自己的肚子一直在叫。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盯著那兩個人,那神情,果真叫人於心不忍。
  
  這樣的情形,很難讓人有食欲繼續吃下去。冷天翔端了兩個饅頭放在禦十六面前,道:“其實你大可不必跟著我們,你應該回你家人那裏,再怎麼樣,家人都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禦十六微垂了眼簾,小聲道:“我不想回去,而且我最親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冷天翔聽見不由一愣,他看起來似乎很天真,笑起來很無邪,原來也有這樣的背景。不知怎麼,冷天翔似乎不忍心讓他一個人這樣呆著,於是道:“只要你不給我添麻煩就好。”
  
  禦十六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冷天翔那是默認讓他跟著他們了,不由一喜,剛才的暗淡全部一掃而光,不見剛才的一分落寞。冷天翔似乎聽見他在嘴裏咕噥著:“裝可憐果然很有效果。”
  
  其實冷天翔一直覺得禦十六是個神秘的人。禦,應該是皇族姓氏,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皇族的哪一支是用數字做名的。而且,他明明看上去很有錢,卻又窮到連饅頭都買不了,更奇怪的是,他為什麼一直跟著他們?冷天翔有一點擔心,畢竟真正危險的人,你是看不出他危險的。
  
  相處了那麼多天,禦十六發現冷天翔雖然是個溫和的人,可是他除了對他的寶貝妹妹以外的誰都不掛心。可是禦十六又發現他們兄妹長得並不像,性格也完全不同。
  
  “你們,真的是兄妹麼?”禦十六問冷天翔。
  
  “怎麼了?”
  
  “我在想你們是不是私奔的戀人或者是夫妻。”
  
  冷天翔笑:“你覺得我和她像夫妻麼?”
  
  “不是麼?”
  
  “我們的確是兄妹,而且是我們同父異母的兄妹。”
  
  “這麼說她和你什麼都沒有?”
  
  冷天翔笑道:“本來就什麼都沒有啊。”這小子,難道對天雪有什麼想法?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自己以後也就沒有什麼顧慮了,只要天雪能夠幸福就好。
  
  冷天翔看著冷天雪,她果然長大了,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有著蓮荷般的美貌,清秀出塵。冷天雪也許真的是對禦十六動心了,也許她沒有發現,她有越來越多的時間在看著禦十六,而且已經學會了臉紅。冷天翔覺得自己有點小小的難過,唯一的妹妹如果也離開了,自己就一個人流浪了,真的是一個人了。一直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如果突然有個人不在了,一定會很寂寞吧。可是,只要自己的妹妹幸福就好了,不是麼?
  
  禦十六一直跟這對兄妹。冷天翔也不說什麼,如果他真的是對冷天雪有什麼的話,那麼一直跟著他們也可以解釋得過去的吧。
  
  禦十六追上走在前面的冷天雪,問道:“你們跟父親感情不好麼?”
  
  “我和我哥都很愛爹爹,可是爹爹對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我也不知道,也許爹爹對我們就沒有感情吧。”冷天雪低著頭,讓禦十三看不見她的表情:“可是,我和大哥都有一樣的想法,只要爹爹幸福就好。”冷天雪忽又抬起頭,臉上掛著微笑。
  
  禦十六看著追上冷天翔的冷天雪,眼裏閃過一絲不知名的光。
  




歸宿(二)

  在冬天,南北方都有自己不同的格調。南方是濕冷的天氣,氣溫雖然不低,卻是會凍得人全身都腫起來;北方則是比較乾燥,氣溫很低,但是當你看到那皚皚白雪降下來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冷得很值。
  
  “為什麼不到南方去呢?”禦十六問道。
  
  “南方的景色應該是春夏的比較好,而北方則不然。”冷天翔笑到。雖然說對這個禦十六很不信任,但是畢竟天雪對他有好感,那麼還是溫和對待比較好吧。
  
  “你笑起來,像是一種習慣。”禦十六看著冷天翔道。
  
  “你笑起來也是一樣。”冷天翔依舊是笑著回過去。
  
  禦十六打著哈哈蒙混過去,跟冷天雪一起走。
  
  “站住!”
  
  “你們有事麼?”禦十六看著前面幾個彪悍大漢道。
  
  “小子,沒你的事,給老子讓開。”為首的道。
  
  “你們不會是打劫的吧。”冷天翔道。
  
  “打劫?哼,老子從來不幹這種勾當。你是不是玉天劍?”
  
  玉天劍?冷天翔想了好久才想起來,似乎曾經有過人這麼稱呼自己,但是年代太過久遠,到自己都忘記有過這麼一回事了。
  
  “大哥,看他那樣子,定是他不錯了。”旁邊一個矮個頭的漢子道。
  
  “你害得我們失去了糊口的營生,這帳一定要找你算。”領頭大漢道。
  
  說著便打了起來。禦十六則躲在馬匹後面看熱鬧。本來以冷天翔的功夫對付這幾個大漢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是冷天雪加了進來,冷天翔就不得不分心看著冷天雪。畢竟冷天雪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完全沒有遺傳到父親的優良基因,只能靠平時練的防身。所以冷天翔才是一直不放心冷天雪一個人。
  
  冷天翔醒來的時候,冷天雪正在旁白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怎麼了?”
  
  “大哥,你受傷了。是禦公子救了我們。”
  
  “他不是不會武功麼?”冷天翔道。他可以確定禦十六是沒有武功底子的,從他的氣息可以看出來。這也是他不能放心將冷天雪給禦十六的原因啊。畢竟身在江湖中,誰沒有一兩個仇家?如果不會武功,要如何保護他的妹妹?“對了,那幾個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是遠威鏢局的人,你上次揭了他們的老底,就沒有人再敢去委託他們鏢局運鏢了。”冷天雪道:“你知道麼,禦十六明明沒有武功還是沖上去,他那表情讓人看了都害怕。”
  
  冷天翔笑:“這麼快就幫他說話了啊。”
  
  “大哥,你說什麼呢?你餓了吧,我去給你拿吃的。”冷天雪紅著臉跑開。
  
  冷天翔看著冷天雪跑開,才將注意憐中在自己的傷口上。不是很深的傷口,卻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暈倒了。冷天翔笑,突然警覺性地抬頭,看見垂了眼站在前面的禦十六。
  
  “你,沒事了吧。”禦十六道,不像是問句,大概已經是從冷天雪那裏確定了他的傷勢了。
  
  “恩,謝謝你,保護天雪。”
  
  “沒什麼,我應該的。”禦十六像是在掙扎著什麼似的問:“天翎是誰?”
  
  冷天翔很奇怪為什麼禦十六會突然問起天翎,於是笑道:“是我弟弟。”弟弟那個詞脫口而出的時候,心裏突然抽痛了一下,原來即使那麼久了,再想起來也還是會痛的吧。
  
  “你弟弟?”禦十六奇怪地問道。
  
  “恩,一樣是同父異母的弟弟。”
  
  “那你不是也有很多同父異母的兄弟?”禦十六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問這麼多幹什麼。
  
  “不,我現在只有這麼一個弟弟。”
  
  “你對你弟弟真是好啊,你跟他感情一定很好吧。”禦十六突然羡慕那個天翎,有個這麼好的哥哥,因為他的所有的哥哥都只是在算計,誰又捨得分給弟弟一點點真情?
  
  冷天翔斂了眉,跟冷天翎的感情是不是可以用好這個字來說他自己都不確定。天翎是怎麼看他的,他從來都沒有把握去猜測。
  
  禦十六發現自己似乎問了一個冷天翔不想回答的問題,於是悻悻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冷天翔在禦十六走了之後才開始打量這間屋子。裝飾得很豪華,室內一切器具應有盡有。應該不會是客棧,那麼這裏也許是禦十六的家吧。認識那麼久除了他這個不算是名字的名字以外,冷天翔對這個少年一無所知。
  
  這是個很大的莊園,冷天翔走到外面。跟絕心山莊比起來毫不遜色。
  
  “這位公子,這段時間十六就有勞你照顧了,這孩子就是不安分。”站在冷天翔面前的是個老者,眉宇間自有一種天然的氣質,讓人望而生畏。
  
  “晚輩不敢當,令公子其實是個乖巧的孩子。”冷天翔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誇禦十六,這個人應該是他父親了吧,長得有那麼幾分相似。
  
  老者聽到冷天翔的話挑了一下眉,有點不置信會有人這麼說禦十六,他道:“十六這次實在是任性了,如果不是因為公子受傷了,他要送公子治療,估計他也不會自己回來。”
  
  冷天翔心裏暗想,這個人是在說自己受傷受對了麼?
  
  冷天翔在那個莊園住了兩三天左右,而這段時間裏,除了第一天,就一直沒有見到禦十六。冷天翔覺得也是該走的時候了,於是就跟那位老者告辭。
  
  “如果有什麼怠慢還請冷公子見諒。”
  
  “不,是在下雲遊慣了,如今養好了傷,也就不叨擾了。”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強留,十六現在有事在身,就不來送行了。”
  
  “雲親王府?”冷天翔和冷天雪出了這府才知道,他們住的竟然是王府。這也難怪,畢竟姓禦的人不多,而且那禦十六一身貴氣,一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了。
  
  只是冷天雪怎麼辦?皇族人都是爭權奪勢,讓天雪如何受得了這樣的家庭。
  
  “天雪……”冷天翔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大哥,你放心過吧,我沒事的。我早就知道我和他不可能的了,所以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怎麼樣,既然沒有想得到過,那麼也就不存在失去吧。”冷天雪道。
  
  冷天雪的那些話讓冷天翔突然覺得,這個妹妹長大了。
  
  偶爾會想到禦十六,覺得那個少年的笑容真的很明媚,他也許很習慣了笑,可是至少看得出來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跟著他們無聊地到處流浪,風餐露宿的,他為什麼也能笑得那麼——幸福?
  
  陽春三月,京城一片繁華,護城河邊的楊柳細細地垂著,好一副江垂楊柳的景色。河中停泊著花船,用一朵朵花裝飾著,周圍用粉色輕紗纏繞。其中傳出嫋嫋歌聲,很是動聽。
  
  “大哥,京城真是好玩啊。”冷天雪做在小船中看著周圍的景色興奮到。;
  
  冷天翔也笑:“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會到京城看花會,都不覺得厭煩麼?而且那些唱歌的女子,哪有你好看?”
  
  冷天雪嚴肅道:“我不是看人,我是來享受這種熱鬧的氣氛的。每當三月,這裏都會這麼熱鬧,而且總是有不同的玩法。”“難道不好玩麼?”冷天雪反問。
  
  冷天翔寵溺地看著冷天雪。今日這花會是冷天雪一定要來的,沒有辦法只好日夜從江南趕到京城,才終於趕上了這場花會。
  
  “你看前面的那船,好漂亮哦!”冷天雪興奮地看著前方一艘船,比一般的船都要豪華,裏面傳出來的琴音繚繞,清歌漫漫,歌舞昇平之景可想而知。
  
  “那裏面坐的定是王公貴族,紈絝子弟。”冷天翔道。
  
  冷天雪卻執意要靠近一點聽清那裏的琴音,卻見珠簾搖曳,從裏面走出一個人來。不是別人,竟然就是幾個月前認識的那禦十六。
  
  冷天翔臉色微慍,劃動船槳要離開。禦十六卻正好看見他二人,命人將船靠近。
  
  “天雪,你忘了他吧,這樣的人,不會給你幸福的。”冷天翔小聲叮囑著冷天雪。
  
  “冷大哥,冷姑娘,好久不見,在這裏遇見真是巧啊。”禦十六笑吟吟作揖道。
  
  “真不巧,將近午時,我們要去吃飯了。”冷天翔不看禦十六,划船到了岸邊,
  
  剛上岸就被禦十六追上了:“怎麼說我對京城還是比較熟的,何況作為東道主,我也應該有點表示啊。”說著不理冷天翔難看的臉色,就將冷天雪請入一輛轎中。
  
  禦十六本來就是很無辜的。一直被約束著,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可以做一些反抗的事情就被冷天翔抓住了,還留下了個非常不好的影響,禦十六只得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然後死皮賴臉的跟著冷天翔兄妹。
  
  酒足飯飽。冷天翔正猶豫著要怎麼告辭,變有一個人上來在禦十六耳邊說了兩句話,禦十六隨即對冷天翔道:“真是不好意思,在下有事需要處理,如果招待不周還請見諒。”說話間已經起身作揖。
  
  冷天翔與冷天雪相視一眼,便作瞭解了。
  
  在京城玩了一段時間,皆是因為冷天雪很喜歡京城的春季。只是有人處處跟著很是礙事。冷天雪看了後面跟了他們好幾天的人,無奈地聳聳肩。
  
  “天雪,我們今天就往南下吧。”
  
  冷天雪看著冷天寒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
  
  “你就是冷天雪?”一個女子細步走來。只見她華而不妖,媚而不俗,生得玲瓏,亦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
  
  冷天雪點頭。卻見那女子當眾掃了冷天雪一個耳光,輕聲細語道:“你憑什麼跟我搶?”
  
  冷天翔見有人打自己的妹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見對方是個小女孩又不好發作。只見冷天雪很快的又打回那個耳光,道:“啊呀,就憑我比你漂亮,比你善解人意,比你武功厲害。”
  
  冷天翔完全不懂冷天雪在說什麼,冷天雪回頭小聲對冷天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是她既然擺明瞭朝我來,我連戲碼都不知道不是太丟臉了麼,就算不知道我也要比過她。”
  
  冷天翔在一邊笑,又不敢笑出聲,他應該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可不是那麼容易欺負的,現在只好憋出內傷等下再解了。
  
  那個女子被冷天雪打了一巴掌,小臉一皺,水靈靈的眼睛就更加水靈了。
  
  “琬兒,你在做什麼啊?”禦十六一來就見到這場面。
  
  “我……我……”琬兒一連“我”了好多聲,都沒“我”出什麼東西,豆大的淚珠頓時就滾了下來,讓看的人好生心疼。
  
  “這是我表妹,還不懂事,請不要見怪。”禦十六陪笑臉道。
  
  “敢情還是一家子呢。”冷天雪無緣無故被打一耳光,就算打了回來,心裏也還是不爽。
  
  “正要跟你說呢,我們準備今日離開,想要辭行,卻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冷天翔在一邊接過話,想要快點解決這邊的事情。
  
  “怎麼這麼快就要走?這京城不好玩麼?”禦十六急到。
  
  “不,是我們浪蕩慣了,在同一個地方呆得久了會不舒服。”
  
  “是我一直都沒有時間招待你們,無論如何,再多呆幾天吧。”禦十六道。
  
  “不了,我們還是準備馬上就走。”
  
  “再多一晚,一晚就好,可以麼?”禦十六拼命想要留著冷天翔和冷天雪,近乎請求的語氣。冷天翔再說不出一個“不”字。
  
  琬兒看著如此的禦十六,在一旁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曾幾何時,他也會用這樣的語氣請求別人?
  
  禦十六說要帶他們去一個地方。便戴上一塊布帶,遮住眼睛。
  
  睜開眼睛,滿眼的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四周擺滿了玉石器皿,上面盛有各種各樣的食物,雖然都沒有見過,但是普通人吃不起的東西無疑。
  
  這些都讓冷天翔驚訝,不過這些也更加堅定了冷天翔的信念,他是個紈絝子弟,所以妹妹一定不能交給他。
  
  禦十六看冷天翔的臉色還是不好,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馬上解釋:“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們的,但是請原諒我有不說的苦衷。”
  
  冷天翔和冷天翔都看向禦十六,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你瞞了我們什麼?”冷天翔半眯了眼睛問。
  
  果真是越解釋越渾濁啊。“關於我的身份……”
  
  “我對你的身份沒有興趣。”冷天翔說:“不過我很想知道你要我們來這裏的目的。”
  
  “其實本來我也不清楚的,從小到大,我都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可是在遇見你們之後,我覺得我應該去找自己想要的。”禦十六隨手捏了一樣東西來吃,順便舔了一下手指,好像很是享受這樣的感覺似的:“其實在你們來之前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想要做什麼的,可是看到你們來了,我才終於知道我想要做什麼。”
  
  冷天翔偏著頭,看禦十六。禦十六走到冷天翔面前道:“我想要……”
  
  “快來人啊,有刺客!”門外一聲尖細的叫聲,禦十六立刻警惕起來。
  
  冷天翔將禦十六拉到自己身後,輕聲走到門邊,查看外面的狀況。
  
  “還有人來行刺你啊,看來你這個紈絝子弟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冷天雪對禦十六道。
  
  “沒什麼,習慣了就好。”
  
  冷天雪微挑眉:“看來想要行刺你的人還不少啊!”
  
  禦十六乾笑。“我們暫時不要呆在這裏吧,先到別的地方避一避。”
  
  冷天翔發現禦十六住的地方真的是大得可以,轉來轉去轉了好久,每走一步都是不同的景觀,可是這麼大的地方,一定很寂寞吧。
  
  禦十六將他們帶到一個小石屋裏。
  
  “你要這樣一直躲下去麼?”冷天翔小聲問。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阻止別人想要殺我啊。”
  
  “且不論你做了什麼讓那麼多人想要殺你,可是你為什麼不學武功以防身?”
  
  “有想過要學,可是他們教我的三腳貓根本就是騙小孩的。”禦十六繼續之前被切斷的話題,道:“我是希望你可以留下來陪我。”
  
  冷天翔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你想要誰陪不可以?還要我們做什麼?”冷天翔一邊道。
  
  “我只有在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才是最開心的啊。”
  
  冷天翔道:“你在說什麼任性話呢?”
  
  “是,我不任性,我從小到大就沒有機會可以任性,所有人都告訴我不要任性,我只是想要你留下來而已。”
  
  “皇上,刺客已經走了。”外面尖細的聲音道。
  
  冷天翔和冷天雪驚訝地看著禦十六,本來以為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王爺世子,誰知道竟然是當今聖上。冷天翔剛想對禦十六說什麼,卻見禦十六已經準備走出去了。冷天翔馬上拉住禦十六,擋在他面前,一支箭便插進了冷天翔的背部。冷天翔下意識地像箭射過來的方向飛去一直梅花鏢,然後就暈了過去。
  
  冷天翔迷糊中聽到有人的哭泣,哭得很傷心很傷心。一定是天雪,都這麼大了還老是在哭。
  
  冷天翔又聽到有人在說話,是個華貴的中年婦女,她說:“您是皇上,怎麼可以為別人哭?您不要忘記了,這個國家有多少人要看著你倒下,你怎麼可以表現出你的懦弱?”
  
  “母后,兒皇身為皇帝,難道連為一個人哭的權力都沒有麼?那麼兒皇還要當這個皇帝做什麼?”
  
  “你本就不該將江湖粗人帶入皇宮。”
  
  “母后,兒皇不僅將他帶來了,還要將他留下來,如果母后不同意,兒皇寧可不當這個皇帝。”
  
  冷天翔醒來,便見禦十六腫得像核桃的雙眼,再四周看了看,似乎沒有那麼個中年婦人。“天雪呢?”冷天翔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沙啞,也許是昏迷得久了吧。
  
  禦十六忙倒了杯水給冷天翔潤喉,然後道:“天雪沒事,她去煎藥了,她不放心宮裏的人。”
  
  冷天翔點頭,然後說:“我是個江湖莽夫,本就不懂什麼禮節,但是我現在要說一些話,你聽好。”
  
  禦十六點頭。
  
  “你既然身為皇帝,便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只有一個好皇帝,才會得民心,才不會有那麼多人想要你的性命;現在既然有那麼多人想要你的性命,那麼你就練好武功,防身就好;還有,皇帝也是人,也有感情的,所以那些小任性你可以有,但是不能讓外人看見了。”
  
  禦十六認真聽著,然後點頭。
  
  “我這個傷沒什麼大礙,明日我就和天雪離開這裏。”
  
  “不要!”禦十六撲到冷天翔身上,冷天翔一動就牽動了背部的傷口,還是感覺到很疼痛。
  
  “不要任性啊。”
  
  “可是你剛剛才說我可以任性的。”禦十六看著冷天翔:“我從來不會對任何人任性,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對你任性一些,就一點點也好。在我知道你要走的時候,你知道嗎,我這裏痛了一下。”禦十六按住自己的心臟,繼續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你離開,就是不想,上次若不是雲親王將我迷暈了送回京城,我一定不會就這樣離開。上次你受傷的時候,我覺得我就要瘋了,可是這次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你死了,我會怎麼樣?”禦十六說著又開始掉眼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多眼淚可以流。“可是我又開心,你是為了我受傷的,你死了也是為了我死的,你就算是死也是死在這個皇宮,你會一直陪著我,那麼我在這皇宮就不孤獨了。”
  
  冷天翔看著禦十六,覺得這個小皇帝的思想還真的很男讓人琢磨,這就是所謂的伴君如伴虎吧。
  
  “可是後來看見你醒過來了,我才發現,我還是喜歡活生生的你,所以不要離開好不好?”禦十六看著冷天翔,眼神裏有著甸甸希冀。
  
  “你以為你可以攔得住我麼?”
  
  “我是攔不住你,可是你也不會那麼容易出去,你是怎麼進來的都不知道,現在你連你在什麼位置都不清楚,所以你不會那麼容易出去的。”
  
  冷天翔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小皇帝一開始就挖了陷阱準備讓他跳而已。
  
  “大哥,你醒了?喝藥吧。”冷天雪端了藥走進來。
  
  “你晚上要住這裏?”
  
  “是啊,這是我的宮殿,你昏迷的那三天我一直都在你旁邊的。”
  
  “兔子都有三個窩呢,你難道沒有別的宮殿麼?”
  
  “可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個宮殿啊。”禦十六說著,小心地拉開被子,鑽了進去。
  
  冷天翔聽著旁邊很快傳來的呼吸聲,不知道這個小皇帝在這樣的環境下是如何可以這麼安靜的睡覺的。
  
  早上醒來的時候,冷天翔發現禦十六一夜都拉著自己的衣袖,似乎在害怕自己會在半夜離開一樣。
  
  “你不用上早朝?”冷天翔見禦十六醒來了,便問。
  
  “我已經好幾天沒有上早朝了,在你受傷的這段時間裏。”
  
  “如此不負責的皇帝,如何讓百姓安寧?”
  
  “可是我不放心你啊!”
  
  “那你就可以放心天下蒼生?”
  
  禦十六見冷天翔似乎在生氣,便小聲道:“明日我就去早朝。”禦十六令人將奏摺拿到宮殿裏批閱,偶爾抬頭看著冷天翔笑笑,讓冷天翔很不自在。
  
  “哥——”冷天雪按時端了藥給冷天翔喝。
  
  冷天翔小聲對冷天雪道:“你今天去想辦法探一下路,明日一早我們就離開。”
  
  冷天雪微點頭,又端了碗出去了。
  
  冷天翔怎麼說都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好,隨便養幾天傷口就基本好了。天還未亮,禦十六就去早朝了,冷天翔和冷天雪起身要離開這個偌大的皇宮。
  
  “真的不用說一聲麼?”冷天翔問道?
  
  “你說了他會讓你走麼?”冷天雪回到。
  
  “你知道了?”
  
  “我聽到了,沒什麼啊,早就習慣了,父親也是這樣的吧,如果冷天翎哪天說要離開,父親會放他走麼?”
  
  “那不一樣。”
  
  “其實是一樣的,他對你才沒有那麼簡單。”冷天雪說著,她其實已經長大了,老是在冷天翔的庇護之下,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自己長大了多少。
  
  “你真的決定這樣一聲不響地走麼?”禦十六在前面說著。此刻看到他,完全不像之前那個任性的少年,而是一個王者,他是一條熟睡的龍。
  
  “我……你不是去上朝了麼?”
  
  “我在等你跟我辭別,我在想,如果你執意要走,我未必就能留得住你,那麼也許我會讓你走,可是你根本沒有想過要讓我知道,你走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禦十六……”
  
  “我一個人是無法讓你留下來,可是如果能讓你留下來,我不介意用其他方法。”禦十六看著冷天翔說著,眼神逐漸變得陰霾。
  
  “我……”
  
  “即使留下的是屍體也無所謂麼?大哥為你受了那麼重的傷,你還想讓他怎麼樣?你自己在這裏都是那麼危險,你又憑什麼讓我大哥也和你一起過這樣勾心鬥角的生活?我大哥本來就不擅長用心機,你這樣倒讓我大哥如何自處?”冷天雪看著禦十六的眼睛,毫無畏懼:“你沒有自信可以保證我大哥沒事,你自己都不可以保證你又如何可以保證保護我大哥?我大哥本來就已經滿心的傷口了,你又憑什麼不再讓他受傷?”
  
  “天雪……”
  
  “我,我是不敢保證,但是……”
  
  “既然你不敢保證就放我大哥離開,我們還是要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我絕對不放開。”禦十六說著,周圍上來一群侍衛。
  
  冷天翔只能做防禦,可是身後的傷口只是剛剛好,這樣一激烈運動,傷口就綻開了,感覺到後面已經開始流血,神志漸漸模糊,感覺手臂上又被劃了一刀。
  
  “住手!”禦十六大喊道:“誰讓你們傷他的?誰讓你們傷他的?”
  
  “這樣,你還是要我們留下來麼?即使只是屍體而已?”冷天雪扶著意識渙散的冷天翔,定定看著禦十六道。
  
  禦十六看著冷天翔手臂上和背部流下來的鮮血,忙道:“無論如何,先止血療傷再說。”
  
  “不用,你只要放我們離開就好。”冷天雪道。
  
  禦十六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咬出血跡,才終於開口道:“放他們走!”
  
  禦十六看著冷天雪扶著冷天翔走出皇城之門,一直看著,希望冷天翔至少回頭望一眼,祈禱著,祈禱著,可是冷天翔最終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兩年後——
  
  “大哥,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到京城來了呢。”冷天雪興奮地道。
  
  冷天翔也笑,今年的花會還是如往常般熱鬧。
  
  “你說這當今聖上多厲害?只用了三天時間就給解決了嶺北的內亂。”冷天翔聽到旁白的大漢道。
  
  “是啊,去年安平王造反,聖上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安平王抓住了。”
  
  “去年夏季河南澇災,聖上開放皇糧,救了多少人呢。”
  
  “是啊,當今聖上果然是個明君啊!”
  
  冷天雪道:“他果真將大哥的話聽進去了。”
  
  冷天翔只顧吃飯。
  
  “大哥,你……準備去看他麼?”冷天雪問。
  
  “看他做什麼?”
  
  “別告訴我這兩年裏你就沒想過他,你是想他的次數多還是想冷天翎的次數多,你自己算算。”
  
  “去看了又怎麼樣?我們不是一樣的人,何況他還記不記得我是個未知數。”
  
  “那我們要不要賭一賭?”冷天雪看著冷天翔,頗認真道……
  
  在湖上欣賞湖景,有伶人的歌聲時時傳入耳內,很是悅耳。
  
  “大哥,今年是最後一年,如果再看不到他,我們就再不到京城 來了好不好?”
  
  冷天翔看著冷天雪,很難說出一個“好”字。
  
  一直在遊湖,不知不覺夜幕降臨。湖上的歌聲漸漸停下,人群漸漸散去。冷天翔看著灰濛濛的天,對冷天雪道:“我們以後再也不到京城來了好不好?”
  
  這一次,倒是冷天雪說不出話來。
  
  將小船劃到岸邊停靠住,準備第二日一早就離開,卻見一個男子站在岸邊,仿佛已經等待多時。
  
  “我終於又見到你了。”禦十六還不等冷天翔站穩腳,就撲過去將他抱住。
  
  兩年不見。那個少年長高了長大了,變得成熟了,那眉宇間的帝王氣息完全顯示了出來。
  
  “這兩年你過得很好。”冷天翔道。
  
  “不。不好,一點都不好,我一直擔心再也見不到你了。今天公務纏身,才來晚了,不然我怕我又會錯過一年。”
  
  “不是一年,是一輩子。”冷天雪在旁邊道:“我們準備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我給你時間,也給了我自己時間,我現在可以保護你了。如果你仍然無法留在我身邊的話,那麼我不保證我會做什麼。”禦十六說得無比認真,讓人相信了君無戲言,面前這個君王,是個成熟的王者。
  
  “我是江湖中人,此生註定了要漂泊四海,而且當初我離家的時候就決定跟天雪四海為家了。”冷天翔說著,看禦十六變得堅決的眼神,仿佛下定了決心要做什麼事情一樣,歎口氣道:“但是,一直流浪著會很累吧,如果什麼時候,我會想要在一個地方停靠了,那麼京城是唯一的選擇吧。”
  
  禦十六由不自信到欣喜,他一把抱住冷天翔,緊緊抱住,完全不在意旁邊不知何處的冷天雪。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隨時回來,我會在這裏等你,兩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都想成為你的歸宿,只要你願意,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禦十六開始欣喜到口不擇言,他忘記了君無戲言這一回事。如果來年,當他抱怨冷天翔總是一年只回一兩次京城的時候,他是不是會後悔自己這個時候說的大話呢?二十年?二個時辰的等待都是煎熬了,可是如果不等待,那個人不回來了怎麼辦?所以還是等著吧,一輩子還很長呢,他日,自己可以放下手中的責任的時候,定會隨他一起,浪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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