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千姿玄箋
受:千姿夜鴉
重生

  夜鴉
  
  Crow in the night
  
  是你的名,亦是命。是永遠無法逃離的束縛。
  
  左手,母親執紅蓮半跪,是永生亦是罪孽;
  
  右手,父親捧彼岸跪坐,是重生亦是無歸。
  
  選擇什麼?
  
  虛無縹緲的雲霧絲絲嫋嫋的縈繞在他瘦弱的身旁,半遮掩的衣容輕輕描畫少年的沉默。夜鴉靜靜的看著站在仿佛千年之處的修長身影,微揚的唇角畫出若有若無的淺笑:“嗯……不會有什麼規限吧?還有,你叫什麼?總可以知道吧?”
  
  “即使知道也會忘記,這樣……也要?”飄渺的聲音輕柔的穿透彼此的空間,緩緩刺激著大腦的聽覺,比做夢都還要迷幻。
  
  “想知道,”夜鴉左右看了看,只有那一層層交疊的七彩雲舞動著無聲的風,一切好像在戲臺上唱出自己最後的折子戲,他繼續道:“一定要我選擇不是麼?這個,作為交換條件如何?”
  
  低低的笑聲聽不出一點瑕疵,片刻過後那人再一次開口:“有趣的孩子……聽好了哦,我叫伏流,可以告訴我你的選擇麼?”
  
  “右手,父親捧彼岸跪坐,是重生亦是無歸。”夜鴉肯定的回答,一手輕輕捏了捏自己柔軟的左耳耳垂,看不穿的翠色眸子在迷霧中更加的迷茫。
  
  “為何?”
  
  “因為比起罪孽,我更愛錯誤,錯得無法彌補,那比罪孽更加深重。”夜鴉無邪的笑著,無風自動的發絲尖兒支離破碎著遙遠的夢境。名叫做伏流的男子定睛看了他許久後,幽幽的歎了口氣,宛若千年前的惋歎:“是麼,夜鴉,如果當這楔機無法再執行,你將會被遺忘甚至死亡,除非你能得到‘恒憶’,以及在死亡之前讓彼岸盛開在人界。”
  
  夜鴉好像埋怨他的囉嗦,不滿的蹙起了好看的眉毛催促道:“嗯!嗯!可以了麼?伏流,做神做成你這樣還真是……厲害那!”
  
  七彩的柔和光芒似有似無的半斂著如玉般的翠色眸子,輕輕扣著夜鴉的舉動,一點點塵埃中的歎息悄無聲息的劃過伏流的雙目,伏流依然很有責任地說道:“是麼?謝謝讚譽,不過……當你遇見註定毀滅你會者能夠讓你真正重生的人時你自會清楚,請深刻記住。”
  
  “會有那樣的人麼?”夜鴉帶著自嘲的笑了笑,依舊是少年的心底深處卻渴望著那樣的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溫柔的伸出溫暖的雙手為他驅逐寒冷,忘卻人世間的寒情冷暖,那該有多好?不是麼?
  
  伏流無心窺探少年的內心,只不過那種執念太過深了,使在九霄之外的諸神們也深深的感受到那種期盼,紛紛投以憐憫目光,馨暖的想要幫助這個單純的少年。
  
  絲線般的白光慢慢的在夜鴉的身邊彙聚,緩緩地將他捆綁,環繞,淹沒……最後拖入無止境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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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書的先生站在小小的臺子上說的唾沫橫飛,手中的摺扇激動的敲打在有些殘舊的桌子邊沿,激起台下人的心弦。
  
  千百年來,人們都希望能夠將這個名叫“夜鴉”人滅絕,可是沒有人能做到,就連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夜鴉,是死亡的主宰者!兇殘,無情而且陰晴不定!
  
  所以天帝將他打入輪回道!永不超生!
  
  這是說書先生的版本。
  
  街邊無聊小聚的人,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說著另外一個版本。
  
  據說這夜鴉是被天帝看上的人,只可惜夜鴉早已有了心系之人,那自是不願跟這天帝。
  
  遂呀,天帝以公報私,貶了夜鴉的職,讓夜鴉後悔呢!
  
  有很多不同的說話,多數是閒聊的話題。
  
  只是在皇宮廢棄的一座靠懸崖的小院子裏面,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有親說看的迷糊了,所以瀟瀟會將某些寫的模糊的地方清楚的寫出來,但仍會繼續更文的。
謝謝,瀟瀟也希望親們有哪不明白的地方能夠提出來,這樣會更方便瀟瀟更文!!




皇子

  單薄的身子藏匿在破碎的灰衣下,隨風飛揚的水藍色長髮遮掩著骯髒的容顏,獨有那雙流轉著翠綠色光彩的雙眸是那麼美,能夠勾人魂似的。
  
  就像已經逝世的女人說的:天生的妖孽!我應該在你出生的時候就殺了你!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七年了,除了照顧自己的婢女,和見過一次面就已經逝世的女人外,沒有其他人。
  
  夜鴉,這是你的選擇。交托右手,選擇重生亦是無歸。
  
  夜鴉記得那個人最後說的話,笑了笑,緩緩轉身欲要走下山的時候,愣住了。
  
  一個人,站在他的身後,如果要取他的命,早就成功了。若不是,又是為何?巧合麼?難道那霎那間的心動也是?夜鴉在這刹那迷惑了,卻也牽起了唇角,問:“你……我不認識,迷路或者有其他的事?我能幫上忙麼?”
  
  兩個人交匯的刹那開始,夜鴉隱約知道,那個引領他選擇的人所說的:右手,父親捧彼岸跪坐,是重生亦是無歸。這個命運已經開始萌芽,轉動,永遠不可能停下。
  
  男子紋風不動,除了那妖嬈了千年的墨色長髮。
  
  “朕是你父皇,若幫一個忙,便歸你自由。”
  
  朕?父親?
  
  夜鴉歡愉的笑了笑,自己被記起來,是因為還有一絲的利用價值麼?他無所謂,這一世的重生,對於他來說,本來就是一個最大的錯誤。比起罪孽,他更愛錯誤,錯得無法彌補,那比罪孽更加深重。
  
  “好。什麼忙?”
  
  “跟朕走便知了。”帝王,自己的父皇,轉身離開。
  
  飛舞的墨色長髮糾纏的修長背影,深深刻進了夜鴉應該屬於七歲的記憶裏面。他埋頭跟在帝王的身後,“咯咯”的低笑聲,淹沒在了風沙彌漫的山丘上。
  
  你,會毀了我的……
  
  山丘上孤獨的種著一株美麗的藍色樹木,藍色的葉子,藍色的花瓣,藍色的花蕊,藍色的香氣,就如同那藍色的憂傷未知。
  
  從此,夜鴉被灌上了姓,屬於這個國家最高的榮譽——千姿夜鴉。
  
  冰冷的枷鎖讓他無法喘息,卻也不得不倔強的直起腰杆子,風清雲淡的看著爾虞我詐的朝廷,看著爭權奪利的宮廷,慢慢的奪取帝王所想要的東西。
  
  不要緊,不要緊的。夜鴉這麼安慰自己。做完了,也就自由了。
  
  夜鴉不喜歡這個姓,不適合他。
  
  “父親。”夜鴉走到御花園,無心觀看這美麗的景色和那幾個妖嬈的女人。
  
  千姿玄箋靜靜的喝著玉杯中的酒,對他的聲音制止不力。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帝王帶他這麼個小鬼回來,為的只是那麼一絲的利用價值,沒有人會尊重他,只不過在帝王面前多多少少會收斂一點。
  
  “父親。”
  
  夜鴉不喜歡“父皇”二字,很不喜歡。
  
  一杯酒喝完差不多用了半個時辰,夜鴉就那麼站在涼亭的階梯下站了半個時辰,臨近中午的太陽有些猛烈,顯得夜鴉的肌膚更加的蒼白無色,密密的冷汗浸濕了衣裳。
  
  酒杯交給了身邊的女子,千姿玄箋一把摟過天姿國色的綠衣女子,毫不在意的挑眉問:“何事?這地方……不是你來的。”
  
  夜鴉知道的點點頭,身子輕微的晃了晃,看著那緊緊相靠的身體,,夜鴉這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有所謂的“嫉妒”心理存在著。只是這一切落在千姿玄箋的眼中看得真切,墨色的雙瞳劃過嘲笑。
  
  “我只叫夜鴉而已,不是千姿夜鴉。”夜鴉勉強的挺直了腰杆,淺翠色的衣袖中的小手握得緊緊地,半透明的指甲染了血色。蒼白的唇,綻放了殘破的梅花,別有一番風味。
  
  桌子在無聲中碎裂,好酒流了一低,滲出了濃郁的酒香。幾個妃子嚇得花容失色,僵硬的站起來,狠狠地瞪向了罪魁禍首。而夜鴉只是事不關己的笑了笑,重複道:“我只叫夜鴉而已,不是千姿夜鴉。”
  
  “你,找死。”
  
  千姿玄箋很討厭他的忤逆,卻在內心期待他的反抗,想看看他第一次看見自己時眼中刹那閃過的情愫是什麼,很想再看一次。可是,夜鴉的翠色眸子安靜得是那麼恬靜,倒不出半點影子。
  
  簡單的三個字,夜鴉還是笑著說:“我只叫夜鴉而已,不是千姿夜鴉。”
  
  “來人,給朕用鞭子打!!”
  
  想他叫千姿夜鴉!千姿玄箋是那麼覺得的,覺得這個姓很適合他。




傷痛

  速度很快,沒有超過半刻鐘的時間,五個太監已經端端正正的站在夜鴉的身後,恭謹的朝涼亭中的千姿玄箋,其中握著長長鞭子的人不過三十歲,但上去大約有二十七八的樣子,似笑非笑地說:“陛下,請問……”
  
  “嗯……”
  
  千姿玄箋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嚇得這個太監臉色蒼白,唯唯諾諾的低下頭,不敢再貿然出聲,更別提其他的人了。
  
  “如何?你收回剛剛的話,”千姿玄箋伸出白皙得仿若透明的手指,輕輕挑起自己的一縷墨色長髮,眸子中的笑意不比撒旦來得差:“收回,就不用受這……苦刑,和肌膚之罪,況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夜鴉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微揚的唇角帶著濃郁的不屑說:“不覺得用錯詞麼?父親,夜鴉無姓,又怎麼有父母?受傷……也與此無關,千姿這個姓,父親不覺得很不適合在夜鴉身上麼?”
  
  墨色的眸子流轉著異樣的光芒,千姿玄箋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了舔微涼的指尖,直視著無畏無懼的翠綠色眸子,壓低聲音道:“你……確定?”夜鴉聳聳肩,雙手交叉纏繞在胸前,挑釁的挑了下左眉,添油加醋地說:“怎麼?原來一國之君做事這麼婆媽的?呵呵……還真是奇聞不是麼?傳出去……京都那些個無聊的說書先生就有很大的話題了……”
  
  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這世界上有誰敢這麼說?說的人也都去閻王殿報導了,真不知這個孩子是有勇還是無謀……
  
  不著痕跡的,千姿玄箋揮揮手,讓周圍的人都往後退了十來步,圍成了一個圓形。
  
  “跪下。”
  
  夜鴉看著他一秒後,一聲不吭的跪了下去。
  
  一隻微涼的手指輕輕挑起夜鴉的下巴,微微眯起的墨色雙瞳清晰的倒映著他的模樣。但是,千姿玄箋最想看到的是那雙迷人的翠眸中刻著自己的模樣。
  
  “還真是精緻的臉啊……”千姿玄箋沒有來頭的話語讓夜鴉平靜的心靈蕩起一絲的不安和恐懼,捏著下巴的手指微微縮緊,男人低低一笑,強硬的口吻不容拒絕:“既然如此……便不要千姿這個姓,那麼便冠上‘青隱’這個姓,若不從……永無自由。”
  
  青隱,不是姓,而是千姿玄箋的字。
  
  千姿玄箋,複姓千姿,雙名玄箋,字青隱。
  
  是一種侮辱,在這個國家,被冠以他人字的人是最下賤,最無尊嚴的男寵。夜鴉緊蹙著小小的秀眉,盯著千姿玄箋不容抗拒的眼神,緩緩閉上自己的翠綠色眸子,翕合的薄唇發出淒清的微弱聲音。
  
  “……是……”
  
  “聽,不,見。”千姿玄箋惡劣的笑著,用另外一隻手指強行的扳開夜鴉緊閉的雙眸,帶怒意的道:“看著朕說話,不准閉上雙眼,否則條件相同!”
  
  夜鴉看著他,抿了抿慘白的唇瓣說:“是!從今起,我叫夜鴉,是青隱夜鴉!”
  
  “不對!!”千姿玄箋“咯咯”笑了起來,嚇得周圍的宮人不得不用往後退了好幾大步,這麼笑的帝王,太可怕,令人心寒。
  
  “不對,你應該說你叫青隱夜鴉,而不是叫夜鴉。”
  
  “人有底線。”夜鴉毫不客氣的回了這句話。
  
  一個巴掌刮過了,夜鴉頓時覺得耳朵嗡嗡作響,眼冒金花,身子重重落在地上,痛得他齜牙咧嘴,視線還沒有從灰暗中恢復過來,清脆的“嗖”一聲,鞭子實實的落在自己的身上面,幾方面傳來的痛楚讓他頓時灰白了臉色,密集的冷汗滲著血液流出……
  
  鞭子如雨般的落在他嬌小的身子上面,衣裳早就已經成了血衣,翻滾出猩紅的血肉,恍惚間似乎還能夠看見那點點森白的骨頭……
  
  千姿玄箋停下來,將鞭子丟給原本應該執行的太監,看著身上飛濺的血液好象帶著一點點碎碎的肉粘在他的身上,刺鼻的血腥味不停的湧進鼻子,肌膚中。有好些個宮女已經忍不住的嘔吐起來。
  
  “還沒昏死?就能聽到朕說的話吧?”
  
  除了紅色之外已經沒有其他的色彩覆蓋在夜鴉的身子上面,他動了動密長的睫毛,算是能夠聽見,微弱的氣息時有時午,嬰兒都比這來得暢順。
  
  “那麼……說,說你叫青隱夜鴉,而不是叫夜鴉。”
  
  千姿玄箋絲毫不在乎那粘稠的血液,伸出白皙的手輕輕放在夜鴉碎布下的幼小雙腳腳踝。千姿玄箋的心裏在叫囂,只要他按照自己的吩咐說了那麼一句簡單的話,一切都會改變的不是麼?只要說叫青隱夜鴉,自己就會給他別人望眼欲穿的寵愛,榮華富貴,甚至整個天下,只要他想邀,自己就會做得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和朕頑抗呢?夜鴉,為什麼……
  
  夜鴉努力撐起最後一絲的意識,艱難的翻動紅豔的唇瓣,發出幾不可聞的細碎聲音。
  
  “……不……”
  
  “哢嚓”
  
  “唔啊——唔……”
  
  撕心裂肺的疼痛將夜鴉狠狠拽進了灰暗的絕望深淵!
  
  千姿玄箋笑了笑,街上宮女遞上來的白布抹乾淨手上的血液,低啐了聲道:“四月,喚御醫,一定要讓笙歌治療,但警告他,不許醫好青•隱•夜•鴉的雙腳!讓它就這麼廢了……”
  
  “是……是……”
  
  四月看著帝王離開才同所有在場的人一樣腳軟的趴在地上。
  
  “呼……”四月看著那已經不算是一個人的血紅,強忍著內心翻騰的噁心,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裹著夜鴉,腳尖輕踮,飛快的前往御醫閣,可以說是代表通往滅亡的代名詞的地方。
  
  到時候出了差錯,他可沒有命賠償,而且為了這麼個冠上了男寵之名的下賤皇子更是不值!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
瀟瀟很喜歡夜鴉的哦




笙歌

  御醫閣在皇宮最偏僻的西邊,離陰森森的冷宮不夠半個時辰的路程,很多人都極不願意來這兒治療。
  
  一抹身影倏地的竄進了微啟的門,兩扇受到撞擊的門無辜的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低低的呻吟。
  
  屋子內正在處理醫書的男子,好像司空見慣般的抬起純淨的黑色眸子,微揚的唇角噙著了然的笑意問:“這次又是誰受傷了?”聞著那濃郁的血腥味,男子的秀眉為微蹙起來,帶稚氣的低語道:“好濃郁的腥味……究竟是誰?”
  
  “傀儡者,十七皇子,青隱夜鴉。”四月不卑不吭的回答。
  
  “啊?”這下男子總算露出了應該名為“詫異”的表情,伸手習慣性的攏攏自己的黑髮,站起來走到床邊,一手掩住口鼻,露出了噁心的厭惡神情,另一隻手將醫書卷著,輕輕挑起覆蓋在小孩身上的衣物,很快的又放下,毫不客氣的將醫書丟進了火盆裏面。男子不緩不慢的走到窗邊,輕依在鏤刻了精緻文案的窗框上,明淨的指尖拈起窗格上的綠葉,淡淡地說:“這個人……不醫。”
  
  “哈——”
  
  四月想沖上前,卻眼尖的看見那一瞬間男子微微動了動的指尖,立即臉白的打住,無可奈何的說:“可是……陛下交待,必須由你治療,無條件可談。”
  
  沉默許久後,男子點點頭,一邊往裏室走一邊開口:“雖然是傀儡者,但始終是皇子……但為什麼會被冠上‘青隱’這個姓?奇怪了些吧?”“嗯。”四月很主動的清洗手上的血液,又脫下身上的血衣丟進火盆,只穿了件薄薄的裏衣說:“是他自己不要‘千姿’這個姓氏的,很倔強……口口聲聲說自己‘叫夜鴉,是青隱夜鴉。’所以,陛下才親自動手……捏斷了他的雙腳,不予醫治。”
  
  此時男子已經從裏室走出來,還拿著好些藥材,紗布之類的東西,瞥了眼可以算是沒怎麼穿衣裳的四月,笑著搖搖頭說:“怪不得,陛下會這麼生氣!呵呵……”
  
  “有什麼不同?不一樣嗎?”四月放下頭髮不解的咕噥。
  
  “怎麼會一樣?”男子示意四月上前幫手,小心的處理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蹙緊了細長的眉毛說:“因為‘叫’,代表了自己是那個人,而‘是’,只是給外人看的,沒有實質的意義……或者說,自己是某個人時,那只是一種類似於無用的東西,況且陛下是那麼清高的人,怎容得一個小小的傀儡者這麼欺辱呢?沒殺了他……就算好的了……
  
  “但是,陛下捏斷他的雙腳,這個傀儡者不就沒有一絲用處?喂狗也嫌髒。或者一開始,陛下就沒有當真了……否則,以陛下的性格怎麼會這麼魯莽呢?不過……四月,到底誰是皇子中的傀儡者?”
  
  四月俐落的上了最後一層藥粉,知趣的退到一邊,由男子裹上厚實的紗布,喝著清淡而夾雜著血腥味的茶水,聳聳肩說:“誰知道呢……主子的心,豈是我們能夠妄意猜測的?”
  
  男子黑色的眸子流轉了什麼光芒,最後都消失無蹤,也不急著去洗乾淨身上斑斑的血跡,在四月的對面坐下來說:“哦,沒什麼事了……陛下下手還真准,明明將那個背打得慘不忍睹,卻不曾傷害一處要害,只是流血多了些,不過……有個好玩的事,得要老老實實的稟報陛下呢!”
  
  看著那明顯閃爍著狐狸色彩的黑瞳,四月不由按著頭,歎息,臉上卻寫著“比狐狸還要詭異”幾個大字,無奈的挑起眼簾問:“什麼好玩的事?”
  
  “這個夜鴉殿下……”雖然男子說話帶著尊稱,但更多的是不敬的嘲意,頗有些興奮的笑道:“那張丟到人群都無跡可尋的臉……是假的,我倒是很不明白……被選擇為傀儡者的人,自小都是被監控在一個可謂全封閉的院子……他,是如何學會易容之術的?”
  
  四月錯愕的睜大了雙眼,慌忙的拱拱手,也顧不得禮儀上的問題,就那麼穿著見裏衣就直竄帝王此時落榻的地方……
  
  就在四月走了沒幾步的時間,照理應該昏迷一至兩天的小孩已經輾轉睜來了滿是疲倦的翠色眸子……
  
  “這麼快就醒了?”
  
  男子低嗤的笑了聲,緩緩的從指尖滑落細碎的粉色粉末,一股幽幽的桂花香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清幽的涼風輕手輕腳的爬進了窗臺,留戀的吞噬細細的粉末……
  
  當陷入花香的陷阱時,夜鴉只聽的一句帶著濃濃不屑音調的聲音。
  
  “我叫笙歌,你還是好好休息來的好些,甚至可以晚點受些苦難呢!”
  
  初鳴殿
  
  歷代帝王處理政事的場所,此時光影交替的描繪出時間的空洞,無形的將人拉入無止境的深淵。一點不尋常的微風吹襲而過,守護在殿外的暗衛咂舌的吞了吞口水,繼續自己的工作。
  
  “咻——”
  
  軟弱無力的毛筆筆尖輕輕擦過四月的耳垂,狠而准的插進他身後幾步之遙的赤色支柱內,擴散的墨蹟絳紅色的蔓延……
  
  “請主上恕罪!”四月再次為自己的生命而擔憂,筆直的跪在三級玉梯下,恢復著刹那淩亂的心情道:“十七皇子學會了易容之術……”
  
  時間仿佛刹那間停頓了般,四月隱約聽到了初鳴殿外徐徐流動的風的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笙歌是好人……可是卻不像呢?




七皇兄

  宏偉的初鳴殿,靜得連一點風聲都沒有。鏤刻了精緻文案的窗戶和門在陽光下折射出淺淺的色澤。支撐著一切的廊柱交錯的影子,重疊出灰色的空間。
  
  “是麼?”
  
  良久,長椅上傾斜的男子,隨意的在奏摺上朱批了兩個字——誅殺。
  
  “是的。”四月暗暗的在心裏面很抹了下冷汗,不由得咒怨:媽的!那些個影衛都沒用好生的看著麼?!居然會讓傀儡者學會了易容之術!
  
  良久千姿玄箋才放下手中的毛筆,稍微整理衣襟道:“告訴笙歌,醫好他的腳……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四月顫慄的看著自家主子墨瞳中隱隱的笑意,連忙點點頭,狼狽的逃離……
  
  好個夜鴉!真是真人不露相!朕倒想看看……最後的結果。思及此處,千姿玄箋發出了低低的笑聲,隱匿在暗處的暗衛,也不禁打了個寒顫。真不知道是夜鴉好運,還是倒楣……居然能引起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君王的興趣,在心裏面也不由得為夜鴉小小的祈禱。
  
  修長的雙手手指互相的碰撞發出低微的聲音。千姿玄箋低低的笑了笑,指尖輕輕劃過被紅色墨汁染得如紅蓮的奏摺,話卻對著身邊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男子輕輕道:“裔,傳令下去,讓七皇子去御醫閣,看看……”
  
  “是的,主子。”喚為裔的男子彎身的霎那已經悄然消失,不禁讓人懷疑是否有這個人的存在。
  
  千姿玄箋閉了閉如夜空般迷惑人心的黑瞳,“咯咯”的低笑了聲,輕喃道:“木偶為軒曉未生,無獨半夜鳥出鳴……”
  
  御醫閣
  
  “腳上和身上的傷不出半個月就可以復原,但是像你這樣執意不躺在床上休息靜養,再過一年都不會回復。”笙歌靜靜的坐在挨著窗邊的凳子上,一手托著茶杯,一手抬起茶蓋,輕啜了小口溫涼的茶水,微微掀起眼簾,頓了頓後繼續說:“即使傷好,在寒冬,濕熱天氣腳踝依舊會疼痛,那時你最好坐輪椅。”
  
  夜鴉低頭看著薄毯下的雙腿,再看向已經垂下眉安靜喝茶的笙歌。夜鴉感覺身上的傷似乎在藥力的作用下隱沒在了遙不可及的未來。
  
  淺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他幽黑色發絲上,如同絢麗的七彩煙火,相對明顯的光暗比照,分明的菱角,仿若最唯美的天神。可只有瞭解他的人才知道,在這一副十足十的大好人面孔下是一個怎樣冰冷的,殘忍的心。
  
  “看什麼。”
  
  笙歌放下空無一物的茶杯。
  
  夜鴉搖搖頭,伸出頗為枯瘦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普通的臉頰,半垂著眼簾道:“知道的吧?你的醫術很厲害……我的這張臉是假的,對吧?”笙歌幽幽的看了那張削瘦的小臉,將目光落在了窗外的景色上,不予置評。
  
  “果然。”清脆的,沒有一絲含糊。
  
  微含帶著疑惑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臉上的時候,竟戲劇化的變成了無比的錯愕,最後慢慢的沉澱,回歸平靜。那一霎那就好像有一片枯萎的樹葉,不應該地落在了死寂的湖面,激起不應該存在的漣漪般……
  
  一張乾淨的小臉,有些削瘦卻絲毫不影響那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寧靜,稍微偏向女子的陰柔相貌,更使他顯得脆弱。比白紙還要白上些許的肌膚,幾乎可見那一根根淺色的血脈。再配上那雙仿佛能勾人的翠色眸子,給人的感覺卻像妖孽中的仙子。
  
  “怪不得要易容,”笙歌扯起一抹笑容,嘲笑地說。
  
  “喂——”
  
  一個穿著華麗白衣上繡著精緻水墨竹的小少年突然的闖進來,看著那不知該怎麼形容的容顏愣了下,但眨眼間卻是一張平凡無奇的小臉,就連那種氣質都變得迂腐不堪。
  
  “唔……”小少年皺了皺眉頭,翹起了飽滿的紅唇,墨色眼中的疑惑轉化成了了然。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但是在那混亂的了然目光下卻是冰冷的清楚。
  
  笙歌輕瞥了眼又變成了之前模樣的夜鴉,含笑的看著進來的小少年道:“七皇子,怎麼?又負傷的來我這御醫閣?”
  
  被他這麼調戲般的口語一說,七皇子——千姿莫軒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口中不忘說出來的目的:“才不是呢!今天是十一弟受傷,來替他拿藥的,對了……笙哥哥,這個人怎麼在御醫閣?”視線向下移,看著他坐在輪椅上又道:“他雙腳廢了?是那個皇子做的?三哥麼?”
  
  “不是,其他的,”笙歌站起來走到藥櫃的前面,拿了一樽白玉小瓶子交到千姿莫軒的手中,眼眸中的笑含著不屑:“十七皇子,傀儡者。”
  
  千姿莫軒瞪大了雙眼,再次上下的大量了下夜鴉,走到他的面前,真摯的抓住一隻微涼的小手,微笑著,帶了淺淺的憐憫,和真心,輕聲說:“不要緊的哦,只要能夠完成傀儡者的任務,得到的,會是比皇子身份更高的東西!”夜鴉不著痕跡的抽回手,算是對這個血緣上的七皇兄有瞭解了,點點頭看向了窗外。可是卻因為這樣,夜鴉看不見刹那閃過千姿莫軒乾淨純潔墨瞳中的窺探目光:這個人靜的真可以,會是誰教他易容之術?
  
  站在一旁的笙歌仿佛沒有看到般的將目光轉移。反正這些事也與他無關不是麼?何必理會那麼多呢?
  
  只是芍藥花開得太過茂盛了些,弄得滿園都是它淺淡味道,好像只有一種花盛開一樣得孤寂,孤獨。不由得有些惋惜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七皇兄是個好人……




芍藥

  紅色的,白色的,紫色的和淺淺的粉紅色的芍藥著上了最美的薄紗衣裳,柔柔的金色絲線為他們細心的繡上了唯一無二的文案。翠綠得誘人的葉子也知趣的隱匿到了一旁。
  
  如此迷人的香味卻只有寥寥的數隻銀藍色蝴蝶優雅的迷戀在芍藥花叢中。銀藍色撲閃撲閃的在身後劃出一條看不見的銀河。
  
  “芍藥很有用處……”
  
  輪椅上的男孩微微抿起了微薄的唇瓣,劃出若有若無的弧度,平淡地說著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
  
  笙歌悄無聲息的依靠在了窗邊,明淨得仿佛透明的指尖輕輕滑過檀木製作的窗框,墨色的雙瞳深思的看著滿園的芍藥,良久才開口:“七皇子,還不拿藥去麼?”
  
  “啊——”
  
  千姿莫軒這才想起自己的表面目的,紅著臉拽緊了手中的白玉小樽,朝夜鴉眨了下左眼,飛快的沖出了御醫閣的刹那,冷冷的瞪了眼顯得有些多管閒事的笙歌。他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華麗背影,輾轉消失在了充滿了淺香味道的混色芍藥小道中,溶化在皇宮的奢侈中。
  
  寂靜蔓延在芍藥的香味中去了,卻引不來美麗的銀藍色蝴蝶。
  
  “你在等人吧……”夜鴉沒有抬頭,維持著剛剛的姿態,斜視著從窗角看向院子裏面,停頓了幾秒鐘後繼續說:“芍藥真的很美……不遜于牡丹的華貴,蓮花的清雅,而且又有眾多的藥效,真的……很好。”
  
  “你,”
  
  笙歌斂去了瞳中的深思,正色的看著懶散說著最美麗話語的男孩,眸子裏多了絲不甘的壓抑,對於往事的疼痛和掩埋在遙遠深處的不為人知說:“想說什麼,芍藥,只是自己的喜愛。”
  
  夜鴉沉默的看著他笑了,帶著面具的笑容卻透過最沉冗的翠色眸子折射出最清晰的了然和看似一知半解的猜疑。夜鴉的笑太潔淨了,讓笙歌莫名的移開了視線,又害怕的不敢落在純白的透明了光絲的芍藥花上面。
  
  一刹那,目光舉足無措的多了絲慌亂,耳邊卻悠悠飄進了絲脆脆的,乾淨而俐落的低低笑聲。
  
  這樣的笙歌很好玩。夜鴉慘白的中指與食指輕揾著自己微顫的唇瓣,彎起來的眼睛透著柔柔的笑意,那張平庸的臉早已消失在了笑聲發出的瞬間,此時的他,笑得春瀉了一地的桃紅,卻引不出紅杏出牆的妖嬈,直闖人心。及肩的水藍色絲綢隨著風,幾縷俏皮的發絲輕輕掛在了眉梢、睫毛和溫涼的指尖上,不完整地為他蒼白的肌膚添上了破碎的色彩。
  
  這樣的孩子真的很讓人喜歡……笙歌從失神中回過來,看著那張笑顏,看著那雙流轉著金色光彩的翠眸,回了個安靜的笑容說:“不用再戴面具了吧……這樣,很好看。”
  
  “唔……”
  
  夜鴉傻了一下,翠眸微微睜大,沒有完全退去的笑意參雜著不小的驚詫,如貓兒般,受了小小的驚嚇,呆呆得蹲在原地竟忘了拔腿逃跑……
  
  “呵呵,”笙歌覺得他真的很好,不由得再次笑出聲。
  
  這下輪到夜鴉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了,臉困窘得泛了最美的緋紅,很努力的低下頭,任由垂落的頭髮折射出陰影,掩蓋自己的無措。
  
  還真是現時報呵!
  
  隱匿在發絲間的點點耳朵紅紅的,透明的看得見細微的血管,還不時地輕輕晃動著,如貓耳。
  
  “芍藥,的確是為一個人種的……”笙歌似乎在刹那間變得如浸水的薄紙,薄弱得如風般空虛。墨色的眸子含笑的看著羞愧得深低著頭男孩,看著他聽到自己開口而瞬間抬頭刹那風華,心裏面覺得很滿足,徐徐道來:“她的名字就叫做芍藥,我們一起嬉戲,一起玩,一起悲傷,一起哭……所有的一切都有她來陪著,可是有一天她爹爹要她進宮,做妃子,得到榮華富貴……
  
  “當天夜裏,芍藥說她喜歡我,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刻骨銘心……你知道嗎?夜鴉,當你以為你一直最好最好的同伴說喜歡你的那種不知所措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笑了,笑若繁華的夜空,將我送給她的十八歲禮物,那支不貴重卻很珍惜的玉簪子插進了自己的心……她說這樣我就會永遠記住她,直到永遠……”
  
  笙歌在自己曾經鄙夷的男孩面前軟弱了,哽咽的聲音埋沒在墨色的長髮中,修長的身子如天崩地裂般散碎在夜鴉的面前。那個靜若曇花的男子此時只像是一堆殘花敗柳,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兩行清淚劃過臉龐,流入唇角的是不堪的苦澀,滑落地上的只是一地地過去了的冰冷液體。
  
  “你從來沒有愛過她吧?即使現在……”夜鴉突然的想起離開那株只有藍色的樹木,刻進心裏面那抹被飛舞的墨色長髮糾纏的修長背影,帶了幾分苦澀的說:“即使她用死為代價……換來的只是你對她的懷念和淡薄的絲絲恨意……”
  
  恨麼?笙歌笑著搖搖頭,是那麼的優雅,宛若最上層的貴族但到最後也只能沉埋在歷史的鴻溝中,得到的只有那一兩張紙上的黑色字體而已。
  
  “我這種人……永遠不會懂得恨是什麼。”笙歌的淚水乾涸得很快,沒有在臉上留下一絲痕跡。他走到夜鴉的身旁,父親般摸摸他絲質般的頭髮,輕笑出聲道:“你明白麼?即使別人將心掏出來,我也不會有半點心傷。”
  
  笙歌的體溫很低,涼涼的,就像融化在手掌的碎雪帶來的觸感。
  
  “為什麼?”
  
  夜鴉突然想到那個將自己弄成如今模樣的傾城男子,那個人恐怕也是一樣吧?即使自己死了,也不會有半點留戀呢!
  
  低低的笑了笑,隱含了芍藥的清香鋪卷了天地萬物。
  
  夜鴉奇怪的看向了笙歌,那是怎樣的笑顏?本就出色的容顏此時卻滿溢出了妖嬈的苦澀,看不清霧靄的真目,說不透江山的錦繡。墨色的眸子裏面流溢的是如彩虹般的色彩,雲散般的。
  
  “因為……”
  
  “因為你不是人類?是妖精?鬼怪?或者其他的?”
  
  對於他的答案,笙歌笑得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怎麼可能?大家有各自的契約要遵守……我是神明之一而已。”他頓了頓看著夜鴉不怎麼驚訝的神色笑得了然的道:“我知道的,你來自何方……那是諸神的秘密哦,好好休息……”
  
  手,快過大腦的思想。
  
  抓住了笙歌仿佛一觸即逝的衣袂,微微蹙起眉頭,聲音有些沙啞的低沉道:“既然你是神明……為什麼不能治癒我的雙腳呢?”
  
  笙歌輕輕搬開夜鴉的小手,笑若明花般說:“因為這是人界啊!你明白麼?”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笙歌的緩緩離開,夜鴉低下了頭,身上的傷隱隱作痛的撫摸著他每一根神經。笙歌的話很准很准,沒有超過半個月身上的傷已經完全復原,一絲傷痕都沒有留下,除了雙腳腳踝的那破碎的疼痛。

作者有話要說:瀟瀟很想問,瀟瀟的文筆是不是很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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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御醫閣似乎在無聲之中變得有些生氣了呢。千姿莫軒在有空閒的時候都會來竄竄門子,好在笙歌並不怎麼在意這些事情,只是笑著往門外走道:“多說些話也有利於病情。”
  
  “那!夜鴉,整天在這兒不覺得悶嗎?”千姿莫軒誘拐的笑道:“出去轉轉吧,很不錯的哦……”夜鴉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的薄毯上,深深吸了口氣,頗為友善的笑道:“不用了,還是好好休息,完全沒事了再出去吧……況且,這兒不見得比外面的差多少。”
  
  千姿莫軒失落的撅起了紅唇,輾轉又露出笑顏,抓住夜鴉微涼的小手道:“好吧……免得笙哥哥不讓我來了!對了,我告訴你宮中的一些事情好了!”夜鴉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千姿莫軒已經開口,滔滔不絕地說起來:“你知道麼!後宮亂起來了,大家都在猜誰是皇子中的傀儡者哦!都想著怎樣將傀儡者剷除呢!你就好了!可以在這兒好好的休息……羡慕啊!早知我也生病好了……”
  
  “傀儡者……到底是什麼?”
  
  夜鴉微微抬頭看著千姿莫軒塵埃中潔淨的雙瞳問。
  
  父皇說的果然沒有錯啊!你對這是果然很感興趣呢!千姿莫軒“嘻嘻”笑了笑,有些故作神秘的眨了下左眼,神色刹那間暗了下去,有種發在內心的恐懼在空中蔓延:“傀儡者是父皇安排在皇子中的制裁者,變相等於父皇的執行者,雖是皇子,但實質上卻是父皇的死士。這樣的人……又怎會不想將他去除呢?但是啊……當傀儡者成年時將會離開皇宮,去執行其他的任務。”
  
  “啊……”千姿莫軒突然抬頭怪叫了聲,看著眼光明媚的正午,扯扯自己的頭髮,整張臉都有些扭曲的哭喪道:“我的要回去了……有空會再來的!到時,那些東西給你……”
  
  又是風風火火的離開,無辜的芍藥花散漫了整個天空。
  
  千姿莫軒剛剛消失在庭院內,笙歌已經靜靜地站在了門口,斜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夜鴉。
  
  笙歌很美,不同於夜鴉的。
  
  他的美帶著看穿塵世的淡薄,帶著一絲絲藕斷絲連的纏綿。如夜色的墨發總是淩亂的被銀藍色的發帶鬆散的彙聚在肩胛處的位置,不禁意間落在了兩鬢,由著風吹去了。
  
  有時候,夜鴉覺得笙歌笑得像狐狸,卻沒有幽深的狡詐,給人的感覺只是淡淡的滑稽。
  
  涼風帶著夏季的微薄溫熱在蔓延,點燃在茶几上的檀香爐偶爾冒出的一嫋白煙被它帶得遠遠的,沒了蹤跡。
  
  移動的輪椅間摩擦出沉悶的“吱嘎”聲音,一隻白得無以形容的小手輕輕的,了然的撫摸著笙歌的墨發發尖,纖細的手指緩緩插進發絲間,感受著那細膩的觸感,腦海中幻想著另外一個冰冷決絕的墨色身影。
  
  想到應該算不久之前的事情,淺笑著開口詢問。
  
  “哭,無用的,不是嗎?”
  
  “哭了就忘了。”笙歌到能接上夜鴉沒頭沒尾的問句,俯下身墨色的眸子更加的乾淨了,帶著笑,與眾不同。笙歌將就著姿勢坐在夜鴉的旁邊,一手彎曲搭在輪椅的扶手上,一手隨意的放在折起的雙腿上,下巴抵在他雙腿上的薄毯中,微微眯起雙眼斜視著窗外的藍天說:“這是我的缺點也是優點……突然發現,和你說話很舒服……沒有壓抑的桎梏,鬆散的……很自由。”
  
  夜鴉欲哭無淚的笑了笑,伸手撫撫額角,撒嬌的說:“我想下去……到芍藥園裏面……”
  
  笙歌點點頭,摸摸他的頭髮說:“好,我們下去……”
  
  強而有力的雙臂將他穩穩的抱起來,緩緩穿過頗高的門檻,優雅的走在長廊中。窩在笙歌懷中的夜鴉舉目看向遙不可及的遠方,仿佛還能看見那小小的山丘上孤獨的綻放著藍色花瓣,吐露著藍色花蕊,搖曳著藍色嫩葉的藍色樹木,耳邊清晰地記得那個人的第一句話。
  
  “你很聰慧,是二十一個皇子皇女中最聰穎的……”笙歌溫軟的聲音像棉花糖的陷阱,引人不停的回味那致命的鮮甜說:“可是,你要明白……太遙遠的東西,不要去想,去奢望,那樣就不會難過,就不會失落……那時候,你能承受結果麼?”
  
  夜鴉猛地顫了下身子,垂下眉發出鶯鳴的笑聲,未有收回視線的說:“你……還真像只狐狸,可是,有些東西……不想也罷,有些東西,有了萌芽便無法折斷……笙歌,你說,這宮牆外的世界會比這宮闈好麼?”
  
  被輕柔的放在芍藥花中的空隙中,夜鴉欣喜地看著鋪染了淺金色的花蕊,指腹有些難以置信的輕拂著軟軟滑滑的粉色花瓣,緊抿的唇角忍不住的上揚,皓白的唇齒間發出天籟的讚譽:“好美哦……都不知怎麼形容了……”
  
  看著透露著應有孩子氣的夜鴉,心情也更著好起來的笑出聲道:“他們一定會覺得榮幸的,有這麼絕色孩子的讚美。”“嘁!”夜鴉雖不在意的應了聲,可翠眸裏面卻蕩漾了滿池春色撩人。
  
  “我要出去一趟,”笙歌隨意的折下一朵美麗紫色的芍藥花說:“天黑前就會回來,你應該能夠自己回房間。”夜鴉瞭解的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從他彌漫著淡淡芍藥花香的指尖悄然滑落的芍藥花,回笑道:“知道了,我雖然還是小孩的模樣,但還能自理的。”
  
  笙歌轉身離開,遮掩在花叢的他如同翩翩離去的仙人。
  
  被摘擷的紫色芍藥花枝端末已經染上了腐朽的褐色,就如同逝去的情感。夜鴉淡淡的歎息,為那個自殺的少女惋惜。付出生命卻只得到一朵隨時破碎的斷花。
  
  獨自一人不知道呆坐了多久,連不愛親近人類的銀藍色蝴蝶也安逸的駐足在了他的肩頭。突然的,感覺到一絲氣息,夜鴉詫異的抬頭嚇得銀藍色的蝴蝶打破了周莊的蝴蝶夢。
  
  墨色的長髮折射著陽光的嫵媚,跳動的發絲跳躍出蹁躚的舞步。
  
  無與倫比的同色眸子隱映著長長的睫毛,閃爍在白晝的光彩令人無法移開自己的雙眼。
  
  華麗的白色衣裳上一針針的繡上了栩栩如生的潑墨竹,完美的承托出男人聖潔的高貴。
  
  “……父親……”
  
  像在確認什麼般的,夜鴉掀動微顫的唇瓣,鑒於上一次的冰冷教訓,他無意識的縮起了小小的肩膀,如同遇到危險的貓兒,築起了防衛的堡壘。
  
  千姿玄箋下意識的忽略心中冒出的不滿和沉悶的怒意,微微皺起好看的劍眉道:“怕什麼?!朕若要殺你,早就動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瀟瀟明天要出去,今天更兩章以補明天的空缺。




長未央

作者有話要說:虐父皇好了,在虐夜鴉下去瀟瀟會以為自己是無良的後媽~~~~~~~~~~
  聽到十足十的威脅話語,只是讓夜鴉更加的自我防備,瞳孔瞬間縮若折射了光線的貓眼般狹長,死死的盯著千姿玄箋的一舉一動,原本粉如紅桃的櫻唇咬得像那皓白的貝齒一樣。
  
  該死!
  
  千姿玄箋在心中狠狠咒駡一句,不知是想對著誰說。撫平心中小小的咒怨,他蹲下身子,似乎有意的和夜鴉保持著相同的水準視線,毫不在意身上迤邐的華服被這芍藥花弄皺了、弄壞了。
  
  “脫掉上衣。”
  
  翠眸警惕而畏懼的看著千姿玄箋翻動的紅唇,在定睛的看著他不容置疑的堅定墨色雙瞳,決定著是否遵循這命令時……
  
  雪白的衣袖邊上繡上了複雜而精緻的複圖,寬大的袖口中伸出的修長五指對於夜鴉來說就如同閻羅的催命符,因為他清楚地記得就是這比玉還要白皙的手指,輕而易舉的捏斷了自己的雙腳!!看著那緩慢得如同四季倫常的手徐徐靠近自己,夜鴉下意識的狠閉上了充滿深深驚懼的翠色眸子,一副砧板上待宰的羊只。
  
  花叢中瑟瑟發抖的細弱雙肩,留不住任何的熠麗吧……
  
  千姿玄箋心情不爽的一把扯去夜鴉身上的一件薄衣,隨手的丟在花瓣上,驚擾了幾朵麗花的生命終結。
  
  白皙的肌膚慘色得透明,指腹輕撫仿佛還能清晰地感覺到皮膚下流動著炙熱血液的脈動。千姿玄箋手指往上移,輕挑起夜鴉及肩的水藍發,壓抑著薄薄怒氣的質問:“為何剪了?!”
  
  聽著他的質問,夜鴉的倔脾氣也發作起來,純白的唇角漾蕩出發自骨子裏面的嘲意,尤帶著顫抖的聲音中混合了絲不符合年齡的語調:“您說呢?尊敬的父•親•大•人,那樣的頭髮您能要麼?!”千姿玄箋不知何時又移到了夜鴉的正前方,充滿興趣地看著翠眸中迸射出的眼神,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壓低了這蠱惑的聲音:“是麼……那夜鴉就呆在父•親•大•人的身邊……就頭髮留到之前的那麼長好了……”
  
  低低的蠱惑聲音,有若寒冬中脆弱的橙色火苗,隨風搖曳著卻春風吹不熄,一點點地撩蝕那一丁點兒被掩埋在冬夜深處的小小心願,欲罷不能的竄升。
  
  “……可是,”
  
  夜鴉努力壓制著內心湧出的一絲不尋常的意念,帶著挑釁的幽深笑意,微微拉長聲調道:“哦~父親……您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呢~~”
  
  不用明說,千姿玄箋也明白他口中所說的“重要事情”指什麼,好不容易舒展開來的眼眉又稍稍的蹙在一起,擰成個淡薄的“川”字,墨色雙眼中微微縮細如針尖般的瞳孔晃動著榖紋般的漣漪,似笑非笑地說:“呐……可愛的小夜兒,你覺得……朕會在意這事情麼?若在意,只能說明朕這帝王做得未免失敗了些不是麼?”
  
  再一次的翠色瞳孔擴大如死人的刹那幽怨,夜鴉微顫的身子蛻化在了淡薄的花香中,憤怒的直視著笑得溫文爾雅的男子,從牙齒縫中砌出幾個字:“你•在•玩•我!”
  
  “好聰明的小夜兒啊……”千姿玄箋獎勵似的摸摸氣得全身發抖的夜鴉,同時脫下自己的外套將他光滑如絲綢般的上身裹得嚴嚴實實,雖說話語是帶著褒義,可只要是能聽都一言半語的人都清楚都知道其中隱含的帶刺嘲諷:“若像小夜兒這麼聰明,朕早就該歸天了吧?”
  
  夜鴉只覺得很矛盾,聽著他一口一個“小夜兒”心裏面有著枵薄般的暖意在蔓延……
  
  千姿玄箋看著因思考弄得時而皺眉,時而困惑,時而不解的多變小表情,臉上綻開了微淡的笑靨,只可惜陷入沉思的夜鴉,無緣看著那猶如曇花綻放,天女齊齊蹁躚的驚世之容。
  
  風吹起撒落的芍藥花,撩動的墨色長髮尖兒上駐足了小小的,有若粉雕玉琢的淺金色精靈在歡歌笑語,襯托著那容顏,多了分縹緲的美麗夢魘。夜鴉看得呆了好幾秒鐘,在心裏面直犯嘀咕:這個人……有夠奇怪的!一下子令人怕得要死,一下子又讓人驚訝得要死……
  
  “不害怕朕了?”
  
  怕?
  
  這讓夜鴉抖顫了一下,自己之前在怕他麼……
  
  “既然如此,便跟著朕一起住好了。”千姿玄箋獨裁的抱起夜鴉,笑得明媚,不遜於“傾盡天下,傾國一笑”,可是那眸子裏面閃爍的嗜血暗色卻讓人不寒而慄:“長未央,比這御醫閣來的舒服。”夜鴉知道掙扎只是徒勞,便任由他抱著一點點走出御醫閣開啟的拱門,垂下密密的睫毛輕聲道:“該告訴笙歌一聲……”
  
  笙歌?!
  
  刺骨的寒意流竄在夏日的媚陽中,地上幾朵爭豔鬥芳的淺粉色芍藥以常人可見的速度刹那的枯萎,崩潰,飄散在了重花下的肥沃土壤中。
  
  “不•用!”
  
  近乎低吼的命令,連千姿玄箋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不喜歡他提到名他人的名字。從第一次在山丘上看見那孤獨站在藍樹下的瘦弱背影,自己就忍不住的產生霸佔的強烈欲望……
  
  猶若雲霧般的絲線後,笙歌修長的身影半倚在拱門上,靜靜的看著越漸遙遠的兩父子,說不清什麼情愫的墨眸微微閉了起來,片刻後輕輕睨視著光與影的交替處,又有開口:“你打算怎麼做?他們倆個已經牽扯在一起了……作為諸神之一的我們,只是表面的說著幫這個孩子……實質上卻是將他推往沒有未來的地獄……”
  
  “這些事……誰知道呢?”低低的笑意充斥著無言的哀傷。
  
  穿著潔淨白衣的男子從灰暗中走出來,陽光下的翠色眸子靜的猶如看穿萬世的死寂,笑看著有些庸人自擾的笙歌道:“你……什麼時候也會同情了?笙歌,要改變這一切……只有主神不是麼?他現在……也和我們一樣,或者比我們更差,千年一次的劫難,你說又有多少位神明能夠通過?”
  
  笙歌不贊同的看著男子,無形的水藍色風圍繞在他身邊,擺明的說明他此時的情緒變化。笙歌蹙起眉頭,難以啟齒的悲哀凝聚在之中道:“他是無辜的犧牲者,若主神能夠真正蘇醒就好了吧?他們……就能夠在一起……對麼?伏流。”
  
  喚為伏流的男子點點頭,幾分哀愁,幾分孤寂的看著蒼藍的天穹道:“誰知道……這檔子事情啊!一切都要在夜鴉十五歲的時候揭曉,到那時才將那兩樣東西給他吧……
  
  “彼岸花怎麼可能在人界這麼污穢的地方綻放呢?”
  
  “誰都不知道不是麼?”笙歌笑了笑,融合在了空中。
  
  即使是神又如何?還不一樣的受到諸多的牽制,像木偶般。只不過,主神,您到底在想什麼?轉世為那孩子的父親,卻又如此的對待……您果真是無心無恨無欲無情的呵……




是喜還憂

  這一低吼嚇得夜鴉忘了該有什麼反應,回過神時映入眼簾的已經是另一番風景。
  
  淺淺、柔柔的梅紫色草茵隨著風,牽起旋轉的花瓣在空中跳著最美,最淒涼的華爾滋,無聲的音樂蔓延在彼此接觸的虛無空間。錯落在簷廊圍城的窗花格子中的假山綠樹,互相呼應,互相凝望,訴不盡千年幽怨,望不清遙遠虛幻。
  
  遠處飛簷淩空而起,簷頂精緻得栩栩如生的龍飛鳳舞,發出了嘶吼般的鳴叫,振翅欲飛往自己的國度。
  
  緩緩移動視線,夜鴉微微挑起眼簾斜視著帝王俊麗的側顏,密翹的睫毛尖兒忽閃著陽光的散碎,半擁著的墨色雙瞳倏地與他對視。
  
  碎石急促的落到了寧靜如墳墓的死海中,激起幾朵銀色的浪花,拍激起脆耳的撞擊聲。
  
  “還喜歡這兒?”看著那微紅了的慘白面頰,千姿玄箋心情大好的詢問。夜鴉晃悠悠的看著緩緩移動的景物,心不在焉的點了一下頭,以千姿玄箋看不見的角度狠狠蹙起了精巧的秀眉,輕吐言語:“你……想做什麼?父親,一甜一辣,好不讓人懷疑。”
  
  “死性不改……”
  
  千姿玄箋手一拂袖,站在旁邊行禮的宮女和太監紛紛離去。
  
  雙腳沾地的刹那,夾雜了針刺般疼痛的酥麻感覺順著腳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蔓延至全身。細密的冷汗浸濕了枵薄的裏衣,本就面色不好的夜鴉,面色又慘白了幾分,來不及呻吟已經雙膝先著地,如果不是千姿玄箋眼明手快的扶住她,恐怕已經狼狽的倒在地上喘息了……
  
  笙歌啊,笙歌,看來你診斷錯誤了呢。夜鴉緊咬著下唇,努力的平靜淩亂不堪的心跳。
  
  “沒好?”
  
  千姿玄箋挑挑眉,委屈的貓下身子,伸出挽起夜鴉的褲腳,微涼的指尖輕輕滑過白皙得死灰的幼細腳踝,微側起頭瞄著隱忍著痛楚的孩子,內心有著不舒服的感覺,不自覺中語氣都變得生硬。
  
  我怎麼知道?
  
  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夜鴉只能死倔強的用眼神傳達如今內心所想。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弄不明白……好糊塗……
  
  “呵呵,疼成這樣還有精力和朕抬杠?”千姿玄箋微微縮緊了指尖的力道,適力的輕揉著骨節分明的腳踝,一手將夜鴉抱到懷中,手環過他的手臂固定在自己的懷中,笑若柳絮紛飛的冰清般道:“還真是有趣的娃娃……”
  
  微涼的觸感借著柔軟適中的按摩,從千姿玄箋白玉兒似的指腹傳透出來。緊繃的神經如海綿的泡泡,順著水流消失了,恢復最完美的原狀。鼻息間流轉的清雅味道,如雪中送炭,又如致命的劇毒,緩緩牽引疲憊的夜鴉邁向黑暗中的沉睡……
  
  覺著差不多的時候,千姿玄箋驀然停下手中的動作,蹙緊的眉頭擰出不深不淺的“川”字,深色的墨瞳和染了金色光芒的發絲一樣的令人無法捉摸。該死!朕這在做什麼……他本應是一個傀儡,一個棋子才對!
  
  眼看著就要掐住細長的頸項刹那,千姿玄箋急刹車般的停止了,轉而剝去夜鴉不知何時又戴上了的易容……
  
  褪去了假面的容顏比白紙還要來的蒼透,即使染上了穿透精緻窗鏤的線絲,也沒好上多少。閉起的雙目僅僅留下細膩的睫毛在涼風中飄忽著,小巧的鼻樑下仿若洇在了宣紙上的淺粉紅色的薄唇,溫暖劃出了舒服的線條。
  
  過分蒼白的肌膚吹彈可破,這卻讓千姿玄箋內心的不樂又多了幾絲,很快的又被淹沒在了海嘯的思潮中。

作者有話要說:溫馨相處~~~~~~溫馨相處~~~~~~~~




千姿冷炎

  輕薄如紗的香味攀沿著風的絲絲縷縷,流竄了整個房間。
  
  香羅軟帳神秘的靜謐在滿是華麗虛浮的寢宮內,高貴的地氈配合著光線懶懶的洇染出天界的雲霧。淺金色流蘇半空懸掛,巧妙地將內外的視線隔絕,隱約見得的只剩下那一片看不出的柔軟金黃……
  
  比絲綢還來得柔軟、舒適幾分的偌大床上,此時僅僅躺著一個睡姿難看的蒼白娃娃,如最上乘的景德鎮青花瓷,如最飄渺的素白羅紗。只可惜那比猴子跳舞優雅不了幾分的姿態實在的很掃興,卻也讓人無奈的淺笑。一串晶瑩剔透的津液慢騰騰的順著那微微蠕動的粉色櫻唇溢了出來。
  
  低低的呻吟幾轉,緊閉的雙目順著風的絲縷緩緩睜開,還染著朦朧睡意的翠色眸子渙散的骨碌碌轉著,抬起小手囫圇地擦了擦嘴邊兒不雅觀的物體。好一會兒男孩才支起睡得有些虛脫的身子,撥開懶散垂落的羅帳,沒有來的落地的腳赫然停在離地面的千分之一米的距離。
  
  這是哪兒?夜鴉來不及整理淩亂得像狗窩的水藍發,淩厲的目光從縮如貓眼般細長的瞳孔射出,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才確定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其他人夢寐以求的帝王寢宮,同時亦是自己所願的……
  
  該怎麼辦?
  
  夜鴉將目光落在流蘇後的模糊影子上,再看向自己小小、白淨的赤腳,準備忍受著什麼巨大苦難般的微微皺起眉頭,輕輕的將腳尖觸上地毯的細軟的白毛兒……
  
  整個人站在柔軟若雲端的地氈上,沒有絲毫的刺痛,很軟很舒服,忍不住的想在地上打幾個滾。
  
  “殿下您醒了?請用膳。”
  
  撥開了的流蘇,露出張乾淨而略帶孩子氣質的漂亮小臉,聲音也是極其的輕柔,猶如腳下的一片柔軟。夜鴉不用腦袋想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站在地上盯著宮女看了好久,看到那娃娃般的臉頰上染了桃紅,潑了墨竹的白色長裙下的雙腿跪在他的面前,夜鴉才收回自己的視線,不怕弄死人的吐出句話:“跪什麼?我用沒做什麼可怕的事情……”
  
  “是。”宮女來不及擦去額上的冷汗,顫抖的半垂下著眼簾,卑躬屈膝的不敢再說半句話。可是心裏面卻想著另外一回兒事:是沒做什麼,可那清澈得見底的眼神卻感覺把人剝皮抽骨一樣!
  
  夜鴉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一抹豔紅色的影子隨著門外宮女、太監的勸阻聲赫赫然的出現在了翠得如歷史遙遠的眸子裏面。
  
  “你是誰?!”進來的白髮紅衣的少年擰緊了好看的劍眉,惡狠狠的盯著氣定神閑的夜鴉,口吻差極了的說:“是父皇的孌寵?怎麼能在這兒?!”
  
  孌寵?還真能想像……三條黑線劃過夜鴉的額頭,幽幽將目光落到了窗外,想起那滿園的芍藥花,笑中帶了幾分憐憫,好一會兒才懶懶散散的將目光凝聚在桀驁不馴的紅衣少年身上,稍微偏著頭微笑道:“你不知道問一下這跪了一室的人麼?他們……應該知道的才對啊。”
  
  紅衣少年挑眉不屑的睨視了眼跪在腳邊的奴才,高傲的冷問:“他,是誰?”
  
  三分桀驁,七分淩人。和千姿玄箋有著五六分的相似,卻沒有那絲的沉穩,滑潤和深似海的陰謀狡詐,也沒有那絲脫塵。
  
  “回十一殿下,”奴才雙目緊扣著雍華的白狐地氈,全身微微顫抖的回答道:“他……他是十七殿下……是,是陛下吩咐的……”
  
  看來他怕的不是這個少年,而是這間房子的主人呐!夜鴉感慨地在心中暗暗歎口氣,隨即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十一皇子,輕若蟬翼的說:“我叫夜鴉,你的名字……總可以說說吧?”“夜鴉?人如其名的奇怪!”紅衣少年譏誚的輕哼一聲,但還是頗有禮貌的回答了夜鴉的問題:“本殿下!千姿冷炎!哼!”
  
  夜鴉微微頷首,表示明白了,逕自走向窗邊的茶几坐下,伸出蒼白得透明的手為自己倒了杯早已涼透了心的淺褐色茶水,雙手捧著涼涼的青瓷玉杯放在唇邊輕啜了口,半垂著眼簾道:“父親不在這兒,剩下的,要走要留……隨你。”
  
  淡薄的對待讓千姿冷炎火氣直升,伸手指著仿若世外仙人般飲茶的水藍發男孩,咬牙切齒的說:“神氣什麼!你不就是一個青隱夜鴉麼!”
  
  “哦?青隱這姓……冷炎有意見?”
  
  清冷中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頓時讓人覺得這炎熱夏日猶若冰凍三尺,徹骨寒心。
  
  來得還真是時候呢……
  
  夜鴉又啜了口茶,挑眉看著隱隱含笑的墨發男子。

作者有話要說:好謝謝風之葉的支持,保證不會虐的了~~~~~~~




作對

  接收到夜鴉的眼神千姿玄箋也只是一笑置之,但卻讓旁邊的紅衣少年錯愕的睜大了瞳孔,一絲絲嫉妒如雨後春筍般,一發不可收拾。
  
  怎麼可以,父皇怎麼能夠對這個人這麼寵溺!!千姿冷炎的心在叫囂,慫恿著他的理智。
  
  夜鴉輕瞥了眼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情緒的少年,低下頭默默的喝著冰冷的茶水。千姿玄箋走到夜鴉的身後,微微伏下身在他的耳邊親昵地低語:“如何……小夜兒,這地……可是我專門為你而鋪的,覺得感動麼?”夜鴉頗為受寵若驚的抬起眼簾子,輕輕的“啊”了聲,伸手將空了的茶杯重新注滿涼沁骨的茶水,舉起送到千姿玄箋的唇邊笑道:“試試吧,雖然涼了些……但味道十分的不錯……”
  
  “嗯?”千姿玄箋微挑了細長的眉毛,輕啜了口道:“的確不錯……”
  
  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千姿冷炎心裏堵得慌,眉毛皺在了一起,看向夜鴉的目光裏面除了不屑還多了所謂的憎恨。
  
  “還不走麼?十一,記住……”千姿玄箋笑得明媚,可眉梢中卻是名副其實的寒冰:“這兒,不是你們可以隨意進來的……否則這家規國法可就廢了……滾……”
  
  千姿冷炎心裏咯噔一聲,連行禮都不記得的狼狽逃離。連著他出去的還有一屋子的奴才。
  
  看著逃竄的背影,夜鴉也逐漸收起臉上和媚的笑顏。
  
  輕抬著玉制茶杯的左手微微抬高,五指不著痕跡的滑動,滿載著冰涼茶水的茶杯磕碰在了茶几圓潤而不失尖銳的邊沿。清脆的碎裂聲,靜靜的迴響著。迸濺的淺褐色茶水如同失了堤壩的滾滾黃河,收不回來,只可惜染髒了一地的純白。
  
  “哼!”
  
  低低的冷哼了一聲,千姿玄箋拂了拂寬大的淺青色大袖,陰沉著臉轉身離開,撞擊得流蘇“嘩啦嘩啦”的響了好一陣子才停緩了下來,最後只聽得有些縹緲的怒聲。
  
  “將地氈換新!”
  
  夜鴉用指腹輕輕蹂躪著濕滑的茶几處,帶著幾分可惜的惋歎:“早知道就不這麼做了……白白浪費了這一地……”
  
  夜色微帶著淺薄的霧氣,絲絲嫋嫋的盤結在樹尖兒上,白白的添加了最溫和的調子。
  
  一張能坐二十幾人的桌子上此時坐無空席,但表情不見得怎麼好看。
  
  這群人還真能忍呐……夜鴉在心中微微歎息,低垂下頭摸了摸餓得扁扁的小肚子,再從發梢尖睨視了眼沒有動筷打算的帝王,稍微縮緊手指,任命的歎口氣伸手握起筷子,朝最近的玉碟中夾了株青菜就送到口中,頗為狼狽的吞了下去才抬起頭望著十幾雙詫異的目光,癟癟嘴再次看向千姿玄箋說:“餓了……你該不會打算餓死人吧?”
  
  毫無保留的興趣目光,又惹起了不知多少禍根!
  
  千姿玄箋纖細的手指附在筷子冰涼的表面,好一會兒才執起筷子道:“用膳。”
  
  “呼……”
  
  等到他們用膳時,夜鴉早就吃得飽飽的,癱軟在舒服的凳子中,愜意的半閉著雙瞳,有意無意的打量著除千姿玄箋和自己以外的十九個人,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沒怎麼敢動筷的小孩子身上,似乎才五六歲的樣子。夜鴉微微蹙起眉頭:該不會是不會用筷子吧?
  
  “看什麼?”
  
  抬起頭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千姿玄箋抱到了懷中,放在腰間的手讓他不敢造次,只得氣央央地說:“喏……他,沒有吃東西……”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千姿玄箋冷淡的看了眼,沒記錯的話那是十八皇子——千姿臨央,似乎是一個宮女所生的。
  
  “那時他的事情……小夜兒理他做甚?”
  
  “他,比我小啊!”夜鴉呵呵的笑了笑,趁著他的一個不小心溜到地面上,蹜蹜的來到小孩子的身邊抬起頭,翠眸子眨了眨說:“我叫夜……鴉……哦,你呢?”說這名字時夜鴉還挑釁般的看了眼千姿玄箋。
  
  突然成為眾人目光焦距點的千姿臨央有些不知所措的紅了雙眼,過分單薄的身子也瑟瑟發抖,因為營養不良而讓頭髮成了褐色,臉色也毫不到哪兒去,相比之下,夜鴉就白得過了頭,活像死人的膚色。“別擔心啦……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夜鴉極有耐心的哄著,同時還爬上凳子和他擠在一起,從菜碟中夾了株色彩豔麗的東西在千姿臨央的面前晃了晃,笑吟吟地說:“你說名字我就給你吃好不好?”
  
  “真的……”千姿臨央瑟瑟的縮緊了肩膀,頗大的雙目隱流著明亮的淚珠兒。
  
  夜鴉見得逞,立即用力的點點頭將菜放在了他的碗裏面,分開了幾小分。靜靜看著這一切的十幾個人都不由得的瞧了眼看不出什麼表情的千姿玄箋,生怕這一桌子菜就這麼毀於一旦呐……




親吻

  “我……奴才叫……千姿臨央……”千姿臨央看著那翠眸子,微微放下了警惕,生澀的開口時臉上浮了淡淡的紅色。夜鴉驚訝得睜大了雙瞳,如渲染的漣漪,綠得折射出了冰冷的銀色光芒,緩緩的看向了上座的千姿玄箋,不明所以的皺了下眉頭。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啊!他的兒子自稱為“奴才”都不理會的麼?
  
  一抹嘲諷的笑意宛若綻開了最後芳華的櫻樹,紛紛擾擾的落了一地的豔紅。夜鴉低低的笑了聲,輕吐出駭人的話語:“還真是……帝王無情呐!父親。”
  
  千姿玄箋無所謂的喝了口杯中的茶水,淺笑中帶了嵐霧中的血色:“是麼?小夜兒不早就領教過了麼?怎麼?今兒才清楚了?這皇家……不需要廢物!”
  
  這句話時說給所有人聽的。也是對夜鴉作對的警告。
  
  不需要廢物麼?
  
  夜鴉微垂下眼簾,抱了抱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溫柔的看著那張彌漫著淡淡恐懼的臉孔,湊近他的耳邊,如情人般的低喃:“害怕麼……如果害怕就變得強大些……那麼,就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知道麼?臨央……”
  
  溫暖一霎那的消失,抬起頭時僅看見的是帝王冰冷的背影。
  
  由得他抱自己回去寢宮,夜鴉單手撐著小腦袋,靜謐的看著陰沉不定的絕色俊顏,突然起了挑逗心理的說:“怎麼了?父親,我這不在和兄弟麼打好關係麼?生氣做甚?”“哦?”千姿玄箋腳步不停的從鼻子裏冒出這麼個聲音,看著夜色裏搖曳的燈火,一腳踹開本就虛掩的門,夜鴉連續的“嘖嘖”了幾聲,不怕死的歎息道:“還真可惜呐……有錢也不是這般的揮霍嘛!”
  
  “砰——”
  
  被狠狠甩在了床上,雖然這床軟得不像話,可是還存在著作用力與反作用力啊!夜鴉被弄得有些頭暈眼花的揉揉了快被砸斷的腰杆子,索性裝屍的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明天,太學院。”
  
  冰冷而不容許抗拒的五個字,一個停頓讓夜鴉“噌”的坐起來,憤恨的瞪著脫得只剩下半透明褻衣的高挑男子,目光色迷迷的看著那菱角分明的側顏下,微凸的喉結有節奏的滑動,虛掩在衣襟中凸起的鎖骨連結著結實而平坦的白皙胸膛。順著耳畔滑落的墨色長髮,優柔的在空中劃出流水般的痕跡……
  
  這個男人才是真的妖孽!!
  
  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的唇瓣被人含住了,靈巧的舌頭早已趁著他不備的時候探入了濕潤的口腔,一點點地引導著夜鴉陷入模糊的未知的世界……
  
  等等!他們……在做什麼?!驀然回神的夜鴉瞪大了雙目,渙散的翠眸如同科幻的演繹,恢復了平常的寧靜,想要合上嘴巴可是下巴被鉗制住,根本不可能!想要推開他,一個七歲小兒力氣和強力的成人力氣相比,更是神話中的經典!
  
  “呼呼……呼……”
  
  終於重新獲得自由,夜鴉努力的翕合著紅腫的唇瓣,貪婪的吮吸空氣中的檀香味。幾乎可見到骨節的小手緊緊抓著覆蓋在因為心有餘悸而喘息不停的顫動的胸膛的前襟,很努力的吞咽著口水,來舒緩心理的情緒……待覺得差不多時,夜鴉惡狠狠的瞪向笑得如狐狸的千姿玄箋,冷笑道:“父親大人還真是好性•致!注意都打到自己兒子身上來了……哼!”
  
  “哦?”
  
  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的千姿玄箋斜坐在床沿,單手撐著身子,因此而坦露出衣襟內的完美身材,另一隻手則挽起夜鴉一縷及肩的水藍發,低笑道:“難不成是朕會錯意麼?當朕將你從那地方帶下山時……你背對著飛舞的藍色樹木自言自語的一句話……
  
  這讓夜鴉僵直了身子,只得幹睜大美麗得出塵的翠色眸子,傾聽著千姿玄箋在自己耳邊歎息般的低語……
  
  你,會毀了我的……
  
  “這句話……是你說的不是麼?”
  
  “那又如何?”夜鴉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難看得要死,緊咬著唇瓣,苦澀的品嘗著自己血腥味道,有些慌亂的目光無法遮掩的暴露在燦陽之下,生不如死的掙扎著。千姿玄箋輕輕跳起夜鴉低得很低的下巴,伸出粉色的舌頭輕輕舔去慘白唇上豔麗色彩,看著那張死灰般的容顏,內心的不悅又在升騰,叫囂,作亂,沉下臉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語氣道:“別擺著那張死人臉!朕說過,不會殺你便不會殺!”

作者有話要說:寫啊寫~~~~~加油更新,不許看霸王文哦~~~~~~~~




心儀

  那你要我用什麼表情?
  
  夜鴉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形容自己,總之很亂,亂得很透徹,亂得比黃河水還要渾濁。挑眉看著陰沉下面孔的千姿玄箋,僅能用眼神傳達著自己的話語。夜鴉別開腦袋,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垂下眼簾不願再抬頭觀看他是什麼樣的表情……
  
  明明知道還那麼做,果然,我在你心中只是能夠玩得起的玩具麼?如果有一天你是麼興趣,就又會將我丟回那個陰冷的地方吧?
  
  良久都沒有動靜,靜得如墳墓般寂寥,寸草不生。
  
  千姿玄箋狠皺起眉頭,也不願再和夜鴉在這個問題爭執不下,伸手攬住那被夜風弄得涼涼的身子,蓋上被褥睡覺。
  
  其實他的思緒也不見得比夜鴉好上多少,淩亂得連春風都吹不平整。帶夜鴉出來只是純粹的好玩心態,只想看看過分乖巧的面孔後是怎樣的,讓他灌上只有屬於低賤男寵之內才會有姓氏,難道只是單純的心思?如果是,那麼剛剛的呢?
  
  平時自己連吻都不願,在接觸夜鴉的刹那,竟然差點克制不住地想要了,想索取夜鴉的身體,包括——心!
  
  依偎在千姿玄箋的懷中,夜鴉睡不著,幾次皺眉想再做什麼決定般,也不理會千姿玄箋是否有睡著,輕輕的聲音顫動了刻畫了天神傳說的薄絲宮燈內的芯兒,燭火輕曳,忽明忽暗的節奏在死水中蔓延……
  
  “你,只是我的父親,而我……只是你的兒子之一。”
  
  這不是朕想要的!千姿玄箋睜開雙目,將夜鴉壓在身下,一手將他的雙手束縛在兩人糾纏的柔軟發絲中,另一手挑起他的下巴,昏暗的燭火柔和的在肌膚上散發色澤,危險的眯起雙眼道:“不可能,你是朕的,你什麼身份有朕來做決定。”
  
  你做決定麼?隨你……
  
  夜鴉任命的閉上呈現著墨色般的翠眸子,乖乖的做待宰的羔羊。
  
  該死的!千姿玄箋狠狠地在心中低咒,強硬的撬開夜鴉緊閉的嘴唇,近乎淩虐的重新吻上那仍然泛著紅腫的鮮甜唇瓣,無視他的掙扎,直到雙方口腔中都充滿了血腥味才停下,魅惑的舔去唇角的血漬,伏在夜鴉紅得透明的耳邊低語:“朕現在不清楚內心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但是,朕並不想傷害你,小夜兒,你願意呆在朕的身邊……直到朕理清心中的所想要的麼?”
  
  點頭還是不點頭?
  
  但是行為快過思維的運轉,回神時才發覺自己已經點了頭。
  
  這一夜,出奇的好睡。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了。可是另一地方卻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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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芯殿主室現在正燈火通明,被燭火拉的長長的,擴大了數倍的影子如同猙獰的鬼獸映刻在窗戶上,驚嚇了棲息在樹枝上的夜鳥兒。
  
  “渾蛋——”
  
  伴隨著的是茶杯碎裂的聲音,被氣得紅了雙眼的少年毫無知覺的緊咬著破裂的豔色唇瓣,攥得死死的拳頭一拳捶在旁邊的茶几上,裂成了沒有用的木條或者木片,牙齒“咯咯”的在口腔中叫囂,不服氣的低吼道:“憑什麼?!他可以得到父皇的獨寵!憑什麼?!不過就是賤人生的中——他媽的!”
  
  相比之下,對坐在他旁邊喝茶的少年久文靜得多了。他的周圍半點碎屑都沒有,乾淨得令人咂舌!
  
  見他的火氣消得差不多視才慢悠悠的放下杯子,彌漫著輕微妙藍色的眸子隱含著淡淡的笑意,伸出修長的手指彈彈身上的細微塵埃說:“這麼氣做什麼?難不成你叫我來就是看你發脾氣,聽你說嘮叨?那還不如早早回房休息的好些……”
  
  說罷,見模樣似乎要起身離開。少年——千姿冷炎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的煩心,一個箭步阻礙在了淺綠色衣衫的少年前面,帶著幾分哀求的說:“哥……別,你幫幫我……除掉那個小鬼……不除掉他,他說不定將父皇會將太子之位傳於他……倒時,莫怪我這做弟弟的未有提醒啊!”
  
  四皇子——千姿冷語煞有介事的盯了千姿冷炎,這個比他小了十余歲的弟弟一眼,做了某種衡量後點點頭,和善的笑著眯起了淺色妙藍的墨眸說:“好……做哥哥的,自是竭盡全力的幫忙。”
  
  “謝了。”千姿冷炎拱攻守,喚道:“小莫!送皇兄回寢!”
  
  “這倒不用了……”千姿冷語揮揮手,瞧了眼聞聲而進的小太監一眼,繞開他自行跨出了這個門檻。
  
  看著他消失在了回廊的身影,千姿冷炎收起了那虛偽的笑容,毫不掩飾蔓延的殺意,冷小了省道:“哼!除了那個賤人……就是你了,千•姿•冷•語!”
  
  虛虛實實的宮廷中,有幾分人情世故能夠長存?有多少分親情中匿藏著致命的利刃?又有多少蜜水中參雜的是永無還生的斷腸?他們的母妃從小就教養他們——情這東西,靠不住,自己想要的,就踩著血液屍體去拿!去奪取!

作者有話要說:差點寫了下去~~~~忘了說,夜鴉至今都還是帶著假面的,見過他真樣子的是有笙歌,父皇和被當作眼花的七皇兄~~~~~~




誰生孰死

  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進行著,華麗得如同最美最美的華爾滋,骯髒得如同深淵中的潔淨。
  
  御醫閣的芍藥花開謝了幾個春秋,又在一次的在柔軟的清風中舒展來了蜷縮的嫩葉,隱匿在暗處的細小青色疙瘩臥薪嚐膽的等待下一個季節。
  
  懶散坐在二樓窗戶的男子,失神般的看著滿院子的新綠色,毫不在意飛揚的春風撩起自己的青絲,無情的切割自己本應該完美無缺的視線。笙歌良久才動了動被下巴壓得酸軟的手臂,活動了下麻木的修長手指,輕輕歎了口氣:“已經七年了……還真快呢……”
  
  似乎無法數清楚般的扳弄著沾染了去年芍藥花香的指尖。
  
  笙歌再一次歎了口氣,站起來眸色中已經被另外一種情感所完全替代,那是被絕望所渲染的,洇染的色彩。他抖了抖身上有著皺褶的華衣,刺繡了細碎邊紋的衣袖在空中波動,產生同樣的漣漪。
  
  落華宮,四皇子千姿冷語的住處正被春天的香氣所縈繞著,虛虛幻幻的捉摸不輕。
  
  絲毫的沒有驚動暗處的影衛,鏤刻著精美絕倫的複雜圖案的寢室大門紋風不動的閃過一抹流轉著淺色氤氳的絕美影子。
  
  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千姿冷語瞳孔中閃過一絲寒光,寬袖中的手緊握了一根細長的銀針,但在看到來者是何人的時候卻因為驚訝和其他看不清的混濁情緒而清脆的落到了地上,掙扎的動彈了幾下最終歸於平靜。
  
  “呵呵,若像你這樣……早就被敵人殺死了。”笙歌輕笑出聲,浮動了空中的妖嬈。千姿冷語絲毫不在乎他的諷刺,懷念著什麼般的吞了一口口水,微微抬起的衣袖終究沒有讓裏面顫抖的指尖露出,喪氣的重新放回了原位,生澀的開口:“你……怎麼來了?”
  
  笙歌反客為主的為自己斟了杯暖茶,吹了吹,喝了一口才挑眉看著那縈回著千言萬語的墨色雙瞳,依舊輕輕笑道:“放手吧……四皇子,幫助十一皇子對你不會有絲毫的好處,帝位,不會屬於任何人,而且……夜鴉殿下根本就無心追逐這皇位。”
  
  千姿冷語倏地沉下了臉,像孩子般的賭氣道:“若是其他人來說服,我會放手,但偏偏是你!是你就沒有可能!萬事俱備,只要我動手……就可以!是你就不行!!”
  
  淡淡的神色,像極了迅速枯萎的曇花。笙歌猶豫著什麼般的蹙起了劍眉,用著溫柔力道握茶杯的骨關節泛上了死灰的森白,他一口喝完有些熱得辣舌的茶水,輕輕放下了茶杯站起來走到千姿冷語的身前,卻比千姿冷語矮了些許。
  
  “放手吧,陛下是不會放過你們的。”笙歌憂傷的抿起了唇角,微微抬起頭看著那張夾雜了殺氣的柔弱倩顏,伸出的雙手環過千姿冷語的腰際,扣在了發絲間。
  
  那一刹那,千姿冷語有些動搖了,可仍然決絕的搖搖頭,肯定地說:“不可能……”
  
  “你……會……”笙歌縮緊了雙臂,將頭埋在了千姿冷語的懷中,嘶啞的開口:“你會死的……冷語,放手好麼……放手吧,冷語……”千姿冷語的身體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遲疑後才回抱住笙歌,臉埋在他紛紛擾擾的青絲間,貪婪的嗅著那誘人的體香說:“不……我不可能放手……”
  
  千姿冷語看不見他在說這話時笙歌流落的淚水,閃爍著寒色光芒的短小匕首無聲無息的握在了笙歌慘白的手掌中,狠而準確地送入了千姿冷語的心臟……
  
  “冷語……何必呢?”笙歌抬起頭,無力的笑了笑,任由鮮色的血液從唇角溢出,溫柔的目光絲絲縷縷的融化了過往雲煙,看著千姿冷語由驚訝轉化成釋然的笑容,驕傲的輕語:“我說得對麼?該放手……”
  
  軟軟的,笙歌好像棉花糖一般的滑落。千姿冷語壓抑著咽喉間洶湧的血腥,用盡全力的將笙歌抱在懷中,哭笑不得的輕語:“笙歌……你,如今……還恨我麼?”
  
  笙歌只是疲倦的眨了眨眼睛,扯開唇角卻吐出一大口暗色的血液,低低的呻吟了下後氣若遊絲的道:“其實夜鴉殿下說得對……我對你剩下的只有……懷念和淡薄的絲絲恨意……”
  
  “為什麼……笙歌,只要你的一句話……一切就會不同……”千姿冷語淒涼的流下淚水,孩子般無助的哀求。笙歌最終都還是無力的垂下了眼簾,柔軟的身體在春風中漸漸變得異常冰冷,微微掀起的唇瓣吞咽了生命……
  
  因為我恨你,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為什麼?又是你贏了……”千姿冷語輕吻那眉心,顫抖的身體隨著血液的流逝而漸漸變得安靜,脆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被窗外的春景折斷。
  
  “我只能……永遠追逐著你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蠻喜歡笙歌的……




破滅

  他們兩個死在一起,如同落入寒潭的石子,濺起幾丈高的白色浪花。
  
  靜靜站在門口的少年,緊抿了唇瓣,蒼白的肌膚透射了陽光的陰暗色調,隨著風舞亂了天地的水藍色長髮糾纏在他的身後,翩躚起舞的衣袂空蕩蕩的束縛著雙手的顫抖。
  
  夜鴉想起多年前那個靜若曇花的男子曾經在自己的面前像是一堆殘花敗柳,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任由兩行清淚劃過臉龐,流入唇角的是不堪的苦澀,滑落地上的只是一地地過去了的冰冷液體。
  
  “原來是他,不是她麼……”
  
  “什麼是他不是她?”
  
  “沒什麼。”夜鴉轉過頭,妖媚的笑了笑,讓自己依靠在千姿玄箋的懷中,半垂著眼簾看著孤獨剩下一灘乾涸血液的地面道:“父親……讓他們兩個人葬在一起可以麼?”
  
  “不可能,”千姿玄箋收緊了雙臂,疼得夜鴉微微蹙起了秀眉,啃咬了下他的粉嫩耳垂,冰冷的含笑道:“一個是皇子,一個是臣子,葬在一起成何體統?!”說完對著身邊的四月道:“去,將他們兩個人的屍體掛在城門!”
  
  四月驚愕的睜大了雙眼,但在那陰冷的視線下,只得無奈的轉身去執行命令。
  
  夜鴉微微地下了頭,安靜得如同墳墓般透露著絲絲死寂和絕望。一個是皇子,一個是臣子,葬在一起成何體統?那麼我呢?父親,我們是父子,是亂倫,這又算什麼……是否有一天,你也會這麼決絕的這麼做?
  
  千姿玄箋皺著眉頭讓夜鴉正對著自己,捏起他的下巴,獨裁的命令口問道:“不許你胡思亂想!我們又怎能同於他們?知道麼?!”夜鴉緩緩放鬆緊抿的唇角,揉化成一絲了然的笑意,輕輕地說:“嗯,除非……你不要我了,可好?我……唔嗯……”
  
  剩下的話語堵在緊貼的雙唇中,甜蜜得讓人忘了他是一泓致命的毒藥。酥軟的身體癱軟在千姿玄箋的懷中,在那曾經充斥中死亡哀怨的房間裏面渲染出嫋嫋的情思,曼舞的迤邐壓抑著過去的悲傷,在裏面幻化成石化的紅蓮。
  
  ————————————————————————————————————————
  
  落夕宮。
  
  十一皇子——千姿冷炎此時正一臉陰沉的看著手中無辜到了極點的清澈茶水,跪了幾乎一地的奴才瑟瑟發抖的低著頭,不斷冒出的冷汗彙集了恐懼的深淵。
  
  “說,怎麼回事?”良久,他才咬著下唇吐出句話,應聲而碎的是茶杯的碎片,淺褐色的茶水浸染了修長的手指,變成了暗色的血液,如同他此時的心情一般昏暗、複雜。算是他最好的心腹——小莫微微抬起死灰般的面容,低低的回答道:“似乎是被發現了……恐怕陛下是早已知道這些事情了,只是……只是……”
  
  不用說出來也知道接下來的會是什麼,千姿冷炎很皺起眉毛,揮了揮手道:“滾出去……誰也不許進來!”
  
  “是……是……”
  
  七八個人連連點頭,彎著腰退了出去。
  
  光線隔絕在迷離的圖案中,僅有些許昏暗不清的,破裂的線段苟延殘喘的進了來,卻點不燃一絲的明亮,相反市的屋子更加的暗了。
  
  “啪——”
  
  千姿冷炎一把毀掉茶桌上所有的器具,零零碎碎的裂了一地。半明半昧的臉龐籠罩著陰霾的羽翼,折射著暗綠色光芒的百發絲絲縷縷的糾纏在身上,千姿冷炎舔了舔咬得出血的唇瓣,眉頭皺得更深!
  
  一開始就是一場遊戲麼?父皇,那個賤人就那麼好?好到讓你可以如此玩弄我們?!
  
  “咚咚——”
  
  敲門聲有旋律的響起,千姿冷炎心情壞到了神境的怒吼道:“敲什麼?!滾!沒聽到本皇子的命令麼?!”但是,眨眼不到的時間,在他的面前已經站了個微微呈現湛藍的衣裳影子。
  
  “是你?四月……總管,”千姿冷炎似乎並不怎麼驚訝,可是那雙流轉了驚恐的眼睛卻光明正大的出賣了他。四月“呵呵”一笑,毫不掩飾的露出握著銀色匕首的左手,笑靨如畫的說:“十一皇子,奴才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行事。”
  
  千姿冷炎眨了下眼睛,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森白的骨節兀立而出,蒸騰著冰涼的汗水。他猶豫了什麼後問:“父皇就真的這麼狠心?”
  
  “不,這可不是陛下狠心,”四月揮揮匕首,折射的銀光刺得雙眼發疼,卻像血色一般的無辜,笑了笑說:“這可是殿下逼陛下這麼做的,誰叫您誰不好動,偏偏動十七皇子呢?”“他?哼!”千姿冷炎不屑的輕笑,帶著濃郁的不甘和怨恨的說:“你覺得他像一個皇子麼?靠著身體……和小倌有何區別?”

作者有話要說:想要評嘛……




交易與陰謀

  四月笑了笑,手中的銀刀輕輕割斷他鬢角的一縷青絲道:“您說得沒錯,確實如此……可,他做得到便是有本事,不是麼?皇族不需要廢物,這可是陛下的箴言哪!”千姿冷炎眸色微轉,似乎在思考著下一步的預謀。
  
  “可是啊……”四月突然掉轉話鋒,斜視著凸顯生機的千姿冷炎,一抹不著痕跡的譏誚一閃而過,皮笑肉不笑地說:“想要奴才放過您,也不是沒有辦法,畢竟陛下沒有親口說出‘弑’這個字啊!”千姿冷炎輕輕將耳邊散落的白髮掛在耳郭後面,低垂著眼簾,靜靜的彌漫著屈膝的絲線道:“哦?還望四月總管能夠指點一二……”
  
  風靜靜的撩過千絲萬縷,卻沒有人看見那抹淺淺的暗灰色佇立在風簾後。
  
  四月比出了個“十八”的手勢,高深莫測的笑著說:“您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十八?千姿臨央?
  
  還真是令人反感的名字!
  
  千姿冷炎微微抬起頭看著四月可以說是面無表情的雙瞳,稟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點點頭,含笑的說:“既然如此,我知道了……可是,你確定他會幫我?別忘了,他可是一手由那賤人帶大的。”似乎預料到了這個問題,四月搖搖食指,然後輕放在唇邊怕驚擾了夜中的鷥鷺般低語:“呵呵,人心隔肚皮嘛……”
  
  夜色妖嬈,風蕭月條,幾縷嬌人顫在月杪。
  
  荷笙魅色,流伏轉歡,絲縷鳳凰戚在樹緲。
  
  宮城門口冷清的月色絲絲縷縷的穿梭在了樹葉的縫隙中,折不斷,倒是穿透一切。
  
  城門上兩抹孤獨的蕭條影子死死的佇立。一點寒銀刹那切斷月水,哪里還見那掛立的影子?只是地上多了交疊的塵埃,朦朧的遮掩月色的清澈。
  
  “殿下,怎麼處理?”
  
  借著月色看得清楚,這人不是四月,還能有誰?
  
  “將他們一起埋在城郊的那片空地上好了……”輕輕歎息,那雙翠得妖嬈的眸子渲染著冷清的水色,卻意外的添加了莫名的憂愁。糾纏著絲絨般月光的水藍色長髮淺淺的斟酌了一杯瓊漿玉液在手中,夜鴉低下頭,輕緩的撫摸著左手手中的一朵初綻的紫色芍藥花瓣,喃語地說:“千姿冷炎,我會要你加倍奉還的哦……”
  
  四月看了看他,雙手環在胸前,語氣有些輕佻地說:“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殿下,讓陛下來不就好了麼?繞這麼大的圈子……”夜鴉的笑在夜色中變得猶若蓬萊的迷幻色彩,皓白的牙齒刺得眼睛發疼:“他苦心經營了七年,就這麼毀了會很沒有道德的,不是麼?四月。”
  
  不可否認的聳聳肩。四月輕輕拍了拍手掌,兩抹黑影化為人形單跪在他們面前,恭敬的道:“少主,何事?”
  
  四月指指地上的兩具屍體,漫不經心的說:“將他們一起埋在城郊的空地上。”
  
  “是。”
  
  異口同聲回答的同時已經帶著點點死寂的留戀消失。四月抬頭半眯著雙目,有些感慨地歎息:“人死了……還真有差別,芍藥……很美,死了卻只剩下枯色的腐朽,殿下,你說,下一世他們能夠在一起嗎?”
  
  “不會,”夜鴉笑吟吟的看著四月驚詫的目光,吃吃的笑了幾聲後說:“因為,笙歌從來都沒有愛過千姿冷語,下一世,又怎麼能夠在一起?”
  
  夜鴉不再理會四月,轉身背朝著宮門的方向,腳踩著鋪得平整的青石大陸,虛虛掩掩的淹沒在婆娑的搖曳中。身後傳來四月的困惑——您不回宮麼?
  
  “父親今夜不在宮中。”
  
  他在——鳳寰樓。京城數一數二的青樓。
  
  夜鴉遠遠的便看見那抹火樹銀花般的樓頂,稍稍停下腳步凝視著那片色彩,當決定想要繼續上前的時候卻不小心被人撞了下,差點狼狽的跌倒在地。
  
  “對不起!沒事麼?”
  
  “沒事,沒事……”夜鴉連頭也不抬的匆忙說完,加快了些腳步邁進鳳寰樓中。
  
  只是匆忙的夜鴉沒有看見那人見到他那一霎那的詫異,絲毫不遜於天崩地裂的轟動。迷亂的燈火夜街混亂的參合著色彩融化在那與夜鴉有著同樣顏色眸子和發絲中,看不清楚了本質。
  
  霎那間縮如針尖的翠色眸子隱匿著華麗的驚駭,如同蝴蝶的翩躚流過。
  
  但這一切只是巧合?那麼少有的翠眸水藍發居然會有一模一樣的?
  
  鳳寰樓金漆玉鏤,香飄浮沉,站在門口的妙齡少女笑若曇花,腰比春柳,舉手抬足間淺淺透露著若有若無的妖嬈絲線。上好白玉鋪成的七級臺階,又怎是普通人能夠踏足的呢?
  
  黑衣包裹著身子比女子更加的纖細,一頭水色的長髮懶懶散散的紮在腦後露出張一般的清秀臉龐,翠色的眸子半眯著望了眼龍飛鳳舞的三個字——鳳寰樓,削薄的唇瓣輕吐出無言的歎息。夜鴉收回視線看著走向的自己的二十三、四歲的妖媚女子,淺淺一笑,雖不比牡丹的華貴,卻也不亞于蓮花的清高。
  
  “夜公子,您來了?青公子等您好一會了,有些惱了。”煙娘走上前不想對平常人那般的拉拉扯扯,有自覺地和夜鴉隔了兩三個身位,傾了傾腰肢,含笑道:“您還是快些進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評啊……評評你在哪兒?




伏流

  “是麼?”夜鴉不怎麼在意的頷頷首,繞過煙娘進入香霧彌漫的鳳寰樓,走在靠邊的回廊上偶爾抬頭看一眼金碧輝煌的大堂裏妙曼的妖豔舞姿,傾聽可比天籟的琴音。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仿若置在雲端。
  
  夜鴉走上三樓,繞過左邊第一間房,再穿過那一條點掛著小巧神話燈籠的小穿廊,恍惚的燈火間像重生的迷茫,像地獄的起點。
  
  “咚咚——”
  
  夜鴉敲了幾下門便逕自推門而入,裏面的風景刺得他眼睛乾澀得發疼,卻欲哭無淚。
  
  與他同樣穿著黑色衣裳,但上面卻秀著暗金色的圖案的男子噙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輕吞下身旁女子遞上來的季節水果,微抬眼簾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年,有些不悅的口吻道:“怎麼這麼久?”夜鴉“嗯”了聲,避開身上前的纖細玉指為自己倒了杯茶,卻放著不喝。
  
  墨衣的女子也不生氣,因為是她越位了,笑著不入眼眉道:“夜公子,錦兒忘說一件事兒了!”
  
  “何事?”
  
  問他的是被稱為“青公子”的傾色男子,眼目中凝結著絲絲破碎的冰淩。連錦提起衣袖半遮住面頰,低低笑了兩聲道:“是伏流公子想買夜公子一晚,出價連城。”
  
  這無疑是在自找死路啊!夜鴉輕瞥了眼表面柔和,實際已經恨不得殺人的男子一眼,頗為奇怪的詢問:“買我?可我並不是鳳寰樓的人不是麼?若我沒說錯……這‘伏流’應該是鳳寰樓的老闆吧?他應該……清楚,‘不可買客’這個條列。”見他這麼一說,另外一個本來就愛答嘴的可愛少女立即回答道:“是啊!煙娘勸了好久呢!還差點被關禁閉!!”
  
  “出•去。”
  
  “嗚……”三四個女子嚇得“咯噔”一聲,起身連連離去。
  
  “呵呵……”待他們走後,夜鴉也起身,不過不是離開而是做出可以算為“投懷送抱”的行為,抬頭看著陰沉了臉的男子,不怕死的調戲道:“父親,春天怎麼這麼冷?”
  
  千姿玄箋伏在夜鴉耳邊吹了口涼氣,收緊了箍在他腰間的手臂,低沉的語調道:“怎麼?小夜兒不覺得欣喜麼?我可在為你吃醋……”直接明瞭的話語反而讓夜鴉一時不能適應,腦袋有些空白的粘稠,呆呆的眨了眨眼睛。
  
  就在千姿玄箋想要親吻柔軟的唇瓣時,門被人輕輕推開了到縫隙。
  
  居然沒有氣息?!
  
  千姿玄箋頓時提起了警戒心,小心的將懷中的保護得滴水不露,一掌劈開無用武之地的華麗木門。飛揚的塵埃承接著細碎的木屑,若隱若無的身影慢慢的、慢慢的被剝絲抽繭般地呈現在人們的視線中。輕輕晃動的寬袖牽動著純淨的銀色長髮,繪畫出最後的天堂。
  
  如模糊相互融合成為最冰冷的現實,與千姿玄箋不相伯仲的出色容顏上多了看不清的霧靄,七彩的柔和光芒似有似無的半斂著如玉般的翠色眸子,微微上揚的唇角抿出唯一的弧度。
  
  夜鴉完全沒有想到會是他,錯愕的不知道怎麼反應,身體忍不住的顫抖起來:“是……你……”
  
  “是啊,你不來……”銀髮男子拍拍身上的塵埃,含笑的走進來道:“所以就自己來了,可以單獨談談嗎?月杪,應該還記得吧?這個名字……”
  
  “月杪?有些陌生了呢……”
  
  夜鴉歎息的一笑,對這一臉緊張的千姿玄箋安撫的笑了笑,同時扳開鉗制在腰間的結實手臂,站起來朝男子走了不才回頭說:“放心,很快就會回來的……”然後才正是向那抹耀眼的銀髮道:“原來你是伏流……”
  
  伏流習慣性的攤攤手,輕輕看了眼仍然不放心的千姿玄箋保證道:“放心,我會將他安全送回宮裏面的。”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離開這屋子,消失在永無盡頭的小穿廊中,當前千姿玄箋追出去鳳寰樓時,見到的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腐朽的笙歌中沉淪而沒有半點的自覺……
  
  千姿玄箋沒有多做逗留的直接回了宮,坐在禦書房內,提起筆卻寫不下半點墨蹟。他心中想不通為什麼那個叫“伏流”的人會稱夜鴉為“月杪”,兩人之間有什麼關聯?千姿玄箋氣憤地咬咬牙,手中的御筆“啪”一聲斷成兩節,嚇得侍候的兩名太監和宮女瑟瑟發抖的跪在了地上,一聲不吭。
  
  “出去。”
  
  “是……是……”
  
  整個禦書房隨著下人的退出而更加的寬廣,案臺上點燃的桂花熏香散發出嫋嫋誘人的清香,翩翩起舞在死寂的空氣中。唯一沒有退出的四月心裏面也不怎麼好過,再三猶豫後冒著殺頭的危險開口:“陛下,需要奴才去調查那個鳳寰樓的幕後老闆——伏流麼?”
  
  “哼!”
  
  千姿玄箋一掌劈在手肘旁將近二十釐米高的紙上,陰鷙的寒氣凍結了春花的明媚。
  
  “影衛,隱樓,無莊那邊都無法查出這個人,”千姿玄箋冷笑一聲,睨視了眼四月卻感覺猶如置於冰天雪地中,與這個現實互相交錯著。高貴堪比死神的男子淡淡收回視線道:“就憑你,行麼?好了……退下,既然那人能說那句話,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是……”
  
  四月絲毫不敢滯留的立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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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華的日街沒有夜晚的酒醉金迷,糜爛腐臭,取而代之的是那一點點明亮的金色,灼傷肌膚的熱鬧,空氣中散發的醉人食香無時無刻不在勾引著你的所有感知。
  
  本應該充滿著朝氣的翠色眸子此時如同死亡般渙散的擴大,屬於夜晚的衣裳沾了塵埃,成了半灰半黑的古怪色彩。有些過分蒼白的肌膚上雕刻著精美絕倫的五官,隨著偶爾飄動的水藍發被切割成數段。好些個想上前搭訕的人都被一股詭異的寒氣所逼離,狼狽的逃走。
  
  夜鴉只覺得很混亂,很混亂。
  
  夜鴉,當你遇見與你相同的人時,結果就將再沒有選擇,無論左右手都一樣,會作廢。
  
  沒有選擇的?夜鴉蹙緊了眉頭,眸子中湧現出深深地不甘和不知名的灰暗情愫。既然如此,當初還讓我選擇什麼?!可惡!可惡!
  
  夜鴉抓了抓水藍色的長髮,十分不悅的瞪向扯住自己衣袖人,低啞的怒吼道:“放開——”
  
  周圍路過的人,紛紛投來奇怪的神色然後又像沒有交結的遠遠離去。被討厭的人是個三十幾的灰衣男子,似乎是旁邊一家不算太大的玉器店的店主,不在意的保持著職業的溫暖笑容說:“你在為情感的事情而不悅吧?本店有一個玉墜,我稱它為‘恒憶’,就是‘永恆的記憶’的意思,要麼?很便宜的。”
  
  夜鴉閉了閉雙目,再次睜開眼時已經被這個店主拉進了店裏面。隨之而來的是令人重生般的淡淡水香,一點點,剝絲抽繭的侵入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細微到令人有種及微弱的的窒息錯覺。身體好像置身於深海的流動中,可以感覺到魚兒那濕滑的魚鱗輕輕劃過肌膚的觸感。
  
  “喏!就是這個……”店主從一頓亂七八糟的東西裏面找出一個小小的精巧的錦盒,吹吹上面的灰塵再遞給夜鴉,樂呵呵的笑道:“怎麼樣?打開看看……”夜鴉遲疑後雙手有些顫抖的打開盒子,一塊靜若深海的小巧碧玉寧靜的躺在絲質的布絨中,在陽光下,隱隱閃爍著迷人的翠色光芒,就像他的眼睛顏色一樣的蠱惑人心。
  
  店主瞧了瞧夜鴉的表情,像父親般的摸摸夜鴉的腦袋說:“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你喜歡……我嘛,不會那麼小氣的……免費送給你,再見……”
  
  完全的沒有思緒,夜鴉被重新推回了那喧囂的街道中,手中冰涼的玉是那麼的驚人的提醒他剛剛的事情是真的。
  
  回頭望過去,空蕩蕩的只有那小小的灰色小徑優雅的躺在兩個店鋪之中。夜鴉搖搖頭,用手遮了遮眼睛將玉小心謹慎的放在衣袖中,背對著人流緩緩地朝那金碧輝煌的高牆之後走去。
  
  沒人注意在那灰色的小徑中隱匿著兩個幾乎重疊的影子。
  
  “還真不懂你……伏流,明明已經說明了沒有可能……卻還是將那玉給他,”似乎矮了些的影子微微搖了搖頭,看近些卻是剛剛那家店的店主,有些不贊同的鄙夷伏流的所作所為。伏流到不在意的捏起一縷銀色的長髮,把玩在修長的指腹間,凝望著夜鴉消失的方向微微歎息道:“誰知道呢?或許……他能夠改變吧?雖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迫在眉睫了……”
  
  “神經病啊……”店主“呵呵”一笑,屈起手肘用力抵了下伏流的小腹,痛得他彎下了腰。
  
  “剩下的靠他自己了。”店主深深歎口氣,摸摸左耳的翠色耳釘,消失在無形中。伏流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的跟隨著店主的離開而消失在這看不清的空間裏面。

作者有話要說:哎……人煙稀少啊,人煙稀少啊……
瀟瀟決定速戰速決,可能在二十章內解決全部~~不想拖阿~~~~~最後這幾章會寫得多些的




彼岸

  沒有直接回到宮中,夜鴉安靜的靠在城門的一處隱蔽地方,抬頭看著從樹蔭間散落的金色豆子,只覺得手中的玉越發的冰涼,涼到骨子深處,一點點的侵蝕每一寸心智。
  
  微風輕輕的拂過,融合了說不清的感情穿越雲霧中的時空只為的是等待著什麼可有可無的東西吧?夜鴉良久才低下仰得酸痛的脖子,半垂的眼簾流轉著混亂,緊扣著小巧碧玉的手指泛著森白的骨骼,慘白的令人心疼。
  
  “喂!聽說了嗎?”城邊小茶館的一位三四十歲的男子挑眉弄眼的說。
  
  “聽說什麼?”似乎是他的友人,奇怪的放下手中的茶被問道。
  
  “陛下最喜愛的十七皇子失蹤了三天了!”男子驚吒的說。好像一個皇子的失蹤比國家滅亡都還要來得重要些。
  
  夜鴉小巧的耳朵動了動,目光輕落在他們的身上,側耳傾聽他們的談話內容,思及某處,夜鴉微揚的唇角露出淡淡的苦笑,歎息間幽幽自語:“原來失蹤了這麼久……父親,會為我著急麼?”
  
  端茶送水的店小二一聽,也湊個腦袋過去道:“是啊!陛下為此寢食不安呢!不知道這十七皇子什麼時候能被找到呢……弄得人心惶惶的。”
  
  “就是!”那幾個人異口同聲的附和,彼此笑了笑又去了聊其他的趣聞了。
  
  獨自隱蔽在暗處的夜鴉卻絲毫沒有發現有一雙與他相似卻又大相徑庭的翠色眸子正聚精會神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窸窸窣窣的樹葉被踩在腳下,輕而易舉的分裂成古老的破裂青花瓷,卻沒有任何人會有半點的惋惜,孤獨的埋藏在一層又一層的地底深處,默默等待著時間將他們腐朽,糜爛。
  
  忽然的陰影遮掩時間的絲絲流逝,出於自然反應的讓人奇怪的抬頭。
  
  同樣的眸色,同樣的發色,卻存在著完全不氣質。
  
  “你……”
  
  夜鴉抿了抿唇角,說不出後半句話。
  
  “呵呵……不用那麼緊張啦!”少年俏皮的眨眨左眼,伸出潔淨的指尖輕輕挑起夜鴉的一縷青絲,笑得如同月光的絲線般清晰透明,微厥著粉嫩的紅唇,如同帶著天使面具的惡魔,不知道為什麼夜鴉會有這種奇怪的心裏想法。
  
  少年看著一下子又沒什麼表情變化的夜鴉,難免有些失落的低下頭,挫敗的問道:“你……不覺得……害怕麼?”夜鴉微微偏著頭,微笑得很天真無辜的說:“為什麼?如果是……決定的,就沒有必要了不是麼?我只想……用自己的能力去改變而已。”
  
  翠色的眸子驚奇的眨了眨,像一閃而過的流星般美麗。
  
  “志同道合啊!”少年突然握住夜鴉的雙手才驀然發現他手中的小巧碧玉,詫異如同涓涓流水般蔓延,欣喜的笑道:“厲害啊……看來那位大人也不想就這麼結束啊!對了!”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耳垂,吐吐舌頭道:“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青野哦!和你一樣的!”
  
  青野?
  
  夜鴉看著他點點頭,直接的問道:“你就是伏流所說的那個人?那個將會代替我的人麼?”青野挑起眉毛,大力的點點頭,好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一樣,有些滑稽的好笑,嘟著雙頰道:“其實很不想做這種滅良心的事情呐……但是身不由己!”
  
  “嗯……”夜鴉努力的壓抑著心口的刺痛,臉上依舊浮著安靜的笑容道:“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青野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腦袋,叫了聲道:“你不說我還忘了呢!只要你能夠讓你父皇在殺死你之前讓彼岸花開,就能夠平安無事……”
  
  “我知道。”可是自己並沒有彼岸花不是麼……父親,我該怎麼做?才能夠讓你明白我的困擾?父親……
  
  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青野像是天真無邪的孩子一樣令人不敢褻瀆,胡亂的在衣袖中搜了一番,才滿頭大汗的摸出一包粉紅色的東西遞到夜鴉白皙的手掌中,“嘻嘻”的笑著說:“喏……這是彼岸花的種子哦!很辛苦才從那個吝嗇的神明手中偷回來的……”
  
  “吝嗇神明?”夜鴉微微蹙起眉頭,攥著彼岸花種子的手顫抖的在空中搖晃。即使有彼岸花種子,又如何能夠讓這種生存在地獄邊緣的花盛開呢?
  
  青野俏皮的眨了下眼睛,習慣性的拍拍手掌說:“是啊!他叫做花姿啦!應該和笙歌是同一族的神明才對……還有就是,笙歌要我帶他向你問聲好,再見……”夜鴉本來還想問其他的事情,可是青野轉眼間就消失在了斑駁的樹影間,五指收緊,抓住的只有一片冰涼的空氣。
  
  夜鴉輕輕歎口氣,小心地將碧玉和彼岸花種子放到懷中。他轉過身卻詫異的駐在了原地,良久才浮起一絲笑容道:“父親……什麼時候來的?”
  
  千姿玄箋雖然是生氣,但人在身邊就好。不知道為什麼,千姿玄箋總覺得自己會慢慢忘記某些是事情一樣,抓不住的空虛慢慢的在心靈盤旋,融合的結出灰暗的泡沫。
  
  手從衣袖中伸出,白皙的手掌上有著清晰的紋理,美麗而不可方物。
  
  是啊,這樣就夠了!
  
  夜鴉用力點點頭,笑著撲到千姿玄箋的懷中,仰起頭道:“那……父親,久等了……”千姿玄箋寵溺的揉揉夜鴉的頭髮,仍有所顧忌的低聲問:“那個叫伏流的人是誰……他帶你去了哪兒?”“去了……”夜鴉偏頭想了想,視線輕瞥了下千姿玄箋緊張的模樣,輕笑出聲道:“哪兒也沒有去,父親,這個送給你!”
  
  翠色的碧玉美得讓人不敢逼視,流轉的陽光充斥在玉內,晃蕩出水波般的紋絡。
  
  “要好好的帶著,不可以丟哦!”夜鴉淺淺的微笑著,輕輕敲碎了一地的妖豔琉璃。
  
  千姿玄箋疑惑的看著性格好像轉變了些許的少年,也沒有追究下去,親吻了下懷念的多日的紅唇,低笑了聲道:“等小夜兒願意的時候,在將所有的事情告訴父皇可好?今日……先回去……休……息……”
  
  “唔……嗯……”
  
  後面兩個字的意思他不懂就怪了!就難為他兩世為人!夜鴉紅的連耳根子都泛了緋色的柔情。
  
  夜色永遠是最迷人的,也是最危險的不是麼?他可能就像撒旦的姿容吧?令人不敢妄想。
  
  運動後的夜鴉軟綿綿的躺在千姿玄箋平坦的胸膛上,傾色的容顏上還隱約殘留著淺淺的緋紅,映著淺昏黃的宮燈格外的迷人,泛腫的紅唇輕輕吐出氣息,含笑的看著自己所愛之人,語調有些輕浮地說:“父親……千姿冷炎打算怎麼處理?”
  
  “隨你喜歡就好……”千姿玄箋一下又一下的輕撫著夜鴉柔麗的水藍發。
  
  夜鴉點點頭,勉強支起上半身笑道:“讓他消失就好了。”
  
  “小夜兒……”千姿玄箋突然一把抓住他修長的白皙手臂,用力一扯,旋轉間已經將夜鴉壓在了身下,雙手抵在他耳旁的秀髮上,陰沉著俊顏道:“月杪這個名字……能解釋麼?”
  
  兩人之間的沉默輕輕消失在現在的過去式裏面,留不下痕跡,卻慢慢累積將一切消融。
  
  “可以等麼?”夜鴉嫣然一笑,伸手輕撫著千姿玄箋輪廓分明的臉頰說:“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全部……可以等一等麼?”如果我能繼續活下去就告訴你,失敗了,你也會不記得的不是嗎?那就不說……
  
  千姿玄箋似乎妥協般的歎口氣,轉而將夜鴉抱到懷中,閉上好看的墨瞳道:“睡一下……十一那兒,十八能夠處理好。”
  
  “如果不能呢?”
  
  “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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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姿臨央!!”
  
  刺耳的叫聲穿透每一層紗縵,屋子裏侍候的宮女太監紛紛相視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半躺在貴妃椅上品茶的清麗少年身上。少年眉頭輕皺了起來,有些不耐煩揮手譴下六七名奴才。
  
  “你什麼意思?為什麼遲遲不行動?”沖進來的人破口就指責,似乎忘了誰是主人,誰是進來的客人。
  
  千姿臨央懶散的抬起眼簾,嗤笑的看著急亂的人,緩緩將茶杯放到旁邊的小桌子上面道:“我怎麼可能行動嘛!十一皇兄,你當初還真是狗急跳牆,都不會動腦子麼?怪不得……儲劃七年在一夜之間就失敗了,你也不想想,四月是誰的人,父皇會允許別人傷害十七哥哥麼?”
  
  “你——”千姿冷炎一時氣結,想要殺去千姿臨央時一把鋒利的長劍已經抵在他的咽喉上面,不找痕跡的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十七哥哥!”千姿臨央高興的笑著站起來走到長劍的主人身邊,拍拍手道:“你說的真准!十一皇兄真的來找我算帳呢!”夜鴉笑了笑,有些無奈的歎息,看著憤恨的千姿冷炎,語重心長地說:“我並沒有想過除掉你,可是……你卻不識好歹的一意孤行,呐!千姿冷炎,只能說再見……”
  
  沒有血噴灑而出,乾淨的一如既往的潔白。
  
  千姿臨央也有些詫異的看著殺人不見血的夜鴉,說不出話。哥哥,你到底是怎樣的人?
  
  不找痕跡的收起劍,夜鴉憐惜的看了眼地上的人,揉了揉身旁千姿臨央的頭髮,幾分苦澀,幾分同情地說:“他沒有錯……錯只錯在,愛錯人……和用錯方式……臨央,不可以步他的後塵,好好休息。”
  
  夜鴉緩緩走出千姿臨央的宮殿,往著曾經熟悉的道路走去,越走的時間長,周圍的景色越發的淒涼,越發的陰森,好像地獄伸出的獠牙,在張牙舞爪,在低聲肆笑。
  
  漂亮的藍色鳳凰樹依然主力在那小小的山坡上,沒有了花瓣,只剩下慘澹的樹葉在迎風搖曳,幻化出各色的舞姿,等待孤寂來欣賞。
  
  “種在這兒吧……不知道行不行……”低笑中帶了不確定的嘲弄。
  
  夜鴉逆著風走到鳳凰樹的下面,水藍色的長髮混雜在了色彩中,分不清視線。他蹲下身子,用隨身的匕首在地上挖了個坑,猶豫後將種子埋在了地下,連同著希望和絕望一起埋葬。天空下著雨,優柔寡斷的水藍色雨水濕到了骨子裏。




花開

  輕輕將濕滑的泥土埋上,夜鴉仰頭看著紛揚的樹葉,笑著卻讓人想哭:“能夠花開麼?”
  
  “誰也不知道,”
  
  縹緲的聲音帶著惋歎,比風更輕一些,又比時間來的沉重:“彼岸花從未在人界盛開,它是屬於地獄的精靈,沒人知道如何讓他花開又花謝。夜鴉,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彼岸花終究無法盛開的,放棄吧……我會另尋辦法的,放棄這一世。”
  
  “你不也說了誰也不知道麼?”夜鴉不想回頭,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回頭,勉強的笑著安慰自己道:“或許會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沒有回答的靜止,微風卻刮得耳廓生疼,如針刺般錐心。
  
  良久,夜鴉才站起來轉身看著身後不遠處飛揚的墨發,妖嬈了千萬年。第一次見面,也是這樣。夜鴉笑得輕浮,看不穿心思的混亂,邁開腳步,飛快的撲進了充滿著自己迷戀香味的懷抱中,深深的將頭埋在裏面,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如同孩子般笑得天真無邪:“嘻!父親,每一次你都能找到我在哪兒……好厲害!”
  
  “因為小夜兒在這兒不是麼?”千姿玄箋真誠的看著自己寵了多年的孩子,指了指自己的心臟。夜鴉羞紅了的雙頰,踮起腳,雙手用力的環繞著他的頸項,在他耳邊低語道:“嗯……父親,下一次,可不可以也找到我啊?下一次找到我,我叫告訴你月杪的所有事情好不好?”
  
  千姿玄箋總覺得怪怪的,卻又想不出是哪兒怪了,只能點點頭,將夜鴉抱得更緊。
  
  父親,下一次找到我,能夠記得麼?
  
  兩個人緩緩回到長未央,寂靜的如同墳墓,沒有半個宮人走動。傾色的風景孤芳自賞的傾倒在自己的美色中,沉淪得一發不可收拾。
  
  “還有一個月就是小夜兒的十五歲生辰想要什麼?”千姿玄箋輕輕玩捏著那柔軟的水藍發,溫柔的笑著問。夜鴉往千姿玄箋的懷裏縮了縮,手指敲了敲自己送給他的玉佩,搖搖頭說:“想和父親在一起……永遠。”
  
  “呵呵……”男子笑得歡愉,緊了緊懷中的人道:“嗯,那天,我向天下的人宣佈,娶小夜兒為後,那麼就能夠永遠在一起。小夜兒可反對?”“不反對……不反對……”夜鴉埋在他的頸項中,淚水蓄在翠色的眸子裏面,流不出來。夜鴉深深吸了口氣,斂去眸子中的淚水才抬起頭笑道:“父親,等待時機成熟,我們就離開好不好?”
  
  “好。”
  
  彼此只有彼此的存在,這一刻,夜鴉深信彼岸花終究會開的,開的很美很美。
  
  很不舒服的被人打斷這一刻的夜鴉瞪了眼出現得不合時的四月。四月無辜的在心裏面哀號,卻硬著頭皮道:“陛下,丞相有事求見。”“他?讓他進來……”千姿玄箋扣緊夜鴉的腰肢,不讓他起身,輕笑道:“那只老不死的,總會知道,介意什麼?”
  
  沒過不大功夫,穿著麻煩朝服的丞相——流觴就出現在兩個人的視線中。
  
  看著相擁的兩個人,流觴先是一怔,然後普通的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般的勸阻道:“陛下!十七皇子是妖孽啊!蠱惑聖上!罪該萬死!!父子之間……怎可如此?!陛下,您……”
  
  千姿玄箋輕輕蹙起好看的眉毛,一股陰冷之氣彌散了整個中間,冷得流觴打了個抖索,不敢再向剛才那樣句句在理,落地有聲,跪在地上沉了悶葫蘆。“哼!流丞相,你說得真是比唱戲還好聽呢?怎麼……不說下去了?”千姿玄箋眼色微沉,唇角帶笑的樣子比狐狸更勝幾分:“你這是沒事找事做……閑得慌就去地方上視察,或者為朕分憂解難不更好?好說這長未央都不說議事之地,對麼?流觴,流丞相大人……”
  
  “額……呵呵,”流觴頓時傻笑了幾聲,一改那副忠臣的模樣,嬉皮笑臉的道:“微臣這也不是做做樣子麼?陛下您別生氣,微臣,微臣來看看十七殿下是否安康,這……這就退下。”
  
  “站住,”千姿玄箋可沒打算那麼容易放人,親了親夜鴉的嘴角,溫和的笑道:“既然如此,有勞流丞相為朕擬一份詔書,于小夜兒生辰那日,普天同慶,立為後。”
  
  流觴那雙不大的雙眼此時卻瞪得比銅鈴都還要大,看上去有些滑稽,可是在千姿玄箋明裏暗裏都是威脅的笑意下,只能縮著頭灰溜溜的離開。
  
  夜鴉看著他搖頭的離開的背影,笑了笑看著頑劣的帝王道:“父親,您在捉弄他……”“他是罰得少了些罷了!”千姿玄箋撫撫他的背,啄了下夜鴉粉嫩的臉頰,在他耳邊吹了口氣道:“小夜兒就乖乖等著十五歲生辰的禮物……什麼也別想,你最近,心神不寧……”夜鴉看著他如同黑曜石般的雙瞳,手指插進那絲質般的的發絲,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回答。
  
  日子很快,很快的流失,至少對於其他人士如此吧?夜鴉卻覺得每天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到數著日子,一天天直到自己的生辰。每一天,夜鴉都努力的笑到最後,卻漸漸發現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有些時候,夜鴉忘了時間的流動。
  
  離生辰的七天,夜鴉看著正在批閱奏章的千姿玄箋,緩緩走到他的身邊道:“父親,可以……聊聊麼?去別的地方聊聊。”
  
  千姿玄箋看完手中的一本奏章後才抬起頭看著夜鴉傾國的中性容顏,思忖後才回答道:“嗯,去哪兒?”“去……那個地方。”夜鴉輕輕笑出聲,目光不找痕跡的落在了千姿玄箋腰間掛著的翠色玉佩,不理會那絲冰涼的寒氣道:“不會用太多時間……好麼?”
  
  “嗯。”
  
  生疏的應了聲,起身跟著夜鴉踏出了這長未央的大門。
  
  空蕩的房間赫然出現幾抹身影,卻筱筱的,沒有影子懶散的拖了一地。
  
  “夜鴉,他想做什麼?”白衣如雪,發如潑墨的笙歌憂心的蹙起了眉頭,不安的喃語。他身邊的幾個人相視一眼,互相聳聳肩。與夜鴉有著幾乎相同姿容的少年淡淡的笑著,手卻環上了身旁男子的腰,輕倚在他的身上道:“或許他想提早結束吧?誰叫……彼岸花終究沒有開花,一切……已成定局了……”
  
  花姿回抱著青野,笑得有些沒有良心的說:“嗯,他的事已經完結了吧?那麼剩下的替代……就會自動的消失。”“做神明為的是什麼啊?”笙歌苦笑著看向天空,負在身後的手好像被解不開的繩索緊緊束縛著,輕易的被人折斷了羽翼。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店主瞥了各懷心思的三個人,清雅的露出笑顏道:“反正時間對我們來說是虛無的,只要等到主神回歸一切就結束,夜鴉的出現,本來就是一種利用。”
  
  時間與他們擦身而過,沒有痕跡,沒有痛楚,不會有半點留戀殘存。
  
  空氣在凝結,慢慢的融合了不明的情愫卻在融化。心底淹沒的曾經存在的七情六欲絲絲嫋嫋的浮上心面,淡淡的苦澀添加了砂糖的腥甜充斥早就應該空蕩的心胸。剪不斷理還亂的盤絲交結,連理樹的糾纏。
  
  “我們……該……”店主本想接著說“回去”的,可是,天空卻變得好美、好美。
  
  美得令人不敢逼視,美得刺痛人心,淚卻流不下絲毫。
  
  紛紛揚揚的紅色花瓣如雨如雪的飄落的整個時空,濃而不刺鼻的香味狡詐的穿透身體的每一處。
  
  一點點紅色,像杜鵑泣血的嘶鳴,還沒有來得及接觸地面已經消失在了微風中。
  
  一片片紅色,宛若曾經說好的誓言,滄海桑田的毀滅。
  
  “彼岸花……終究還是開了麼……”
  
  笙歌笑得淒涼,閉上雙眼的刹那,對於他們早已不存在的淚水卻滑過了他的臉頰,冰涼穿過心臟。他們很是詫異,到底夜鴉是用什麼方法令到彼岸花開的?原來註定的結局也是能夠被修改的麼……
  
  輕的不可聞的腳步淩亂的由遠到近。進來的人踉蹌的靠著華麗的門框緩緩坐在地上。
  
  父親,下一次找到我,能夠記得麼?
  
  千姿玄箋禿廢的坐在門檻上,單手掩住容顏,隨意散落的長長墨發夾雜了好些絕麗的花瓣,妖嬈的帶著破碎的支離。晶瑩的液體順著指縫間的距離滑落,千姿玄箋緊緊皺起了眉頭,思緒混亂的只記得那輕輕哀求……
  
  父親,花開的時候要記得我好不好?
  
  彼岸花終究還是開了,只不過回來的只有一個人而已。那張比妖精更加令人心動的容顏消失在了花落的瞬間,慢慢的,看不清了……
  
  小夜兒,我記得了,那你呢?在哪兒?
  
  夜,是什麼的顏色?千姿玄箋第一次,第一次在意志低沉中睡去,做了個夢,關於一個倔強的說自己叫做“夜鴉”孩子的夢……
  
  沉默在一邊的四個人,消失在花瓣落地的刹那。
  
  一切該結束吧?不管夜鴉是用什麼方法令到花開的,已經不重要麼?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完了~~~~~呼!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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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妮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